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晔想他这两日心惊胆战,面容憔悴,如此紧张,只怕苻煌看了也会担心。如今男主黄天意气运势不可挡,叫他想起以前有个说法,大概就说是人的思想能影响个人气场,而气场可以影响运势。
所以凡事要多往好处想,不能颓!
于是他立即挑了一件颜色最尊贵鲜亮的明杏色长袍,上面赤金线绣着烈焰般的石榴花,金红交织的纹样从肩头蔓延至袍角,金红金红的,超喜庆。
天气骤然晴朗,一扫阴霾,桓王殿下潋滟生光,更是叫青元宫服侍的宫人都觉得心头明艳。
雨后阳光普照,照得殿内也是明晃晃的。苻煌回来用早膳,看到苻晔也是一愣,说:“今日气色好多了。”
昨日看着蔫蔫的,小鸡仔一样缩在他怀里。今日打扮的华贵艳丽,眉目也似乎飞扬起来。
苻晔说:“心情好啊,我都说了,我做梦很灵验的。”
说完抬头看苻煌一眼,两人对视上,苻晔忽然耳朵浮上一点粉。
苻煌就问苻晔:“就只梦见打仗了?”
苻晔也不说话。
大概光线明亮的缘故,今日看苻煌,心潮翻涌的更厉害。
他早晨在被窝里用身体感受描摹苻煌的形状长度,如今成了半个小黄人。
若此刻太平无事,他和苻煌只怕早就做了真夫妻。
如今国事繁忙,战事吃紧,在这种忧惧和繁忙中间时不时蹿起的冲动很磨人。
他想,苻煌真是好有男子气概。
这份气概来自于他天潢贵胄的出身,也来自于他九五之尊的身份,更来自于他自身的经历,少时从军,历经血雨腥风登基,无谓生死,也无谓世俗目光,更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真男人。
啊啊啊啊啊。
他的命怎么这么好!
他心中爱意掺杂了这磨人的情、欲,愈发高涨。吃了早膳以后他服侍苻煌换衣服,耳朵一直都是血红的。
苻煌问:“你都在想什么?”
苻晔抬头,撞上他的目光,又垂下头去,说:“没想什么。”
苻煌就笑了一下,低头闻他头发上的香气。
只是闻头发而已,就叫苻晔面红耳赤。偏偏苻煌捧住他的头,闻了好一会。
他趁机闻了一下苻煌身上的药味。
这味道其实带着一点苦,草药很容易给人清心寡欲的感觉,苻煌身上衣袍都是新的,也非常的精美洁净,但想到这衣袍下的身躯劲瘦嶙峋,气势磅伟,整体就给他一种令他着迷的反差。
好像苻煌有些病气的瘦削和阴郁的气质也变成了一种优点。
总之哪里都是好的,都是叫他喜欢的。
没有缺点。
满足了他对爱人的所有期望。
秦内监进来,撞见他们正抱在一起,赶紧避开。
苻煌扭头问:“人来了?”
秦内监这才禀报说:“是,蒙大人他们已经到御书房了。”
“你快去吧。”苻晔从他怀里出来。
苻煌也没有腻歪,直接就过去了。
苻晔对秦内监说:“叫秘书省的人将奏折都送到这边来。”
秦内监心想王爷适才说是柔媚也不过分,皇帝一走,亲王的威严范儿立马就回来了!
倒是有皇帝三分像。
他将秘书省的人叫进来,自己则立马将春朝堂的睡榻收拾了一下。
帷帐遮好,围屏也挡住,毕竟如今榻上是两个枕头一条被。
小心驶得万年船!太后那边肯定都盯着呢。
忙完这些,他又吩咐青元宫门口的内官,若是看到太后宫里人来,要立即上报。
果不其然,晌午的时候孙宫正就来了。
孙宫正是来送太后的赐菜的。
青元宫如今人来人往,诸位大臣几乎都半住在这里了。孙宫正率领众多女官过了垂花门,进入春朝堂。
还未进去,就看到苻晔和秘书省的红袍内官们正在忙碌着。
她在庭院里站了好一会,见秦内监出来,这才进去。
“一道燕窝鸡丝汤,一道雉鸡胸脯肉,外加一份瑞彩玲珑糕。”孙宫正道,“太后娘娘说国事虽紧,王爷和陛下也要爱护身体,特送了这几道菜给王爷和陛下同食。”
她还特意加重了“陛下”这两个字的语气。
秦内监很捧场:“太后娘娘慈心,陛下和王爷有福!”
