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甘家庄,蓝如玉和云飞白在肩而行,还不时的用摺、扇指点看田圾村落,边走边谈,旁人看来,他们像是同窗好友,到郊外散步来的一般。
云飞白看她一路谈笑自若,举步从容,吐属集雅,果然一派书生模样,对她印像,不觉渐渐改观,心中忖道:“此女生性爽朗,不像是黑道中人,怎麽会是凶名久著的七色剑主人呢?”
但她一路行来,既未放腿奔行,并不像要赶去救人的样子,心中还是疑惑不止,几次要待开口探询,都被她拿话岔了开去,一时不知她葫芦里卖什麽药?
这样走了二十来里路程,蓝如玉摺扇一指,回眸道:“云兄,前面就是颖州府了。”
云飞白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颖州府麽?”
蓝如王朝他微微一笑道:“云兄大概憋不住了,我不是和你说过麽,你只要和我一起走,一切由我来安排,你不用多问,我保证把你的心上人救出来就是了。”
云飞白俊脸一红,说道:“在下已经说过了,我和甘姑娘只是才认识的。”
蓝如玉披了下嘴,说道:“那你这一路行来,怎会老是心不在焉的?”
云飞白心中暗道:“好啊!你一再取笑我,难道我不会调侃你麽?”这就笑了笑道:“蓝兄这可不能怪我呀!”
蓝如玉道:“为什麽?”
云飞白浅笑道:“蓝兄人美如玉,与在下同行,在下自然要心不在焉了。”
蓝如玉格的一声娇笑,回目瞠道:“原来你也不老实。”
云飞白笑道:“在下本来很老实,若是不老实的话,那也是蓝兄带坏的了。”
蓝如玉道:“好啊,半天工夫,就把你带坏了,看来我这朋友,你就交不得了。”
云飞白一拱手道:“能和蓝兄论交,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这回,蓝如玉的粉脸也飞红起来,轻啐道:“贫嘴。”
不多一回,两人便已赶到颖州(今阜阳)。这里地当颁、沙二水之会,为豫、皖交通要途,水陆码头,货积如山,可说是皖北商业重镇,又是府治所在,街道宽阔,市肆栉比,行人车马,熙攘往来,一片升平热闹景像。
蓝如玉回过头来低声的说道:“云兄,从现在起,为了防人耳目,你莫要再提什麽事了。”
云飞白知她年纪虽和自己彷佛,但江湖经验却比自己老练得多,她这麽叮嘱自己,必有原因,点头笑道:“我一切听你的就是了。”
蓝如玉乐然一笑道:“你真肯听我的就好了。”接著道:“目前离午牌还有一会,咱们先去找家客店落脚。”
云飞白道:“这时候就要找客店落脚麽?”
蓝如玉回头笑道:“你刚才还说一切都听我的,怎麽又问了?”
云飞白道:“好,我不问。”
蓝如玉浅笑道:“我知道你不问比什麽都难过,咱们昨晚已有一夜不睡,不养足精神,如何去办事?再说,救人之事,也总得到晚上才行呀!”
她这话说得很轻,生似防人听去一般。
说话之时,她已领著云飞白折入一条横巷,迎面正好有一家兴隆客店,一排三间门面,甚是气派,一看就知是上等客肆。
两人刚走近店门,就有一名伙计在门口迎著道:“二位公子爷要打尖?”
蓝如玉道:“我们要两间上等客房。”
这时候虽非落店的时光,但有些人到颖州来探亲访友,白然先要落店,可以洗把脸,换件衣衫,或是吃过了午饭再出门,这也是常有的事。
客店伙计都是势利眼,看到两位公子人品出众,那敢怠慢,连连哈腰道:“有,有,小的替二位公子带路。”
引若两人来至上房,打开两间房门,让两人看了,然後又陪笑道:“这两间最是宽敞,也最清净了,不知可合公子爷的意麽?”
蓝如玉道:“就这两间好了。”
店伙计连连应是,退了下去,一会送上脸水,又沏了一壶上品六安茶,才行退去。两人洗了把脸,蓝如玉倒了一盅茶,说道:“云兄,请喝茶。”
云飞白道:“我自己来。”
蓝如玉朝他温婉一笑道:“你还和我这样客气则甚?”
