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程控知道苏婥想跑。

不过一段录像,没眼见为实,根本不具备说服力。

当年出事,纪洵当场宣告死亡,苏世丽背后是程控,急草地连葬礼都没办,就选择终了。

那时候苏婥不懂,权以为苏世丽是太过悲伤,经受不住二次沉重打击的凌迟。

谁能想到,到头来,可笑的竟是她自己。

现在程控突然摆出这段录像,苏婥就算心?惶,也不可能贸然被带偏。

她不惧头顶的钢球,她知道程控不会松手,他要留着她,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所以苏婥说:“如果当时的死亡申报是假的,你为什么要压他这么多年?就因为是情敌的身份,所以你要看他生不如死地度日?”

这话像是说到点上,但程控并不满意。他笑着把玩手中的线,钢球一上一下地随绳晃动,不安定的可怖像是快在头顶炸裂。

“他有本事装疯卖傻,我就不能搞点手段?”

歧义太重,苏婥盯着他,一时没能理解。

程控起身走到苏婥身后,双手撑在椅边,微俯下身,靠在她耳边,勾唇低笑着说:“他不识人,但他从来就没有过精神病。”

“你什么意思?”苏婥感受着耳边的呼吸,扬起的是流通浑身的颤栗。

程控不介意清楚告诉她:“给我装精神病装了十几年,当我不知道?”

苏婥隐然皱起眉。

可程控还没说完。

他没拿绳的左手绕过苏婥的长发,一如苏琼的曼丽,是能让他沉醉的存在。

程控笑着闭眼的那瞬,手上那股缠绕暧昧的劲,突然毫无预兆地加大,拽着苏婥的头发就把她往后硬扯。

苏婥吃痛,头皮的发?痛早已超越了麻木的刺痛。但她一声不吭,这种情况,她绝不会多透露一个字眼。

“他既然有本事把苏琼藏起来,我就有本事让他永不见?光。”

再睁眼的刹那,程控眼底泄出的火气无光的暗地燃烧,蓦然成了一头蛰伏黑夜的豺狼。他不满意苏婥这种表现,怎么都要逼她说出一句他要听的话。

所以他说:“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北湾港口这条线吗?”

苏婥怎么可能会知道。

程控笑得放肆:“我要让他知道抢人是什么滋味。”

这一刻,苏婥才后知后觉。

现在在她身边的男人,已然不是第一人称的正常程控,也不是第三人称的温柔程控,而是最为暴戾逼人的第二人格。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北湾港口,祁砚的地盘。

程控要亲手让他知道,被人横刀夺爱是种什么感受。

苏婥深吸的那口气卡在喉嗓,颈间因过度屏气而压出一道泛深的褶痕。

她没说他疯,她只是要他知道:“苏琼早在当年那场火灾里死了。”

当年那把烧了纪家别墅的火。

一尸两命,苏琼和她肚子里的二胎。

“知道火是谁放的吗?”苏婥看似弱势,却轻易的一句就能猛烈戳到程控痛处。她就算没看程控现在的表情,都能猜出几分他震颤呼吸中的惶乱。

苏婥当然不会拐弯抹角:“就是你现在的爱人,苏世丽。”

她笑了:“惊喜吗?”

一场早有预谋的放火,苏婥后续的深入调查才知道,那时的苏世丽几近暴露,她被纪洵抓到了和苏琼互换身份的把柄。

纪洵人脉够广,找到了被苏世丽刻意藏起来的苏琼。

苏世丽眼见着纸包不住火要暴露身份,只能急求下路。

她如果在纪洵这边的任务失败,不仅是在纪洵这边讨不到好,回到程控身边也会生不如死。

所以出于下策,苏世丽蓄意拿到纪家经济命脉后,那把旺火在深夜烧向了纪家公馆别墅。

一夜荒芜,结果如期所至。

真苏琼死了,假苏琼活了。

纪洵那条命够硬,没死,但残了一条腿,接下来假肢傍身。

苏世丽贤妻良母形象刻画入木三分。

看似鸳鸯与合的风光,苏世丽一手掩埋了过往那段危险不堪,在程控那边的地位也稳步攀升,却没想那场火灾后来出现一个不可能有的目击证人。

眼见着又?要出事,苏世丽再一次和程控联系,谎言宣称苏琼失踪,下落不明,和纪洵有关。

那晚的程控正好是第二人格。

也就有了后来那场车祸的安排。

......

苏婥费劲心思查到这些过往,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刻给程控来一击致命的掣肘,究竟是谁害的苏琼,他怕是心眼都蒙了灰。

霎时间,程控反应过来。

他满眼的愤怒汹涌备至地叫嚣而出,紧攥着绳的手用劲用到惨白骇人,吼声当即破出:“她没死!不可能死!找不到人就不可能死!”

