门田对土方悦子还保留着不信任感。星野加根子在教堂旁密告的事,肯定是事实。对那个红宝石戒指的事,门田考虑过好几次,似乎和这次倒霉的事件没有关系。她至今对自己隐匿不言,门田深感不满。即使女性往往以隐捂没有价值的事为满足,但不管什么事总可以商量,同仁交谈中不能取秘密主义。由于这样,使门田对土方悦子的信任感动摇了。
坐在江木奈歧子旁边的是广岛常务。门田看着这并排的第三个人,他那侧面上着实流露出沉痛的表情。自己公司组织的观光团中有两个人被杀害,或许凶手就是观光团里的团员。这是旅游系统前所未闻的事。万一由于这个不祥之事,社会上施加压力,公司的信誉就会急速地下降,甚而会招致恶评非议,公司肯定要垮台。这个责任应该全部由负责计划工作的广岛常务来负。这自然是深刻的危机。他那集不幸和厄运于一身的表情,岩石般地凝然了。在这个旅馆里,他由最初遇到门田时的怒吼、叫嚷以及一个劲儿地牢骚怨言,最终到完全沉默了。
广岛在这个旅馆遇到土方悦子,立刻就把两份电报交给了她。说是他从日本到了伯尔潘旅馆发现是她的,就带过来了。有关这两个电报的内容是什么,也没告诉门田。想来这也是她的秘密主义作祟,更引起了门田的不满。
门田的视野就象是电影机的镜头,摇向审问席、参考人席、记者席,接着又对着自己旁边的三个人,当再次回到中央的审问席时,“审判长”格利福托·休兹探长打破了全场静寂,大声地咳嗽起来,接着就是审判长宣布开庭的木槌声。
“现在,我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就有关四月二十二日在苏格兰金罗斯镇莱本湖畔发生杀害两名日本妇女案件,开始向召集到的参考人提问。希望诸位予以配合。对于参考人回答提问的答辩和陈述,都要作记录备案,请记住这些意思。”探长使用上流社会抑扬顿挫的语调,在这种场合听来感到严肃。
“接着还有个语言问题,在这儿要用通用的英语,参考人的发言,请江木奈歧子翻译,我们审讯方面的翻译,请驻瑞士使馆的高濑一等秘书协助。”
格里福托·休兹探长用眼神打着招呼,可能早就商妥了。江木奈歧子起身坐在休兹探长右邻的空椅上。门田开始领会到空席的理由了。
江木奈歧子坐上椅子上之前,正对面的参考人席的二十八名华美的同性,作了日本式的点头礼。
“我是江木奈歧子,刚才奉格里福托·休兹探长之命,让我这个不才之人担任翻译。审讯方面的翻译,则由这位驻瑞士使馆的高濑一秘负责。可能还有人不清楚,刚才休兹探长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她马上就翻译了休兹探长宣布“开庭”的话。
江木奈歧子略微有些眉飞色舞的表情。她意识到全体女参考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瘦削的高濑一秘的白净脸庞上也泛出潮红。
“现在开庭。”休兹探长又庄重地咳了一次说。
格里福托起初简单地了解了二十八名团员的身份。
团员们逐个简单叙述了自己的情况。何处出生,担任什么职务,服务处所的名称。已婚者则说出自己丈夫的职务和名字。这只是供述者单方面的话,审问方面难以有力地作出反讯。旁侧负责记录的警察记下的就是江木奈歧子滔滔不绝的翻译。
二十八名团员开始都否定了和被杀的藤野由美、梶原澄子各自在个人方面的交往。
“我们都是在加入了这个团体才认识的,当然也包括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至今在一起见面说话都不太亲近。”
由刚才决定的高濑一秘用日语,江木奈歧子用英语翻译。她的英语相当流利。
休兹探长对门田说:“室友编组是根据当事人的希望决定的呢,还是主办者决定的呢?”
“那是我个人决定分配的。虽然没有什么标准,是根据年龄大体相近,而且居住地区基本相近的原则分配在一起的。从目前的经验来说,还是能够适应的。”
“室友组成以后,她们相互之间的感情融洽吗?”
门田意识到审问者在说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的事,有着一种嫁祸之感。可是,在这儿不能隐讳其中的怪事。他叙述了被杀的那两个人闹别扭的事。
“根据我过去导游中屡屡遇到的经验,在团体旅行时两个人同居一个房间,难免会有些小小的纠葛。”
“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闹别扭的原因是什么呢?”休兹探长眼里闪出冷冰冰的光。
“我认为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作为一个人和他人相处总有不融洽之处而合不来。肯定会有人要求更换室友或者出钱住单人房间,这就会给团体领导造成麻烦,故而订出规定,开始组成的室友要从开始一直保持到最后。”
“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跟您诉过苦吗?”
“是的,是跟我讲过,不过没有什么能够成立的理由,情况很单纯。”
“那是藤野由美说的?还是梶原澄子告诉您的呢?”
