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
这场雨从高考后持续到了现在,几乎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余城的夏季闷热,雨偏生没降一点温,反倒将整个世界蒙上一层潮湿。湿热在人身上扒拉出一股子黏腻感,烦躁得不行。
“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夏唱瑶女士不满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从窗外雾气蒙蒙的世界拉回来,许愿不咸不淡“嗯”了声:“听见了。”
夏唱瑶女士脸上充满希冀与期盼:“那志愿……”
“不改。”
许愿答得简略,却又坚决。
撂下这句话后也懒得跟她继续掰扯,扭头就要回屋子,任由夏唱瑶女士在身后扯着嗓子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老师多好啊我们家还有点路子!你不选这条路,将来会后悔的!现在行业竞争激烈,你将来要找不到工作,你别哭着回来喊我!这是最后一次改志愿的机会了!许愿!”
许愿手搭在房间门把手上,步子一顿,指尖越收越紧,她默了良久,最后说了句:“我自己做的决定,不会后悔。”
她关上了房门,一切声音都伴着门“砰”的一声,被隔绝在外面。
灯被“啪”一声按亮,房间里有一点小闷,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许愿捞起来看了眼,全是班群的消息,嚷着明天聚会的事情,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刷着屏幕。
班长:“@穆思礼,你去不去?”
穆思礼:“去。”
班长:“那还有谁我没有问到来着?”
班长:“我应该都问过了吧。那咱就是明天下午一点在聚德KTV见啊,大家别忘了!”
底下有一群人刷着OK,突然有个人破坏了整齐的队形。
穆思礼:“许愿你问了吗?”
许愿握着手机,垂眼望着消息,睫毛轻轻颤了下,指关节泛了力。
隔了老半天,班长像是才从记忆里翻出她的名字来,回复:“哦对,许第一啊,我差点给忘了。”
班长:“@许愿,第一你来吗?”
她指尖微松,慢慢敲击着键盘,打出一个“来”字,最后点击发送,浅浅呼了口气,退出了群聊消息,点开那唯一一个微信置顶。
“谢谢。”她说。
穆思礼没回消息。
许愿洗完了澡,躺在床上,他还是没回消息。
自高考结束之后,她重新调整了作息时间,晚上十点半准时入睡,早上六点半起,养成了习惯。今天难得想熬个夜,枕头竖起来充当靠背,倚着,一只手把着手机百无聊赖刷着视频,另一只手习惯性八字绕着菩提串。
屏幕最上方的时间跳动着,漫长得像一个冬季。
上方微信弹出消息,菩提串停止转动,许愿下意识点开。
是之前加的网购优惠券捡漏群。
她眨了两下眼,从鼻息间缓缓轻轻叹出一声,继续刷着短视频。
时针转动,许愿持续着漫无目的划着视频的动作,余光总是时不时往屏幕左上角的时间瞟,越是往明天靠拢,她就越耐不住去盯着时间。视频里播报着新闻,她压根没仔细听。
数字跳到00:00的那一秒,学搭app的消息紧跟着自上方弹出来。
许愿略过消息,径直点开微信,指尖定格在手机屏幕上方。
置顶旁边,没有未读小红点。
她无声望了许久,抿住唇,不信邪似的,指腹缓缓触及到屏幕,下滑刷新。
仍然,没有未读消息。
许愿指尖往掌心内蜷了蜷,像是在发呆,半晌,学搭app又弹出一条消息,盖住微信最上方置顶那个人的头像,她像是回了神,终于点开学搭app。
奔你而来:“祝姐姐生日快乐!以后就是成年人啦!”
奔你而来:“对了,姐姐你上次是不是说想考盛大的法学专业?明天最后一次确认志愿了。”
许愿愣了下,手指僵了很久才回温,她打字回复。
我不摘月亮:“谢谢你。”
我不摘月亮:“对,这是我的第一志愿,不会改变,分数也绝对够了。”
她是从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开始用学搭app的,app要求是只能1v1陪伴学习,而奔你而来就是她的固定学搭,这两年以来他们每天晚上以及周末开视频连麦督促对方学习。她和他心有灵犀都选择不露脸,角度总是刚刚好好调到脖子朝下。
最开始匹配到他的时候,这位固定学搭的名字没那么文艺,而是叫“求求学习再爱我一次”,学了几天,某天许愿打开视频,猛然间发现他名字变了。
不仅如此,视频里那个人皮肤偏白,指间夹着一支笔,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套了件浅蓝色的毛衣,镜头的最上方是从衣领间露出的半截锁骨,被灯光分界明暗,温润细腻的漂亮,是那种被富养出来的漂亮。
……总之,和前几天视频里那个微胖选手完全不一样。
她有点迟疑,试探着问:“你好像……比昨天瘦了很多。”
对方轻咳了声,开口笃定:“是之前手机不行,会横向拉宽,今天换新手机了。”
许愿听见他的声音顿了顿,是完全陌生的嗓音,“声音好像也变了。”
对方抬手,许愿盯着,大致判断出他是在揉鼻尖,听说这在心理学上是撒谎的表现。
“之前开了变声器。”
许愿随即指出:“学习背景也变了。”
对方放下手,语气多少带点破罐子摔碎的意味:“搬家了。”
许愿:“……”
她感觉对方在把她当傻子。
但她抿了下唇,还是没戳穿他。
对面换不换人她其实没那么在乎,有个人陪着就行。后面也没有再换人了,这两年就这么相安无事陪着学下来,偶尔会讨论题,大多数都是他不会来请教她,许愿也愿意给他讲讲题顺便巩固一下自己的基础。
在学习这块,许愿其实不算特别聪明,能高中三年始终稳在年级第一全靠努力与勤奋。
他们俩向来只谈学习,无关生活,只有一次,是在去年8月头,奔你而来突然给她发消息,说:“姐姐生日快乐!”