苏婥觉得他真可笑。

程控却像是看懂苏婥心思似的,精神分裂地一下从暴戾骤转大笑,拽着她的手劲不减反增,“说这些,不就想刺激我?你当我蠢,会信你这种话?你试试,你这条饵究竟有多诱人,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他痛不欲生。”

苏婥冷眼盯着那堵画满人物关系的墙,渐渐握紧成拳,那颗播撒在心底多年的种子也随之蓬勃了念想。

悄无声息地,一个念头的狠心?决定,在她心?底烙下深刻痕迹。

*

距离周日,从周三开始已经过了两天,仅剩最后一天。

这期间,祁砚没再收到过有关于程控那边的消息。

像是一夜人间蒸发,苏婥的消息毫无人知,舞团、酒吧、城东城西以及郊区别墅,都没有她的身影。

每分每秒的流逝,都在无限逼近周日晚上八点的时限。

时间越近,祁砚看上去却越和往常无异,高效率地筛选案件有效信息,顾及沂港船舶那边的项目进程,每一点精神紧绷的破绽被旁人捕捉。

但人人都知道,祁砚很不对劲。

尽管他们说不出他究竟哪不对劲。

案件进展到现在,看似水落石出,却在每个关卡都逆风骤转形势。

按理来说,不该急着下定论,但祁砚像是拿捏准了什么信息,开会过后就和魏永西再次谈话。

这次祁砚笃定一件事,也知道怎么问会直截了当戳中魏永西要害。

但他没有,他挑了侧向攻击的问法:“你认识詹印,而且他手上的LSD致幻剂是从你这边拿的。”

魏永西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配合态度:“我不知道。”

祁砚把一份医疗出具单丢到他面前,蓦然增出的笑,不达眼底,“说不说实话?”

魏永西低头那瞬,入目的是一份两年前医疗保险的单子。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这份医疗赔偿单不是都销毁了吗?

所以,徐照又骗了他是吗?!

魏永西的火气说来就来,“是不是徐照给你的!他现在人呢!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祁砚无视他的话,翻开出具单,指着上面明确转出的三十万就说:“两年前?,你撞死过人,为了逃避责任偿还,你和网上新认识的那帮人躲在一家夜/总/会整整一个半月,中途没踏出过包厢。是在那边,你碰上的程珈书,是吗?”

魏永西完全没想到祁砚会知道这么多。

他慌了,彻底慌了,多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而这不过是祁砚那边搜集证据的开始。

证据不是徐照给的,是他派在经许的人从魏郦嘴里套的。

魏郦很不好说话,但这不代表心?理防线破不了。

当年为什么会让于丽签那份不见?光的合约,祁砚不需要答案,他要的只是魏永西这边的信息。

魏永西和程珈书,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魏永西为什么这么对程珈书言听计从,甚至不惜暴露徐照也不会多说程珈书一句坏话。

这本身就有逻辑上的缺处不是吗?

所以暂不论徐照那边的话是真是假,祁砚冒险地选择了魏郦这条线路。

“绚丽”虽然是魏郦旗下的,但当时一度生意惨淡面临倒闭,要不是程珈书后期的注资投入,这家夜/总/会很有可能早就倒了。

所以魏郦就算不闻不问魏永西,也必然和程珈书脱离不了干系。

整场,魏郦于案件的意义,只有两点问题。

一,魏永西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现在会被程珈书拿捏得死;二,既然魏永西在程珈书手里,为什么口口声声魏永西和魏家断绝了关系。

祁砚专门派了擅长套话还?擅长催眠的人兜转在魏郦身边。

就当他急功近利了。

但这次,用尽办法,他们也终于从魏郦嘴里套出想要听的话。

祁砚现在原封不动地和魏永西重复:“当时,程珈书说她可以给你一百万,只要你同意换脸的条件。你在不清醒的时候答应了她,再醒来的时候脸已经变样。再回不去的模样,等同于是把你后路彻底断了。你不想服从,程珈书就要你把那一百万连本带利吐出来。你拿不出,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她交待你的后续任务,我说的对吗?”

原来从头到尾的事,祁砚都知道。

那还在这边和他装什么问话呢?

魏永西听完不仅心?凉,还?觉得可笑至极:“谁告诉你的?”

祁砚不可能接他这种问题。

他继续说:“你当时和魏家还没断绝关系,你父母不认识你,但你亲姐姐魏郦知情这些事,程珈书给了她两百万的封口费,助力夜/总/会后期发?展。所以断绝关系不是你这边,是魏郦提的。你没办法,从此只能用这张脸,以阚临的身份活下去。你受制于程珈书,所以LSD致幻剂,是不是也是她给你的?”

终于还是问到了关键问题。

魏永西冷笑着回想着祁砚那句“程珈书给了她两百万的封口费”,讽刺地自顾自说:“她居然拿了这么多钱?不是只说一百万的吗?真是有本事。”

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魏永西也觉得再没什么瞒的必要。

他到现在才认清身边没一个好人,是啊,他本身就不是好人,身边哪可能会有好人?