她自己也倒了一盅,在对面椅上坐下,玉掌托著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说道:“我真没想到会和云兄走在一起。”
云飞白道:“我也没有想到之事。”
蓝如玉轻笑道:“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不打不成相识吧!”
刚说到这里,忽然轻轻放下茶盅,口中喝道二什麽人?”
喝声出口,人已离座飞起,一下掠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动作极为轻捷。只见一名店伙弯著腰站在门口,陪笑道:“小的是冲开水来的。”
蓝如玉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待会再来冲。”
那店伙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蓝如玉嘴角微微一撇,随手阖上了门,云飞白却并未在意。蓝如玉回到椅上坐下,两人隔著一张小几,品茗间联,快近午刻,只听门上有人轻轻叩了两下。
蓝如玉道:“是谁?”
只听先前那个店伙,在门外道:“二位公子午餐要出去吃,还是小的去叫?”
蓝如玉道:“你进来。”
那店伙推门而入,蓝如玉吩咐道:“你去大街上同庆酒楼要他们做几个可口的酒菜送来。”
店伙答应一声,又随手阖上了门,去了不久,就领著同庆楼的伙计走入,在房中摆好一张小桌子,端上七八式菜肴,和一小桶白饭,方始退出。
蓝如玉含笑道:“云兄,我们快点吃吧!”
同庆楼的徽菜,名闻遐迩,果然十分可口,蓝如玉只吃了一小碗饭,便自停筷,云飞白却连吃了三碗饭。
饭罢,店伙收拾过碗盘,蓝如玉也站起身来,低声道:“云兄昨晚一夜未睡,现在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必须养足精神,我也要回房去休息了。”
说完,翩然朝隔劈房中走去。
云飞白一晚未睡,确实有些困意上洹就掩上房门,和衣在床上躺下。那知睡下之後,闯上眼皮,甘明珠和蓝如玉两个倩影,不时的在脑际浮现出来。一个娇柔而带些娇气,一个爽朗明艳,有如春兰秋菊,各占一时之胜!
尤其从昨晚到今天,短短几个时辰之中,竟然一连串发生了许多如梦如幻,离奇变幻的事故,却又整理不出一点头绪来。想著,想著,渐渐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这一觉,直睡到上灯时分才被剥落叩门声惊醒,急忙起床,开门出去。
只见蓝如玉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说道:“只兄,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把脸,我们上同庆楼喝酒去。”
说著,朝他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云飞白不知她跟自己使眼色,究竟是什麽意思,只得含糊答应,洗了把脸,两人相偕走出客店。
这时华灯初上,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同庆楼五间门面,灯光辉煌,两人上得楼来,找到一处临街的桌子坐下。
蓝如玉要过酒菜,就和云飞白”面喝茶,一面低声谈笑著。
云飞白从昨晚到今天,他和蓝如玉相处的时间稍久,越发觉得她内心善良,个性坦荡,决不是北岭七星那等穷凶极恶之人,心中有著疑问,几次要想伺机试采,但总觉对方是个姑娘家,不好出日询问人家隐私,话到口边,又忍了下去。
蓝如玉冰雪聪明,看他欲口又止的模样,自可猜得到几分,但她也故作不见,只是和他谈些不相干的话。
谈的虽是不相干的话,但两人还是谈得十分投机。
云飞白对她真有相见恨晚之感,只是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
堂倌陆续送上酒菜。蓝如玉一手拿起酒壶,替云飞白和自己面前斟满了酒。
云飞白道:“蓝兄,我不会喝酒。”
蓝如玉笑了笑道:“不会喝,不会学麽?准备喝醉,很快就学会了。”
“哦!不!”云飞白道:“我们今晚不是……”
蓝如玉急忙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大笑道:“今晚我们不醉不归,来,云兄,我敬你一杯。”
她举起酒杯,衔在嘴唇边,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云兄,你少喝一点就是了,但一定要装出喝酒的样子。”
说完,一口把酒喝乾。
云飞白不知她此举用意何在,但却依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两人边谈边喝,旁人看来,倒像是酒逢知己,不时的在乾杯哩!
