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仵作适时开口道:“齐捕头,人是毒死的,鸩毒。”
江稚梧呆愣愣望向仵作的方向,余光瞥见那尸体,一阵反胃,又咳得满脸通红。
齐捕头看着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回到尸身身边,问:“鸩毒?”
“没错,眼仁发乌,唇齿有黑血,银针触之发黑,是死于鸩毒,且他后脖颈中央有针尖大的空洞,毒应当就是从这里刺进去的。”
“那胸前的刀伤呢?”
“刀伤窄小,虽深但不及脏器,到胸骨这里便挡住了,不致命。”
仵作拨开伤口周围的肉,给齐捕快头看胸骨上的刀痕。
“这手法……”
齐捕头沉吟着,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要叫危当家的来吗?”候在一旁的手下问。
齐捕头一脚踢开啃食的耗子,点头道:“去裕安镖局把危亦安叫来。”
仵作拿黑布随手盖在尸体脸上:“得了,又要成雨霖舍下头的悬案了。”
“雨霖舍……”
江稚梧立在门旁,喃喃自语,原来那人竟不是死于自己之手?难怪他昨夜行径如此古怪,应当是被雨霖舍的杀手下了毒,想要来她这小偏室躲一躲的。
江稚梧大概还原了这倒霉官差的遭遇。
这会儿上山烧香的人多了起来,驻足围观的人包成了圈儿,低头交耳,都是在谈论雨霖舍的事,江稚梧不欲与这些杀人的勾当有关联,但是无奈那些声音偏偏都往她耳朵里钻。
“毒针杀人,这是今年第几起?十五六次了吧?”
“这谁记得清,不过杀到当官的头上,好像还是第一回。”
“反正有裕安镖局作保,查不到他们身上,官差么,杀了也便杀了。”
“佛祖眼前作恶,早晚报应。”
“什么报应?”一身白衣的男子摇着青玉扇子出现在上青石板路上。
江稚梧循声看过去,正瞧见一张笑眯眯的娃娃脸,五官精致中带着可爱,身量颀长纤薄,搭配轻柔白衣,显得十分无害。
从他身边跟着的官差来看,这个年轻男子便是危亦安。
随着危亦安一步步踏上台阶,周围人纷纷噤了声,为他让出一条路。
齐捕头瞥见这头的动静,也走了过来,迎面和危亦安对上。
“齐捕头,你找我。”
危亦安笑眯眯的,在嗅到齐捕头带来的死人味时,悄悄往旁边让了一步。
“死的叫郑标。”
齐捕头看起来和危亦安是相熟的,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问:“你有印象吗?”
二人并行往土坑边走,隐没在人群里,江稚梧看着他们的背景,远远听到危亦安说,他们镖局只负责运货,至于货是什么,哪怕是他这个当家的,也不知道。
“这话都捕头大人您说过百八次了,就为这事把我喊上山一趟啊,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危亦安,”
齐捕头目光冷冷的,在危亦安脸上扫了一圈:“这回死的是廷尉手下的小吏,你知不知道。”
“官差?”
危亦安声音染上惊讶。
齐捕头压低了声音,把危亦安拉到角落,肃声道:“你们裕安镖局和雨霖舍的勾当,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往雨霖舍只对江湖角色下手,咱们找不到证据,记个悬案也就过去了,但是官差的命你们也敢动?当心玩火自焚!”