对于祁砚的问题,魏永西也不介意撕破脸说:“我不认识詹印,我只负责定时把LSD致幻剂寄到他公司。那段时间,程珈书的公司在涉猎医药行业,她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找白鼠进行试验。”

“听说詹印喜欢夜/总/会一个摇钱树,想带走。程珈书当然不可能放摇钱树走。比起这个,她身上一股铜臭味,自然会想从詹印身上捞到好处。”

“但一个银行高管有什么好处呢?”

魏永西瞧着祁砚,笑了笑,自问自答:“要帮集团混淆走线啊。”

依旧是在他在说:“就此,摇钱树被迫在家,詹印哪都找不到她,碰上抑郁症病发?,这就成了程珈书把LSD致幻剂替换抑郁症给他的机会。”

魏永西就只知道这么多。

从程珈书那边再没一点消息传来,甚至拒绝见?面,魏永西就清楚现在的局势已经走了死局,没人救他,他连自保显然都是奢望。

所以放弃他吗?

那就不如两边都玩死。

魏永西的确是扶不起墙的烂泥,但他报复心?强啊。

鱼死网破的时候,谁比谁优势都还是未知数。

祁砚看出魏永西那点想全盘搞死的心?思,“除了这个,你还?做了什么?”

魏永西指向性极强地说:“LSD致幻剂来源是程珈书,但我从来没说只有詹印这一处白鼠。”

“什么意思?”祁砚的脸色有变。

魏永西哼笑了声:“前?段时间那个‘加纯’死的高层,不也是吗?”

虽然毒品丧命是可能的,但那也是要在毒品摄入含量超标或者那种在命线边缘打擦边球的合成品的情况下才有可能。

蒋润吸的多,但不到丧命的程度。

另外,蒋润作为“加纯”凌川总部的高层,万人盯着,这点自制力怎么可能会没有?

更何况,“加纯”是“方昀”集团的子公司,走正轨流程,年度体检才刚刚结束,精检的报告都没显示出涉毒这点。

上班时间,会出现这么高含量的毒品就是悬疑点。

现在,魏永西撕碎自己也要把脏事暴露光下,“毒品剂量过多,大概已经掩盖掉之前?LSD致幻剂的类似含量了,你们只盯着他走毒对吗?”

知道祁砚想听,魏永西完全可以全都抖出来:“‘加纯’分属于‘方昀’旗下,之前?打击毒品走线的确灭了很大一块,但那些和程珈书接触过的高层能脱不了浑水?”

“别说蒋润不仅被试验,还?帮着走毒,现在那个被关着的陈训能好到哪去?他的毒瘾可比蒋润的重多了。蒋润可以被致幻剂干扰到出现幻觉,爬窗坠楼。你猜,陈训会是哪种死法?”

这话一下警觉起祁砚。

只要知情人都自我暴毙,真相就极大可能会永久掩埋于尘世。

这就是关联走毒线上的人恪守的话,程控手下整个制毒贩毒集团洗脑的结果。

完了。

要出事。

这是祁砚的第一念头。

从审讯室赶出去,林诀那边仓仓惶惶传来的消息,就是:“陈训出事了,突然就发?疯咬舌自尽了,没拦得下来。”

陈训昨天才答应要说出实情。

祁砚知道,他们的把戏开始了。

消灭落入他人手里的人证就是第一步。

*

另一边,THN顶层徐照的办公室。

高尔夫球一杆进洞,徐照起杆的那瞬,办公室的门正好被敲响。

今天是程珈书主动来找徐照。

这几天哪都不见?徐照的身影,程控没联系他,他就不出现,这是不想混了吗?

程珈书还想在程控那边爬得更高,所以她不希望徐照会是她关键时刻的绊脚石。

她来找他,是带着警告的,要他脑子拎拎清。

但不巧的是,隐匿之中,徐照才是现在那个拿捏全进程,站在上风位的人。

程珈书被卖了都不知道情况,踩着十厘米高跟趾高气昂地站在沙发?边,没坐,干站着,视线同一高度睥睨着他:“今晚吃饭,你去。”

徐照没理她,手上还?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高尔夫杆的大理色手柄。

程珈书知道他最近翅膀硬了,存了二心?想脱离程控手下的势力。

其实说白,他们不过有的是同一个父亲的血缘,如果不看在这层关系,她早就想弄死他了。

所以现在徐照这种不知趣还?不要命的行为,程珈书嗤之以鼻。她只说:“你最好心里有点数,别蹬鼻子上脸。”

这话还?没扩散在空气,徐照扶着球杆手柄的手突然倒转,打球的锋利底部劈开空气,准确无误地抵在程珈书脖子上。

再近一点,只要他用力,那块保养得白皙细腻的皮肤就会被割出血。

程珈书显然没料到徐照会这么做,神色惊变:“你疯了?”

