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时觉得,怀絮好像把她当傻子。
她撂下指甲钳,走到墙边把摄像头拔了,再把房间的灯全关了,朝浴室扬声催促:
“怂什么啊,摄像头都给你关了,快出来。”
浴室内,怀絮讶然挑眉。
宋莺时会这样回答,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她捻了捻手指,握住门把向下压,没有完全打开门,只拉开半个巴掌大的缝隙——
浴室的光流出一线,在黑暗的房间里照出一片微光。但这点光线十分微弱,再远些的房间昏暗无比,因为窗帘也拉上了,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她这才知道,宋莺时怎么敢让她出来的。
怀絮看不到宋莺时在哪儿,只听见她语带得意道:
“咱们都住这么久了,你摸黑撞不着吧?”
怀絮闷笑一声,道:
“撞着了怎么办?”
宋莺时声音恶狠狠的:
“起不来就在地上躺着吧,反正没人扶你。”
怀絮反手关了浴室的灯,当真在黑暗中往自己床边摸索。
房间没什么零碎挡路的东西,她走得顺畅,摸索到衣物,还能分心关心室友:
“你就这样睡了?”
宋莺时无声翻白眼。明知故问,她跳舞跑步回来,一身汗都没洗洗,怎么睡?
“这不是等您穿衣服哪。”
黑暗中传来轻微声音,宋莺时估计她正在穿,假惺惺地关心:
“能摸出正反面不?别穿错了。”
“你来帮我?”
宋莺时反口道:
“我在培养你的生活自理能力,严肃点。”
怀絮没说话,宋莺时歪歪头:
“你怎么不说了?”
“我只是在想……”怀絮顿了顿,再响起时,她的位置好像靠近了些,“昨晚的我应该学学今晚的你。”
她话落,房间的灯尽数亮起。
怀絮开了灯。
宋莺时被光刺激的眯起眼,又连眨好几下。
等适应些后,她的视线落到怀絮身上。
怀絮已经从开关前走开,她身上穿的是件衬衫,宋莺时从前见她穿过几次,不多。
衬衫下摆堪堪可以盖住大腿根,余下的部分袒露在外。
宋莺时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看到,却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怀絮跟她不同,她冲完凉一定要把身上的水擦干净,再穿衣服。但怀絮常常是随便擦拭一下,就套上了睡衣。
那衬衫本就软绵单薄,被没擦干的水一浸,贴在怀絮皮肉上,蝉翼般的绵白就这样成了淡灰半透明的一抹湿痕,紧紧吸附在怀絮身上。
那种黏答答的感觉,宋莺时光想想就不喜欢,但怀絮好像很习惯,自顾自地弯腰擦身。
她手上拿着块毛巾,俯身缓缓擦拭小腿上流下来的水珠。
她用毛巾一点点吮去水意,做得细致,瓷白的皮肤将毛巾衬得泛起黄来。
宋莺时就在她对面,怀絮俯身时,领口朝着她的方向张开——
它们在跳动,圆鼓鼓的。
宋莺时假装自然地移开视线,终于想起来,有一天在浴室一同洗漱时,怀絮身上就穿着这件衬衫,而她还帮怀絮扣上了扣子。
……这绝对是件不安分的衬衫,像她的主人一样。
宋莺时不再多想,转身去洗漱。
明天要录制二公分组,今晚得早些睡。
好在今晚怀絮的操作似乎到此为止,卧室内又迎来了一段和平期,宋莺时出来时怀絮已经在床上了,手上是歌词本。
在卧室的时候,怀絮大半时间都会拿着她的歌词本写些什么,睡前亦是如此。她对着歌词本的时候,宋莺时的动作都会放轻些。
宋莺时看了眼墙上时钟,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她涂着面霜,轻声提醒道:“再过半小时该睡了。”
怀絮又写了两个字,盖上笔帽,把歌词本放在床头:“我结束了,你想关灯随时。”
宋莺时嗯声,护完肤关灯,她翻身上床,但了无睡意。
躺在床上,宋莺时看了会儿天花板,忽然道:
“睡着了吗?”
