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条有两张……死者的性格特征……值得怀疑的细节……老郜何许人也……许建设的“阴谋”……突然出现的林乔……三个人险些落在套子里……
与警察们谈过话的嫌疑人多如牛毛,各种各样的表现可以说应有尽有、五花八门,故作深沉是比较常见的一种,也是比较容易识破的一种。故而在不少拙劣的电影中,警察大多在对方话音未落之际,一掌拍在桌子上,再来上一声令人尿裤子的断喝,后边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其实,那是导演在办案子,导演本身就是四川骡子学马叫的那种人,不可以太在乎。袁守方不只在一个场合说过:“千万别和那些破导演学,能把你学毁了!”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文奇的深沉绝不是装出来的。袁守方的眼睛一向很准,装的和真的他不用看第二眼。
“你当时没感到奇怪么?……那张条子。”
“没有没有,我当时只是感到很开心。”文奇翘了翘嘴角,“说到奇怪,那是被抓进来以后的事。因为我有足够的时间回忆了。”
“越捉摸越怪是不是?”袁守方觉得,从心理逻辑上说,这是最正常的。
文奇点头:“正是。”
文奇的视力不是很好,但他还是在五米开外就认出了纸片上那三个大字:许建设。
每个字都不小于鹌鹑蛋。
许建设属于那种不会着意幽默有时却挺幽默的人,大多令人开心的时候,她自己反倒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笑。
老百姓管这种人叫“傻大姐”,比较贴切。
文奇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攥着油条,望着那三个“鹌鹑蛋”哈哈大笑,笑得非常爽朗。邻居老缪的媳妇奸细般地从门缝探头往外看,文奇道:“缪家大嫂,你看见那个贴纸条的人了么?”
话音落时,那个女人已经闪电般地不见了。
文奇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十分多余,除了让那个总想刺探他人隐私的女人多一分不愉快以外,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得不到。于是他把装豆浆的小锅搁在地上,又把油条搁在小锅上,在裤腰上抹抹手,揭下了那张留言。
这样,留言上便永远地印上了几个油乎乎的手印。说到这儿的时候,文奇问袁守方:“你是昨天赶回来的?”
袁守方很虚伪地点点头:“这么说也行。”
“你见到那张留言条没有?”
袁守方道:“说实话,我非常想见到,可是……”他耸耸肩。
文奇叫起来:“不应该呀,难道你们没有搜查我的住处?我想象中的家,现在应该比地震以后还惊心动魄!”
袁守方笑:“那是纳粹和日寇的作法,我的部下怎么能干这种事呢。房间倒是检查了,不过那是在你们单位头头的陪同下进行的,要知道,这个过程不能省略。”
文奇表示理解:“是的是的,我在那个大个子的眼里终究是个杀人犯。关键……关键是那张留言条,他看见了没有?”
袁守方到怀里摸,摸出了一张留言条:“留言条倒是有一张,不过用那个大个子的话说,这是他从你身上发现的,当时你醉得不醒人事。还有,这上边并没有油渍。”
文奇认出了那张纸条,道:“那是第二张,不是第一张,第一张上有油,而且有许建设的签名,这张上只有一句话。”
袁守方歪着脑袋看那句话,念道:“‘我去老郜家,你也来吧,有要事。’是的,没有签名。”
文奇:“所以说,那是第二张。”
袁守方:“到底有几张?”
文奇:“两张,当然是两张!”
“你们的检查肯定有遗漏。”袁守方把火腿肠塞进嘴里,瞟了瞟老杆儿和艾菲,“这个毛病和我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不过丫头,你不是反复强调女人比较细吗?连一张带油渍的留言条都没注意到?”
艾菲道:“这主要和思路有关,我们更重视的是文奇的抽屉和书柜什么的。事实证明,他那里的确有死者的照片。老杆儿,把照片给队长过目。”
老杆儿道:“他一早就看过了。柴那,你还看吗?”
袁守方道:“那是人家知青时代的留影,结案后还给物主本人。噢,还是给我吧。此外,那‘老郜’你们见到没有?”
老杆儿从公文架里翻出四五张挺旧的黑白照片递给袁守方,道:“见个屁,文奇死活要见到你才肯招供,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说。所以,这个‘老郜’对我们来说只是个姓氏符号。”
“这就是精神病人的毛病。”袁守方表示原谅:“你,马上打电话到队里,叫几个手脚麻利的人重返文奇住所,一定要赶在文奇到家前找到那张有油的留言条,同时把屋子收拾整齐,让文奇到家时产生错入宾馆的感觉。”
艾菲道:“也就是说,你真把他放啦?”