孙宫正进去以后详细观察桓王,立即回去对太后说:“娘娘,王爷一切如常!”
青元宫的人口风都很紧,自从王爷搬回去住以后,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形,还真不好打探。但皇帝既然有那个心思,如今桓王日日陪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邪念。
“王爷如今在春朝堂批奏折,奴婢看了一会,王爷政务很是熟练。陛下对他也十分信赖,全权交予他处理,自己则一直在御书房与众位心腹将领商讨战事。”
兄弟俩配合默契,互相信赖,如果不是从前知道皇帝对桓王有了那样心思,此情此景,还真是叫人欣慰。
“如今战事吃紧,想必陛下也不会有那个心思对王爷如何了,看王爷处理政务如此认真,想必陛下对他十分敬重,不然他不会如此淡定,早就跑到咱们宫里来寻求庇护了。”
太后深觉有理,如此便放下心来,开始全身心斋戒为前线将士祈福。
如今大周眼看着就要有新气象,万不能叫大梁那个乱臣贼子给祸害了。
苻煌在御书房一呆就是将近一天时间。
他们今日将黄天意大大小小的胜仗都分析了一遍。
这人确实很有天分,是个军事奇才,性格上更是熊熊烈烈,野心极大。
苻煌分析完就觉得,可能远距离指挥不够用。
京城距离前线太远了,他的旨意再快也要几天时间才能到,更多的只能靠前线将领他们自己。但前线的那些将领,不一定是黄天意的对手。
要等到大梁攻陷几个城池,形成大势,局势对他们来说就危险了。
毕竟士气很重要。
最好的便是他御驾亲征,亲赴前线。
其实昨日听到陬州失守,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昨夜抱着苻晔,他就想了许久。
今日分析完,更觉得必须走一趟了。
但蒙骁等人并不同意。
“如今前线战事还不明朗,陛下可再缓缓。而且京中势力繁杂,陛下要亲征,京中交给谁呢?”
苻煌正色道:“如果我离京,你们见桓王如见我本人,不必有任何疑虑。”
蒙骁等人都惊住了。
他们都是清泰之变中立了大功的将领,也是苻煌心腹,刚才言语中暗示陛下要防备的就是桓王苻晔。
“陛下……如此信任王爷么?”
众人抬头看向皇帝,但见皇帝说:“我与他不分彼此,生死相付。”
蒙骁等人:“……!!”
想到陛下很宠信王爷,只是没想到宠信到这个地步!!
这可是万里江山并身家性命都托付给王爷了啊!
等送走了蒙骁他们,苻煌从西配殿回来,此刻已是傍晚,他站在庭院里看到苻晔正在窗下批阅奏折。
他为人聪慧,政事上上手很快,秘书省的红袍内官坐在他对面,一群人分工有序,双福则卷着袖口,在为苻晔研墨。
不知道告诉了苻晔,他会是何反应。要把留京的重任交给他,又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下来。
只是如果他要御驾亲征,能信任且依赖的,也就只有苻晔了。
若是没有苻晔在,他怕早已经亲赴一线,生死不顾了。
如今有了牵挂,竟然有片刻的贪生怕死,舍不得这春朝堂内的富贵温柔乡。
想要再多过一点这样的日子。
但他想要一时,更想要一世长长久久。
只是代价有点大,没有完全安全的战争。
他真是,舍不得。
他在庭院里站了好一会,等到暮色四垂,秦内监他们点了灯,苻晔在明窗里成了一幅画。
他这才进入到春朝堂来。
苻晔见他回来,便问说:“用过晚膳了么?”
