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洛威发现他飞船的两个前侧旋翼都坏了的那一刻有两个念头。第一个是搞什么鬼?因为坏一个旋翼倒稀松平常,两个同时不管用就很稀奇了。
第二个念头是糟糕!因为哈洛威独自身处荒郊野岭,他如果坠落在丛林地面上,猛兽肯定会吃掉他。
哈洛威拍开手动驾驶模式,拉起飞船方向盘。被吃掉这事可以晚点再担心,现在他要避免坠落。如果他能让飞船落到地上不摔烂的话,他也许能修好飞船离开。如果他坠落了,飞船摔个稀巴烂,他大有可能在今天之内变成正在被消化的碎肉。
哈洛威伸向飞船的控制面板,拉出紧急旋翼的拉环。所有旋翼都由飞船中部乘客舱下的能源供应器供能,由电脑而非人工操控。但如果传动轴损坏,硬件程序反应超时,离地一千米高空的飞船就遇上了天大的麻烦。遇到这种紧急情况时,装置在旋翼下的小型引擎启动,它们产生的少量动能不足以支持航行,只能持续几分钟,但能稳定飞船,准备紧急迫降。
哈洛威一手抓住前侧旋翼的拉环,用尽全力拉下。拉环扯紧了,伸展到极限,“啪”地扯下了紧急救生系统的启动针。如果哈洛威能活下来,他必须给紧急救生系统充电,换上新的拉环和启动针。这种装置的出厂设置太复杂,自己没法修,只能找熟练的持证专业人员,他们会给系统充电,所有的零件都要重装,不能替换了事。这要花哈洛威1000信用币,他会心疼得破口大骂。
但现在哈洛威完全不考虑这些问题,这一刻,他祈祷紧急救生系统功能正常,他上次替换还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万幸系统正常。前侧旋翼转到初始位置,旋动起来,呼呼作响。哈洛威的信息板上弹出一个计时器:他要在2分30秒之内降落。哈洛威最小化计时器窗口,开启起落架的摄像头,搜寻适合的降落地点。
哈洛威遵从指令勘测这片区域已经三天了。丛林太茂密。在厚重的树冠之间驾驶飞船已经够困难了,无法贴近地面,他只好操作小型遥控机器人来装置声波监控和数据采集器。这种方式是可行的,但如果飞船能贴近地面,用船上自带的挖洞钻孔设备会更快。
可眼下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丛林再茂密他也得往里冲。哈洛威发动飞船的后侧旋翼,朝着严丝合缝的树墙上相对稀疏的一片树冠冲去。同时检查过他的座椅安全装置之后,按下面板上的紧急降落按钮。
座椅的安全带瞬间拉紧,几乎令人无法呼吸。哈洛威听到“啪”的一声,头部保护罩充气弹出罩在他的头顶,挡住了视线。他的手和脚也同样被固定罩住。座椅旋转至朝前的位置,哈洛威动弹不得,全凭飞船的自动系统决定生死。哈洛威有些庆幸他让卡尔留在伊莎贝尔和毛毛身边。这次降落绝对颠簸不平。
非常颠簸。飞船陡然倾斜着飞速下沉,让人直犯恶心,哈洛威祈祷电脑操控还管用,下降速度比星球引力造成的垂直下落还快,飞船的质量和体积压断一片片密集的树枝,撞开一条路,舱内猛烈的震动和轰隆隆响个不停的“咔嚓”断裂声告诉哈洛威,降落之后肯定满地残枝,一片狼藉。
离地还有七米,起落架上的12个小型喷火器点燃,根据飞船的当前位置调节火力,减慢降落速度,平衡飞船,尽量稳当地降落在丛林地面。喷火器一点燃,哈洛威就痛苦地感到内脏猛地又往下以降落速度沉了几毫米,然后才被他身上的其他部分拽着慢下来。降落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声巨响,哈洛威心知这次不能算“软”着陆,大概还算是“硬”着陆。
座椅的安全装置弹开,充气的保护罩放气发出嘶嘶声,飞船的旋翼动力关闭。哈洛威挣扎着离开座位,操起信息板查看最新数据。飞船表面撞凹了,左后旋翼的控制装置在降落过程中被撞歪了。如果哈洛威还能让飞船飞起来,它也只能升降不能前进了。但总体来说,飞船经受住了冲击,哈洛威成功地降落了,飞船没有坠毁。
哈洛威了解大致情况后不再计较细节。既然他降落了,他还有其他事要操心。他穿过飞船座舱到达储物舱,打开门,拉出紧急护栏包。
“开始动手吧。”哈洛威对自己说。他打开飞船的顶门,从侧面爬了出去。
