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如果知道他为什么嗓子哑,会气晕过去吧?
苻晔一边喝着枇杷汁一边羞愧地想。
又想自己昨夜都喊了些什么?
什么“都给我”,什么“要死了”,人上了头真是可怕的很。
他今日裹着被子躲在花帐之中,都不太好意思见双福他们。
谁知道他们听见多少。
可是抬眼看皇帝,盘坐在暖炕上,在看奏报,明纸窗外簌簌落着被北风卷下来的雪粒子。
这样看,苻煌似乎更见威严雄武。而且为什么人家就不会那么多话,只闷头干。
人家为什么可以做到。
小爱:“可能因为攻受分明吧!”
苻晔:“啊啊啊啊啊啊。”
他将药碗递过去,双福捧了,微弯着腰又递给了身后的宫女。
孙宫正道:“那王爷好好歇息,奴婢先去了。”
说着又朝苻煌行了礼,这才从春朝堂出来。
苻晔见苻煌看过来,两人对视,他脸一红,翻身朝里躺下了。
他今日不能逞强了。
他今日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皇帝归来的第三天,桓王是在榻上度过的。
自桓王监国以来,除了病着的那几天之外,还真是少见桓王如此懈怠。
陛下倒是将政务全都揽了过来,直忙了一天。
苻晔睡了一觉,傍晚醒来,将帐幔偷偷掀开一条缝,偷看苻煌。
苻煌抱着胳膊,斜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睛在休憩。
苻煌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丹凤眼。
这双眼睛很可怕,很喜欢盯着他看。
苻煌做的时候,没有什么花样,最喜欢面对面的姿势,会让他很难为情。
他觉得自己那时候可能连口水泪水都控制不好,表情可能会不好看,因此会用手挡住脸。
这时候苻煌就会把他手腕交叉按在头顶,会更用力。
以至于他后面就不敢挡了。
苻煌瞳仁很黑,那个时候似乎会更黑,盯着他的时候,偶尔会叫他觉得恐惧,这份恐惧在身体灭顶的酸麻里一起袭击他,会叫他精神上更快地崩溃。
这时候苻煌的眼睛会很亮,像那种癫狂的兴奋,但表情依旧很少,看起来很残酷。
有时候做完了,他迷迷糊糊醒来,察觉苻煌在给他擦拭,目光在他身上流连,有时候会掰着他那里很久,看到他发抖哀求。
或者摩挲着他的皮肤,反反复复。
他畏惧又爱恋地偷偷看着苻煌。
忽然间苻煌睁开眼睛。
那双凤眼瞬间潋滟生光。
他就立即将花帐放下来。
宝相花帐微微晃动。
他昨夜打了同心结的那缕头发还是弯曲的,垂叠在他手下。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苻晔很警觉,忙起身,就看见双福跑到门口,掀着毡帘说:“陛下,王爷,太后娘娘来看王爷了。”
苻晔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苻煌道:“躺着。”
苻晔觉得自己如今长发披散被、干得说话都没力气的样子实在不能叫太后看见,爬起来穿了外袍,将披散的头发都裹在里头,这才躺下。
太后很少到春朝堂来,来了以后见到皇帝,气氛也有点尴尬。
苻晔坐得很直,和太后聊了半天。
太后对苻晔真的很好,远比过去还要慈爱,又问他要吃什么给他做,又叫太医过来给他诊脉。
太医给苻晔诊脉的时候,苻煌都能看出苻晔的紧张。
只听太医说:“王爷脉象细数。”
说完看了苻晔一眼。
苻晔脸色微红。
因为苻晔也懂医术,和太医也熟,这太医很上道,只说:“可能是劳累过度,有些体虚,别的无甚大碍。”
太后立即吩咐太医开一份滋补汤药,叫孙宫正亲自送来。
太后走了以后,苻晔倒是出了一身汗,对苻煌说:“不知道太医有没有诊出我阴虚劳损。”
苻煌问:“这个能诊出来么?”
苻晔说:“脉象细数,就是阴虚之象。”又红着脸说,“还好他很上道,要是当着太后面的说我房室不节,耗损阴,精,我要以头抢地。”
苻煌看了看他,说:“你真的阴虚劳损?可损害身体?”
苻晔红了脸,也不回答。
苻煌坐过来看他。
苻晔说:“那要是有……就不做了么?”
苻煌幽幽看他。
苻晔难为情地翻身面朝里去了。
苻煌半天说:“看来不光你得补,我也得补补。”
苻晔:“你不要再补了!”
再补他还要不要活了!
一个人怎么能天赋异禀成这样,苻煌泄一次他就能泄三次。
苻煌反而说他“不中用”。
谁家好人半个时辰起步啊。
要磨出茧子来了!