危亦安自带笑的眼睛睁得溜圆,鼓起脸颊,看着有些无辜:“死的是个官差,这真是麻烦事。”
“算你识大局,镖局的消息最灵通,廷尉那现在什么势头,应该不需要我多说吧。”
“亦安清楚,多谢齐捕头提点。”
危亦安一拱手,态度乖顺。
齐捕头双眼放光,升起一丝希望。
不怨他着急,主要是衙门积压了一堆和雨霖舍相关的悬案,之前都是些没有官身的平头百姓,死了也就死了,这会回却是官差,还是廷尉手底下的人,谁不知道廷尉头子汪培眼下正得圣宠,不仅官至廷尉署署正,还得了秦太尉青眼收做干儿子。
动了郑标,就是动了汪培的人,就是动了秦太尉手下的人。
联想到秦太尉在南边的声势,还有他那个在宫中做贵妃的女儿……齐捕头暗啐一声,要是不能查出个眉目,他这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如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危亦安身上,只要能得个只字片语,就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把雨霖舍的老巢给挖出来。
齐捕头像饿了三天的狼,眼冒绿光,期待危亦安那张软绵的面孔上软绵的嘴快点吐口。
危亦安也直勾勾顺着齐捕头的目光回看,笑容更深了:“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裕安镖局的保价向来实惠,镖物每天数不胜数,我手下的镖师只管闷着头送,至于送的是金石玉器,家书密信,还是□□的催命符,他们从不过问。
“这是裕安镖局的规矩,齐捕头你应该清楚的。
“还是等衙门有镖局勾结雨霖舍杀人的实证了,再来找我吧。”
危亦安想拍拍齐捕头的肩膀,又在看到他身上泥污的瞬间收了手,改成扬了扬下巴,潇洒走了。
齐捕头涨红了脸喝道:“危亦安!”
危亦安顺着人群给他让出的道翩翩而过,并未回头。
齐捕头气得跳脚,回头看到几个年轻衙役还低头暗笑,一把火直接烧到脑门: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找不到凶手,廷尉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的都跑不了!”
他本不大的眼睛瞪成了金鱼,一鼓一鼓的,在衙役脸上挨个划过,越过仵作,最终落到郑标尸身胸前的刀口上,心起一念……
江稚梧站在门后听完了全部,她虽不知道雨霖舍,对裕安镖局却有所耳闻。作为大安最大的镖局,裕安镖局几乎包揽了大安全部的镖物生意,甚至运送军饷粮草人手不足时,朝廷也会求助于裕安镖局。
如此势力,也难怪捕头衙门心有怀疑也拿他们没办法。
只是,江稚梧没想到,裕安镖局不仅背靠朝廷,还和雨霖舍有牵扯,而这么大的家业,竟是全在这个少年人身上。
雨霖舍。裕安镖局。
江稚梧抵着门板,门板上被那个叫郑标的腰刀切碎的短茬犹如千把利刃刺在她背上,一个出格的念头闪过,她晃了晃头,劝自己不要异想天开。
江稚梧抓起干硬的木棍把门闩上,不再去管外面的嘈乱,左右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她倒了点干净水在帕子上擦脸,又通了通睡乱的头发,刚收拾好自己,就听见妙槿声音干涩的要水喝。
妙槿醒了。江稚梧折腾了一晚好在有所成效,这会儿妙槿完全退了热,睡足了精神便好,连肚子咕噜的叫声都格外大。
江稚梧连忙把晾好的茶水给她送到跟前儿,又解开油纸,取出最后半块儿云酥糕,让她就着温水吃。
妙槿睡了快六七个时辰饿得出奇,三两口就把云酥糕塞下肚,又吨吨喝了半碗茶水才缓过劲儿来,脸颊微烫,报赧道:“明明我是下人,反倒让姑娘照顾上我了。”
江稚梧让她少用什么下人来自居,又把新一轮汤药端来,趁妙槿喝药的时间,将刚才外头发生的事说了一通。
妙槿听到尸体被雨水冲了出来还被官差发现时险些摔了碗,后来又知这桩命案被记在雨霖舍头上,把碗放下兴奋击掌,压在心里的石头没有了,她只觉得呼吸都畅快不少,连说话都更有力气:“没想到他竟是死在雨霖舍手下,那便成了悬案,官府不会再追查下去,这真是太好了!这消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江稚梧看着妙槿,小声问:“你知道雨霖舍?”
妙槿点头:“雨霖舍的名气谁人不晓!也就姑娘常年养在深闺,又不喜欢听那些闲言碎语,才不知道。”
不等江稚梧问,妙槿主动把茶余饭后的听闻全都倒了出来。
原来这雨霖舍是这两年在京中小有名气的杀手组织,相传只要往裕安镖局递交单子,写上名字和赏金,镖局就会把这些单子送到雨霖舍,由雨霖舍主过目后,再分配到杀手中。
至于雨霖舍主是谁,样貌美丑,藏匿于何处,则无人知晓,如此大的人物,江湖上连他的只字片语都没有。
妙槿说的神神秘秘,江稚梧却不怎么相信:“如此说来,岂不是谁有个什么私仇,都可以寻找雨霖舍来杀人摆平?”
