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餐时,他们碰了面,戈登依然在推敲的状态里。
“昨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又把我们的看法重新考虑了一下,我认为我们应该放弃我们的看法,因为它们不会带来什么成果。”
“不会奏效?”
“不会,有两个障碍让我觉得毫无希望。想想看,如果布拉泽胡德没有搭乘那趟四点五十分从帕斯顿·奥特韦莱出发的火车的话,就能够理解戴夫南特为什么要紧张了。他可能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可能会看到布拉泽胡德到达了奥特韦莱,却没有搭乘前往惠特彻奇的火车——即使他什么也没有做,他也会发现事情有点儿不对头。但是,如果戴夫南特四点五十分抵达了奥特韦莱,而布拉泽胡德已经坐早一班的火车离开了,那么戴夫南特会知道什么事儿呢?他会什么也不知道,直到听说我们在铁路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且,直到第二天我们才确认那具尸体的身份;如果是那样的话,戴夫南特为什么要消失?为什么要藏进非常不舒适的密道里呢?”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别忘了,戴夫南特刚刚与伦德尔·史密斯见了面回来。他也许目送她上了那趟三点钟的火车,他还看到布拉泽胡德也上了那趟车。他回到哈彻里后,肯定想去规劝一下布拉泽胡德。因此他的第一招儿,是给布拉泽胡德打电话要求见他。通过与布拉姆斯顿的对话,他知道布拉泽胡德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后来,布拉泽胡德被认定为自杀,或者(可能)失踪。不管布拉泽胡德是以哪一种形式消失,都让戴夫南特害怕,他害怕自己或者(更糟的是)伦德尔·史密斯将会面对警察的质询。他们当然会受到警方的质询,不过那样就意味着危险来临。于是他偶然想到了一个机灵的计划——回到儿时玩耍的密道里去,像会所里有些人那样,偷听当地所有的闲言碎语。在密道里观察很安全,他也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完善自己的计划。他的潜藏,一直到他发现伦德尔·史密斯已经被质询后才告结束,而且因为两个粗心的举动,他暴露了自己。”
“好吧,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还有一个障碍,也许这个障碍更糟糕——那本莫梅利的《永生》,就是那本在三点四十七分从伦敦开往帕斯顿·奥特韦莱火车上找到的、布满布拉泽胡德个人笔迹的那本书。那么,如果布拉泽胡德没有搭乘三点四十七分的那趟车的话,他怎么可能把书落在那趟火车上呢?”
“你说的没错。难道它不会是一个障眼法吗?记住,我们是在和一个绝顶聪明的罪犯打交道。他伪造了车票,他伪造了手表时间,他伪造了卧铺车票,为什么他就不能伪造布拉泽胡德的火车消遣读物呢?”
“我们的确是在和一名聪明人打交道,但是一个人不可能聪明到三点钟出现在一趟火车上,却能够把一本书放到另一趟三点四十七分的火车上。”
“对,你说得对,看起来很困难。等一等……我知道了!卡迈克尔把那本书从行李员手里拿回来时,行李员说那本书是在‘那趟火车上’找到的。但是行李员说三点四十七分的火车并不一定指的就是周二的那趟三点四十七分的火车——你所指的那趟,因为三点四十七分对他来说,就是每天都会到来的一趟火车而已。照这么说的话,他可能是周一捡到了那本书。布拉泽胡德周一下午乘那趟车的时候,遗失了莫梅利的书。因此,布拉泽胡德可能从未读到过那张警告他处境危险的密码条儿。而卡迈克尔直到周五才去打听这本书,这么长的时间,就算行李员努力回忆,他也想不起来那本书究竟是哪天找到的。”
“有点儿道理。但我绝不喜欢这样的解释。”