房间只有两个人,这句没有指名道姓的话理所当然地找到了归属者,还因没有姓名无端多了份别样的亲昵。
怀絮回道:“没有。”
宋莺时仍望着正上方:“那聊天吗?聊个五毛钱的。”
“你想聊什么?”
宋莺时向怀絮那边侧脸望去,虽然在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到。宋莺时思索了下措辞,迟疑道:
“我有些好奇……你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性向的?”
怀絮当然不是宋莺时接触过的第一个ntxl,毕竟娱乐圈里各种性向百家齐放。可宋莺时交友广泛,却不深厚,不会去问朋友这种问题。
她在网上看到一些人的心路历程,但她们都是别人,而不是眼前的怀絮。
除却对姬崽这个群体的好奇心外,宋莺时也是真想知道,原书女主是什么时候弯的?
怀絮回答的速度透露出她的不假思索:
“很久前。”
宋莺时打破砂锅问到底:
“很久是多久?”
“性启蒙时。”
宋莺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是天生的啊。
她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后面的问题像喷泉般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怎么知道的?”
“知道就知道了。”
“这总得有个什么表现吧……比如发现自己对男同学没兴趣,只喜欢跟女同学玩?你看起来也不像喜欢跟谁玩的呀,还是说对谁心生好感过?”
怀絮轻嗤般笑了声,嗓音微微低哑:
“你知道的还挺多。”
“?”
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看不起我自学的知识。
宋莺时不搭理她的嘲讽,只想知道答案:
“快回答我。”
怀絮声音有点懒:
“对男生没兴趣,也不爱跟女同学玩。”
宋莺时向她比个大拇指:
“男女平等在你眼里实现了……那你怎么发现的?”
宋莺时说着,自己回忆了下,忽然发现一点不对。怀絮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宋莺时直接翻身朝向怀絮侧睡,手里揪着被子:
“你在那个时候,对谁有过好感?”
这个问题问出,怀絮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蔓延的黑暗里,宋莺时一眨不眨地看着怀絮的方向。
慢慢的,她翻身正躺回去,笑了下,小声喃喃道:
“哇,你肯定早恋了。”
“没有。”
宋莺时瞥过去:“有好感怎么不早恋?”
半晌,她听到怀絮低低道:
“我记得很清楚,我没有跟谁交往过。但当你问我有没有对谁有过好感,我总觉得……应该有这么个人存在。”
宋莺时忽然沉默。
可能怀絮自己都不知道,当她在说这段话时,看似平铺直叙的话语中沉淀了诸多情绪。
苦恼,追寻,迷茫,怅惘。
不浓厚,却让宋莺时无法忽略。可能也因为她作为演员的职业病,让她对情绪总是太敏感。
宋莺时的情绪也随之沉沉,心思不复轻快,恹恹地安慰怀絮:
“存在过的人不会消失,现在一时忘了以后也会再想起来的。”
怀絮轻嗯了声。
宋莺时怔怔望着黑暗中的一点,心头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像柳絮堆积,明明知道有东西,但太纤细飘忽,让人捉摸不定。
宋莺时轻轻呼出一口气,像能把它们吹出去似的。
她指尖勾着枕头轻点,等这股劲过去,她轻声问道:
“怀絮,喜欢女孩子是什么感觉?”
浓夜之中,怀絮笑了下。
宋莺时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怀絮像是也翻了个身,声音中有股让人镇定的安抚味道:“这个问题很可爱。”
她继而道:“你想知道?”
宋莺时矜持道:“是有些好奇。”
怀絮顿了顿:“你喜欢过异性吗?”
宋莺时摇头,想起怀絮看不到,她说了句“没有”,又道:
“我知道同性恋异性恋都是一样的,我好奇的是,女孩喜欢女孩,女人喜欢女人,和异性恋的区别在哪?它的魅力在哪?”
这个问题有些难说清楚,自然,它的答案也并非那么容易获取。
良久后,宋莺时才听到怀絮低沉轻缓的声音:
“它的魅力从不在于它自身,而在于她喜欢的女人。对我而言,就是……”
宋莺时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