许愿有点摸不着头脑,打字回复:“今天不是我生日。”
奔你而来:“?你个人资料上写着是今天啊。”
她弯唇,觉得有点好笑。
“资料是我随便乱填的。”
毕竟她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网友会因为这个突然跑过来祝她生日快乐。
奔你而来:“那你生日几号呀?”
我不摘月亮:“七月二号。”
奔你而来:“那今年的生日过掉了啊,好可惜。”
奔你而来:“那我明年一定在正确的日期祝你生日快乐的。”
许愿没在意他当时那句话,人们口中不过是随口一句意思一下的客套话,没人会当真,真到明年鬼才记得呢,却没想到今年他真的掐着零点给她发了祝福。
那天误会生日之后,后面他还问她,说今年生日过得开不开心,许愿其实不太愿意跟一个素未见面全靠学习维持联系的网友分享这些,她的世界总是界限分明的,所有情绪统统倒给微信小号,没有什么别人倾听的份。
但大概是因为他当时那一句误了时间的祝福,亦或者是那天她心情确实还算不错,她鬼使神差回复了,说开心,今年有人陪她去玩了剧本杀,她是全场mvp。
许愿收回思绪,重新翻开微信。
置顶那位依然没有任何回音,像是躺尸了一般寂静。
许愿等到眼皮子打架,握着手机就这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在跑,拼命地提着神经跑,气都快要喘不上来,突然跌入一个拥抱,温暖的,告诉她说“慢一点,我陪你”。
那一瞬间,天光大亮。
第二天早上醒来腰酸脖子疼,睁开眼才发现卧室里的灯一夜未关。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一片明媚,久违的,驱走了一片潮。
许愿打开微信,刷新了下页面,仍然没有收到置顶那位的任何消息。
早上还要去学校确认最后一遍志愿,许愿看了眼时间,感觉有点晚了,飞速下了床洗漱了一下,夏唱瑶女士给她准备的早饭是三明治和牛奶,摆在桌上。
见她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了,夏唱瑶女士嚼着三明治的动作顿了顿,不太甘心地抛出一个问题:“志愿真不改了?”
许愿答得干脆:“不改。”
“你这小孩就是叛逆。”夏唱瑶恨铁不成钢地剜她一眼,叹着气,“你知不知道?人家小孩的志愿都是父母填的,只有你,我说的意见一概不听。我就不明白了,学法有什么好的?你以为就业好就吗?又要法考又要律师资格证考,干的不好旱的旱死!现在老师缺口大,我们家又有点路子,就业简直不要太容易。难道我还会害了你不成?”
许愿默不作声继续吃着早饭。
夏唱瑶女士还在碎碎叨叨个不停:“人家父母都是强迫改志愿的,我已经算是民主了,我强迫你了吗?没有吧?我只是在用我的阅历跟你讲这个道理。我跟你说,今天是填报志愿最后一天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许愿突然打断她:“不强迫是因为民主吗?”
她愣了下。
许愿抬起眼,笑了:“是因为你知道,按照我的性子,假如你强迫,我只会假装妥协,进了校门就把志愿改回来,毕竟今天家长不给进学校,你拿我无可奈何。”
夏唱瑶怒,杯底“砰”一下砸桌子,呵斥:“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亏你读过那么多书,书都念到顶嘴上了是吧!”
许愿闭了闭眼,不欲争吵,低声说了句“我吃饱了”,便站起身,椅子被拉开时发出很难听一声响,她把椅子挪回桌子底下,转身回了房间。
上午要去学校,下午是同学聚会,她中午也不会回来了,拿了个小包,收拾了一下出门必带的东西,例如纸巾、钥匙、充电线充电宝等等,还有那串必不可少的菩提串。
目光扫过桌子旁的架子上摆着的那个小盒子,许愿顿了顿,慢吞吞走过去,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个粉色的挂脖奖牌,浮雕花纹精致漂亮,奖牌往上推,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戒指,由诸多小爱心组成一个小圆圈。
许愿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小心翼翼把那枚戒指拿下来,戴在了中指上。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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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高冷实则话痨的搞笑女×长得很渣实际很纯的读心术男
周予酌心里有个气质清冷话也少的白月光,成绩好,长得漂亮,家境显赫。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能听见白月光的心声。
英语老师:“跟我念,shabby,shabby,形容词,破旧的,卑鄙的。”
白月光:“傻逼,傻逼,形容词,破旧的,卑鄙的。”
生物老师:“我们要有生物素养,解题能力……”
白月光:“归零,归零,归、归、归、归零——”
以及某天经过他身侧,她随意一瞥,心声震撼:“好适合当男公. 关的一张脸!”
周予酌:“……”
白月光的人设,好像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