当飞船在丛林地面降落时,无论坠毁与否,动静都很大。附近的大多数生物,出于进化本能将巨大的响动视作危险或掠食者,当下都会四散逃开。但最终它们会回来。掠食动物回来得更快,掠食直觉告诉它们这些嘈杂的巨响平息之后,也许有些弱小无助的生物受伤了,走不动了,这样它们好下嘴,不会遇到什么反抗。
这意味着哈洛威有大概两分钟,多则三分多钟,少则不到一分钟围起紧急护栏。时间一过,饥肠辘辘的大型生物就会赶过来看有什么好吃的。
哈洛威一秒钟也没浪费,他飞快地将六根护栏柱牢牢地安在飞船周围,互相之间隔出最大极限长度两米。完成之后,他抽出磁化的护栏屏障,在每根护栏柱上卡好。围起来的范围不大,仅仅在哈洛威的飞船四周。飞船很大,而围栏不够大。
哈洛威将最后一道屏障卡上第一根柱子,这根的底部装着护栏的电力装置。一旦启动,电力装置有两个作用。第一,它会让护栏变成一张更坚固的巨大电磁网,只要护栏柱的安装恰当稳固,任何生物都很难撞倒护栏;第二,感应到冲击时,它会给护栏充上两万五千伏的高压电,任何生物一碰到就会被烤焦。
电力装置充满电后可以持续十二个小时。在山姆·汉密顿(和他的猴子)的悲剧发生后,哈洛威总是确保他的紧急护栏电力装置满格。
哈洛威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护栏已经装好,按下绿色按钮开启电力装置。他往后退了一步,等待五秒的启动时间,和电磁流通过的沙沙声。
什么也没发生。
哈洛威低头看向电力装置。启动按钮旁边的LED指示灯闪动着,哈洛威不需要看指示灯旁的说明文字也知道,那是电力装置没电了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哈洛威大声喊道。哈洛威肯定电力装置充满电了。他每月清点装备的时候都会检查。
他察觉到围栏外有什么动静,抬头一看,三十码以外有两只扎拉速龙,也正在打量他,看不出是好奇还是饿了,或者二者皆有之。哈洛威表面上若无其事,镇定地从他的护栏旁撤回,爬进他的飞船,紧紧地关上舱门,开始找猎枪。
扎拉速龙这名字不是因为别的——它们让人想起曾在地球上横行的小型掠食恐龙,幸好速龙在人类出现在它们菜单上之前好几百万年就灭绝了。和速龙一样,扎拉速龙也是爬行动物,显然也食肉,靠着强壮有力的双腿直立跑动,在丛林地面上它们既跑得远,又能灵敏地跳过避开各种能绊倒人类的障碍物。而与速龙不同的是,扎拉速龙的头部不突出,有点像猫科动物,前肢也很有力,上面长着指端可相对的前爪。因此可以抓起猎物,钳住它们的四肢,让它们无法躲开利齿。
在来扎拉23号星之前,哈洛威和其他新勘测员按要求必须一起观看扎拉速龙袭击杀害脆弱人类的各种录像,比如说监视摄像,保安录像,甚至一段由一位不幸自视过高的勘测员拍下的录像。这一段最让人无法直视,不仅因为勘测员的血溅到了镜头上,视线一片血红,而且这段片子表明,人脑即便智慧不凡,比起扎拉速龙的速度、利爪和尖牙还是不堪一击。
飞船封闭好了,哈洛威强装镇定,跪在他座位旁的小型储物柜旁,他打开柜门,翻出他的猎枪。枪不大,枪管也很短。除了近距离射击,派不上什么用场。哈洛威想此时此刻他倒正好需要这么一把枪。这是他刚到扎拉23号星时买的,但从来没用过。看来凡事都有第一次。
他打开弹夹准备装弹药,于是在储物柜里找那盒子弹,他总是放在猎枪旁边。
子弹不在那里。哈洛威感到一阵寒意。
飞船外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哈洛威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扎拉速龙已经到了护栏旁,想把它拉倒。
护栏。
哈洛威突然有个绝望而疯狂的念头,因为现在他除了绝望而疯狂的念头以外一无所有。他伸手去拿信息板,这时一只扎拉速龙已经撕开了护栏柱之间的屏障。
哈洛威的飞船几乎就是基本配置。他从另一个勘测员手里买下这艘飞船。那个勘测员破产了,想在滚回地球前把能换钱的都换了。飞船的设计不太讲究美观,主要是为了实用,运货空间很大,里面装置简陋,顶上是可伸缩的舱顶天窗。飞船的四角装着四个巨大的旋翼用以盘旋空中,推动行进,旋翼上面罩着防护壳,以防把不慎路过的飞行生物或勘测员卷成碎片。