“不放干嘛?拘留所又不是制药厂。”袁守方起身往树林深处走,“我在给你们擦屁股呀,同志们。”
“嗨嗨,你干嘛去?”艾菲叫。
“撒尿!”袁守方头也不回地说。
老杆儿打完电话道:“看见没有,动物的本性仍旧很明显。”
艾菲没说话,她心理想:怎么回冒出两张条子呢?姓郜的又是什么人?
袁守方的那泡尿撒得很长,十分不可思议。回来以后他说他困了,希望能打个盹儿。艾菲道:“不行,你一觉还不睡到天黑了。”
袁守方打了个哈欠,伸手抓过了饮料瓶子:“唉,老子已经口干舌燥了。”
“都尿出去了。”老杆儿道,“请吧,继续‘话说’。文奇还记得第一张留言条的内容吗?”
“他已经在拘留所里研究了三天啦,你说呢?”那张油乎乎的纸条上是这样写的……
大傻瓜:
见到条子马上到家来,我有事跟你说,马上来!你要是不来我对你不客气!
许建设
当时也好,被关在号子里的三天也好,文奇每想到这纯“许建设式”的留言,都会忍耐不住地激动。就仿佛看到许建设半躬着腰傻嗬嗬朝他笑的那种表情。这么好的人怎么会不得善终呢?她不可能有仇人!
袁守方完全能体会到文奇的心理,他让文奇仔细地介绍介绍许建设的情况,文奇的话就收不住了。谈话的时间之所以那么久,这部分内容约占二分之一。许建设的为人可以归纳为:简单、善良、缺心眼儿并多少有些土。
袁守方认为这多少有些不好解释,因为许建设再怎么说也是城里去的老插,回到城里后理应慢慢“洋”起来,可她却还是那么土。
文奇告诉他:事实上许建设回城本身就很不情愿的,她抱怨所有返城的人,质问人们当初的誓言为什么就不算数了,不是说扎根农村五十年吗!你们这些人……
袁守方认为许建设恐怕在林场待傻了。可怜!
文奇强调许建设所说的“你们这些人”里不包括他,那时候他已经是工农兵学员了。他是那批知青中唯一上大学的。许建设在林场坚持了许多年,结果林场的人都跑光了,她只好提着两个破手提包回来了,人看上去挺木的。
文奇说到这儿的时候开始激动,袁守方很有经验地把话岔开了,绕了一大圈才绕回来。文奇说许建设回来的时候和叫花子差不多,要什么没什么,甚至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文奇先是在学院的资料室给她联系了一份保管员的差事,打算让她慢慢熟悉情况,再想办法过渡到打字员一类有些技术的岗位上。可是许建设没干多久就说她受不了啦,死活要离开这个“到处都是纸的地方”。袁守方指出:她八成受过刺激!文奇说太对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许建设不承认这一点,接着就调走了,也就是现在干的这个帆布厂。要说土,那真是土到家了。
“她土得可爱!极可爱!”文奇说到最后差不多要哭了,“这样的人绝不应该死得不明不白呀是不是?”
袁守方也不是个随便动感情的人,可那会儿他觉得有些难以克制的冲动。是的,许建设是个极端的例子,可她身上烙下的时代印迹却写着两个字:悲剧。
“你面前这个人,”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生下来就是替天行道的,但是你不能对我有丝毫保留!”
文奇用力点头,而后说了下去……见了这案子,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回屋换了鞋就奔四平小区而来,是打车去的。
天多少有些阴,但还不至于下雨。整个城市浸泡在嘈杂的市声和灰乎乎的飘浮物中。都市的污染总之是越来越严重了,那正是上早班的高峰期。
赶到四平小区的时候,那些晨练的老人刚刚进入最佳状态,所以他和人们打招呼没有谁搭理他。
许建设有一回说:“等我退休了,也学着打太极拳。这个运动实在是挺高级的。”
文奇说到这儿时又有些感情失控。
到底是个女人,艾菲不知怎么就受感染了:“哦,许建设是个善良的弱者。”
袁守方白了她一眼:“你也快变成弱者了。这不好。”
“有同情心不是坏事。”老杆儿挥挥手,“听我说,柴那,这里有个值得怀疑的细节:许建设既然敲了门,就不应该再贴什么条子。反之也是一样,你说呢?”
