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熟悉

许愿被拎着七拐八拐,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街道,但出乎意料,人很多,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有的手里还举着小吃,说笑声交织在一块儿,两边开着各种小店,烧烤、小吃、面馆……店里的灯透过玻璃照出来,映亮漆黑的夜,一片暖融融的热闹。

面馆店面不大,坐着不少人,室内开着空调,清凉扑面而来袭人一身,驱走了夏夜的闷热,恰巧有桌空位,两个人便过去坐下了。

许愿觉得他对这块地儿挺熟的,便问:“你是京湘人吗?”

谢惊休:“嗯。”

许愿点点头,没再开口。

她不禁联想到那位学搭。

学搭和她一样,是余城人。看来两个人只是声音很像……

许愿的余光掠过他的锁骨,嗯……两个人的锁骨也同样很好看。

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像的了,性格也不像。

她镇定自若从他的锁骨上挪开视线,再次肯定,还真是她之前多疑了。

老板瞧见谢惊休,走近了,熟稔地笑问:“又来了?”

谢惊休应了声:“老样子。”

又问许愿:“你吃什么?”

老板的目光扫过许愿,乐:“这你女朋友?”

许愿正仰头望着墙上贴着的菜单,闻言一顿,懵懵无措,下意识看了眼谢惊休,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他扬眉,低头一笑:“不是。”

许愿眨了下眼,头低下来,扯开话题:“素鸡面,谢谢。”

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执笔在单子上写了两笔。

热腾腾的面条很快被端上来,缥缈屡烟萦绕散开,许愿用筷子夹着咬了口,面条带着嚼劲,汤汁裹挟入味,确实好吃。

她本就饿,被美味一勾,最后连汤底都没剩。

吃过了面条,已经晚上九点钟了。云雾遮挡月光,全靠灯光支撑漆黑的夜,橙黄色把夜色晕得柔软,晚风轻拂,携来几缕清凉。

从面馆到学校门口有一段距离,许愿跟谢惊休并肩沿着人行道走,一路安静,只剩旁边的马路上车辆偶尔经过时的车鸣声,扬长而去。

很少有和异性晚上单独在一块的情况,还是不是特别熟的异性,许愿步子稍快。

两重影子被光拉长延伸,又随着拐弯缩短,再次拉长。

身侧人冷不丁问:“你宿舍住哪号楼?”

许愿愣了愣,疑惑:他不知道陈蕉住几号楼吗?

不过思索一瞬,她又把疑问抛之脑后,没太深究,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许愿摆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

“似乎不太行。”谢惊休拖着长长的尾音,“陈蕉不放心。”

话音一顿,随后他又补了句:“我也不放心。”

嗓音随着夜风顺进耳朵里,他语调平淡松散,像是随口一句。

许愿眨眼,抿了下唇,没再反对,“21号。”

进了校门,一路上有不少人晚间散步,大二大三大四的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因此除了室友偶尔也看到有情侣手挽着手拉着一起漫步的。操场上还亮着灯,夜跑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握着手机喘着气,汗湿了一身。

路上偶尔有人偷瞄身侧那位,连带着视线也会往许愿那儿一扫,她不动声色跟谢惊休挪开了点距离,继续这么安静地走。

陈蕉再次来了电话,手机铃响个不停,许愿接起来,听见电话那头问:“九点半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许愿望着前方的路,步子又稍稍加快了点,答道:“快了。”

陈蕉提醒:“宿舍门禁十点半哦。”

许愿无奈:“真快了,已经进学校了。”

“知道了,担心你嘛。”电话那头,陈蕉的声音带了咬牙切齿的闷,有意无意,像裹了层暗示,带着分阴阳怪气,“你不知道,学校养了几条狗,很凶的,今天我还差点被咬了。”

停了两秒,陈蕉又问:“谢惊休还在你旁边呢?”

许愿偏头,“嗯”了声。

陈蕉憋了几秒,只冷呵了一声。

“你让他给我等着。”最后,她冒出这么一句,挂了电话。

许愿握着手机,不知道他俩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点犯懵,谢惊休察觉到,低头问:“怎么了?”

“她好像……”许愿斟酌了下,“有点不高兴。”

边上人安静,没回应。

许愿仰脸,捕捉到他瞥来的视线,下一秒,谢惊休垂下睫毛,轻轻叹了口气,尾音散在夜里,携了分茫然:“是我又惹她不开心了吗?”