哈洛威买了这船之后几乎没作任何改进。他也喜欢豪华飞船——毕竟他当过律师——可豪华飞船的存在意义是炫耀,而在扎拉23号上他又炫耀给谁看呢?这里的人只痴迷赚钱,不在乎显摆财富。所以没什么好炫耀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解脱。
然而,哈洛威还是花大钱装了一样东西。飞船的原主人只装了一个普通的音箱,满足实用目的——播放飞船系统和信息板的提示,与合同勘测员代表通话等等。哈洛威对此非常不能理解,如果他要在飞船上度过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他想听听音乐和有声书什么的,这样他眼睛和手忙着干活,脑子还能有点娱乐活动。哈洛威想装音响系统。
他装的那套音响系统贵得离谱,倒不是他真想要这套系统,而是扎拉集团的商店里只有这一款。店员告诉他,大多数勘测员戴耳机听音乐,飞船上装的都是普通音箱,然后劝他买一副保证贴耳舒适的超值耳机。然而哈洛威不能接受任何比手肘小的玩意儿塞进耳朵里,所以一咬牙还是花大价钱买了这套贵得吓人的音响。
扎拉速龙已经推倒了紧急护栏,正绕着飞船打转,试图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挖开这玩意儿坚硬的外壳,好获得里面嘎嘣脆的人类点心。哈洛威集中精神,竭力控制自己不吓得尿裤子,同时想方设法启动音响系统的调试程序。
这套系统这么贵的其中一个原因,据店员介绍,是它具有播放人耳接受范围之外频率声音的功能——系统的播放频率是2到44.1千赫。虽然人耳听不到接收范围以外的声音,但这些声音仍然能对总体音响效果有影响。传统的普通音箱只保留小于人耳接受范围的声音,这套音响则还原一切,据店员说这样能达到真实世界中最佳音响效果。
当时,哈洛威直接对店员说他觉得这些都是唬人的销售屁话,店员也承认很可能就是噱头,但既然哈洛威都打算付这么多钱了,知道为什么贵也好。
扎拉速龙开始敲打飞船的窗户,先张着爪子拍,接着握拳用力捶。窗户晃荡得厉害但好歹还没碎,这些窗户是强化玻璃窗,能承受飞行时以两百公里每秒飞来的鸟类冲击。速龙的拳头它们经受得住。
其中一只速龙从飞船边上跑开,哈洛威不由自主地死死盯着它。那只速龙低头看着地面,好像在找什么。突然它停下弯腰,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它抬头瞄准飞船,抡圆了手臂,动作和板球投手惊人地相似。
哈,会使用工具。哈洛威脑内有个小人说,这我要告诉伊莎贝尔。紧接着哈洛威条件反射地抱头闪躲,那块大石头高速地在空中划了一条直线,正中飞船前部的窗户,留下了一条明显可见的细小裂痕。
哈洛威逼着自己注意力回到信息板上,回到音响系统的调试程序上来,现在程序已经加载完毕。
哈洛威买下了这套音响之后,他花了半小时研究复杂得叫人头疼的配套程序,尝试各种各样的频率调试和音效设置功能。最终他决定:生命苦短,何必和音响较劲,于是返回到程序的初始界面,点选了自动运行模式。程序从此自己管好自己,哈洛威只管听音乐和有声书就行。然而,哈洛威现在正在操作屏上满屏乱点,想调出手动调节模式。
信息板界面刷新,弹出了一页没有明显逻辑排列顺序的菜单。天杀的弱智用户界面!哈洛威暗暗骂了一句,终于在扎拉速龙再次大力用石头砸上窗户,把裂痕又砸开了一毫米的时候找到了频率调试这个选项。
哈洛威点开频率调试,一页让人赏心悦目的介绍页弹了出来,伴随一个悦耳的男声娓娓道来,牛顿-巴登音响系统的全声频覆盖如何能为听众带来无与伦比的声学体验。
又气又怕,哈洛威大吼了一声,绝望地寻找跳过介绍选项。另一只速龙也捡起一块石头开始砸同一面窗户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此时两只速龙开始轮流用石头猛砸。哈洛威开始打开他想找到的程序时,窗户裂开了。
哈洛威迅速地从窗户边上退开,伸手去够人工操作平台上唯一和音效相关的操纵旋钮:音量调节旋钮。他一手紧紧抓牢旋钮,一只速龙已经用爪子敲开窗户碎裂的玻璃,扒拉出一个口子,脑袋探进舱内四下嗅着,显然打算挤到飞船里面来。另一只速龙在外面守株待兔,等着哈洛威慌不择路逃出去。