在帕斯顿·奥特韦莱高尔夫球会所,周日早饭后的一个小时是生机勃勃的。几乎没有什么人去教堂,尤其是这周,去教堂的人就更少,因为很多人说参加完布拉泽胡德的葬礼后依然“余惊未消”(牛津的说法)。另外,牧师要在九点半以后才出现,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在这个时段里,可以抽烟、看报,或者在头脑里想一想应该不应该去教堂这样的问题。有人焦急地等待着天气预报;年老的会员激烈地谈论着政治话题;会所里猜字谜的人走来走去,向每一位路过的人讨教猜谜的经验。会所的气氛有点儿像安息日般和睦美好,但这种气氛也只适合打高尔夫球前安心的准备工作。戈登决定放开侦探的活儿休息一会儿,正打算和卡迈克尔出去随便走走。莫当特·里夫斯则被人认为,在高尔夫球场的神秘案件没有侦破之前,不能碰球杆。
“如果事情是那样的话,”他们上楼后,里夫斯说,“你们注意到问题的另一面没有?从两方面来看,解码的书是事前被人安排好了的。一方面来说,解码的书非常不可能是事前就安排好的,因为那条信息很像是来自敌对者。因此,那条信息只可能是由认识布拉泽胡德的人送来的,而且那个人知道布拉泽胡德正在阅读莫梅利的《永生》,而且知道,那本书就在他的手边。那么,戴夫南特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他没有遇见过布拉泽胡德,也没有和他一起坐过火车——他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能够从一本特定的书里破解出来呢?对戴夫南特来说,这绝不可能。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认识布拉泽胡德的人,而且是能够在特殊的场合接近那本特殊的书的人。”
“不管怎样,我们再看看那本书。卡迈克尔说,根据页边缘的问号等笔迹可以确定是出自布拉泽胡德之手,但是我们从未检验过。”
他们再次经历了里夫斯两天前离奇的经历——那本书不见了。他曾把那本书放到书架上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他十分确定自己曾那样做过,这会儿却不在那儿了。在房间里找了又找,还是没有发现那本书。绝望中,他们叫来了卡迈克尔,问他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拿了那本书。卡迈克尔对那本书不见的事儿一无所知,于是他怀疑是被人故意偷走了。“你们瞧,”他说,“我们从未证实过就是戴夫南特拿走了那张密码条儿,当然,我们发现他一直藏在密道里的时候怀疑过他。只有换照片的事儿,可以认定是他干的。不过,密码条儿极有可能是进到你房间的某个人拿走了,书也一样,里夫斯。”
“但是那个人不是戴夫南特。可怜的家伙,戴夫南特正被严密看管着。”
“密码条的事儿真够古怪的,”戈登说,“我们得到它的时候,它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不过,一旦我们需要它,这个重要文件就消失了。”
“真让我紧张,”里夫斯承认说,“似乎我一离开房间,古怪的事情就会发生。”
“听我说,卡迈克尔,”戈登说,“你是从门外进来的,睁大你的双眼,趴在地上为我们发现点儿线索。”
“我认为,如果一个人走进房间拿走一本书的话,恐怕他不会在周围留下太多的痕迹。让我们尽可能察看一下周围——今天是周日,女佣不会打扫房间。你们会注意到,女佣在周日只会清洁大门,不会打扫房间。为什么?我说不上来。你到底把书放到哪儿啦?里夫斯。”
“就放到书架上了,书堆的最上面。”
“你自然会把它放到那儿,因为你够得到,因为你很高——我在想,如果另一位先生很矮的话,一把椅子对他就很有用了……谢谢你,是的,他的确很矮,他不得不站到椅子上才能拿到那本书,而且还得保持自己的平衡——就像我们通常会做的那样,用左手扶着书架的边缘,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用右手够到那本顶上面的书了。我认为,那是一位和戈登一样高的人。”
“盖世无双!”戈登大叫到,戏剧性地倒退几步,“直接把囚车招来,我束手就擒。”
“我正在观察,亲爱的戈登,我可没有怀疑你,就你那样的身高来说,你有着不同寻常的长手臂。但是这个人,按常理来估计的话和我们的身高差不多,或者稍微矮一点儿。现在我在想,他是不是也翻了其他的书架。因为大多数人在找一本书的时候,也会好奇地拿出其他一两本书来,尤其是书籍很吸引人的时候。在牛津的时候我听说,怀特韦尔为了让顾客能够愉快地在书店里巡游,他每年都要被小偷偷走价值二十镑的书。哈!里夫斯,你的房间是一个绝妙的被侦查的场所!”