“还没有。”
苻晔立即吩咐秦内监去传膳,自己则将一些重要的奏折捧过来。
苻煌去了睡榻对面的炕上坐了,微微歪着身体。他的筋骨在薄袍下像半倾斜的松柏树。
苻晔将奏折放到炕桌上,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很累吧?”
苻煌“嗯”了一声。
苻晔看他也累了,嘴唇都是干的,于是接过双福递过来的蜂蜜水递上去。苻煌喝了两口,开始看折子。
苻晔大半天没见他就想他想的很,老老实实依靠着他坐着,伸手偷偷搓苻煌的衣袍。
苻煌看了一会,就叫他上来。
内官们来摆晚膳的时候,就看见皇帝将王爷拢在怀中,在看奏折。
王爷今日批阅奏折何等认真严肃,如今却像是没了筋骨,双腿夹着陛下的腰,人都要挂在陛下身上了,抱着陛下的脖子在那腻歪。
他敢这样腻歪,他们都不敢看!
这叫外头知道了不得举国震惊啊!
这世上也就王爷敢这样抱着陛下了。
苻煌将那些奏折看完,说:“批得很好。”
苻晔见晚膳已经摆好,就要从他身上下来,苻煌却抱住他,说:“再搂一会。”
还不知道等会跟他讲了,他会如何呢。
苻晔就又搂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身上扭了两下。
他那臀倒是软,双掌可握,苻煌捧着拍了拍,说:“用膳。”
苻晔问他前线最新进展,苻煌说:“吃完再说。”
苻晔今日倒是饿了,进了很多,又跟苻煌说了太后午膳赐菜的事,见苻煌似乎心不在焉,就问:“前方战况不好?”
苻煌道:“我想御驾亲征。”
苻晔一下就愣住了,就连旁边的秦内监都惊了一下。
“不行。”苻晔立即说。
苻煌说:“我们今日分析了一下,觉得黄天意这人颇有军事才能,他事事冲在前线,大梁士气很盛。如今原州不知道能不能守住,万一让他们攻陷了原房两州,那便进入河北腹地,一马平川了。前线的张威受了重伤,李振越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御驾亲征,一来可以提升我军士气,凝聚民心,二来便于指挥,也能激励前方将领,三来我与他打,赢面更大。”
苻晔依旧拒绝:“不行,你不能去前线!”
苻煌见他反应激烈,将他抱住,问:“你怕我打不赢?”
苻晔说:“……他很厉害。”
“我也很厉害。”
苻晔其实知道,论打仗,他肯定不如苻煌,苻煌在军事上的任何决定,他都应该无条件支持和服从。
苻煌不是冲动行事的人,况且躲在京中,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最近处理红莲会的奏报,也知道若大周接连败仗,只怕自己国内就先乱了。
但他实在害怕,怕从此天各一方。之前只是恐惧,也能自我安慰,可如今这分别突然就在眼前,感受完全不同。
而且这中间路途遥远,他们一旦分开,恐怕见一面都很难,万一苻煌出了什么事……此刻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那我跟你一起去!”
