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声不吭地呆站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个男人时,还是把我吓呆了。我想我可能好一阵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情景。
火村摸摸男人的脸颊。“早就冷了。”
根本不需要摸他的脉搏,就知道这个男人早已死亡。幸好死者身穿蓝色衬衫,他要是穿着白衬衫的话,整个胸口一片火红,看起来更吓人吧!
仔细观察后才发现我曾见过这个人。“他不是旺夫吗?”
火村点头。“好像是!光凭长相可能会看错,不过我记得这只手表!你看!”
火村指着死者手上戴着的精工牌手表,我却没有印象。他既然这么肯定,应该没错吧!
可是旺夫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地方?为什么是车屋的橱柜?
比起这些问题来,我先想到的是他妹妹。我悄悄回头发现约翰正在门后看着我们,夏芮华应该就站在他的身后吧!
“还是别让她看见的好。”
“说得也是。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必须保持现场,所以还是不要让他们进来比较好。”火村盯着尸体说。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发现死者胸口插着一把刀,如果从我站着的位置来看,正好被死者的左手挡着看不见。“是他杀吗?”
火村为了避免过于武断,愼重地说“我不知道!”
“可是没有人会钻到这种地方来杀自己一刀吧!他一定是遭人杀害之后,才被塞进橱柜。”
“这个世界上还有犯了毒瘾的人,企图拿斧头砍断自己的脑袋,所以我无法断定。”
“血流得不多,是因为刀子塞住伤口了吗?”
“大概是。”火村抓着死者左手的手腕说。“硬梆梆的!他全身非常僵硬,死后应该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因为被我们挡住,约翰可能也看不见尸体吧!背后有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快叫警察!有人死了!”
火村回头公事化地说道。约翰双手像祈祷似地,在庞大的身躯前交握,嘴里说:“太可怕了!是谁死了?”
“是个年轻男子!我们不能随便移动他,还是交给警察处理吧!我们也要出去了。”
火村敷衍地说了两句,便迅速观察车屋里的情形。可能是因为没有电视、冰箱或桌子,再加上天花板高达两公尺半,车屋里看来十分宽敞。如果打开所有的窗帘,屋内应该就会有充分的光线。
门口右边是厨房,左边应该是浴室吧!浴室旁大概是寝室。
火村因为在命案现场常戴的粗质手套不在身上,可能是怕误留指纹,他将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把脸凑近橱柜和窗框仔细观察,我也盯着三遍的窗户仔细看,果然每个窗户的框都被打包行李用的胶带封死了,就连厨房上方的通风口也一样,由于并未使用剪刀,而是用手撕开胶带,这个人大概是贴得很很急吧!胶带上满是皱褶。
没错!这间房子被人从里面整个密封,由此可证,旺夫的死是自杀,但是……
“欸!火村,这里为什么会被封成这个样子?”与其伤脑筋,不如先请教朋友。
“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好像企图开瓦斯自杀。”
厨房里有瓦斯炉,如果要在这里做饭,应该会使用液态瓦斯吧!但瓦斯炉并无使用过的迹象,而且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并没有闻到瓦斯臭味。
“他原本打算开瓦斯自杀,但是打开瓦斯炉却发现没有瓦斯,所以才用刀刺自己的胸口,是这样吗?”
这实在太奇怪了。就算他随身携带小刀护身,把整个房间封死之后才发现没有瓦斯,也未免太愚蠢了。不过一个人一旦决定要自杀,无法保持冷静时,也许就可能发生这种事吧!
“你们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你们不是要出来了吗?”约翰开始起疑。
“哦!我们出去了!”我回道。“你们报警了吗?”
“夫人和夏芮华跑去打电话了,碧兰璋的警察两、三分钟就可以到达此地,塔那拉打那边也应该马上会有人来吧!”
碧兰璋有个派出所大小的警察局,塔那拉打的警察署也一定很小,恐怕要麻烦怡保的警察来支持了。
“我闻到血腥味,你们快点出来啊!”
约翰皱着眉说。火村充耳不闻地检査靠墙的大沙发和玻璃柜,接着又去看了浴室和卧房,甚至还掀开马桶盖来检查。每个房间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厕所连卫生纸都没有,卧室也没有床。
“卧房里的衣柜也是空的,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厕所和卧房的窗户也都被封死了。”
火村纳闷地歪着头,又往角落的树柜走去。他跪在地上似乎在确认什么事。
“他是不是喜欢尸体啊?”约翰不高兴地说。
我为了要消除他的误会,于是说:“不!他的工作就是研究犯罪。”
约翰翻了翻白眼。仔细一瞧,他的眼睛圆呼呼的还真可爱。
“研究犯罪是他的工作?他是日本的警察吗?”
“他在大学教犯罪学,是教授。”
我因为想不起来副教授的英文该怎么说,于是就帮火村升了官。
“喂!火村!”
我在门口叫道。他回应了一声“啊!”,之后站起身,一边避开地板上的血迹,朝我们走来。
“剩下的胶带被塞在尸体的屁股后面,那种胶带随处都可买到。”
原来如此,我完全没发现房间里没看到胶带纸芯的这回事。
“如果没有胶带的话,就可以断定他不是自杀了。”
“嗯!不过这也太奇怪了吧,无论他是自杀或他杀,为什么要封死窗户呢?”
火村一边叨叨念道,一边开始检查起贴在门缝里的胶带,门的上下左右都贴满胶带,就算稍稍用力,从门外推也推不动。
淳子和夏芮华满脸惊恐地回来了。火村静静地关上门后,我们走下楼梯。
“我们报警了!他们马上就会从碧兰璋赶来。”夫人脸色苍白,“请问……他为什么会在我们的车屋里?”