徐照终于在凌厉目光中泄出一丝笑:“怎么?你才知道?”

“徐照,我警告你,你给我脑子放清楚点,我是你姐姐!”

“时刻想弄死我的姐姐?”徐照笑得讽刺,“还?是主意打在我女人身上的姐姐?”

这场戏,徐照演了整整十年。

够久了,该停了。

球杆抵着程珈书的动作一变不变。

徐照面朝向她,手上用了点劲,球杆底部顿时微嵌入程珈书的脖颈。鲜明的血渍在炽光灯下耀着刺目的红,他靠近多少,她就后退多少。

就像天平上已然不平衡的两端,鹿死谁手,现在像是有了预兆。

同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程珈书清楚徐照想干什么。

危险关头,她笑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早就准备脱离?你以为这种事程控会不知道?提醒你一句,知道明晚南边灯塔会死的人是谁吗?”

再明显不过的回答。

徐照知道程珈书这句话指代的人是他。

“所以呢?”他笑得完全不像是输家,抵在球杆上更是用力,“在我死之前?,怎么能先放过你?”

现在的徐照就像披了羊皮的狼。

这后面的一句问话,程珈书猛然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徐照这样,像极了程控那个第二人格。

程控没把徐照带成他最终想要的模样,但他有一点没输,就是有一学一,徐照就是他最出神入化的成功门徒。

程珈书被逼得快要喘不过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徐照西装上别的那块方巾不知沾染了什么,被他快动作地掩鼻吸气后,她的手脚渐陷无力,丁点反抗都拿不出来。

接下来就是被做局送进去吃牢饭的命。

逼近迷晕之前?,徐照最后送她一句:“你看不到的明晚,我拭目以待。”

*

祁砚最终选择相信徐照。

但有一点,程控早就提防徐照,最多只让他知道南边灯塔会有命案的事,他告诉他,就是要徐照作为中间人,把消息传递到祁砚那边,作为混淆。

同样八点,一个南边灯塔,一个北湾港口。

程控要让祁砚知道,其中就有一点,是苏婥会出现的地点,二者择其一。

徐照一直以来猜的都是南边灯塔,毕竟按照程控的作风,不可能会选在祁砚的地盘上闹事,这样太不利于他逃。

但似有若无地,祁砚总觉得有哪不合逻辑。

北湾港口和南边灯塔相较距离仅仅十公里,警厅在靠西南向六公里的位置,若是按照徐照的利于逃的说法,要避开人群和潜在威胁,北湾港口是较之更好的选择。

但北湾港口又是他的地方。

无论是哪边,都难逃。

程控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危险性极大的死局?

祁砚不信他是抱着落网的想法来的。

程控在玩他们,这是肯定的。

从另一角度,徐照说今晚必定还?会有一场隐秘走毒,至于走线是在哪,现在同样也是疑点。

如果是北湾港口和南边灯塔两块区域,把要走私的毒品和苏婥留在一个地方,危险系数过大,对敌场景,毒品不可能能运成功。

但若是分散,徐照说程控现在手下有个男人负责走毒,就是各方面行事并不成熟,程控不会放心让他独自操刀。

八点准时,走毒开始和祁砚出现,程控不可能有精力一跑两地。

所以祁砚现在要抓的点,就是分散情况,毒品和苏婥分别会在哪边。

最后仅剩两小时,祁砚还?是没能得出结论。

徐照那边已经在准备毒品收网,警员也已经双向暗中出动,祁砚人在城东,正处北湾港口和南边灯塔正中间的位置。

今晚注定只能选择一个方向。

没开灯的客厅,墙上挂钟滴答滴答无情地在走。

祁砚弓身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腿上,双手交叉撑在额前?,感受到的丝毫不是掌心?的温热,而是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冰凉。

究竟是哪个方向。

这趟决定,若是一步错了,后面很有可能步步都错了。

祁砚不敢兀自下决定。

他闭着眼,眉头紧皱,反复回想着南北两块是否还有其他可能地,是可以容程控声东击西的。

越想,和苏婥先前?的对话越是深刻明显地映入脑海。

苏婥明明方向感不好,却能在去聿清市密林旅游的时候,靠指南针准确判断出口方向走出来。

且这种情况不是一次发生。

这行为本来就是相悖的。

祁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往回推的记忆,他蓦然想到苏婥说过一句话:“我找不到路,我不会只盯着一个方向看啊,太阳东升西落,进去时位于东北向,出去时不就还是东北向吗。”

这段话后,苏婥喝醉酒后有含糊过一句题外话;“可是如果要试着离开一处困区,就不能走进门的东北向,门多危险啊,这时候不如考虑西北向的墙,对吧。做事不能只二选一,要三选二才保险。”

——做事不能只二选一,要三选二才保险。

这显然是苏婥在程控那边吃的教训。

想到这里,祁砚突然明白了什么。

要想设套让对手入局,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先从对手的思路去想死路吗?

