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米克一定有安迪的电话号码,所以我先试他的手机,没人接,我怀疑自己拨错了号码,于是又试了一次,这回响到六声时我宣告放弃。
布朗克斯区的查号台查不到A·巴克利或安德鲁·巴克利,但我猜想电话可能是用他母亲名字登记的,而班布里奇大道上有两个巴克利。我记下这两个号码,打第一个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告诉我:“不对,这不是你要找的巴克利家,你要的在下一个街区。”
我于是拨了第二个号码,接电话是个女人,我说:“巴克利太太吗?请问安迪在不在?”
安迪过来接了电话,说:“嗨,米克吗?”
“不是,安迪啊,我是马修·斯卡德。”
他笑了起来。“我妈糊弄我嘛。”他说,“她还跟我说,‘有位绅士找你。’这些话是老大打来时她习惯说的,换作其他人,她会说,‘你的朋友。’”
“这位女士凭声音就听得出人的素质。”
“她总是一语中的。”他说,“哦对了,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米克?”
“没有。”
“我以为他会跟我联络,但完全无声无息,他窝在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找他是想跟他换车子。那天分手后,我到车库把凯迪拉克开出来,但我不想让这辆车就停在路边。如果我原先开的那辆破车就不成问题,可这种好车这样停着,就像那些神父说的一样,是在为这附近的小鬼制造犯罪机会。现在车就停在我家门口,我得找个附近的小鬼,花二十块钱要他好好帮我看着,你想不想知道你打电话来我正在做什么?我坐在窗边看着那个小鬼。”
“我猜米克想开你那辆老雪佛兰,”我说,“他说他那辆太醒目了。”
“哦,真的?其实我是无所谓,我只是想说还是换一下好些,那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吗?”
“他好像也没给过我。”
“我知道,他找不到普通电话时才会用那个打,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吗?我敢说他一定忘了他自己的电话号码,又不知道从哪里可以问到。嘿,你可别告诉他我这些话。”
“不会的。”
“我们两个保持联络,嗯?如果他一跟我联络,我立刻告诉你,你也一样。我是说,我就这么直挺挺地坐在这里,这是很酷,但我还是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懂你的意思。”
“你找我干吗?要我开车带你去哪儿吗?”
“你这话该早点问我才对,我才刚从威廉姆斯博格跋涉回来。”
“你说的该不是威廉姆斯博格桥吧?”
“不,我说的是布鲁克林的威廉姆斯博格。”
“我以为你是说威廉姆斯博格桥,因为威廉姆斯博格桥就在我们这边布朗克斯区河滨公园路的另一头,我实在不明白你跑到那儿去干什么,我想你自己也不知道,很明显,因为你根本没去。为什么是威廉姆斯博格?去那儿有什么事?去观赏威廉姆斯博格大桥吗?那座桥好好在那儿又不会跑。”
“我乘L线去的。”
“我就说你该打电话给我的,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我想在我那二十块钱用光之前,把米克这辆车弄回车库去,跟你说过了,那二十块钱给了那个帮我看车的小鬼。但我跟你说真的,你想去哪里,打个电话,我手边随时有车。”
“我会牢记在心。”
“而且保持联络,”他说,“那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
“我了解。”
“是啊,你也在场,不是吗?我们得靠得紧一些,马修,在最近这段日子里,我们得彼此照应对方的背后。”
我打旅馆房间的电话找到TJ,约他在百老汇和八十七街交会口的星巴克咖啡馆碰面。和平时一样,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先到了,坐那儿喝着冰茶。他身穿黑色牛仔裤和黑色衬衫,系一条一英寸宽的领带,外面披一件突击者队的运动夹克,头上戴着一顶黑色贝雷帽。
“得花点时间换衣服,”他说,“但我还是比你早一步到。”
“你真是快如闪电,”我说,“你认为这一身衣服比你原先穿的合适吗?”
“难道你不觉得我现在穿得比较适合?适合我们要去的地方?”
“还行。”
“只要你身上这件忧伤的老拉链夹克适合,我这件就绝不会错。之前我穿的是卡蒙牌长裤和我常穿的那件破夹克,老实说那很适合刚才我在的地方,但不适合蓝调母亲。”
“你刚才在哪里?”
