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同谋

于是,在那豁出去那一把之后,至于自己怎么灰溜溜地爬起身,再如丧家犬般一路屁颠颠地跟着美女护士回到卫生所的急诊室,周遂已经没脸再去回忆。他甚至觉得这一轮的精神创伤,其实并不比今晚所受的肉-体-凌虐轻。

就好比此时此刻,他都不觉得眼前这位白衣天使还和第一眼似的那么惊艳了。

美当然是美的。

这一点周遂不能违心去否认。

从审美的建立,到对异性产生好奇,再到成年后玉树临风身边花蝴蝶不断扑腾,作为资深风流公子哥的周遂当然是见遍了各式美人。可周遂还是不得不诚实地承认,无论是用当下社会的审美标准评判,还是自己心底度量美丑的标尺,这位自始至终都没给自己赏过一个笑脸的女护士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傲立于金字塔尖。

然而他也不是不清醒。

他的人生正陷入于前所未有的漩涡之中,多年引以为傲的背景坍塌,和凌雾也的事情也没有彻底理清楚……周遂一惊,顿时讶异于自己在这样的关头怎么还萌发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咬紧后槽牙,恨不得甩手就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也是。

反正也是脸面丢尽,索性不如破罐破摔,别再计较别人会怎么看。

“吃完了吗?”

周遂捧着八宝粥的罐子,头也不抬道,“还没有。”

“那就赶紧吃,”姚期期走过来,不怎么客气地把药单甩在了他裹着的那张毯子上,“吃完把衣服脱了,消毒包扎一下。”

“多少钱?”

“你不识字吗?”

嘴巴可真不客气。

周遂心内喟叹着,随即用余光瞥见单上的总价。

六十七块五。

他稍稍松了口气,心想着加上这罐和人讨来的八宝粥,好歹给个一百块他还是给的出的。于是正准备掏口袋,可摸着毯子下光溜溜的大腿忽然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钱包和手机,都在不久前跟着那条不争气的裤子一起潇洒地滚下了江堤。

“完了。”

“怎么,没带钱?”

“我钱包和手机刚才掉了,”周遂抬起头,急切补充道,“和裤子一起掉江里了。”

然而眼前人却一点也不吃惊,而是点了点头,继而面无表情地指了一眼一旁的固定电话,“没事,打电话叫你家里人来送。”

周遂眼神一黯,“我没有家人了。”

“那就去找亲戚朋友。”

“都跑了,”周遂自顾自一笑,瞬间平静了下来,仿佛面对一位老友般恳切道,“真的。”

此时此刻,要是换了别的同事,可能会追问几句,或是说几句客套话安慰一番。可姚期期却没有这样的兴致,她随即准备将手中的双氧水放回了原处,头也不回地说道,“行,那你吃完了赶紧走。”

明明一天都没吃东西,可此刻望着快见底的八宝粥,周遂却再没了胃口。

“今天晚上,谢谢你。”

“嗯。”

“我是真心的。”

眼前人并没有回答,但也不曾走开,周遂一时觉得她似乎在等待着自己把剩余的话说完,就算只是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客套话。

“谢谢你救了我,”周遂连忙补充道,“还有谢谢你的粥,很好喝。”

“那不是我的,”姚期期冷淡地转过脸来,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罐子,“是白天不知道哪个病人丢在这的。”

“哦,那我下回买一箱还过来。”

“你要是有这个钱,可以考虑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周遂抿着唇,一时哑口无言。

没错。

非亲非故的,又看着自己这么一副狼狈相,觉得他是在逞口舌之快缓解尴尬也很正常。

所以有什么好铺垫的?

对方压根不吃人情世故那套,还不如早早直入主题算了!

周遂将八宝粥的罐子丢进垃圾桶,“……对了,请问一会儿能不能借给我条裤子,什么裤子都可以,别人不要的都行,要是有鞋的话更好。”

“先生,这里是早上八点半开门,下午四点半下班的社区卫生院,你觉得——”还没等姚期期话说完,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此刻已近凌晨三点。

二人错愕地对上了目光。

然而还未待他们做出反应,电源跳闸,整个急诊间陷入了一片忽如其来的黑暗。紧接着,不远处又传来一块玻璃碎裂的声音。

周遂这才回过神来,即刻起身反锁住了急诊室的大门,继而拉上了能绰约挡住窗外视线的病床挂帘,最后,则是不带迟疑地将那位仍怔在原地的白衣天使拽到了自己身边。

而姚期期却倒退了半步,她紧捏着手中的手术剪,戒备感十足道,“外面是不是来找你的人?”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什么国际通缉犯……”

这话周遂倒真没胡说。

家道中落后那些想找他麻烦的那些人,那都是恨不能在朝九晚五的CBD中心对他扣屎盆子进行当众羞辱。而并非黑灯瞎火,在这种鸟不拉屎鸡不打鸣的社区卫生院里做这种闹不出大名堂的事来。

他知道,有的时候,丢脸或许比丢命还更让人解气。

“糟糕,”姚期期眉心簌地一皱,“那就是疫苗。”

“什么?”