也就是说,北湾港口和南边灯塔都危险到难逃,根本走不通的话,程控就不可能会考虑在这两块地方出现。

这次走毒是小批量,掩人耳目地在转移注意。

实?则大目标是苏婥。

所以意思是,程控只要带走苏婥,无论祁砚出不出现。

他只要带走苏婥就达到目的。

祁砚瞬间明白那通警告电话背后的意思。

北湾港口,南边灯塔,一个北向,一个南向,再加上西南向的警厅。如果按照平面四方位来找地块,南边灯塔整个往北走都是警方搜索的危险区域。

那程控绝对不可能蠢到轻易落网。

对,再往南走。

祁砚突然想到了南边灯塔再靠南走有一处就近海边的废弃灯塔,是南边灯塔的前?身。

他去过,知道新旧两处灯塔走墙的区别。

程控那边的消息正好来了。

祁砚确定会出现,但他另外提了要求:[我要看苏婥。]

程控只发了条语音:“你信不信我让你永远见?不到她?”

祁砚思路通了,绷紧的神经略微松了些,但还?是处处拉紧的状态,耐心?颇丰地说:“你给我看,我放你北湾港口的货。”

如果能一举两得,程控必然乐意。

苏婥被捆在墙边的照片来了。

还?是那天穿的舞裙,整个人却已然被精神折磨得没了平时的娇俏,祁砚盯着照片的女人,眸底滚过整片猩热。

而水泥灰墙上的雕刻痕迹已经变浅到快被磨灭,但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出刻的是鸡,因为是在鸡年建成的。

新的南边灯塔上面是龙年建成的,所以墙边雕刻的是龙。

现在墙上是鸡。

果然,程控就是报了假的灯塔地址在耍他。

祁砚抽起沙发?背上的衣服往外走。

开车去的中途,林诀那边盯着南边灯塔的人手分落地调了不少过来。

祁砚要让程控明白。

调虎离山,他玩错人了。

*

八点准时的走钟,七点五十了。

程控站在塔上,瞭望着塔外近林的整片,没等到祁砚人的出现。

他可惜又?嘲讽地看向被绑得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婥,“快到时间了,你说的,不来就死心,你该跟我走。”

苏婥抵着饿了几天那口虚弱游丝的气。

她没说话,纵然心跳如钟鼓,却期待又?惧怕地在希望祁砚出现和不希望祁砚出现中矛盾交织着。

如果祁砚来了,程控布下的陷阱他很有可能入套。为了她,得不偿失,这不应该;

如果祁砚没来,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连再见?都没说,这段关系就结束了?

苏婥闭上眼,满脑海都是祁砚的模样。

这么久以来,他对她凶,他对她笑,每一分一秒的过渡都在她记忆中扎根深刻,她都记得清楚。

以及至此渴盼的温柔,最后那次见?面,他没再吝啬,全权给了她。

每一帧画面的辗转,都像是砂砾碾过她的心?房,逼出凌迟中的最后一丝苦痛。

苏婥撑到现在,快要撑不住了。

但她不能放弃,只要不离开中国境地,程控就没法对她做太过逾越的事。

他是聪明的,不可能知法犯法,他会做的,只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沾血地让一个人自发地销声匿迹。

所以苏婥不能被现状逼退了勇气。

面对程控的问话,她是嫌恶的,但还?是要说:“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

“这旁边走出几公里就是警厅,”苏婥和他早就没了以前的虚假伪装,“这些年,你做了这么多遭报应的事,你觉得你逃得了?”

程控觉得这话好笑:“警厅又?如何,他们有什么理由抓我?”

稳抓苏婥现在的弱点,程控手上拿的打火机一开一合,一明一灭,清脆的碰撞声成了沉寂灯塔里唯一的喧声。

“知道有一个词吗?”

苏婥抬眼看他,顶着最后那点倔强。

程控现在是第一人格的温和样,慢条斯理的动作,像极绅士。他说:“我很喜欢替罪羊这个词,该用的时候就要用。”

苏婥不明所以。

但她在猜:“是程珈书,对吗?”

程控笑得恣意,是对她猜测正确的欣赏。

“你明明对她没有意思,这么多年看她和苏世丽两个人为了争你,闹到头破血流,很有意思吗?”苏婥想到过去,只觉得眼前男人的恶心,“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在利用程珈书。”

程控不置可否。

“知道为什么会挑她吗?”他说到一半,手机响了,是手下安排打点好发?来的消息,“和徐照同父异母,可怜的是她生母有精神病,遗传给她了。”

程控只笑:“她发起疯来的尖牙利嘴,全是锋芒,不觉得和我很像吗?”