“什么反之也是一样?”袁守方似乎在故意问。
老杆儿道:“这不是明摆着么,她既然贴条子,那个敲门的举动就纯属多余了。”
袁守方拍拍老杆儿的膝盖:“这证明你听的很认真,继续认真!最后咱们一并分析。”
艾菲嚷道:“我怎么没听出来呢?这个细节其实挺明显的!”
“你光顾着受感染了。”袁守方说。
按照文奇的说法,他刚刚绕过第二幢楼,就被守电话的那个老太太纠缠上了,大约耽误了三四分钟的样子……后来报案就用的那个电话。
老太太能有什么大事,为的是几个电话钱。
老太太抱怨他老是来电话,而电话钱却是人家许建设出。“你应该知道,文总,许建设她们那个厂子的经济效益越来越不行了,挣几个钱可是不容易呀!你倒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许建设吃饱了也是全家不饿,大妈。”
老太太动员他索性娶了许建设,而文奇实在不好把自己有精神病的事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再者说了,他和许建设始终不存在那个意思。
“大妈,以后我来交这笔钱,你不要跟她收就是了。”他果断地摆脱了老太太的纠缠,绕过了楼侧那扇又阴又湿的墙。
许建设的第二张条子赫然贴在门上,文奇一眼就看见了:
我去老郜家,你也来吧。有要事。
当时文奇真是气得要死,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许建设在成心把他当猴子耍。许建设经常会冷不防地和他开这类国际玩笑。开过以后她会很认真地告诉你,这么跑一跑对身体如何如何有好处,你不应该说我而应该谢谢我云云。
说到这儿时,袁守方不得不打断一下他的叙述。让他说说老郜是谁。所以,他虽说头天晚上刚回来,却比老杆儿和艾菲先弄清了姓郜那人的初步情况。
老郜全名郜建廷,是文奇和许建设在嵩山林场的同伴,老插一个。岁数略大,因此是户长。嵩山林场方园40多平方公里,分布着十七八个同样的知青点,平时难有往来,连工资都是专人来送,就象送信差不多。逾期不发的事如同家常便饭,有时郜建廷不得不到总场去取。顺便从供销社带些盐巴,火油等回来。这恐怕是他们和外界的唯一联系,没有变成野人真是万幸!
那时他们那个点共有五人:郜建廷、文奇、许建设,还有一男一女,男的林乔,女的杨小眉。把他们两个放在一块说并不想证明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没有,他们各是各。扬小眉后来嫁给了老郜,那是离开林场以后的事了。
至于文奇当教授和林乔出国,那更是以后的事了。
文奇说不出老郜的更多的东西,因为这个人很平常很平常,走在大街上随便碰上一个四十六七岁的男人,那八成就是老郜。
老郜回城后在一家很小的厂子当钳工,许建设回来那年他辞职干了个体,开了个修摩托车的铺子,经营得还算凑合,那一年是81年,因为许建设的归来,所以记得很清楚。
袁守方想知到许建设为什么81年才回来,文奇说我不是说了么,要不是林场散伙了,她可能现在还坚守着呢!许建设那人对大自然的热爱超过了城市,总好象对大都市格格不入。
袁守方说:“明白了,你继续说。”
文奇问:“说谁?说许建设还是说老郜?”
袁守方:“当然是老郜。”
文奇说:“郜建廷的情况也就是这些了,小家小户,没发什么大财,小钱是不缺的。姑娘,老婆,小康恐怕算得上。平时我们不太往来,除非有什么事情。”
“那天早上怕就是有什么事情。”袁守方说。
文奇说是:“是的,我愤怒已毕,就在许建设的房门上踢了两脚,听听动静她的确不在,于是撕下那张条子去老郜家。后来这张条子被那个蛮不讲理的大个子搜走了。真他妈不是东西!”
袁守方笑道:“文总,你这个人好象不太斯文。”
文奇道:“许建设死的太悲惨了,难道不是吗!”
袁守方觉得文奇的思维开始跑马了,斯文和命案有个球关系!他担心文奇犯病,幸好没有。
文奇说他有些累,希望能靠在墙上说。袁守方同意:“那没问题,你随便靠吧。要不要抽烟。”
文奇说:“我怕得癌。”
依照时间顺序,下面的情景是这样的……文奇赶到了老郜家,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修车铺子。那时候老郜已经不亲自修车了,他顾了两个伙计,伙计动手,他动嘴。用他的话说:“科学技术也是生产力。”
“文奇,你好久不见了,印堂好象不如上次见你时亮了。”郜建廷这么说。
袁守方听到这里,认为姓郜的是个有眼水的人:“他说的对,你一定要去看看肝,继续。”
文奇说:“被关押期间我回忆了一下,我和老郜将近半年没见了。他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副打不起精神的鬼样子。当年在林场就是这个德行,其实他的心眼儿挺多的,正可谓人不可貌相。我问他‘到底什么事呀,你们十万火急的把鄙人宣来?’”