“太酷了,我去找一个我认识的女孩儿。”
“哦。”
“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我是上班族,我是在调查案子。”
“少来这套。”
“这个女孩有个黑人爸爸,妈妈却是越南人,看她的脸就可以看出她妈妈的遗传,要不是这样,她实在够格当模特儿,老天,这女孩可是一流的。”
“越南人……”
“这下你懂了吧,她哥哥就在天杀帮里,帮里的大大小小,没一个她不认识。星期天在酒吧胡乱扫射的那个混蛋叫阮全保,是一只有暴力倾向的疯猫,她这么说的,但这一点我们早知道了。”
“我倒不知道,”我说,“我看他好像是个安安静静的好孩子。”
“他因为犯抢劫和袭击罪被送去了阿提加监狱,放回来后他和天杀帮就走得没那么近了。事实上,他反而和一个他在北边认识的白人搞在一起,一般的感觉是,这两人一起是在进行某些坏勾当。”
“白人。”
“非常白的白人,而且脸圆圆的,一般称为月亮脸的那种。”
“就是扔炸弹的那个。”
“我也是这么认为。”
“你那个女孩也知道这个人的姓名吗?”
他摇头,“从古被关进去之后,她和帮里人的关系就只是打过一两个电话而已,再后来搬出了唐人街,更跟他们完全断了联络。”
“古?你指的是不是那个叫阮的。”
“是啊,我都这么叫,这样好念嘛。总之,我明天会再打个电话找她,看她那边有没有办法想到个人,恰巧知道这大白圆脸的名字,就算这边查不到,我们起码多知道了古的全名,也知道他上哪一所监狱大学的。”
“也许那家大学的校长可以给我们一份他的记录。”我说,“你干得好。”
“别客气,这是我职责所在,”他说着,低头把他那杯冰茶吸干,“然后呢?我们要去听些你们的老人音乐了吧?”
小舞台上是个四重奏的乐团,一个中低音萨克斯和一组鼓锣之类的节奏乐器。清一色的白人,和我一样白,也和丹尼男孩一样白,服装则是一样的黑外套、白衬衫和褪色牛仔裤。不知怎的,我知道他们是欧洲来的,尽管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发型,也许吧,或许长相的某种特质,他们奏完一曲,底下观众四分之三是黑人——报以如雷的掌声。
他们全是波兰人,丹尼男孩告诉我。“我可以想象出这样的画面,”他说,“在华沙,有个小男孩坐在妈妈的厨房里,听着那种满是杂音的小收音机,播放的是‘鸟与晕眩’乐团的《突尼斯之夜》,小男孩的脚跟着节拍动起来,那一刻起,他知道了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了。”
“我想,事情一定正像你看到的这样。”
“天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我得说他们可是真有一套,”他扫了一眼TJ,“但我猜你一定比较迷说唱一类的东西吧。”
“原则上是这样,”TJ说,“哦,我要顺着河流而下,唱一曲好听的老黑人灵歌。”
丹尼男孩眼睛亮了起来。“马修,”他说,“这个年轻人以后一定大有出息,除非,当然了,有人开枪杀了他。”他饮了一小口伏特加,“我小小打探了一番,前晚在那家中餐厅引发那件不愉快事情的人,是个极度幻灭极度失望的年轻男子。”
“怎么说?”
“他好像先收了人家一半钱,”他说,“作为杀人的订金,本来这对双方而言都挺合理的。但从他这边的观点来看,他觉得自己已顺利完成任务。你看,他到达雇主指示的地点,做完该做的事,他怎么会知道餐厅里居然会有两个人符合刺杀对象的描述呢?事实上我们该说,在他进到餐厅时,他只看到其中一位,他当然就对他下手了。”
“事后对方不肯付他另一半的钱是吗?”
“不止这样,他们可能还要他退还已付的那笔钱。哦,不,我想问题在于,他满心认定该拿到这笔尾款,但这个要求当场就被拒绝了。”
TJ点点头,“也就是说有人跟你要钱,你不给反而倒过来跟他要起钱来,于是双方没谈拢。”
“看起来似乎就是这样,”丹尼男孩说,“依我看,这笔尾款还是应该付的。”
“好封住他的嘴。”
“正是如此,但一方不付,一方也就只有走人了。”
“他们还差他多少钱?”
“两千。”丹尼男孩说。
“两千是指差额是吗?整笔是四千吗?”
“大概想想觉得你不值那么多钱。”TJ说。
“你也享受到你的身价了。”丹尼男孩说,他从包夹里掏出了一张纸,戴上眼镜,读了起来,“奇尔顿·珀维斯,”他说,“我猜他们就喊他奇利,当然也可能不是,他住塔普斯科特街二十七号,三楼后间,塔普斯科特街,我之前连听都没听过,但他们说大概在布鲁克林。”
“是在那里,”我说,“皇冠山附近,布朗斯维尔那一带。”他听着眉毛往上一挑,我告诉他以前我在那里工作过。“不属于同一个行政区,但很近,我对塔普斯科特街也没有特别深刻的记忆,但我猜从当时到现在,肯定变了很多。”
“哪里不是这样?近来那里跑来一群海地人,还有圭亚那人,甚至还有加纳人和塞内加尔人。”
“都是为寻求美好的生活而来,”TJ说,“来这块人人机会平等的乐土。”
“他很怕被警察盯上,”丹尼男孩说,“或他的前雇主会送他一颗子弹好让他闭嘴,所以他成天躲在自己房间里,除了偶尔冲出来吸几口快克过过瘾顺便吹嘘一番。”
“就算他有办法在各路人马都抓他的情况下,溜出来吸快克和吹牛,你想他真会为这两件事这样拼老命吗?”