但太医院的太医并不都这么上道,尤其是平时伺候太后的两位太医,年纪都很大了,诊断很谨慎,也怕担责任,每次诊断完都会写很严格的脉案,他真怕被太医诊断说他一个单身的亲王,怎么就阴,精劳损了。
因此他和苻煌约法,三天一次。
但太后开始常来青元宫,两三天就会过来一趟。
苻晔猜测她是要主动示好了。
这是好事。
但太后来的勤了,苻晔心理压力明显大了很多,要求苻煌脖子以上不能吸,苻煌最好接吻,但苻晔也会担心嘴唇会被他亲肿了。因为他接吻总是很深,不算温柔。
苻晔说最好晚上亲。
苻晔也从不懒床了,将春朝堂收拾的非常干净,很像是他在独住。
苻煌对太后常来这事并没有多高兴,他如今坐拥天下,在自己家里也不能和心爱之人光明正大,反而越来越觉得实在一大憾事。
眼瞅着快要到年下,政务也越来越繁忙。今年不同以往,春节祭祖仪式显然要比往年都要隆重,又有除夕宫宴,年前皇帝还要接见各地官员和番邦朝贺,宫内自腊月半就开始忙碌起来。
除夕日,天降大雪,纷纷扬扬,宫内却是车水马龙。
从天街到奉春宫,蜿蜒近十里,都是贵人车马暖轿。
因为天寒地冻,大雪覆盖,陛下竟然特准诸参加宫宴的女眷们乘坐暖轿至奉春殿。
这是上上恩典啊。
不同去年的除夕宫宴,今日大家都华服丽妆,打扮的十分精致。
这除夕宫宴终于又恢复它本来该有的样子:这是一份荣宠,不是叫人提前半个月就吃不下睡不着的噩梦!
大家喜气洋洋,在閤门外就开始寒暄道贺,然后女眷坐上暖轿,男子随行,一路过了重重宫阙,进入奉春宫。
今年参加宫宴的人比往年都要多,奉春宫庭院里搭起了金毡棚,亲贵者进殿内,其余者在院中棚内落座,但见宫女内官衣着华美,井然有序,往来穿梭其中。
韦斯墨好兴奋。
看到萧逸尘他们,就更兴奋了。
等过了年,萧逸尘他们就要远赴外地做官了。
这几日他们倒是在京中常聚。
他最近又有了新目标,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最近在勤学苦读,打算参加科举考试。
将来要和萧逸尘他们一样,做国之栋梁,辅佐陛下和桓王,开创太平盛世!
萧逸尘:“你先考上举人再说。”
韦斯墨说:“你又打击我。”
萧逸尘目光掠过他娇艳脸庞,说:“我这是在教你一步一个脚印。”
他这次出去打仗,倒是收到的韦斯墨的书信比家里人的书信还要多。
这人婆婆妈妈,估计是担心他死掉。
当初阆国和大梁勾结成奸,突袭他们,他九死一生之后,收到韦斯墨的来信,倒有些感动。
结果回到京城才知道,韦斯墨不光给他写了很多信。
给谢良璧他们全都写了很多。
真是把他气得够呛。
但韦斯墨此人就是这样吧。
婆婆妈妈,又过于良善。
陛下和王爷怎么还不来,他想喝点酒。
奉春宫内热闹非凡,大家都在三三五五地唠家常。
“谢相听说了么?”礼部尚书道,“听说前些天工部上了折子,要扩大陛下陵寝规模,结果陛下朱批,只要了一副双棺。”
吏部尚书:“但问题是当今陛下并无后宫。难道说陛下要纳妃了?”
户部尚书:“就算陛下立了皇后,那百年之后,也是皇后和陛下棺椁分室同陵而已啊。天家又不是民间寻常夫妻,哪有同棺的道理?”
工部尚书:“谢相知道些什么嘛?”
谢相狂摇头。
别问他!
他听说这件事以后,吓得半夜都睡不着。
皇帝要双棺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要桓王和他同葬?!
太可怕了!
算了算了,到时候他都告老还乡了,不关他的事!
只听见几位尚书还在感慨:
“陛下如今气色是比从前好多了。”
“何止啊,陛下如今脾气也好了很多。这次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处罚过一个官员呢。”
“陛下近日白了一些,看起来颇为年轻俊美。”
“如今天下平定,陛下日渐如常人,也该纳后宫了吧。”
“听闻阆国后宫诸人被押解进京以后,太后颇为优待,其中有位公主,美貌绝伦,进出慈恩宫多次。”
“哪一位啊?”
“那边,紫色衣服那位。”
正说着,忽然听外头一群红袍内官进来。
全场立即全都站了起来。
众人噤声,不一会就见皇帝进来了。
“陛下驾到!”
皇帝依然瘦削威严,身着金龙大氅,叫人望而生畏。
随即便见桓王也进来了。
“桓王殿下到!”