蓝如玉喝了几杯酒,脸上已经浮现出一片配红,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目,也有些水汪汪了!
(她脸上虽然经过易容,易容就是今天的化妆术,经过化妆的脸孔,虽可改变和掩饰去原来的面貌,但还是本来真实的脸孔,所以喝了酒,仍然会脸红。
这和戴面具不同,戴了面具,就看不到脸红了,蓝如玉改扮淡金脸人,戴的是面具,这回扮做少年公子,使的是易容术,两者白有很大的区别了。)
酒醉饭饱,两人会帐下楼,回转客店,一名店伙紧跟著两人身後走入,沏了茶,才躬身退去。
蓝如玉认出他正是下午在房门口窃听自己两人说话的那个伙计,心中不觉暗暗冷笑,举手端起茶盅,凑著鼻子闻了闻,才低声说道:“云兄,你看看咱们的茶水禀,有没有异样。”
云飞白依言端起茶碗,仔细看去,茶色澄黄,有著淡淡的清香,丝毫看不出异处,不觉一楞,抬目道:“怎麽?这茶中会有人做了手脚?”
蓝如玉轻轻点了下头,低声道:“我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不然,我们只要一走,对方立时就会知道我们行踪的。”
接著又和他低低说了几句,说完,站起身,把两盅茶倒入面盆之中,然後倚著茶几,闭上了眼睛。
云飞白也依一肓往床上斜躺下去,侧转身子,故意用衣袖覆盖住半个面孔,可以微启一目。
这样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果然听到房外走廊上响起极轻的脚步声,及门而止,接著房门缓缓开启,一条人影迅快闪了进来!
云飞白微启一目,朝他望去。这人正是方才冲茶来的那个店伙,只见他目光左右乱转,行动极为小心,看到两人都已昏迷过去,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笑意,缓缓走近蓝如玉身边,突然双手齐发,十指如风,朝她身上疾落!
这假扮店伙之人出手奇快,认穴奇准,这下十指同发,使人摔不及防,若是挨了个武功较差的人,纵然早已有备,也会措手不及!
蓝如玉身为七色剑主人,一身武学,岂同等闲,没待店伙十指洒落,早已屈指轻弹,一缕指风,先弹中了店伙胸下“血阻穴”,那店伙立时被定在那里,上身微扑,两手箕张作势,再也动弹不得!
蓝如玉站起身,朝云飞白微微一笑道:“我等的就是他,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云飞白道:“你为什麽等他呢?”
蓝如玉看了他一眼,才道:“你呀,真是初出茅庐二点江湖阅历也没有。这人假扮店伙随时随地都在伺候著我们,我们若是不把他制住,只要我们一走,他就发出消息,等我们赶到地点,人家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别超救人,只怕连我们也要束手就缚了呢!”
云飞白经她一说,不觉恍然大悟,由衷的点头道:“蓝兄说得极是,如论江湖经验,兄弟比蓝兄差得太多了。”
蓝如王朝他嫣然一笑道:“你这句话,还差不多。”
伸手取一锭银子,放在几上,回头道:“云兄,我们快走吧。”
打开後窗,双脚一点,人已穿窗而出。
云飞白跟著赛窗而出,两条人影一前一後,直如两点流星,越过城墙,一路飞奔。
云飞白发现蓝如玉领著自己,又朝早晨来的那条路奔了回去,忍不住问道:“蓝兄我们又要赶回甘家庄去麽?”
“差不多。”
蓝如玉回头一笑,说道:“我们早上离开甘家庄,现在又赶回去,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
云飞白道:“在下确实有些不解。”
蓝如玉道:“我们此去,是不是要去救人?”
云飞白道:“是啊。”
蓝如玉道:“救人是不是要乘人不备,才能救得出来?”
云飞白道:“不错。”
“这就对了!”
蓝如玉一笑道:“我们早晨开甘家庄,对方自然认为我们已经走了,现在再赶回去,乘他们疏於防范,救人不就容易下手麽?”