“姑娘此言差异,”妙槿眉毛一扬,说起坊间消息精气十足,“百步一街,千步一市,千家万户各有各的仇怨,要是个个都接,先不论雨霖舍忙不忙的过来,岂不是咱们京城的人口都要少掉大半。”
“是这个理,那他们可是按照赏金去接?”江稚梧下意识扣在腕间玉镯上,方才那个出格的念头又爬上她心头……
“也不是。”
妙槿摇头:“听说有些赏钱出到万两,人依旧好好活着,有些赏钱不过百文,却被雨霖舍暗中解决了,具体应该还是看那雨霖舍主的决断。”
江稚梧若有所思,“他倒是个随性的主。”
“也不全然,据说死在雨霖舍手下的还是恶霸豪绅多一些。”
妙槿见江稚梧对这些逸闻琐事有兴趣,便又多说了些:“就前街卖糖糕的乔大爷,他老家的田被村中恶霸占了,他便和村里的几家佃户掏空家底凑了十两银子,送到镖局去,不出三日,那恶霸果然暴亡于家中,从那之后,乔大爷家中再不供财神观音,统统供上了雨霖舍的牌位!”
妙槿把自己逗乐了,打趣说她们这回也算受了雨霖舍的庇佑,回头安稳下来,也要给雨霖舍立上牌位拜一拜。
江稚梧心里存着事,心头压抑,但见妙槿高兴,也跟着露出一个浅笑:“行,到时候我来找木料给你刻一个。”
妙槿见她言笑晏晏,却掩不住眉目间的思虑,心中一滞,怜惜姑娘父母牌位都还没立上,还想着哄自己开心。
而且就她们现在的境遇,又拿什么谈以后的安稳呢。
妙槿忍不住重提下山之事:“实在不行,京城容不下咱们,咱们还可以逃到淮王和祈王那儿去,这些官兵的手总不至于伸到亲王藩地上。”
江稚梧低头避开妙槿的目光,默了默。
若只是隐姓埋名的苟活余生,她确实大可以逃到祈王和淮王的封地去,但放任仇人逍遥,爹娘遭人唾骂,她能过得安心吗。
她嘴角动了动,音色柔软中又带着几分不可欺的定定:“我想留在京中,给爹娘报仇,还江氏一个清白。”
死在报仇路上也好过苟活残生,左右如今她这条命也没什么值钱的。
“姑娘……”
妙槿瞪大了眼,似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这些时间她也想明白了,江家能倒的这么快,除了有人构陷,圣上肯定也是默许的,她没读过什么书,看不懂官场手腕,但是有件事她能肯定,那就是这世上的黑白都是圣上说了算,圣上都不管的事儿,又有谁能管的了。
但是看着江稚梧说完这话,眸中终于有了生气,她又实在开不了劝说的口,只得委婉道:“姑娘这是圣贤书读多了,入了定,要把自己也赔进去啊,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会心疼的。”
江稚梧拉着妙槿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不怕。
“爹娘会懂我的。”
说完眼睛弯了弯,有了丝笑意。
妙槿一怔,不知道多久没看到姑娘笑了。
“姑娘还是笑起来好看。”
她宽慰道,心想要是能多看到姑娘的笑颜,又何必阻拦,便索性不去想那些不好的念头,反握住江稚梧的软玉般的手:“姑娘懂得比我多,只要姑娘愿意、不后悔,妙槿就支持姑娘!”
江稚梧点点头,也紧紧握住妙槿的手,二人一时相顾无言,外头围观群众吵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一时间房间静得仿佛空气凝滞。
这时,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
“开门。”
是齐捕头的声音。
江稚梧按住要起身的妙槿,转身去掉门闩,小心拉出一道眼睛宽的缝隙,透过那缝儿小声回话:“大人还有何事?”