一样的疯子,像极的复刻版。

所以他才会把她留在身边。

彻头彻尾,有的只是利用,再无其他。

至于程珈书的后半生,无论是为先前?做过的事赎罪,还?是念念不忘地执着在他身上,那都与他无关。

这场游戏,程珈书最早出局。

苏婥发现程控比四年前更可怕了。

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在她心?头发酵。

程控终究不可能亲自带苏婥走。

在这块地上,他不信任苏婥,不信任徐照,等同于不信任与他有关的任何一个人,就不可能不设退路。

男人准备好的车已经停在楼下。

废弃灯塔有前?后两道门。

程控提前走的自然是那道隐蔽铁栅后门。

八点准点,程控的车迅速离开。

八点零二分,灯塔前?门那块洋洋洒洒地亮起炽色的近光灯,将漫天倾泻的雨水照出逼人的气息。

临海的位置,汹涌的海浪蓄势凶猛地拍打着礁石。

雨势在深夜愈趋瓢泼,洗刷整座灯塔,连原先照明前路的暖灯都在雨水的浸泡中渐变沉黯,一声一息都在透露焦灼和窒息。

祁砚的车最终开进停车场。

然而,等在这的只有苏婥和控制后场的男人,除此之外,就是那段程控早有准备的录音。

开门见山地,男人在眼见祁砚的车熄火后,一把就粗鲁地把苏婥朝未有遮挡的天台上推,以此让祁砚看到他至此都想见的女人。

苏婥的嘴里被男人塞了东西,不仅说不出话,连手上的塑料束绳都在他用劲下束缚得更紧,勒得手腕生生出血。

血渍浸没的痕迹暴露雨下,刺痛的灼烧感随即抽丝剥茧地蔓延在四肢百骸,根本挣脱不开。

祁砚一眼就注意到安稳站着,却被风雨吹得飘摇的苏婥。

他捏着手机的力道加重,撑着的那把黑伞在浓墨泼洒的夜下都无意浸透上渗人的气息,快要和黑衣黑裤的他融为一体。

祁砚的目光起初是带有安抚性给到苏婥的,但在转移向后在男人身上后,滚滚涌动的怒气再没遮掩地扎到他身上,“你想干什么?”

不过三层楼的高度,男人当然听清了祁砚的话。

他俨然气定神闲得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调试着手上那把真猎/枪,是他喜欢的刺激大枪,“咔嗒”一声运弹。

苏婥都没来得及换下一口气,男人手上的猎/枪枪口就不长眼地正对向祁砚的头,“你猜能登上明天社会新闻版面的,是一个缉毒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死亡,还?是沂港船舶一把手意外死亡?”

程控的命令,就是让祁砚活着进来,死后再也走不出去。

只他一人出现在灯塔下,车里没人,是信守对话的表现。

但可惜了,没人救他。

祁砚冷眼盯着他,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林诀和常旭已经抄小道朝着灯塔楼上赶。

这次是分头的任务。

而与此同时,祁砚耳中塞的那个黑色耳麦正在响起:“报告!北湾港口有两艘嫌疑船只,是否现在就拦截?”

祁砚和男人视线碰撞,就算是由低及高的视角,祁砚浑身散出的震慑感都未被压迫半分,反倒在风雨侵袭下,变得更强。

带着得以吞噬人的强度。

男人从没和祁砚打过照面。

不得不说,他不及徐照,终究还是在祁砚的怒目相视下露了少许怯意。

祁砚眯了眯眼,知道这是一场必走的局,摘下耳麦的前?一秒,冷静沉着地出了声:“现在就截!”

至于南边灯塔会有什么情况,就是徐照和程控一方于今夜的对峙,祁砚没必要去操心?。

然而,废弃灯塔这边的形势必定比南边灯塔更难以收场。

周围一望无际的海域,只靠一处灯塔暗守。

苏婥就站在偏向朝海的位置,不知是夜下泛凉的海风吹湿她的发?,还?是不见?休止的雨水打乱她的视线。

她的长发飘零无度,拂在她最后那点写满柔光的眼前,将她连撑了几天的倔强一并挥去。

苏婥淡凉地望着灯塔下的祁砚,太多话积蓄在胸腔,微微动唇的刹那,却一个字眼都说不出来。

你不该来的。

这是圈套,这是故意设下的圈套。

你为什么要来?

苏婥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滚到嘴边,统统汇聚成了无声的摇头。她希望他走,最好现在就走。

这个灯塔里有太多的危险,或许除了男人手上那把猎/枪,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

祁砚明明看懂了她的眼神,却还是在不过一秒的沉默后,朝前?走了步。

同一时间,又?是清脆的“咔嗒”一声,冰凉的子弹被动被推上膛。

祁砚却丝毫不见?惊慌,视线移回到苏婥身上,依旧是之前?那样的淡漠语气:“苏婥,我和你说过,反手拿捏的要点,你永远都记不住这点。”

苏婥皱眉看他。

她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外音,祁砚在教她被钳制时的反手方式。

是以前?她学了好久才学会的防身术。

祁砚说过她脑子不好,说过她笨,却还是在训练馆手把手教她教会这招。他和她说过:“别指望我护你。”

以前的苏婥还会打趣他说:“切,有你这样的,还?会有谁来招惹我?”