云飞白道:“蓝兄真是机智过人,心思缜密,在下佩服之至!”
蓝如玉听了他的夸赞,心头也有著说不出来的喜悦,甜甜地一笑道:“你到现在才知道!”
“哦”云飞白忽然低哦一声,问道:“蓝兄,我们到那里去救人呢?”
蓝如玉神秘一笑道:“你现在不用多问,到时自知。”
两人口中说著,脚下却丝毫没停,一路朝前奔行。渐渐甘家庄业已在望,蓝如玉忽然舍了大路,朝左侧一条小径上奔去。
不多一回,奔近一座小山,她循著崎岖小径,朝小山上走去。
这座小山上种的都是毛竹,竹林浓密,蓝如玉走到竹林深处,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夜枭的呜声。
巴紧投料,只听远处也传来了两声夜枭的鸣声。
云飞白的心中有些明白,忖道:“这大概是她和手下的连络记号了!”
心念方动,突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飞身落地,朝蓝如玉抱拳一礼,躬身道:“小婢春雨,磕见主人。”
蓝如玉点点头,问道:“他们可有动静?”
春雨道:“没有,庄上一直毫无动静。”
蓝如玉问道:“也不见有人出人麽?”
春雨道:“没有,小婢一直在山上隐身窥伺,始终不曾见到一个人,好像这座庄院,只是一座没有人的废宅。”
“这怎麽会呢?”
蓝如玉正在沉吟之际,又是“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直射而入,落到地上,拱手道:“小婢秋霜磕见主人。”
蓝如玉问道:“你来得正好,我要他们分别在几处交通要道上占了椿,可有什麽消息吗?”
秋霜道:“入晚之後,小婢遵照吩咐,巡视了他们占椿埋伏之处,据他们说,从早迄晚这几条路上,都没有扎眼的人经过。”
蓝如玉皱下了眉,说道:“这就奇了。”
她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具有深信,因此对二婢的报告,深感怀疑,一言不发,穿出竹林,朝山径上盘曲而上。
云飞白和春雨、秋霜三人只是跟著她身後而行,片刻工夫,已经登上山顶。
蓝如玉依然一言不发,迳自往小山北首走去。正好有一方大石,她举步跨上大石,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朝山下投去。
云飞白跟著她跨上大石,凝足目光,跟著看去,原来这小山後面,依然是一片浓密的竹林,山下右方,一片竹林之间,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庄院,时在深夜,看不清庄院中的情形,但觉黑压压的一片,似是覆盖极广,只是不见一点灯火。
蓝如玉回过头来,低低的道:“云兄看清楚了麽?”
云飞白道:“在下看不清楚。”
蓝如玉微笑道:“我不是问你看清楚这座庄院中的情形,我是说,你可看出这座庄院的位置来了?”
云飞白这:“这座庄院在一片竹林环绕之中……”
蓝如玉盈盈一笑道:一你只说对了一半。”
云飞白愕然道:“在下祗说对了一半?那麽还有一半呢?”
一还有一半你没有看出来。”
蓝如玉偏头斜睨著他,伸手一指左前方较远之处,说道:“你再看看那里是什麽?”
云飞白顺著她手指之处看去,说道:“那也是一座庄院。”
“对了!”蓝如玉笑了笑道:“那里就是甘家庄。”
云飞白道:“在下只看到一座庄院,却没认出是甘家庄来。”
“所以我说你祗说对了一半咯!”
蓝如玉轻笑一声,又道:“你看,从甘家庄後园出来,不过云之遥,就是这片竹林了。”
云飞白点点头,没有说话。
蓝如玉接下去又道二今天早晨,我们曾在那片竹林里搜索了一回,对麽?”
云飞白依然点头,他急於想听她的下文。
蓝如玉低声道二当时我走在前面,发现了一件事……”
这回云飞白忍不住问道:“你发现了什麽?”
蓝如玉道二竹林中,到处都是落下来的竹叶,铺得厚厚的,自然很难发现足迹,但在一株竹身上,给我发现了五道极细的指甲痕迹……”
云飞白道:“当时你怎麽没有说呢?”
“那时也许附近有人隐伏,我如何能说呢?”