哈洛威严阵以待,用了最大的意志才没有被吓得失禁,那只扎拉速龙钻到飞船里面了,朝他靠近了半米。正待它还要往前时,哈洛威用力按下信息板上的一个按键。音响系统陡然启动,开始播放22.5到28千赫区间的测试音频。哈洛威接着旋转音量调节,又快又狠地调大了音量。
窗户旁的扎拉速龙发出了骇人的尖叫,四肢胡乱踢打,疯狂地将长着尖牙的脑袋朝飞船边上撞去,想冲破飞船逃到外面。哈洛威惊恐万分地熬过了这几分钟后,速龙终于钻出了飞船,跌跌撞撞地逃离到窗外,另一只速龙也跑去和它会合了。哈洛威一瞬间全身都松下来,差点哭了。
但这两只扎拉速龙虽然对这声音有所忌惮,却没有逃得太远。过了一会儿,它们开始绕着飞船打转。哈洛威起初有点困惑。然后他再次播放测试音频,音量也旋到更大,还打开了飞船的顶盖和窗户。
扎拉速龙受到全方位的高频噪音冲击,痛苦不堪,发出了愤怒的嘶吼,逃进了树林里。
哈洛威看着它们离开,一时还难以相信。然后他启动信息板的录音程序,确定它能录下人类听不到的高频率音频后,录下了整段测试音频,循环播放。
五分钟后森林一片寂静,只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显然讨厌高频率噪音的动物不止扎拉速龙一种。
哈洛威发现他也开始因此头疼,正如几天前奥布里所说。但眼下头疼不算什么:要么头疼,要么脑子被挖开吃掉。哈洛威现在还是情愿忍受头疼。
他又拿起信息板,调出了前旋翼的诊断程序。程序显示两个旋翼没有任何硬件故障,一切指数都正常。
哈洛威看看四周,确保他的高频率噪音屏障完好之后又对软件系统进行了一次诊断,检索全部和旋翼有关的子程序。一切似乎也正常。诊断主驾驶程序也没发现错误或者文件损坏。
如果硬件没问题,软件也没问题,难道这次只是一个意外——系统临时出了点小毛病?哈洛威承认这种事的确有可能,但他不相信。那样的话他的子弹丢了也是意外,他的防护围栏没电也是意外。
上述三件事只发生两件哈洛威还能相信是运气糟糕或者报应来了什么的。但是三件事撞到一起,在他看来只能是有人蓄谋。这也许像是被害妄想症,他也不是疑心病重的那种人,但不是蓄谋还能是什么?有人想要他的命。
谁能接近飞船呢?哈洛威自己显然可以,但除非他会梦游,梦游的时候还有自杀倾向,不然他不能算嫌疑犯。
伊莎贝尔在他的树屋呆了一个星期,所以她也有很多接近飞船的机会。可是虽然哈洛威在认识伊莎贝尔以后惹怒了她很多次,他还是不能相信她会真想杀了他。她不是那种人。就算她真想杀他,哈洛威苦涩地想道,伊莎贝尔不会暗中动这种手脚,她会直接冲他来。
可是那就没别人了,哈洛威的生活中没有多少人际交往。上一周他见过的人只有伊莎贝尔还有奥布里和他的跟班。但那俩都没靠近过飞船。兰登算是靠近过,但是——
哈洛威脑后突然一阵发凉,好像被冻住了一样。他终于想起上周他还见过谁了。
他点开信息板,对他飞船的操作程序作了一次诊断搜索,查找上周被篡改或重载的程序。他找到了两个。旋翼的能源供应程序被篡改过。四天前还增添了一个新程序。这个程序没有描述,但哈洛威猜也能猜到它搞了什么鬼,是谁安装了这个程序好让哈洛威的防护装置失灵。
“狗娘养的混蛋!”哈洛威狠狠骂了一句。他鼓捣信息板开始系统重装,恢复出厂设置。虽然这样很费时间,哈洛威也不想冒险呆在丛林里,但他更不愿意现在驾驶他的飞船。在他将操作系统恢复到系统默认,再灭了天知道什么玩意儿的那新程序之前,哪里都不去。
重装花了整整两小时,哈洛威从有点头疼已经发展到偏头痛发作,痛得眼前天昏地暗,鼻血也流个不停。最后半小时哈洛威靠瘫在地上嚼阿司匹林往鼻子里塞急救用纱布才撑过去了。
等到哈洛威终于又能把飞船开上天时,太阳都快下山了。他呼叫伊莎贝尔,她没有应答。这点哈洛威倒不意外,她可能忙着观察毛毛解函数题或者教它们形而上学什么的。哈洛威耐心地等着语音信箱提示。
“伊莎贝尔,我是杰克。”他说,“听着,我要到奥布里镇上处理点事。应该很快能完事,但我要你帮我个忙。如果我到半夜都还没给你回电话,我想让你找你的新朋友,让他过来找我。因为如果到半夜你还没有我的消息,我猜不管怎么样,我应该是要请一位律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