苻煌道:“我也想你去。不过京中需要有人留守。不然以为咱们要学先帝,丢下臣民自己跑了。”
苻晔就要哭了,看着他。
“你是我最爱之人,世人皆知,你留在京城,大家都放心……我也放心。”
苻晔抱住他的脖子,不再说话。
苻煌说:“我自然知道你舍不得我,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我是去打仗,不是去送死,自然有把握才去。你不信我,问问内监。”
他说着目光才看向秦内监。
秦内监面色青白,好一会才说:“是,陛下当年也是从没有吃过败仗,此次前去,定然马到功成。”
苻煌就冲着他笑了一下,转而看向苻晔。
秦内监低下头去,双手垂握成一团,已经隐隐发抖。
苻晔呼吸急促,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不能反对,也不能就这样接受,心都痛得麻掉了。
苻煌叫秦内监他们都下去,这才将苻晔整个人抱在膝上。
苻晔怕苻煌去了回不来,他做的噩梦又浮上脑海,只感觉就要成真,可又怕因为自己一己私情耽误了大局,反倒害了苻煌,那他真就罪该万死了!一时真是心乱如麻,只能抱紧了苻煌的脖子。
苻煌说:“你这样,我倒是想亲你了。”
苻晔闻言就主动去亲他。
苻煌安慰不了他,只能无止尽地深吻他。
符晔瘫在他怀里,他亲去他的泪水,泪水是咸的,在他嘴里却无比甘甜。第一次情感完全淹没了生理上的触感,欲,望,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符晔只想就这样吻到千年万年去。
私情之上还有理智,理智之外还有家国,他不能阻拦,也不应该阻拦,他能做的,便是替他守着京城,像当年留守的苻煌。
“我有个要求。”
苻煌抱着他,心下一酸:“什么?”
苻晔仰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红通通:“你……你日我一回再走。”
苻煌:“……”
苻晔脸上一红:“我不是……不是……我只是……”
苻煌抵着他的额头,说:“我知道,宝宝就是太爱我了对不对?”
苻晔被情意和苦涩淹没,又上去亲他。
濡缠的舌尖比语言更善于表达他们的心意,苻晔一边亲他一边哭。
苻煌不想他这样难受,说:“这样要你,你不会哭很惨?”
苻晔说:“哭死最好。”
“那这样,我可分不清你是为什么哭的。”苻煌说,“想看你疼得哭,爽得哭,不想看你因为离别哭。”
苻晔一听,更受不了了。
苻煌说:“倒是可以先成了亲,定了名分。”
成了亲,定了名分,哪怕死了,也是苻晔的鬼。
苻晔立马说:“我要,我要跟你成亲。”
苻煌瞳仁就黑了。
像是都扩开。
“想好了,成了亲,我们就是夫妻了,生要同衾,死要同穴。”
苻晔觉得这哪里是在让他慎重考虑啊,这简直就是在引诱他。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么!
“我要我要。”
苻煌堵住他的嘴,长舌翻搅,似乎要将他吞掉。
离别是点燃热恋人的熊熊烈火,此刻叫他与他一起死去他都愿意。如果性的高、潮是共同奔赴极乐,那情的极致或许就是想一同去死。
苻晔像是无法承受这种澎湃而来的情意,只是吻就叫他小小地死了一回,痛苦也可以滋生中旺盛的情、欲,好像这样就可以短暂地躲开死亡和离别的攻击。他的爱此刻达到顶峰,被苻煌抱着压到榻上。苻煌的大手只是隔着袍子捋过他的身体,他就像射出箭去的弓弦,只有嗡嗡的颤音。
苻煌想,他就此死在苻晔身上算了。
这人怎么能……表现的如此爱他。
都还什么都没做,就好像死了一回。
他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凌乱的发髻,神色带着一种无法承受的痛苦,有一种惊人的,他所一直盼望的如神灵一样的美。
他想他在进入他身体之前,已经先契入了他的灵魂。死亡的威胁都因此似乎透着一种淬毒的甜蜜。
“愿意陪我一起死么?”他问苻晔。
苻晔点头。
“我要什么你都给么?”他问苻晔。
苻晔还是点头。
“很想要我是不是?”他问苻晔。
苻晔张着嘴巴看他。
苻煌额头轻轻地跳,像是眩晕,但并没有感觉到头痛。谁说只有鱼水之欢才是极乐,灵魂的彻底侵占才叫他满足得战栗。
他却想要更多。
他叫了秦内监进来,说:“去准备成亲用的东西。”
秦内监刚还在外头偷偷哭呢,此刻眼睛还是红的:“……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王爷躺在榻上,泪痕斑斑,而皇帝衣袍也微有些乱,浑身的黑气却似乎盘旋升腾成黑龙。
苻煌说:“我们要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