四方空间内诡异的安静更为致命,姚期期懒得理他,只是警惕地贴着墙角,听着隔壁的一举一动,有些懊悔地嗫嗫道,“真是麻烦,早知道刚才报警就好了……”

周遂还有些云里雾里,“啊?”

“等一下,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吧?”

这句话周遂倒是听懂了,随即他指了指自己不着片缕并且青一片紫一片的大腿,自嘲一笑道,“你觉得我看起来有那个天赋吗?”

姚期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你过来坐好,万一有人进来,你就装晕。”周遂指了指外墙,“我负责来盯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姚期期并不理他。

坦白说,她可以勉强相信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和外面并不是一伙的,但出于天生的信任感匮乏,她没办法把自身安危交到别人手里,尤其还是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手里。

而且她觉得十分古怪,就算刚才累得睡着了,这么大的动静下,走廊上睡着的两位保安大哥和隔壁的石姐也该醒了吧?

不行。

不能再等了。

姚期期蹲下来掏出手机,没再迟疑地按下了110。

然而还未等她的电话接通,隔壁却忽然传来了石姐的连声尖叫,以及器皿碎裂一地的声音。姚期期心下一沉,这间卫生院的建筑已有了好几十年的历史,平时经常莫名其妙地断水断电不说,隔音问题也曾多次被投诉,这会儿万一接通了报警电话,难保不会被隔壁听到。

何况自己还有年迈的爷爷要照顾,绝不能有事。

大拇指如有千斤重,可姚期期终究还是按掉了刚刚接通的报警电话。

周遂没有说话。

但将这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他,此刻目光中透露着明显的不解。

“打我。”姚期期回过头,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

“啊?”

“快点,打我。”

周遂也不是傻子,即刻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摇头低语道,“不行,你是小姑娘,我怎么下得了手!”

姚期期没时间和他磨蹭,脱下小白鞋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他面前,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随即环住了他的后颈。

片刻之间,二人四目相对,近得鼻息交织。

周遂几乎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的手指细长而沁凉,很像某种古典乐器的演奏者,此刻绕在颈后,有着难以言喻的酥-麻。而且这个姿势实在太暧昧了,何况自己又没裤子穿,实在是很容易发生些本不该发生的反应。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陌生的小护士为什么忽然这么开放,但他却觉得自己没用极了,因为他完全没法抑制住自己那胡思乱想的大脑,与砰砰乱跳的心脏。

姚期期眸光晶莹而果决道,“咬住牙。”

“什么?”

周遂云里雾里。

然而下一秒,前额皮下神经连续传递来的剧痛与不住冒着金星的双眼,让他终于搞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这也太蛮了!!

真没想到,这小护士看着年纪不大,竟然能对自己和别人下手这么狠……

“先躺下,”姚期期一手捂着钝痛的前额,一手还不忘重重地拧了几把自己的胳膊,继而向他耳边微弱声道,“一会等楼里动静没了,你去关掉大门的反锁。”

“明白。”

眼下这旧伤添新伤的,令周遂也懒得再折腾,索性和她一起躺下。不过他还不忘披着病床上的盖毯,甚至很客气地给对方也搭了些过去。

姚期期唇语道,“别动了!”

周遂连忙凑近,学着她以唇语辩驳道,“我是担心你冷。”

“……”

“真的。”

姚期期睁开一只眼,十分不耐地伸手笼着他耳廓压低声道,“老实点,你当现在是在玩过家家吗?”

行。

好心当成驴肝肺。

有些少爷脾气窜上来的周遂不再出声,抬起手来便将毯子重重地丢在一旁,随即闭上了眼睛。

这日子过的可真是够荒唐的。然而门外的人到底是谁,之后会怎么样,明天会怎么样,天气是晴是雨,亦或这里会不会人被夷为平地,又关自己什么事?

真是可笑。

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天天见 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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