蓝如玉接著解释道:“我看那指甲痕迹极细,而且从指甲的痕迹看去上顶人手掌纤细,那一定是女子留下的了。”
云飞白叟然道:“你说是甘姑娘留下的了”
“瞧你!说到她就急成这个样子。”
云飞白急道:“蓝兄千万别再取笑我了,我和甘姑娘也只是初识,说起来,我们接触的时间还没有我和蓝兄接触的时间长呢。”
蓝如玉斜睨一笑,续道:“这情形很可能是她被诱到这片竹林里来,为人所擒,她用手抓住了竹身,企图挣扎,但终於还是被对方强行擒去,才留下了五道指甲痕迹。”
云飞白道:“这和这座庄院有什麽关系呢”
“自然有了。”
蓝如玉琊释道:“他们身上留的痕迹,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这座庄院和引家庄近在咫尺,如果有某一帮人,设谋对甘家父女下手,这是最好的落脚之处……”
云飞白道:“当时你不是也设谋对甘老伯下手麽?”
“是的。”蓝如玉道:“但我只是要甘春霖交出驱龙珠,并不想劫持他们父女二人,用不著这座庄院作为落脚之点。”
她不待云飞白发问,接著又道:“但我来的时候是四天以前,我也曾在甘家庄四周,实地勘察过一遢,而且也调查过这座庄院,据说这座庄院的主人姓田,是一位退隐致全的老人,家中人口不多,很少和外人往来,决不是一座空宅……”
云飞白道:“那应该没有疑问的了。”
蓝如玉深深”笑道:“这些虽是我暗中调查来的,但也自然是他们自己说的了,对方如果早有计划劫持甘家父女,自然早就有了布置,怎会让人家怀疑到他们?”
云飞白道:“蓝兄确认甘老伯父女是他们劫持的麽?”
蓝如玉冷冷一笑道:“本来只是有些怀疑而已,现在则已可确定十之八九了。”
云飞白道:“蓝兄此话怎麽说?”
蓝如玉道:“我叫春雨守在这座山上,窥伺一壮院中的动静,她不是说庄院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一个人也没看到麽?如果是正常住家,人口最少,总会有一二个人走动,从早到晚,没看到一个人上通不是欲盖弥彰麽?”
云飞白道:“现在我们该怎麽办呢?”
蓝如玉爽朗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就下去闯它一闯。”
云飞白道:“好,我们这就下去。”
“你又性急了!”
蓝如玉轻瞠道:“我看你一颗心早就飞下去了。”
云飞白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还没开口。
蓝如玉接著又道:一我们是救人来的,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行动务求轻快隐秘,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手,还有一点……”
她望著他,盈盈目光闪烁一笑,说道:“你要一路跟著我,不可离开得太远,不可单独行动,遇到救人的时候,你只管救人,其他一切都由我来应付。”
云飞白点头道:“好,令晚此行,自然以你为主,在下都听你的就是了。”
蓝如玉忽然柔声低低的道:“云兄上顶是因为我在江湖上比你多走了几天,今晚之争,可能步步都有凶险,我这样安排,你不会怪我太自大吧?”
她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温婉,情意绵绵!
云飞白忙道:“蓝兄不用多心,在下怎麽会怪蓝兄的呢?”
蓝如玉目光如水,欣然道:“只要云兄不多心,我就安心了。”
说完,回身走下大石。朝春雨、秋霜二人招了招手。
原来春雨、秋霜眼看两人并肩站在大石上说话,故意退後了几步上顶时看到主人朝她们招手,才双双走了过来。
蓝如玉附著她们耳朵,低低说了几句。两婢躬身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蓝如玉回头道:“云兄,我们也可以下去了。”说完,举步山後觅路而下。
云飞白跟著她穿行竹林,朝山下走去。
两人一路提气疾行,不过盏茶工夫,便已到了庄院侧面。蓝如玉脚下一停,悄声道二云兄,咱们从这里进去,但你必须记住方向,待会如能把人救出,就必须循此路退出,自会有人接应。”
云飞白问:“蓝兄,你呢?”