齐捕头咳咳清了清嗓子道:“这死的是官府的人,你又宿在附近,须得随我回衙问话。”
江稚梧本就官司缠身,对捕快之流心有防备,此刻不敢妄动,低声说了句:“昨夜雨大,小女睡得深沉,什么声响也没听到,就不必再问了吧。”
齐捕头眼珠子左右晃了晃,面上有些不耐烦:“你说了算我说了算?出来!”
江稚梧直觉没好事,适才仵作已经验出动手的是雨霖舍的杀手,既然已经排除了她行凶的嫌疑,按照大安律法就不该再带她去衙门,就算要问话当场问了即可,为何偏偏要她去衙门一趟?
不待她继续细想,齐捕头带泥的指甲已经从门缝扒住门板,又拉又踹打算破门闯入。
如此拿人的架势,只怕问话是假,要把这罪名强行栽在她身上才是真!
几乎是下意识间,她拼尽全力抵上木门,门缝瞬间夹上齐捕头四根鹰爪般虬曲的手指。
“刁民!”
齐捕头没想到这落魄女子还敢反抗,连忙抽出手来,痛呼之余连忙怒吼手下:“都愣着看戏呢!”
佩刀捕快们迅速聚在门前,手按在刀上,只要齐捕头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砍碎了门板进去拿人。
捕快们的阵阵脚步声宛如踩踏在江稚梧心上,让她心惊肉跳,恨不得能有道地缝躲起来。
这边的情况不对,妙槿也来到门边,冲着外面分辨:“大人要抓人,或者有人证物证,或者就带着逮捕文书来,没有空口白牙就要拿人的道理!”
齐捕头没想到屋内还有人,被噎了一息,随后冷笑道:“衙门逮捕嫌犯天经地义,要什么文书!”
他声音粗厚有力,像棒槌敲在鼓面上,震得门板后的江稚梧二人脊背发颤。
妙槿低着嗓子问:“姑娘,怎么办?”
江稚梧压着不安,强迫自己冷静,快速盘算了一番,这门板早就朽了,屋子里的桌凳也都松散易折,加之外头静悄悄的,想必围观的百姓也都被清走了,齐捕头就算把房子拆了强行抓她也不怕有闲言碎语,堵是绝对堵不住的……
思索片刻,她咬了咬牙,重新开门,往诸人面前一站:“是小女冒失伤着大人了,小女可以配合大人回衙问话,只是希望大人能宽限一刻,容小女和同伴把东西收拾上,就随大人走。”
鼓足了勇气的嗓音还是带着怯意,刚刚收拾过的面容苍白素净,鬓边还有两缕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憔悴中有种脆弱的美,如初生雏花般瑟缩着。
一圈的男人原本摸在佩刀上的手搓了搓,相互笑了笑,看向齐捕头,要对这样的娇花下手,他们还真有点不忍心。
齐捕头最好这女人老老实实跟他回衙,能少生事端就少生事端,谅她那副没骨头的样子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不耐烦地挥挥手:“麻利点。”
江稚梧低眉顺眼应了,掩上门回到房中。
“话虽如此,我怎么觉得她不会轻易跟我们走呢?”一旁仵作嘀咕。
“不想走也得走,由不得她。”齐捕头语气轻蔑,提了提腰带,得意道:“抓雨霖舍抓不到,抓个女人还是容易的。她一个流民,用来顶包最合适,到时候只要你写验尸录的时候仔细着点,别提那些不该提的,咱们就能在廷尉那交差了。”
齐捕头不知道,这房子旧得很,什么声音都能透进去,他的盘算被屋内二人听个正着。
妙槿压低了声音咬牙怒骂:“欺人太甚!没本事抓真凶就想糟践我们!”