祁砚每次都会反手一招就将她制服在地,居高临下的傲视姿态,“说什么?重复我听听。”

这种情况,苏婥一般都会装死,不吭声。

谁能想到,当年的话真的一语中的,现在到了该上场的时候。

纵然苏婥手法再熟练,她现在手上被绑着束线,动弹一下都是强烈的刺痛剐蹭感,她没力气,同样反驳不了一旁举着枪的男人。

苏婥无措地望着祁砚。

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可她的眼神会说话,她微微地摇头就是在告诉他:我不行,我还?不了手。你别再靠近了,我求求你。

可祁砚盯着她,又?向前?一步,还?是继续在说:“一共三道用力处。”

苏婥知道,第一道就是手肘。

而这句话刚说完,男人就不耐烦了。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开枪的好时机,所以那个枪眼,与其威胁不怕死的祁砚,不如转而扣在苏婥太阳穴上。

压制性的用力,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

男人明确告诉祁砚:“看你很想救她,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一命换一命,我就放她出去。”

话到一半,卡在中途,男人没继续说。

尽管耳麦同样连通着林诀和常旭那边,他们听到这句话,在隐蔽藏身处也要说:“老大,你别听他,他现在是在发疯!”

祁砚听不到耳麦里的话,但他也知道男人是在发疯。

狗咬狗的场景他见?的多了,现在自然不会被摆弄。

祁砚转而看向男人,冷声和他说:“放下枪,我给你活着出去的机会。”

男人就没碰到这么荒唐的事,现在是谁在跟谁谈条件?

他扣住苏婥的脖子就往天台边压,她越挣扎,他越用力。第二个条件,他现在说:“要么就是让她去给你陪葬。”

可就在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林诀就近攀上灯塔高层,镣铐一把狠力甩出,砸在男人的手上,他手上对准苏婥的枪“啪”的一声掉地。

苏婥抬眼看到是林诀,快速做出的反应是一脚把枪踢开。

男人被打的是手,但他反应不受阻碍。知道苏婥是今夜靶子上中心环,他反应迅速地一把扯过她的腿,把她拖在墙边。

苏婥反应不及,还?没来得及说话,喉咙就被猛地掐住,呼吸顿滞。

与此同时,祁砚往楼上赶,常旭那边身处二楼却意外发?现已经开启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最后五分钟。

四分五十九秒。

四分五十八秒。

四分五十七秒。

......

是常旭从没碰到过的情况。

他当即着急地咒骂出声。

然而,听到这件事,祁砚还?是向三楼的方向赶。

男人现在以一敌多的确弱势,但他手里有苏婥,就是拿捏他们三人最好的筹码。早就知晓炸/弹在倒计时,男人一步步地朝着靠海的那处风口变位。

男人在苏婥耳边,轻声说:“是不是很想反抗?”

苏婥没出声,束线中的手却在握紧。

“你大可以反抗。”男人渗人发寒地笑了下,“你猜猜现在距离二楼炸/弹爆炸还剩多少时间?”

这话一出,苏婥蓦然愣住。风吹湿了她的眼睫,震颤的微幅像是蝴蝶艰难又可怜的那点振翅。

眼见着祁砚喘着气出现在三楼关口,苏婥突然什么都懂了。

旁边靠海,男人手里有计时器,只要在最后节点转身跳海,能存活的几率要远比受困在这座灯塔里的他们高。

这一场局,就是不给他们退路。

苏婥笑得凄凉,只用男人能听到的音量,虚声问他:“这么费尽心?机,他给你多少好处?”

这个问题,她始终难以理解。

甘愿做徐照的替身,费劲也要顶上他的位置,按照程控的作风,男人如果能安然从中国离开,那生死未卜的,必定是徐照。

没听到回答,苏婥继续问:“如果我跟你走,能不能放过他?”

可想而知的答案,苏婥再有期盼,却也只能听到男人低冷至极的那句笑语:“晚了。”

苏婥淡笑着视线看向祁砚。

她知道自己现在声音难听,不比从前能在他耳边说话那样轻言,但铆足了劲,她也还?是努力问出:“祁砚,后没后悔碰上我?”