蓝如玉看他关心到自己,心头不觉一甜,低声道:“如果甘明珠确在这里,你救了人,他们自然要全力拦截,那就难免有一场恶战,你不用管我,只管先走。”
云飞白迟疑的道:“这个……”
蓝如玉甜甜一笑道:“我自有脱身之法,你放心吧!”
她说出“放心”二字,脸上不禁微微一红。
云飞白道:“好,在下记下了。”
蓝如玉道:“那就进去吧!”
两人双足一点,同时纵身而起,一下跃上围墙。蓝如玉身轻如燕,抢先飞身落地,目光迅疾朝四周一瞥,发现自己两人进来的地方,正在庄院後面的花园之中,树木葱郁,隐隐有亭台楼阁,只是在夜色之下,烟景翳翳,看去极为朦胧。
云飞白随著蓝如玉落到地上,低声道:“蓝兄,这里像是後园,咱们该绕到前进去才是。”
蓝如玉道:“我们先查看了後园情形,再往前进逐一搜索,也是一样。”
说话之时,已经翩然朝一条石砌小径中行去。
这座花园占地极广,到处都是花林,中间穿插著不少石砌小径,两人穿行在花树之间,树影迷离,倒也用不若隐藏身形。
不多一回,已经铙行过一座高耸的楼宇,楼上不见灯火,也没有半点人声,再折而一一向南,是一泓略呈椭圆形的池塘,沿池适植杨柳,随风摇曳。
这一路行来,居然不曾发现有人拦阻。
云飞白心中暗道:“莫非这座庄院,真的没有人住?蓝如玉认为甘明珠可能被劫持到这里来,也只是凭她猜想而已!”
但既已进来了,蓝如玉是个自信极强的人,自己也不好多说,只得一路搜索过去再说了。
两人沿池而行,跨过小桥,刚走到一座凉亭前面,陡听一声女子的尖叫之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夜深人静,这声尖叫,划破沉静,听来甚是凄厉,也十分清晰!
蓝如玉、云飞白不由得同时止步,云飞白低声说道:“蓝兄,这是女子尖叫的声音!”
蓝如玉道:“不错,听起来似乎不太远!”
云飞白道:“我们快走!”
“不忙!”蓝如玉一摆手,低声道:“我们是来救人的,自以救人为主,从现在起,你我应该保持一段距离,记住了,遇到有人拦击,都由我出手,你不用露面,你的任务,只是救人,好,现在让我先行,你必须掩蔽行藏,等我走了一段路,你再跟上来和我会合。”
话声一落,身形疾掠而起,循著那声女子尖叫传来之处寻去。
云飞白依主口仗著路边花林作为掩护上远跟踪,和她保持了三丈左右的距离。
那声女子尖叫,只有刚才叫了那麽一声,就不再听到第二声了,黑夜之中,光凭一声尖叫,又在远处,自然很难找寻得到。
蓝如玉刚掠过一处花棚,瞥见左前方一座小楼之上,似有火星一闪而没,心中方一动上即停住身形,左手向身後打了个手势。
云飞白急忙跟了过去,低声问道:“蓝兄可是发现了什麽吗?”
蓝如玉悄悄用手指了指一角小楼,说道:“方才那小楼上似有火星闪动,咱们过去瞧瞧,不过,要慎防诱敌之计。”
云飞白点头道:“在下省得。”
蓝如玉当先朝小楼行去,她因刚才发现了一点火星,故而行动显得十分小心,一路耳目并用,随时隐蔽身形,但这处小褛,巍然独峙,四面是一片草坪,除了芋芋青草,周围只有一排修剪整齐的矮树,作为藩篱,人到了矮树附近,再要进入草坪,逼近小楼,就无处可以掩蔽行藏。
蓝如玉迅快掠近矮树,蹲下身子,云飞白也紧随著掠到,在她身边蹲下身来。
两人凝足了目力,看了一阵,小楼上黑沉沉的不见一点动静,但据方才那声女子尖叫的声音判断,极可能就是从这角小楼上发出来的。
蓝如玉悄声道二这里是小楼的正面,我留在此处,你绕到後面去看看,行动务必小心。”
“云飞白点点头,矮著身子,刚走出几步,突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什麽人胆敢。夜闯民宅?”