谢惊休个高,手指搭在裤子口袋上,低头盯着影子望,看不清神色,夜风鼓起衣料,把他额前发丝吹得凌乱,无端被浸出一丝落寞。

许愿定定瞧了他几秒,硬生生转过头继续去看前路,抿唇不作评价。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表很具有迷惑性,仰脸往向他的那一秒,她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心软,但直觉警铃立即一个劲作响,撕扯着说他不像这种人,他应该像初见那样张狂,而不是摆出无辜茫然的表情示弱。

她恍惚中又觉得,是不是第一面那一句“去你大爷的”影响了她对他的印象,加上后面陈蕉一个劲给她灌输谢惊休的不好,导致她对他带有偏见。

算了,不知道该不该安慰,要不她干脆沉默吧。

沉默中,许愿总觉得旁边那人好像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像在确认些什么,许愿拿余光偷瞄,却没发现什么。

一路到了宿舍门口,玻璃门里的灯光透开,许愿跨上门口的台阶,扭头去看台阶下的谢惊休。

几步之遥,他的身影笼在了夜色朦胧之中,暗下来,眼睛却亮,像坠了月光,歪头仰脸,凝望台阶上的她。

目光在半空中触碰,许愿怔在原地,脑海里像是绷着根神经,一跳一跳地刺动记忆,遥远的画面交错,她竟觉得这幅场景熟悉。

说不出来的,莫名的熟悉。

应该也是这样的,她站在灯光里,他站在灯光外,然后从口袋里伸出手,向她挥了挥,笑着说:“许愿,下次见。”

“许愿,下次见。”

声音一下把她从虚幻拉进现实,许愿缓过来,也跟着挥挥手,跟着说:“下次见。”

她推开宿舍楼的玻璃门,不知出何缘故,进门的动作停住,回头望了一眼。

有个女生跑过来,手里握着手机,亮起的屏幕隐隐看见微信二维码一角。

谢惊休垂着头,手上没动,他好像开口说了什么,许愿没听清,只瞧见女生失落的眼神以及暗灭的手机屏幕。

许愿收回了视线,玻璃门打开又合上,她进了门。

这是今晚第二个。

看来他那张脸确实很受欢迎。

许愿忍不住想,这次他是怎么拒绝的?不会还是那句“被盗号了”吧?他不会是一直用这一个理由吧?

她挑起眉,倏地有点想笑。

突然之间,那天陈蕉提出的他那四个优点从脑子里蹦出来。

好看,聪明,有点音乐细胞,还有……守男德。

究竟是真的以前见过,还是错觉一场?

这个问题,许愿一直到洗完澡出来,仍是没有想通。

如果见过,她不应该对他没有半点印象,谢惊休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况且,在上大学前,她从来都没有来过京湘。如果没见过,脑袋里那些碎片似的场景又从何而来?凭空捏造?

她思索很久,只能得出一个可能某一天做梦时梦到类似内容的解释来。

许愿往脸上拍完水乳,捞起桌上的手机,先给谢惊休转了今天的面钱,接着发现学搭app又进了几条新消息。

奔你而来:“猫猫探头.jpg”

奔你而来:“姐姐,问你一件事哦。如果你发现你的一个朋友A偷偷跟另一个朋友B讲你的坏话,不小心被你发现了,你感到委屈,跟B解释了这件事,但B一言不发,像完全没听见你的解释一样,你说,这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寝室内爆发出陈蕉的一声怒吼:“谢惊休!气死我了!一言不合威胁人!什么坏毛病!”

赵浅风见怪不怪地吃着小零食,口齿不清:“高P又怎么惹你了?”

郭若晨也跟着扭过头,好奇:“为什么叫他高P啊?”

“我看我们学校论坛里就是这么叫他的。他不是叫惊休嘛,精修,不就高P吗?况且他长得也挺像高P的,那张脸,嘶。”赵浅风评价,“估计女娲搁那儿精心修了半天才做出来的吧。”

许愿安静地靠着椅背,一边听着陈蕉抱怨,一边慢吞吞在手机键盘上敲着字。

“就,我暑假的时候听机构说,哪支股票必涨钱,所以就大胆入手了,然后亏了……”

“亏了多少?”

陈蕉声音弱弱的:“两万……”

“多少?两万?”这个数字对于贫穷的女大学生来讲实在难以想象,郭若晨震撼,“都快赶得上我一年生活费了。”

陈蕉声音大了点:“重要的是,他拿这个事威胁我,逼着我帮他做事,不然就要告诉我爸妈。”

“其实我觉得,他现在还没告诉你爸妈,就已经挺宽容的了。”赵浅风点评。

陈蕉立即扑过去挠她痒痒:“你哪派的你!”

赵浅风怕痒,尤其是腰那块儿,咯咯乐,伸手要挥开她:“好好好,大小姐,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你这派的。高P太过分了!我帮你骂他!怎么可以逼咱们可爱漂亮的蕉做事!”

许愿编辑完了消息,一键发送。

我不摘月亮:“可能,A和B的关系更好,B帮亲不帮理。也有可能,B压根不相信你的解释。”

她呼出一口气,顺口问了句,加入宿舍里的闲聊:“所以,谢惊休是逼你做什么事了啊?”

陈蕉像是被人一下按了暂停键,蓦地僵住了,安静下来。

手机振动,许愿低头一望。

奔你而来:“那如果是你,你会信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惊休:柔弱

许愿:沉默

谢惊休(偷瞄):她为什么不说话?是我看上去还不够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