郜建廷好象没听懂:“什么意思?谁宣你啦?”
“是不是打算装傻。”文奇大叫,“我现在有充分的时间奉陪!”
郜建廷也叫:“咳咳,你发烧啦!越说我越听不懂了。怎么见面就象咬人似的。”
文奇把那张留言条甩过去,郜建廷一看就笑了:“没有影的事,你一定是上当了。不要以为只有笨人上聪明人的当,聪明人更容易上笨人的当。”
话虽如此,郜建廷还是领着文奇往巷子里的住处走,边走边说:“也说不定她真有什么事呢?她说到老郜家,咱们就到老郜家去看看。”
家不远,说话就到了,杨小眉在,他们的女儿也在。
文奇记得这姑娘的小名叫阳阳,但不敢肯定,因此没有冒然开口。杨小眉说:“阳阳,还认得文叔叔吗?”文奇这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还行。
阳阳肯定听过文叔叔的“故事”。捂着嘴窃笑,杨小眉让阳阳快走,晚了要迟到的。然后告诉文奇:“这个姑娘学习不行,刚刚联系了一家技校,学习服装剪裁。不知道能不能学出来。”
郜建廷问杨小眉:“许建设没来吧?”
杨小眉道:“没来呀,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来?”
事情发展到这里,文奇彻底相信自己上当了:“啊,许建设看来大有进步哇,阴谋地干活!你们两个信不信,照此速度,她用不了多久就能跟上时代了!”
郜建廷也挺开心:“是的是的,我听什么人说过,有的人开蒙的年龄就是比别人晚些……”
话还没说完,杨小眉呀地叫道:“该死该死,我知道怎么回事啦!不是说今天晚上要赴宴吗?许建设负责通知文奇呀!她一定在和文奇捉迷藏。”
郜建廷恍然:“啊,猪脑子猪脑子!你知道吗文奇,林乔那龟孙子回来了!”
“五个人全出场了。”老杆儿的语气意味深长。艾菲推了他一掌:“不要那么得意好不好,冰山还没浮出水面呢!对吧柴那……”
袁守方阴险地扭过脸:“但愿我这次又听错了!”
随即板脸喝道:“不许打岔!”
关于林乔的情况文奇只能提供一个大概。因为文奇是最早离开林场的。71年去到74年离开,他实际上只在林场干了3年多些,他属于比较典型的工农兵学员。
林乔曾有心和他竞争那个上大学的名额,不久便知趣地放弃了,他出身不好……他爸是个小业主,他的一个大伯跟着蒋介石去台湾了,还有一个舅舅在马来西亚挣钱。
很可能因为这个,在后来的日子里,两个人的关系很一般。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还是第三年(好象是第三年)林乔考走了。对,是第三年,79年正是恢复高考的第三年。依照文奇的讲述,袁守方排出了这样一个时间顺序:
74年,文奇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离开林场。
75年,杨小眉病退回城。
79年,林乔考上大学离去。
79年末,郜建廷随返城大潮告别林场。
81年,许建设因林场濒于解散归来。
所以排这个顺序,完全是出于习惯。文奇没有特意说,是袁守方在脑子里稀里哗啦排出来的,比较象打麻将的理牌。
文奇说林乔读完了大本就出去了,那时候海外有人的家伙都结束了夹着尾巴做人的历史,仿佛一夜之间就完成了由丑小鸭到白天鹅变化过程。林乔走的时候请大家吃了一顿,文奇去了,他说他不在乎林乔的示威。事实上也看不出林乔有那个意思。那一别就到了现在。
“说好了,许建设负责通知你!”杨小眉道,“想不到她竟然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老许有进步!”
“我会找她算帐的。”文奇的心思在林乔身上,“林乔是哪天回来的?他不是拿到绿卡了吗?”
郜建廷道:“准确回来的日子咱们也不好问,他能记得咱们这些人已经很不错了。龟孙子据说很有钱。”
文奇问:“咱们请他还是他请咱们?”
“当然是他出血。人家现在干的是进出口贸易。”郜建廷很有些眼热,“国外的买卖做大啦!”
