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竞赛班的同学来说,接下来一周军训实在枯燥了些。
晚上不同连队间已经开始组织寝务比拼,才艺表演,连队拉歌等各种活动,竞赛学生还在勤勤恳垦地上课刷题。
主任很有人性,特意在课间准备了每人一份的水果和零食。
于是在八点钟第一个晚自习铃声响起后,操场上的同学如果抬起头,必能看到开着灯的实验楼二楼栏杆上,整齐的一排学生一边吃苹果一边遥遥看他们拉歌嗨皮。
八点过一分,铃声虽迟但到,安静的教室顿时喧嚣起来,大半的人都站了起来。
宋棠放下笔,轻揉太阳穴。
随后,她碰了碰同桌白雨西,第一天坐她旁边的柔弱纤细的女生,问道:“去卫生间吗?”
“棠棠, 我不去了,我下去打个电话给我爸爸。”
“好。”
他们现在已经交了手机,打电话要找每层固定的电话机。
这栋楼是实验楼,非主教学楼,走廊灯管暑假没有翻新,昏暗的灯光下很难看清来来往往的人。
宋棠刚出教室门就被踩了一脚,互道一句对不起已经习以为常。
她走过拐角,发现教室后门外立着一个人影,这里的灯光还不如月光亮,光晕落在那人的侧脸和肩膀上,线条清晰,是个帅哥。
宋棠虽然近视,但是一眼看出,除了谢书衍还能是谁。
她好奇,今天课间发寿司,整班人吵得要命,他不去维持维持秩序在这干嘛?
走近了一步,才发现他身前还有一个人,光线模糊,只能看清是个披着黑直长发的高挑女生。
谢书衍也看到她了,对视一眼又没事儿般地挪开,绕过身前的女生走回了班里。
他前脚刚走,转角处又出来一个人,像是这个女生的伙伴,靠近和她说了几句什么。
不过黑长发女生头都没转,只看着谢书衍的方向,他消失后,她也转身走了。
目睹一切的宋棠继续去厕所,回班,发现桌上多了一份寿司。
白雨西抬头,“我帮你拿的蟹柳。”
她微笑,“谢谢,这家店的我很喜欢。”
待她坐下后,白雨西小动作地指指她左边谢书衍的位置,“你是不是和谢书衍关系很好呀,刚刚有女生来找他了。”
“还行。”她咬了口手里的食物,“谁啊,带红框眼镜的女生吗?”
她描述的是赵姿仪,红框眼镜是她最显眼的标志。
白雨西摇摇头,“不是,是个黑长直,看起来像搭讪的。”
宋棠被她逗笑了,“你还会说黑长直呀。”
白雨西脸一红,“不是这个,是说这个女生来问题目,班长好凶好冷漠。”
宋棠有些疑惑,谢书衍凶?他一般不屑于和别人起争端。
“是嘛,他平常脾气还可以。”
白雨西点点头,“那个女生来问题目,班长说不会,她不信,非要问出个答案。”
她学着谢书衍当时的神情,压着声音学道,“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回去网上查查吧。”
宋棠又被她逗笑了,他们私下里说话比这直多了,谢书衍这不叫凶。
她捏一捏白雨西的脸蛋,好软好可爱。
‘谢书衍脾气还可以’这句不是给他的好话,事实上,这么些年,宋棠就没见过他动怒。
更多时候,他会神情淡漠地,皮笑肉不笑地处理身边的破事。
而优秀的帅哥,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桃花。
宋棠当时和他一个班,经常被各种女生求着给他送礼物和情书。
她心软就答应了,当时正逢情人节,一时间她手上的情书都塞满了书包夹层。
情人节那天,一大早她就来到教室,把货全都卸下,卸在了谢书衍的抽屉里。
谢书衍八点才来,把书包往抽屉里一塞,发现塞不进,又拿出来,弯腰一看,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信封和零食,还有新的辅导资料。
他抽了两张出来,看到署名,16班和22班,在B部教学楼上课的班级。
谢书衍把两封信扔一边,扫视一圈班上,慢条斯理地问,“谁放我抽屉里的,都拿出去。”
不少人的视线已经落在宋棠身上,坐在他前桌的宋棠心虚地低着头在背英语单词。
最后她抵不住压力,转身帮他把抽屉里的东西通通拿出来,抱在怀里,问,“都是给你的,你说怎么处置?”
谢书衍抬眸看向门外的大垃圾桶,“扔了。”
明明班里就有垃圾桶,他非要扔外面,真是不给别人一点面子。
宋棠把东西哗啦啦扔进去,硕大的垃圾桶里一层都是漂亮的少女信封,下课后有好事者去翻垃圾桶看别人的信件,搞得年级组长出面严厉禁止任何早恋的苗头。
那次以后,敢公然追谢书衍的女生几乎没有。
宋棠一边吃着寿司和牛奶,一边神游。
忽然,视线里闯入了那个黑长直,教室里光线明亮,宋棠看清了,一个漂亮张扬的女生,穿着校服裙子,但一看就不是原版,而是格外买的同款百褶裙,她从门口进来,细白笔直的腿踩着小皮鞋嗒嗒响,一路回到位置上。
白雨西拉拉她的胳膊,“就是她,好像叫常月。”
宋棠点点头,常月这个名字她军训也点过名,只是班上的人她还记不全,人脸对不上号。
她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在座位上安心写自己的作业。
下课了也没多问谢书衍课间发生的事。
他们从楼梯上迈步而下,看见钱宇坐在石凳上等他们。
一过来,钱宇往他们怀里各扔了一个面包,宋棠拿起来一看,包装上贴着绮玛面包店的标签,是赵姿仪最喜欢的牌子。
刚刚经过了常月堵谢书衍那一出,宋棠看钱宇多了几分探究。
她偏头看向赵姿仪,只见她已经饿得能吞下一头牛,撕开包装准备吃,不忘说一句,“乖儿子,算你有点良心。”
钱宇把书包背上,语调悠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下次没有了。”
一顿饱不如顿顿饱,赵姿仪听罢立马滑跪道歉,“我错了,您才是爸爸,求求了,下次可以是肉松味的吗?”