桓王一身雪白貂裘,轻盈秀美,只叫满殿生光。
萧逸尘立马朝韦斯墨看了一眼。
韦斯墨眼睛都看直了。
桓王殿下跟在陛下身后,言笑晏晏,确实叫人如沐春风。他穿的很厚,服饰繁复,却更见尊贵华美之态。
太后早就到了。
今年的宫宴规格更高,也更热闹,更是陛下自凯旋以来参加的第一个宴会。如今有桓王在,大家似乎都比往年更有勇气,一一上来给皇帝磕头拜年,恭贺陛下新春,更有章珪这些朝廷新贵诗赋唱和,歌功颂德。
给皇帝拜完,又群涌到桓王那里去。
桓王是大周福星,更是皇庭明珠。他又美貌绝伦,引领京中风尚,他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过了一会,太后将苻晔招至跟前,要他亲自与诸位宗亲敬酒。
孙宫正斟酒,桓王捧杯,一一敬过诸位宗室长辈,又去敬了谢相等朝廷重臣。
苻煌忽然注意到一堆着阆国服饰的女子随芳太嫔走到太后身边。
当初阆国国君和大梁狼狈为奸,他将阆国国君处决以后,阆国皇室也被押解入京。太后慈心,并没有为难她们,目前全安置在了京城宅邸内。
至于芳太嫔,当初阆国根本就舍了她生死,从哪方面看,她都是受害者,因此苻煌也并未为难她,依旧叫她住在梨华行宫当中。
阆国好风雅,今日进宫参加除夕宫宴,全都华服丽妆,他们国家的服饰发髻都很有特色,高裙窄腰,花冠加髢,高如山岳,行若负舟,在今日的宫宴中格外吸睛,只看一眼便感觉到簪珥琳琅,声容俱美。
秦内监靠近了他,耳语说:“紫色衣服那位,是阆国的津华公主,芳太嫔的异母妹妹,听说她自入京后,美貌震惊全城,最近入宫做了太后身边女官。虽为慈恩宫女官,但太后却特许她穿在宫中穿阆国服饰……”
苻煌看过去,的确是个窈窕美人,此刻微微垂首,正在与苻晔说话。
苻晔好出风头,尤其喜欢这种盛大的场合,他如今仪表非凡,言笑晏晏,“美姿仪”三个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他又扫过殿内诸人,看到一半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苻晔看,更有许多贵女双目含情。
大周民风并不保守,贵女们择婿拥有极大自主权,她们身在宫外,也并不知道苻晔好男色这件事,青春貌美又性情和顺的王爷,的确很容易叫人爱慕。
爱美之心,男女都一样。
秦内监隐约猜到太后用意。
只怕是动了试探圣意的念头。
太后在宫中居住,又爱重王爷,也是他心头最大忧虑。
太后此举也没有错,她有她的立场。
何况人心得陇望蜀,在太后的角度来看,如今一切遂心如意,也就只剩下陛下这隐秘情思一个隐忧了。
毕竟皇帝觊觎王爷,放到谁看来都是大忧患。
如今陛下和王爷声名显赫,即将成为贤王明君,太后期望只怕比从前更高,肯定很担心会闹出大丑闻,皇室声名有污。
他目光又扫过殿中诸人,全都热忱忱看着桓王。
就算太后不动这个念头,只怕京中诸人也早就蠢蠢欲动了。
桓王如今是天下第一香饽饽。权色两极。
陛下如今面对的敌人可一点不比打仗的时候少呢!
苻煌不喝酒,也不爱应酬,他能出来接受一下朝贺就不错了。
苻晔自动担负起社交责任。
夫夫配合,所向披靡。
今日普天同庆,无数人走到苻煌跟前拍马屁,他比听到拍自己的马屁还高兴。
大家排队向他恭贺敬酒,苻晔一一全都喝了,以至于不胜酒力,回去的时候人都是醉的。
秦内监亲自服侍他上了暖轿,随之乘坐另一顶青色小轿同行。
这是皇帝给他的恩宠,允许他以后在宫中都可以随便乘车坐轿。
只是头一回在太后等人跟前坐轿子,他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这不只是他的体面,更是陛下的君威。
他身为陛下身边第一内官,他的权势也是陛下的权势。
于是便大大方方地坐进去了。
此刻北风呼啸,大雪纷纷,因为宫宴的缘故,自奉春宫门口起,点满了红灯笼,映着朱红宫墙。红光盈盈,太后也上了暖轿。
她今日喝了许多酒,倚着鲛绡软枕,热沉沉坐着暖轿往慈恩宫去,忽然听见孙宫正快步走来,在暖轿外头叫道:“娘娘。”
太后掀开帘子,却见孙宫正神色略有些紧张,说:“陛下暖轿一直跟在后头。”
太后略略一惊,探头朝外看去,只看到朔风裹挟着鹅毛大雪,自奉春门蜿蜒而出的赤色灯河里,一顶九人抬的黑漆暖轿缓缓跟在后面,轿顶金漆日月纹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如一座移动的幽深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