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芳随朱丽莎至新界采访归来,当晚她去拜访区总编辑,在回报社途中遭遇了歹徒绑架,被两个冒昧生平的怪汉救出,夺了汽车,将她送返报社。临别时端木芳还向两位义士请问贵姓大名。
那高大的一位,不大爱说话,只颔首道:“不用多问,我们后会有期!”
但那矮瘦的一个却调皮,他说:“香港地方,有洋规矩,说什么要Kiss Goodnight的,但我们大可以免了!”说着,他们驾了车就远驰而去。
端木芳的心灵也甚为机巧,她很快的就把汽车的牌号给记下了。
次日,端木芳把被绑架及被救出险的情形向区总编辑及督印人详细报告。
由于端木芳的故事愈说愈神奇,由那“窃贼留名”的案子开始,她奉命深入采访,好像就变成了“幻游仙境”一样,神奇的事件愈来愈多。但只凭端木芳一张嘴,连什么凭据也没有。
督印人何谋人和区总编辑开始怀疑端木芳乃是求名心切,在故意制造新闻。
何谋人说:“天底下那有这样简单的事情?几个歹徒绑架,又有两个怪客自天而降,打了一架,歹徒跑了,把你救回报社……恐怕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做了怪梦吧?你连一点损伤也没有……”
端木芳说她有证据可供侦查,于是,她把那辆汽车的牌号记了下来,说明那是歹徒雇用的汽车,两个怪客夺过来,送她回报社的。
区总编辑说:“汽车只要是有牌号的,很容易就能查得出来!”
于是,报社里派了人,专为调查这辆汽车的牌号而奔走。
在香港这三百万余人口的都市里,调查一辆有牌号的汽车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当天下午,就有了回音。端木芳所说的那辆汽车的牌号,是属于“龙凤”汽车公司的汽车,提到了该天晚上所发生案件。
该公司的负责人立刻加以申斥说:“胡说八道,那部汽车,该天晚上是租给一位富商结婚使用的,怎会有绑票案件发生!”同时,他还加以警告说:“假如你出的报纸乱发新闻,我绝对控告你们毁谤!”
负责调查者回返报社作如上的报告,弄得端木芳瞪目惶悚、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她另外再提出那长庚特务站的地址,和唐天冬在新界的那间“紫云寺别庄”失踪的地方……
何督印人即打了官腔:“我们干新闻工作,是要脚踏实地的去做,不是乱‘打高空’制造新闻就可以了事的……”
端木芳被弄得毫无乐趣,内心有无限的委屈,有两位平日交情颇为深厚的同事请她吃晚饭,聊尽安慰之意,端木芳饮了很多酒,也发了很多牢骚。
是夜,她回返宿舍,正搜索门匙,那扇门竟呀然自开,端木芳大感意外,她以为是酒醉昏花看见鬼,因为她闺房之中坐有一位翩翩少年——那正是骆辣手呢!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端木芳很惊诧地说。
骆辣手的动作很快,伸手将端木芳一把扯进房中,随手关上房门。
“你怎么进入我的房间的?”端木芳楞楞地问。
“这不很简单吗?上次我已经来过一次!”骆辣手说。
“但我的房门是锁着的!”
骆辣手伸手到荷包里一摸,掏出一把亮晃晃的铜钥匙掷到桌子上去:“到过一次,第二次便不难了,瞧,这钥匙是我配的!”
端木芳可呆住了:“你怎么会配到钥匙的?”
骆辣手笑了笑:“吃我们这行饭的,有着许多神奇的事情,非你们所能料想得到的——今天,我是特地来向你道谢来的,我们的一个小兄弟被歹徒绑架软禁了,因为得到你的帮忙,已经安然逃脱,所以奉家父之命来向你道谢!”
提起唐天冬,端木芳就很不乐,因为她刚被督印人和总编辑吃完排头回来。
“我并没有帮什么忙!”端木芳正色说:“既然有人绑架,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呢?”
“吃我们这行饭的,报警是不光彩的事情!”
“你口口声声的吃这一行饭,你究竟是哪一行呢?”
“哈!”骆辣手又笑。“和尚吃四方,我们吃八方!再告诉你,你也不会懂的!”他边说,边取起身畔的一册厚厚的照片簿子,翻开,递给端木芳看,又说:“这本照片簿子,相信你已经看见过了?”
端木芳一看,心中暗暗疑惑。这照片簿,分明是朱丽莎所有的东西,她第一次和朱丽莎见面时,朱丽莎就已经故意眩耀给她看过,现在为什么会落在骆辣手的手里?
