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漏泄,莺吟燕舞,暖风轻拂。苏绾绾迎上了郁行安的目光。
云彩像是被风推走了,在这一瞬间,日光更为耀目。
郁行安长睫微垂,目光落在苏绾绾身上。
两人仅是对望须臾,越国公世子就露出极为崩溃的神情。
他挺起胸膛,打断两人的对视,再问了一遍:“苏三娘,你怎会在此处?可是要回家?”
苏绾绾收回视线,正打算回答,却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她抬眸望去,看见郁行安正巧收回目光,唇畔一丝笑意。
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是笑越国公世子,还是笑她?
苏莹娘替苏绾绾回答道:“我身子略有不适,三娘送我出府。”
越国公世子面色涨红,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孟浪,仓促地收回视线,行了个礼,说一句“苏夫人好”,又道:“既如此,我便送你们出去吧。”
苏莹娘不好推拒,一行人便一起出府。
一路上,越国公世子隐约露出不安的神色。
他很想把郁行安支开。
可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爹本来就好生叮嘱,说这郁行安前程不可限量,命他一定要交好。他方才说带郁行安出府去玩,他不敢贸然变更提议,得罪郁行安。
他只好走在苏绾绾和郁行安的中间,一时间又恨自己生得比郁行安更矮。
倘若郁行安要看苏绾绾,只需要越过他的发顶,轻轻垂眸一看。
幸好郁行安始终没有垂眸,仿佛并不在意同行的这位小娘子。
苏绾绾并不知越国公世子一路的心惊胆战。他们到了门口,说了几句客气话,苏绾绾对侍女道:“你回去跟母亲说一声,就说我有要事,先行回家,望她见谅。”
侍女转身去办,苏绾绾正打算上车,门内就出来一个郎君。
这郎君看上去二十三四岁,仪表不凡,衣衫华贵。
苏绾绾认出,这是尚书省左仆射崔宏舟。
越国公世子果然上前行礼,笑问道:“崔仆射这是要回家?”
崔宏舟略有些倨傲地点点头:“正是。”
他的目光从越国公世子身上滑过,落在苏绾绾身上,停留数息。
苏绾绾垂眸,侧过身子。
崔宏舟挪开视线,看见不远处的郁行安。他露出笑容,上前几步,拱手道:“不知郁翰林也在此。”
郁行安转过身,也拱了拱手,和他寒暄。
苏绾绾和这两人不太熟悉,便只和世子告辞,又搀着侍女的手,打算上马车。正在此时,几匹马奔跃而来,堪堪在越国公府的大门前停下。
门边的一树梨花被风扬起,缓慢地落在苏绾绾身上。
其中一个骑马的人翻身下马,他紧紧皱着眉,看了看苏家的马车,又盯着苏绾绾,问道:“苏三娘?你看见你大姊了么?”
这是吴仁道,苏绾绾的姊夫。他总是在皱眉,眉宇间有很深的川字纹。
姊夫想对大姊动手,大姊暂时不想见他。
苏绾绾想到这里,平和道:“大姊竟也来了么?我一路未见,感到有些无趣,正欲回家呢。”
吴仁道露出迟疑神色,他再次瞥一眼苏家的马车,望向崔宏舟等人:“诸位可有见到拙荆?”
朝中派系林立,吴仁道和崔宏舟向来交好。
崔宏舟回答道:“我刚出来,不曾见到其他娘子。”
吴仁道眉头皱得更深,望向越国公世子。
世子眼珠一转,连忙笑道:“不知吴尚书寻苏夫人有何事?我这就吩咐家中下人,若是见到苏夫人,便将她带到尚书面前。”
“不必了,没什么大事。”吴仁道一边说,一边看向郁行安。
苏绾绾忍不住也望向郁行安。
梨花的花瓣缓慢飘落,郁行安缓声道:“未曾。”
越国公世子震惊地看着郁行安。
吴仁道面色犹疑,扫视他们几眼,上前和崔宏舟攀谈。
之后,他将崔宏舟送上马车,又和郁行安酬酢片刻,才往越国公府里面走。
苏绾绾默默收回视线,犹豫须臾,对越国公世子和郁行安行了一礼。
郁行安淡淡颔首。
越国公世子则笑道:“苏三娘,你放心,我皆明白的。”
苏绾绾:“……”
她一路回到家中,苏莹娘憔悴数日,说要去找那个别宅妇,看看吴仁道为何变了心。
她们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姊妹。阿娘除了她们,还生了一个孩子:苏家二郎苏敬禾。
苏敬禾生得俊朗非凡,向来关切同胞姊妹。他听闻此事,便提议让苏绾绾陪着去。
苏莹娘有些犹豫,苏敬禾道:“大姊,我未到休沐之日。三妹向来擅机变,你带上她,若是遇上什么事,她也可以帮上忙,其他人我放心不下。”
苏莹娘只好带上苏绾绾。
翌日,两人乘坐马车,到了金鸟寺山下,见今日竟已封山,苏莹娘命人去打听,侍女回来道:“郁翰林今日要来拜访,主持便说,要让郁翰林欣赏山中景致,命人封了山。”
苏莹娘微讶:“金鸟寺住持也如此推崇郁翰林吗?”
先帝穆宗沉迷炼丹,大裕国力又逐渐衰退,阆都寻仙问道之人众多,佛寺、道观无数,其中金鸟寺香火最为鼎盛。
金鸟寺的住持佛法精深,名声在外。如今的圣人,有时也会召金鸟寺住持入宫说话。
苏莹娘感叹片刻,又觉得正事要紧,便让护卫们开道,一路去往那个别宅妇的庭院。
马车拐过一个岔路口,车轴忽然断了。
苏莹娘大惊,护着苏绾绾下了马车,问道:“是谁办的事?怎会选这样差的木头做车轴?”
“似是先前被三娘处置的邹管事……”有人小声回道。
苏绾绾之前管家,处置了一个贪墨的邹管事。如今看来,他倒是不冤。
苏绾绾遣人去寻两顶软轿,又安慰苏莹娘道:“快要到了,不会耽误多少工夫。”
苏莹娘点头,两人正说着话,便见到郁行安骑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