老杆儿蹭地跳起来,神情异常激动:“对不起柴那,我必需打断你一下。艾菲,把生物所的说法告诉柴那。”
艾菲也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反应了过来:“哦,看来真有戏了!听着队长,你那个建议英明极了。生物所的人说,那种绿蜘蛛很有可能来自国外!”
袁守方吃了一惊,确实吃了一惊。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英明,但是他很惊讶:莫非真的歪打正着吗?林乔!国外,绿蜘蛛,现场……
有那么一会儿,三个人都没话可说。此推论挺古怪也挺吓人的。据说麂子会被自己放的屁吓一跳,他们被这个推论吓了同样的一跳。
“坏了老杆儿。”袁守方拍着那本来就很靠后的额头,“我的思路完全被你破坏了。噢噢,不怨你!你干吗看着我不说话,我不是没怨你吗!”
老杆儿象领袖似地一手插腰,一手摆动着:“不要这样嘛,柴那。这显得太不成熟了,你平时不是个爱激动的人嘛。你的情绪是反常的,反常的情绪又说明了什么?”
“……”
老杆儿:“为什么不说话?你看出来了么艾菲,柴那已经落在套子里啦!”
艾菲十分同情地望着袁守方,最后提心吊胆地说:“我觉得他说到要害了,队长。”
袁守方默默地抽了几口烟,然后歪着头问:“你们俩难道不在套子里么?”
老杆儿象古代的士卒似地单膝跪地凑近袁守方,口吻开始急切:“说真的,亲爱的柴那,你是不是认为答案已经有了?”
袁守方慢悠悠地摇着头:“你小子别有用心,想把老子的挡次拉回20年前初出茅庐的水平。用不着煞费苦心啦,你们编了一个幼稚可笑的小把戏。”
老杆儿急了:“可人家生物所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生物所怎么说的我不管,首先我们不能变成生物。我问你们,林乔来过拘留所吗?对呀,他并没有来过。可拘留所的墙上为什么也有那么一个蜘蛛?再说了,林乔是个体面的商人,而不是那种浑身长满了跳蚤的狗……实在对不起林先生……我的意思是说,林乔总不会带着满身的蜘蛛跑来跑去吧?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总而言之,我如果真的落在套子里,恐怕就不可救药了。”
艾菲大失所望,看了同样大失所望的老杆儿一眼,道:“队长,这么说,我们白高兴了?”
袁守方道:“不仅是你们,我刚才也白高兴了。继续和生物所保持联系,一定要弄清那绿蜘蛛的来龙去脉。好了,收拾东西,回城。”
发了几分钟的高烧,体温恢复了正常,老杆儿收拾着东西道:“你的情况只汇报了一半。”
“另一半我会在回去的路上汇报。”不久,警车上路了。
文奇对所有的聚会都是充满热情的,不管对方是谁,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之有吃的就行。这倒不是说他是个吃货。不,他图的是那份热闹。患精神病后,他一直挺冷落的,除了和许建设走动走动,基本没有社交。
当下,他问清了时间和地点准备走。郜建廷说:“算了吧,在我这儿糊弄一顿午饭总应该赏脸吧。我当然没有林乔那么大的气魄,街头小店有请。”文奇二话没说就接受了邀请。
杨小眉要等着女儿回来,同时不愿意和他们这些大男人搅和,便没去。
用文奇的话说,那顿午饭吃到下午三点多,脾酒喝了7瓶。袁守方心想:这个人的肝好不了。
“难怪你晚上喝了个烂醉。”
文奇笑道:“这和中午那顿酒没关系,那些啤酒早尿出去了。”
“好了,接着说吧。”袁守方作了个手势。
文奇便接着说了下去……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林乔的晚宴定在6:30。郜建廷说你索性别回家了,在我那儿眯一觉,晚上咱们一起去。
文奇说:“你们家那屁股大的地方够谁睡的,我还是回去吧。我的大床横着竖着都能睡。”
郜建廷说:“还是得有本事!连床都与众不同。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天黑前我去接你。”于是便分了手。
他回家扑在床上一觉睡到傍晚,直到被老郜敲醒。开门时,见郜家三口收拾得五光十色的象是要出嫁,阳阳更是青春得让人睁不开眼。文奇说跟你们走在一起连我都不好意思,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来提?我来充当马仔。
郜建廷说算了吧你,这里头你是学历最高的。提东西的应该是我。四个人打了辆“皇冠”,直奔“天外天”酒楼而去。说实话,那个发生悲剧的黄昏没有任何不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