“是梶原澄子说的。她是札幌的梶原妇产科医院院长的寡妻,看来有甚于旁人的沽癖感。这种人往往有异常的神经病。”
“梶原澄子对您说过对藤野由美感情方面不满的话吗?请原原本本说得具体些。”
“梶原澄子说过藤野由美有不洁之感。可根据我们看到的,不觉得藤野由美有什么不洁。岂止那样,她还是个爱修饰打扮,服装也颇为讲究的女人。我想梶原澄子说的不洁,大概是出于对她的反感而说出的话吧。没有特殊的理由而厌恶抵触,那也是屡见不鲜。梶原对于藤野兴许是觉得在生理上表现出的不洁吧。”
“梶原澄子对您要求过好几次吗?”
“那不是过于激动的要求罢了,她说过希望能尽早换个其他的人。”
“那时,梶原澄子希望什么人为新室友呢?”
“是多田真理子小姐。”
静寂会场的参考人之间,开始了一阵嘁嘁喳喳的议论声。被提到名字的多田真理子用潇洒的表情向审判长方向晃了晃脑袋。
“她的希望实现了吗?”
“没有,因为在苏格兰的金罗斯鳟庄旅馆,一个人住了一间房间。”
“那是四月二十二日的事吧?”
“是的。”
“根据旅游团的最初计划,这一天应该住在爱丁堡的旅馆,怎么会换到金罗斯的鳟庄旅馆里去了呢?”
“爱丁堡的旅馆超过了预约登记,旅馆方面提出把我们安排在其它旅馆分宿。我不同意。因为这些团员大多数是初次出国,又都是女性。倘若发生什么不测之事,就是我的责任。我出于周密的考虑,希望尽可能地全都住在同一个旅馆,以便于管理。我没同意分宿,就搬移到了莱本湖畔的鳟庄旅馆。”
“为什么会选择那个地方呢?”
“那完全是偶然的。”
门田说明了在爱丁堡逛街时,团员们看到了街角上的伏尔泰·斯夸脱爵士的铜像,大家对斯夸脱的作品里出现的湖兴趣很大,当爱丁堡的旅馆介绍到莱本湖投宿时都很高兴。
“关于伏尔泰·斯夸脱爵士的铜像,是谁进行文学方面的解说呢?”
“那是土方小姐。她作为讲师和本团随行,教养有素,学识渊深,在我们的这次旅行中,用丰富的知识给大家以安慰。这是这儿的团员一致的看法。”
“土方小姐,”休兹探长对她说。
“刚才门田先生说的确是那么回事吗?”
土方悦子站起来说:“确实如此。看到斯夸脱的铜像,我就向大家叙说了《湖上的丽人》,大家的兴趣相当高。听说要换到苏格兰的莱本湖畔住宿,就更是欢欣雀跃。那个充满激情的中世纪的女王和骑士的故事,充分满足了她们的浪漫主义的想象。”
“这么说来,换到莱本湖的鳟庄旅馆不是原先的计划,而是由于负责联系预约登记的旅馆出于责任感而介绍的,完全是偶然的情况吗?”探长问门田。
“是的,完全是偶然的。”门田回答。
“到鳟庄是四月二十二日的下午五点左右吧?晚饭是提早到六点钟开始的。当晚大家是怎么行动的呢?”
“虽然很快就天黑了,但湖畔的夜景很美,大家都愿意去那儿散步。”
“房间里没留下一个团员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房间的钥匙都存寄在服务台的钥匙箱里,那是一目了然的。”
“团员什么时候还在湖畔,什么时候回旅馆的?”
“我想差不多九点钟左右吧?以后大家也是那么说的。”
“你一直等到最后吗?”
“不,我伤风了,很早就回到房间去睡觉。那时是八点钟左右。所以以后的情况就不清楚了。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大家是九点钟左右回旅馆的。”
“土方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到湖畔去的?”
“我没去湖畔。由于门田感冒了,他八点左右回屋睡觉后,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也就是八点四十分左右我回到房间,看着书就睡着了。”土方悦子回答。
“这么说来,门田和你都没有最后看见团员回来吗?”
“那是有理由的。我们要是一直在大伙儿的旁边待着,看起来象是在监视大家似的。那天晚上,门田和我都没有责任,很早就离开了,听任大家自由行动。”
格里福托·休兹探长又逐个讯问了团员回到旅馆的时间。各自答复了先后的时间,最后剩下了本田雅子、西村美树子、千叶裕子三个女学生。确实只有三个女学生最后一起在湖边溜达。竹田郁子和日笠朋子没在一起,是各自回到旅馆来的,也是分别从服务台取回钥匙的。
“那时你们有没有看到留在湖畔的其他团员呢?”休兹探长问竹田郁子和日笠朋子。
“谁都没留在湖边。不过那也不一定完全正确。因为那儿相当黑暗,看不清人影,还有茂密的树丛和小道山路的憧憧黑影,岛上即使有人的话,在湖边也是看不见的。”
这就是逐个回答返回服务台时间的结果。虽然大体上可以判断先后顺序,但相互之间无法目击,不能提供不在现场证明。即使是同时回来的人们,倘若在湖边活动过,统一了口径,从严格的意义上说,也不能讲是正确的不在现场证明。这还需要调查证据。
休兹探长命令列席的金罗斯警察署警长爱德华德·伊恩哥尔顿概略叙述案件发生后的侦破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