钱宇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两个男生要回谢书衍的房子,和她们在岔路道别。
附中不仅学生卷,家长更卷,大多数学生都在校外买了学区房或者租了陪读公寓,四人宿舍里通常住不满,418寝室就只有宋棠和赵姿仪两个人。
她俩通常十一点左右睡觉,赵姿仪睡眠质量极高,倒下就睡,一晚上翻身都没有,令宋棠羡慕又安心。
赵姿仪定好空调,爬上床躺平,把柔软的空调被拉上盖住脖子,“棠棠,十一点了,关灯吧。”
宋棠放下书,伸出右臂,清脆的一声“啪”,室内陷入黑暗。
五分钟后,赵姿仪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宋棠深呼吸,往被子里蜷缩了一些,逼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空调嗡嗡震动,冷气在室内下沉挤压,沁入薄薄的一层遮盖物。
枕边蓝色天梭手表的指针盘旋一周又一周。
夜越来越深了。
睡梦中,宋棠猛地睁眼,眼眸转动,发现已经回到了现实。
心脏砰砰跳动,额头上一片冰凉,她伸手一摸,从额头发际的小绒毛到后背一大片,布满湿漉漉的冷汗。
她捂着胸口坐起,拿起手表看了一眼,凌晨四点。
因为没有手机,她床头挂篮摸到了备忘录和铅笔,黑暗中草草记下症状。
梁迎前几天已经回复了她,最近晚上没有多少预约,宋棠休假出校了就可以去找她。
惊醒后宋棠感觉异常清醒,睁眼到天明。
早上六点钟,闹铃突突地响了,赵姿仪悠悠转醒,抬身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宋棠已经坐在书桌前。
“棠棠,你起这么早啊。”
宋棠抬头,“一直做梦,睡不着就起来了。”
“你约了梁老师么,什么时候我陪你去吧。”
宋棠轻‘嗯’了声,心里一股暖流涌动。
不论如何,她不是孤单一人,还有一群真心朋友可以依靠。
军训七点站队,宋棠和赵姿仪起床后没多久就赶到食堂吃完早饭,宋棠作为副教官还要到临时办公室签到。
跑进操场定点区域,她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她匀口气,站定,朗声道:“大家找到自己位置,马上开始点名。”
等待队伍集合中,宋棠遥遥望着远方,玫瑰金色的晨曦随日出从东边涌来,美得令人眩晕。
过了一会儿,宋棠发现不是风景让人眩晕,而是——她真的在晕!
谢书衍和钱宇还在最后一排晃悠,她踮起脚以便看到他们。
谢书衍撞进了她找寻的视线,侧身穿过人群准备过来。
宋棠连连摇头,手指向自己旁边,示意他把身旁的钱宇叫过来。
谢书衍脚步一顿,抬手撞了下还在闲聊的钱宇,和他说了一句什么,钱宇转头,朝她走了过来,谢书衍站在原地对着他们方向。
钱宇过来了,低头问,“怎么了?”
“今天你来点名吧,我去洗个脸清醒一下。”
她把口袋里的名单给他。
“好。”钱宇接过,扫了一眼,上面还标了生僻字的读音,“OK,没问题,你去吧。”
宋棠转身要走,教官突然从场外走了过来,向她招手,“诶,宋棠,你去把体育馆的旗子提过来,一袋红的一袋蓝的,今天不站军姿了,我们马上和二连一起排队形。”
她看了眼体育馆的方向,就在视线之内,“好。”
她用袖子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感到脑袋没那么晕了,加快步伐,小跑着往对面去。
今天是军训的倒数第三天,最后一天有军训汇演,还是南师附中建校90周年,新兵连都要举旗帜排阵型,他们连队比较幸运,站在最边上,只有红、蓝两种颜色的旗需要举。
宋棠走进器材室,推开门依旧是厚重的灰尘,玫瑰金色的漂亮的日出在这里透过暗蓝色的玻璃窗,只留下灰青色的光线洒在地板上。
地板上被她的磨蹭过的灰尘印记还在原处,那天蹲坐着痛苦挣扎的女生仿佛重现在自己眼前。
一刹那间,惊恐感来势汹汹。
呼吸再一次急促起来,头晕的感觉原来没有散去,稍稍一勾,便像触手一样蔓延抓紧了整片头皮。
宋棠右手压住太阳穴,靠在推叠起来的桌椅上,双脚支撑不住地往下蹲。
她就要彻底松懈,堕入无边的睡眠了,甚至已经闭上眼睛,等待倒下之后的未知。
然而,预料的摔倒没有发生,一具温热的身躯突然抵了过来,用力环住她,撞得她有些疼,宋棠皱了下眉。
昏昏沉沉中,宋棠歪倒在对方的胸膛,手指紧紧抓着面前的衣摆,尽管不愿承认,但在这个不知道是谁的怀抱里,她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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