“他会,除非他不是个傻子。”
“我们不已经知道他是白痴了嘛,”TJ说,“为那几个钱就杀人。”
“我想请他看张画像,”我说,“但我要先请你看一下,丹尼男孩,”我打开厚纸板,抽出一张雷帮我画的画像。他透过眼镜仔细端详,然后拿开眼镜,伸长手臂远观起来。
“挺讨厌的一张脸,”他下结论,“而且看起来并不聪明。”
“你不认识?”
“很遗憾,不认识,但我并不排除我和他会有共同的朋友,马修,可以给我一张吗?”
“我还可以多给你几张。”我说,拿了三四张给他,也顺便递了一张给TJ,他正扶着桌子探头看。
“我也不认识,”他毫不犹豫说,“还有一个是干吗的?”
“哪个?”尼丹男孩也把头伸过来。
我拿出第二张画像。“这只是不试白不试,”我说,并解释了雷如何把我脑子里所有的面孔都给调出来。但不算成功,我说,我还是没办法把另一张脸给成功拼凑出来。
丹尼男孩看第二张画像,摇摇头,递了回来。TJ却说:“我见过他。”
“你见过?在哪里?”
“就在这附近,说不上来在哪里或什么时候,但有些面孔就是会印在你的脑子里。”
“非常有可能,”我说,“上星期在葛洛根我看了这个人一眼,当时也有一种很眼熟的感觉,很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在什么地方或什么时候见过他,而且你说得很对,这是那种让人容易记得的脸。”
“所有性格比较激烈的人都是这样,”丹尼男孩说,“但他们各有各的长相,不会都一样,是吧?不会这个鼻子一定配那个嘴巴。”
我给了TJ一张拦我路的那家伙的画像,并折了一张放在我的皮夹里,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张酒吧那人的,然后把其余的通通放回厚纸板里。
我看了看表,丹尼男孩说:“再过一两分钟乐团就回来演奏了,你要听听下一曲吗?”
“我想我最好去布鲁克林走一趟。”
“去看我们那位好朋友?也许他在家。”
“如果不在,我也会等到他回来。”
“可别丢下你的伙伴,”TJ说,“如果他不在,你也可以讲故事给我听好打发时间,我会装出我从没听过的样子。”
“打发你该睡觉的时间。”我说。
“你得有个人帮你留神背后,大哥,尤其是在那种地方,你这种口音算是错误的种族;更何况,如果你想抓住这个叫奇利的家伙,四只手总比两只手强,”可能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他又说,“嘿,我不会有事的,你全副武装而且武艺高强,大哥,你可以保护我啊。”
“嘿,记得小心停着的车子,”丹尼男孩说,我们两个不解地瞪着他,“哦,这是我小时候大人警告我的话。”他说,“告诉过你我那份名单,有吧?呃,我小时候每年都有小孩被车子碾死,所以每年春秋两季警察那边都会派个人来跟我们这些儿童讲交通安全。马修,这方面你以前是不是也很了解?”
“我没去过。”
“其中讲到人行道,并讲解被害人为何在人行道上出事。‘玛莉·露易丝,七岁,从停着的两辆车之间跑过去。’这就是出事的原因,几率是百分之五十甚至更高,你从两辆停着的汽车中间穿过去,正在发动车子的人看不到你冲到车前来。”
“所以?”
“所以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停在那里的汽车永远是最危险的,我总刻意多走几步绕过它们,就好像它们正在发动打算开走一样。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停着的车子其实是最安全的,会撞死你的是开动的车子。”
“停着的车子。”
“是的,完全是他妈的吓唬人。”
我想了一下,转头对着TJ,“如果你一定要跟去布鲁克林,”我说,“那你得听话做件事,现在就到厕所去,把这个塞在你的衬衫底下。”
他接过我装画像的厚纸板,在手中掂了掂。“好像不太公平,”他说,“你自己穿着优良的美国卡维拉防弹背心,我他妈是硬纸板,你真相信这挡得了子弹?”