江稚梧咬紧牙关不说话,她早就猜到了齐捕头的想法,但是听人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还是如冷水泼面寒意彻骨。
要治罪一个人可真容易,她爹娘稀里糊涂背着罪名死了,她眼下也要被人按上杀头的罪。
看来这天下没有王法,上头的官官相护,党同伐异,下面的欺上瞒下,草菅人命,她突然非常理解,为什么会有雨霖舍的存在,为什么那些百姓家中不供奉神佛而供奉雨霖舍。
思绪嘈乱的瞬间,她确定了之前那个摇摆不定的念头——若有幸躲过今日这一劫,她也要找那神通广大的雨霖舍拜一拜。
思及眼下情形,她从怀中掏出昨夜从东厨带出来的火折子,对妙槿一番耳语……
等待的时间,齐捕头拉着仵作回到郑标身前,要对他胸前的伤口做了一番处理,确保回衙二次验尸也能说得通。
夏天气温高,加之泡过水,郑标的尸身气味儿极大,简直像那种沤了十多天的烂肉挂在了鼻子底下。
“死了还不让人安生。”
他朝郑标胸口补了一刀直插到底,而后快速拉过草席盖在郑标身上,企图遮掩味道。
“头儿,你有没有闻到有股烟味儿?”仵作抽着鼻子问。
齐捕头心情极差,踢了一脚草席:“我只闻到他娘的臭味。”又回头冲衙役们喊:“那女人呢,出来了吗?”他只想赶紧了了这件事,回家好好沐浴一番。
“还没出来呢,小娘们动作忒磨蹭。”
衙役们嫌站在日头下太晒,这会儿都蹲在偏室门前的树荫处。
“诶,那房顶怎么好像在冒烟啊?”其中一人戳了戳身旁的人,指着偏室的草棚顶。
另一人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看见一道灰灰的烟雾:“还真是,小娘子在里头做上饭了?哈哈哈哈哈!”
齐捕头脸色一黑,臭气熏天的还能想到吃,真是一群饭桶!
另有一个衙役感觉到了不对,来到门前喊了两句,里头没人应。
齐捕头再没耐心等下去,推开衙役,抬脚踹上房门!
砰!的一声,木门直接整个掉在地上,大量黑烟滚了出来,屋内空无一人,唯有火光冲天!
衙役们见势不对,打井水、用衣服扑、七手八脚地灭火,齐捕头更是直接冲了进去,只看见后墙的木格窗被火烧断了,破出一人宽的大洞!
“……”
衙役们面面相觑,他们看江稚梧一个羸弱女子说话都带喘,没考虑过她会逃跑,压根没在后窗设防。
齐捕头咣咣两巴掌甩在手边衙役的脸上,发狠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追!”
衙役们忙点头哈腰,翻过窗户顺着找人。
这些衙役自认身强体健,抓两个女人还是轻而易举,然而绕着山上山下搜罗了两圈,愣是连片衣角也没翻找出来,垂头丧气地回到齐捕头身边。
齐捕头愈发来气还要再打,仵作拉住他安抚道:“人既跑了,再打他们也无济于事,不过跑了有跑了的做法,她要没犯事跑什么?左右咱们都见过她的模样,只消找画师给她画上通缉令,总有把她挖出来的那一天。”
“也只有这个法子。”齐捕头狠狠呼吸了两口气,勉强平复了情绪,下令回衙。
纷闹了一整个上午的山腰终于重归安寂。
烟雾尚未散尽的屋内,妙槿从层层草垛遮蔽的桌下爬出来,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了,回身搀着江稚梧也站起来。
江稚梧面色发白,虽然事先用湿帕掩住了口鼻,但还是呛了几口,猛地起身有些头昏脑胀的。
妙槿扶着江稚梧挪步到后窗前,窗框和外面泥地上脚步纷乱,妙槿道:“好在姑娘聪明,做出了逃跑的假象,把那些官兵都引开了,要是真跑,咱们可真跑不过他们。”
江稚梧抚着胸口把气喘匀,轻声道:“那群官兵看着油滑粗莽,领头的捕快又脾气急躁,十有八九不会仔细搜查这屋子,看到窗破就会直接怀疑咱们跑走了。”
妙槿记恨着齐捕头要拿她充罪,恶狠狠咒道:“没有正经本事,满脑子歪主意,下山也找不到我们俩,又蠢又坏,早晚被扒了那身臭官皮!”
江稚梧垂下眼眸,心知即使抓不到她们,这罪名也一定会栽在她们头上,如今廷尉和衙役都在找她,今后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此次能够九死一生逃过,那以后呢?
她苦恼地皱起眉,又甩了甩发晕的脑袋,似是清除了杂念,放长眼量望着窗外:“我们也下山,去裕安镖局。”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男主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