“您毫无头绪吗?”
被火村这么一问,她摇头说:“完全没有。我连里面死的是哪里的谁?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您说是个年轻男子是吧!”
“嗯!他胸口中了一刀,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他杀,我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火村站在对面盯着她,夫人挺直了腰杆说:
“可以!教授……您很习惯这种事吗?你想问什么?”
“是的!我曾经在日本参加过几十件命案的调查工作,当然我并没有打算无视于马来西亚的警察企图出风头,不过因为命案现场的情形实在太奇怪,使我不得不请教您,这个车屋有瓦斯吗?”
“没有!瓦斯、自来水和电都没有。”
“您说您昨天下午到车屋来过,正确来说是几点左右呢?”
“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时候!”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正好三点四十分。
“您开门的时候没问题吗?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
“车屋的角落里有一个橱柜对吧!妳看过里面了吗?”
“没有!”
“您为了什么到车屋来?”
火村接二连三的问题,让夫人有些招架不住。
“因为今天约翰要来看房子,我担心里面太脏不好意思,所以稍微打扫了一下。”
约翰和夏芮华因为听不懂日文,只能默不作声站在旁边,夏芮华发着呆不时往车屋看。
我不难想象她一旦知道死在里面的年轻男子是自己的哥哥,会有多伤心,我不由得觉得心痛,她大概在几分钟后,就会知道这件悲惨的事实了。
当犯罪学者还准备继续问问题时,小屋那边传来停车的声音。警察来了!夫人交代夏芮华前往迎接,只要警察一来,火村就转而成为必须接受询问的对象,在那之前他还有个问题必须问淳子。
“夏芮华的哥哥曾经到这里来过吗?”
“旺夫他曾经来过几次,不过您为什么会提起旺夫呢?死在车屋里的那个年轻男子该不会是旺夫吧?”
耳边传来夏芮华带警官往这儿过来的脚步声,火村回答:“是!”
“天啊!怎会发生这种事?”
淳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捂着嘴脚步踉跄,约翰赶忙扶住她。
“你们对她说了什么?”他盯着火村说。
“死在里面的是旺夫,应该不会错。”
约翰又瞪大了眼睛,从昨天的情形来看他和旺夫交清颇深,也大概吓了一跳吧!
“为什么是旺夫……?”
“你知道什么吗?”
约翰哑口无言。“他可能是自杀吗?”
“嗯!如果是自杀的话,你知不知道什么相关的事呢?”
“不,这倒没有。我实在也不清楚……”
此时,夏芮华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身穿蓝制服,头戴黑帽的警察,两人看来都是禺来裔,金马仑髙原上难得发生命案,两人的表情都十分紧张。
“是我们发现的。”
火村举着右手用左手指着我,在警察开口问话之前便简短地说明案发现场的状况,两名警察无法插嘴问话,只是霞点头,细听火村说明。火村说罢,他们为了检视现场进入车屋,却又立刻走了出来,大概是发现自己所能做的,只是维持现场而已吧!
约翰似乎将遇害之人是旺夫一事告诉夏芮华,她情绪突然崩溃开始啜泣,即使淳子在旁安慰,她还是哭个不停,警察似乎也认识旺夫,两人拍着她的肩膀,和善地招呼她,夏芮华似乎对两人表示希望能够看兄长的遗体一眼,但却遭到尽忠职守的警察拒绝。
“真可怜!她连唯一的亲人都死了。”
约翰对着火村愤怒地说。彷佛是在咀咒老天爷,为什么会让如此悲惨的事发生。
“她父母都不在了吗?”
“嗯!她母亲在她上中学时就过世了,父亲在四年前也因为意外而死亡。她的父亲姓里姆,是个酒鬼,经常大白天就浑身酒味手持XXX(听不懂!听诊器?)看诊,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吧!”
“什么意外?”
约翰手叉着腰叹息说:“喝醉酒从火车车门处掉出车外,真是死得愚蠢!”又是和铁路有关的意外,继日置静郎之后,这是第二桩了。
“那是前往XXX(听不懂!地名?)的火车。他在火车经过铁桥时摔落,因为当时已经是半夜,所以根本没人发现。”
也就是说他搭乘的是夜车。我虽然没听懂是开往哪里的火车,不过火村好像听懂了,我们接着往下聊。
“三更半夜站在火车车门处确实危险,一喝醉根本就站不稳。”
“嗯!他从铁桥上摔进河里,遗体在下游的草丛里被发现,是溺死的。大概是经过一天,尸体慢慢被冲到下游去的吧!听说XXX(地名?)的小孩发现他时,尸体四周全是萤火虫。”此时,约翰低声说:“不过……还真巧!他从火车摔落河里的那座铁桥,距离上星期发生追撞意外的现场,只有几公里远。”
“哦!也就是说,旺夫之父里姆先生,是搭乘马来铁道的国际快车出事的?”我偷偷问火村。
“里姆医生搭乘的是前往曼谷的列车天使之都,天使之都马哈南柯什么什么没完没了的名字,就是曼谷的正式名称。”
我好不容易终于听懂了。
“我们先回去了!”淳子边说边握着夏芮华的手,往老虎之家去。
“伤脑筋!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我也想回店里去。”约翰抱怨道。
一名警察责问他:“不行!这怎么行!您得跟我说说详细的晴形。”
“是吗?可是现在在帮我看店的人不太可靠,我希望能够早点回去。”
约翰臭着脸摸着胡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