“有没有这种功能我不是太确定,”我说,“但这样至少可以让你两只手都空出来。记得塞在背部,别塞前面,这样也就不会破坏你衬衫的线条。”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说。
在TJ走开之后,我说:“我一直在想你那张名单,丹尼男孩。”
“你小心别上这个名单。”
“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他看了我一眼,“你听到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问?我看起来很糟糕吗?”
“你看起来很好,事实上,这个问题是埃莱娜提出来的,我跟她讲你那张名单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她永远是个那么聪明的女士,”他说,“你知道,她才真是家庭事务的一流侦探。”
“这我知道。”
“呃,”他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我动了个小手术。”
“哦?”
“结肠癌,”他说,“但他们清干净了,发现得早,所以弄得很干净。”
“好消息。”
“是好消息,”他点头同意,“手术在癌细胞扩散之前就做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要求我手术后做化疗,我听他们的,我想,谁会在这种事上掷骰子赌运气,不是吗?”
“没错。”
“但这种化疗是不会让你掉头发的,因此倒也不那么难以忍受,最要命的是人工肛门,这是因为第二次手术把结肠全部切除后一定要做的——老天,你不会想听这个吧。”
“说下去。”
“就这样,真的,第二次手术之后,我对生活的感受反而好了很多,弄个人工肛门当然妨碍男人的爱情生活,也许有一些女性也弄了这玩意儿,我只希望我不会正好碰上一个。”
“我一点传闻都没听到。”
“没有人知道。”
“你不想有人上门探病?”
“或邮寄问候卡片,或电话致意,还有任何这方面的狗屁事情。说来有意思,我这辈子一直靠资讯过活,但这件事我却希望完全封闭起来,我相信你会帮我保密的,你可以告诉埃莱娜,但到此为止。”
“一定。”
“当然也有复发的可能,”他说,“他们跟我说这机会应该很小,谁敢说我不能活到一百岁,‘你死也会死在另外一位医生替你看另一种病时。’我的主治医生跟我这么说,我这才想说写下这张名单是个很不错的做法。”他重新倒了点伏特加,却并未端起桌上的酒杯。“但它引起了你们俩的注意。”
“一定会的。”
“说得也是。在打算开始记这份名单时,我早就知道没人会永远活下去,但我猜我总有个莫名的怀疑,人必有一死这条定则是否一定也适用于我,我是这么开始的。”
“所以你写下这一个个名字。”
“每写下一个名字,都代表一个输给我、先我一步死去的人,我不知道这真的能证明什么,不管你的单子有多长,迟早你一定是最后一个上名单的人。”
“如果我也弄一张,”我说,“那真的会很长的。”
“谁都想尽量写长一点,”他说,“直到力竭为止。TJ回来了,我们该说点别的了,他是个好孩子,你小心别让他上名单,好吗?还有你自己也是。”
雨停了,至少在我们出来的这一刻停了,有几辆出租车从阿姆斯特丹街开了过来,我拦下一辆。“浪费时间,”TJ说,“他不会去布鲁克林的。”
我跟司机说去第九大道和五十七街交会口,TJ问:“大哥,我们拐回家干什么?”
“因为我皮包里正好缺了两千块钱,”我说,“奇尔顿·珀维斯也许很想看看两千块是什么样的。”
“拿钱给他看?意思是我们真的要付他这么多钱?”
“是这样的,没错。”
“哦,”他说,想了一下,“你把这么一大笔钱放在家里?我要早知道就把它全弄走。”
我们在北边街角下了车,走向旅馆大门。“我们一起上去,”我说,“我去打电话好确定没有警察等在家里,你现在可以把那个厚纸板拿下来给我了,我待会儿顺便放回家去。”
进入房间时,他说:“如果你一直就准备把这厚纸板放回家里,那为什么要叫我塞在衬衫底下?”
“以免你忘在出租车里。”
“你想和丹尼男孩私下谈话。”
“去上智力训练班吧。”
“我的智力始终是一流的,没必要去上什么训练班。你跟他说什么呢?”
“如果我想让你知道,”我说,“那我就不会骗你去厕所了。”
我打电话回对街家里,对着应答机照讲不误,直到埃莱娜接了电话,说家里没有情况。我和TJ于是下了楼,让他在旅馆前面等一下,我过街进入凡登大厦,上楼从我们应急用的现金中抽了两千块钱,并告诉埃莱娜别等门。
连续三辆出租车全都拒绝我们加二十块钱前往布鲁克林的提议,本来是有规定的,在纽约市这五个区内任何地点,出租车都不得拒绝载客,但人家要真是不干,你又能怎样?
“那家伙肯去的,”TJ说,“他只是赌,加二十块他不干,加五十他一定肯。”
“市政府只要我们一人一块五就肯去了。”我说。我们走去第八大道,乘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