“为什么特别是我的房间?”
“因为你是一个有整理习惯的人。”
“整洁!”戈登抗议说,“看看那些摊在桌子上的信。”
“爱挑剔的人总会那么说。你不会乱放东西,要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你一定会检起来。因此,你也是那种把书摞得很整齐的人:一些人会这样做,一些人不会。那么,要是这本莎士比亚的书像昨天似的在书堆里突出来了,你一定会注意到,并且会把它推回去。”
“我想我会的。”
“你的访客可没有与你同样的想法。这么说吧,他拿出一本书时,把两本书推到了旁边,当他把拿出来的那本书放回去的时候,也没有把其他书还原。现在,让我们看一看,是否可以发现他动了哪部分的书。毫无疑问,你们都知道,如果随意翻开一本书的话,通常翻开的那页就是最后合上时的那页——当然是因为书曾被打开了一阵子的原因……如果把那个原则应用到这儿的话,我们不知名的朋友曾读过《哈姆雷特》——这页上是‘生存还是死亡’。”
“真是相当乏味,”戈登暗示说,“你不会从中得到太多信息的。”
“它至少说明他是一个相当有思想的人,与那些我们会所的房客可不一样。顺便问一句,那条密道不可能又被利用了吧?”
“几乎没有可能,你们瞧,它让我精神紧张,因此我用那把带靠背的长椅堵在墙那儿了。”
“某人也可以把它推开。”戈登提示说。
“但是,要是某人在密道里的话,不可能把它推回原位。不,我想他一定是我们要寻找的会所里的某个人(很有可能是个仆人),就站在不远处,还带着阴暗的文学趣味。他没有留下别的踪迹吗?壁炉是唯一的希望了,哈!在我看来,他对你非常熟悉,里夫斯,他动了你的烟斗通条,并且使用过。”卡迈克尔弯下腰,从壁炉里捡出一根来,“昨天你生火了吗?”
“没有,昨天那么忙,不过,前天我生火来着。”
“那么你的门是昨天被清洁过,而不是今天早上。烟斗通条很脏,说明你的访客与你不同,不是把烟草费心地一层层地放进烟斗,他那样做只会糟蹋了烟草的味道。戈登,你也使用这些玩意儿,对不对?这是一个陌生人,而且与拿走书的人不一定是同一个人。我认为,他是昨天进来的,而不是今天早上。”
“为什么?”
“因为,首先烟斗通条几乎没有什么味道,说明烟草昨晚已经干了,但它却污浊不堪。如果使用烟斗通条的人就是拿走书的人的话,那么,显然他没有什么恶意,他进来后像在自己的家一样随意。”
“但是使用烟斗通条也许只是一时冲动而为。”
“当然可能。但是我要当心的是,如何能够因为某人的烟斗最近刚清洁过就指控他是小偷呢?让我们想一想,他要首先把烟斗倒空,如果只是普通的烟草,那就会留有一堆烟灰……对,就是它,如我所担心的,正是‘工作者联盟’,一半的会员都抽这个牌子的烟草。恐怕我们不能把手铐戴到任何人手上。当然,你也可以找一个借口到朋友们的房间里转一转,寻找那本失窃的书。”
“在晚上礼拜的时候。”戈登建议道。其实那是一种冷嘲热讽似的担心,不过这个建议没有提起同屋人的丝毫兴趣。
“好了,一切都需要想一想。你和戈登最好离开,出去厩混一会儿,我看我能不能想出点儿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