云飞白急忙蹲下身子,回头看去,但见从小褛屋顶上飞起一道人影,火如凌空巨雕,直向两人伏身之处飞扑下来。
蓝如玉眼看自己两人行藏被人识破,她为了掩护云飞白,不得不缓缓从矮树後面站了起来,右手轻轻一挥,意思自然是示意云飞白速行,一面接口道:“是区区在下。”
云飞白看到蓝如玉的手势,那还停留,急忙贴地飞掠,烧到小楼北首,举目看去,只见後西两扇窗户间,正有一角窗帘,因风飘忽,似是开著,心中一喜,那还怠慢,双手一划,足尖点处,人已直拔而起,纵身上屋,再轻轻一掠,一下落到窗户右首,隐住身形,侧脸往里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子,面向南首窗户而坐。
他看到的虽然祗是一个北同影,但从身材、发型看去,极似甘明珠,心头不觉一喜,急忙悄然穿窗而入,低声叫道:“甘姑娘!”
那女子恍如不闻,只是坐著不动。
云飞白心中暗道:“是了,她一定被人制住了穴道。”
这就迅快闪近过去,低声道:“甘姑娘,在下救你来了!”
正待伸手去解开她身上穴道,那女子突然一下转过身来,双手疾发,朝云飞白肋下袭到。
云飞白在进入小楼,走近她身边之时,自然早有戒备,此时一见青衣女子转过身来,出手袭击,立即飘身而退,目光一注,看清了对方面貌,不由得神情猛然一凛,失声道:“你……真是甘姑娘!”
那青衣女子,不是甘明珠还有谁。
甘明珠冷冷一笑,说道:“是我,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云飞白一手按剑,双目祗是凝注著地;但小楼中既无灯火,仅凭窗前一点淡淡月光,实在很难看得清爽,细聆她声音,又似乎和甘明珠稍稍有异!
甘明珠的声音还带点娇稚,眼前此人却娇脆而成熟!
云飞白心中不觉一动,暗想:“看来这是预先布置好的陷阱了!”
他全神保持戒备,一面故意装作关心模样,望著她道:“甘姑娘,你怎麽了?是不是受了他们的要挟?”
“我很好。”
甘明珠格的一声轻笑,说道:“我祗是劝你不用妄想顽抗了……”
身形倏然直欺过来,双手翻处,尖尖十指,舒展如兰,洒出一片指影,急袭而至!
就凭这一声“格”的轻笑,云飞白已可确定她不是甘明珠了!
就在此时,云飞白感到身後微风一飒,也有人以快速身法欺近过来,缕缕指风,袭向几处要害。
“哈哈!”云飞白朗笑一声道:“你并不是甘姑娘。”
身形一侧,从横里闪出,右腕抬处,“呛”的一声,剑光乍闪,使了一招“物换星移”一簇寒芒,流动如星,先左後右,(他从横里闪出,本来前後夹击过来的两人,就变成在他左右了)飞洒而出,把两人逼退了一步。
定睛看去,那袭向自己身後的人,也是一个女的,一身黑衣,看去身材苗条,年纪似乎不大。
假甘明珠又是格的一声娇笑道:“看不出你真还有一手!”
“刷”一刷两声,两女同时从腰间撤出两柄银光闪闪的弯刀,身随刀进,但听“铃”“铃”两声,两道刀光,一左一右攻了过来。
云飞白剑使“白鹤亮翅”,“当”的一声,接住了假甘明珠的刀势,身形一转,左手顺势推出,立掌如刀,一下推开黑衣女子执刀右腕。
假甘明珠娇喝一声道:“师妹,飞琼乘辇,碧玉深藏。”
身形直欺而来,手中鸾刀却从右首划了个弧形,攻到左首。
那黑衣女子接口道:“绛仙画眉,玉痕点脂。”
假甘明珠接口道:“洛水惊鸿,素珠凌云。”
那黑衣女子又道:“锦衣施粉,花里闭门。”
两人口中连声娇呼,刀招却源源不绝的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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