这句话太像诀别的话了。

祁砚眼神晦涩地望着她,没透露是与否。

没等他给出回答,苏婥淡淡泛着苦涩的话又?从喉腔涌了出来:“我没想会有这一天的,我真的没想过。”

悲凉漫溢心?头,苏婥这样一个能强忍枪伤都不哭的人,在祁砚这边也没哭过一次的人,现在视线模糊描摹他锋利的轮廓时,晶莹的眼泪难能抑制地猛然夺眶而出。

这一眼的对望,祁砚心?头隐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他从没体验过的慌乱,不知所措,仿若生活的重心?就要崩盘。

“苏婥。”

一如既往地连名?带姓,他喊她。

这两个字,苏婥听了太多遍,却偏偏在这一秒,听出了额外的缱绻。

倒计时最后五分钟,苏婥看到了男人的倒时器。

所以褪去了所有的锋芒,柔情风光蕴进眼底,不算用力地,她轻轻地“嗯”了声:“我在。”

祁砚那晚送她的“别走太远”,苏婥觉得自己可能要食言了。

她不想抱着内疚走,却偏偏就是食言。

有程控一天在,祁砚就危险一天,她不希望她的爱情会是这种收场。

她不确定以后会漂到哪里,但大概不再可能会是祁砚这里。

“你说过的,想走不能走太远。”苏婥勉强带着笑说,“我要是没做到,你会不会怪我?”

祁砚的眼睑几不可查地颤动了。

心?头的惶恐像是有了厚积薄发?的迅猛。

明明海风肆乱,他却第一次很难能喘过气来。

沉重不明所以的压迫,四面八方地袭来。

虽然祁砚没说话,但苏婥多少能猜到答案。

她知道,他气性这么大,一定会怪她。

她也不想的,可她不想她喜欢的人生命不安。

一瞬间,耳边像是落得空净。

风声、雨声、呼吸声仿佛都被虚化,苏婥眼里容下了祁砚,却也只容得下一个他。

倒计时还在继续。

一分三十秒。

一分二十九秒。

一分二十八秒。

......

“如果还?有机会,你能不能先认出我?”苏婥狠狠地吸了口气,肩胛都陷入微弧,是她不敢大口送气的紧张。

祁砚微微皱了眉。

苏婥保持微笑地说:“Cecilia,视力朦胧,失明。”

祁砚没给回答。

因为他没认为这场就是诀别。

苏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绘他们之间的牵连,儿时的车祸、红灯区的合作、酒吧的一次次及时救场,每一场回忆都至所珍贵地印刻在她的记忆里。

她忘不掉,也没办法忘掉。

根深蒂固的感情,是他亲手把种子播在她心?上。

她日复一日地细心?浇灌,至今才悠悠发?芽。

祁砚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该是意气风发的,不该是现在因她而有的落魄。

苏婥钻心的疼,渐渐感知不到身体上受伤的疼感。

最后的倒计时。

三十秒。

二十九秒。

二十八秒。

......

苏婥没再说更多。

原先柔弱的神情在心头念想冒出的刹那汹涌而起,她记得祁砚教她的那些招。

在倒数十秒的那瞬,就在男人准备逃的时候,苏婥突然就手肘反向往男人刚受过伤,裹着纱布还?在渗血的弱势腰腹使劲撑力。

男人吃痛,倒吸凉气,拽着苏婥的力劲越发?加重。

手脚并用的袭击,最后危险的关头,苏婥朝祁砚喊:“跑!快跑!”

两句话后,男人眼见就要爆炸,一把掐住苏婥的喉咙就朝风口,深海的方向跳。

“嘭——!”

连环爆炸。

偏离城区的这块废弃灯塔连夜燃烧冥亮的火光,吼声震住了夜半惊起的幽魂。

风雨飘摇,孤帆沉底。

所有的恩怨在一瞬被拔到至高点。

祁砚被林诀紧急拉着纵身跃出灯塔,同样是朝海的方向,只不过,是和苏婥方位截然相反的方向。

这一夜,无人幸免于交锋。

......

*

那场爆炸,一夜登上社会新闻的头条板报。

从北湾港口后,祁砚的团队一举灭了程控在国内接二连三的走线。领导嘉赏还看重,这一战,祁砚在缉毒警这一块更是稳固了不倒的地位。

可是断了走线有什么用?

走线可以重建,该在身边的人却没了。

那场爆炸之后,回来的只有他们三个。

真的,只有他们三个。

所有人都说苏婥死了。

那种情况,祁砚能活下来都是幸运。

祁砚一连好久,每夜都是苏婥,可自此之后,没人再见?过苏婥。

祁砚不信找不到人,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发?了疯地动用人脉去找人。

但打捞至今,都没有出现苏婥和男人的身影。

再然后,祁砚夜夜噩梦。

唯独那句“如果还?有机会,你能不能先认出我?”,像是刻在骨血里的伤,受伤的痂口再花时间养,都好不了了。

......

风雨迷离,苍匆荒野,我在赴一场踽踽独行。

天光大暗,寒潮袭人,我在人海中盲目寻你。

只是,这一路,太黑太暗了,我看不清前?路,几度在放弃边缘徘徊,却又不甘放弃。

没有我,你过的还?好吗?

如果还?有机会,你能不能,回头再看我一眼。

只要,一眼就好。

——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启二卷,地图柬埔寨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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