“据我所知道,朱丽莎失窃了,她会报警的!”端木芳说。
“她和我们一样,不会报警的!”骆辣手十分肯定地说:“你还记得这上面有着什么照片么?”
端木芳故意发娇嗔说:“我已经被你们利用过一次了,现在对这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
“现在,你想脱离关系,恐怕太困难了!现在我正处处为你的安全着想呢!”
“谢谢你的好意,最好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我保护你还来不及呢?譬如说,那天晚上你几乎被歹徒绑架,我的两个弟兄冒险抢救!”
“那两个救我的是什么人?”
“我的两个结拜弟兄……”
端木芳立时喜出望外。“噢,这样正好,你来替我向督印人及总编辑证明,他们不相信有人绑我的票!”
蓦地走廊上起了脚步声,骆辣手一纵而起,将端木芳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堵着她的嘴巴禁止她说话。
有人敲房门了。
“端木小姐,我听见有人在你的房间里说话!”是报社里的工友,为端木芳的安全计,他奉命随时巡查各楼及端木芳的房间的。
骆辣手趋至端木芳耳畔,挨近她的脸颊,完全是一副调情圣手的姿态。“快把他打发走!”他轻声说。
端木芳原是在挣扎着的,经骆辣手这么一说,她可又停止了反抗,反而向门外的工友说:“老汪,没你的事,你走吧!”
那位工友,倒还蛮尽职责的,他再次说:“端木小姐,我似乎听见你的房间里另外有人说话?”
“不!我一个人在念我的读者来信!”
“哦!”那年老昏懵的工友便徐徐地离去了。走廊上回复了宁静。
骆辣手始才将端木芳松下,耸肩笑个不迭。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端木芳羞人答答地申斥说。
“看样子,你的文章写得很老练,可在情场上连一点经验也没有!”
“哼!你自命是情场上的老手不成?”
骆辣手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别来研究情场上的问题,我请你看看这些古玩的照片上,有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号码?”
端木芳说:“那有什么稀奇?有钱的人家,把自己家里的古玩编了号码印在照片上……”
骆辣手说:“不!这并不是编号的号码,而是密码!”
端木芳被骆辣手提醒,取起照片簿子,重新对那些古玩照片注意,果然,那些编有号码的照片,没有一两幅是连号的,而且上面还注有代号,及发音的暗记。骆辣手指着一幅照片上的一个反写的“R”字,说:“英文字母,‘R’字没有反写的!”
端木芳说:“也许是照片印反了!”
骆辣手说:“俄文的‘R’字是反写的!”
“中共是采用俄文的,你的意思是指朱丽莎是中共吗?”
“何止是共党?”骆辣手正色说:“中共的派系分歧,有分亲俄派,也有反俄派的,所谓的民族主义派就很排挤国际派,所以,自从朱丽莎这人在香港出现以后,案情越趋复杂,连我们也搞不清楚她的来路——这也正好,香江古玩商店派出一个叫荆金铃的小姐,要摸清楚你的来路,你正好可以利用她把这些照片上的密码弄清楚!”
端木芳愕然道:“你是说那间香江古玩商店是中共开的?……”
“香江古玩商店是中共在香港拓展海外经济的特务站,荆金铃是他们的女特务,你明白了吧?”骆辣手说。
端木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自觉被卷进了这个漩涡是够恐怖的。
“荆金铃想利用你,你也正好反利用她……”
“怎么利用呢?”端木芳已感到寒悚了。
“运用你的智慧!”
端木芳被愈弄愈是糊涂,心中有如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
骆辣手说:“事情就这样办吧!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端木芳还希望获得进一步的了解。
骆辣手说:“不必了,现在你的工作只要能把那些密码搞清楚就行了!”
端木芳娇嗔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去做事?”
“将来这篇好故事的报导,只有你一个人能执笔!”
“但是你是属于哪一方面的?负的是些什么任务,我一点也不知情!”
骆辣手说:“可是我却了解,你们的报社是反共的,你也反共的,就凭这些我们就大可以合作了!”
骆辣手要走,端木芳要留也留不住,而且在三更半夜里,孤男寡女留在一间房间里也很不成话,万一被看管宿舍的工友知道,传扬出去,端木芳便不能做人了。骆辣手自动启开大门,穿身出外,边说:“希望你在最短期间内,把事情办妥,至于你的安全问题,我会尽最大的力量!”
端木芳送出房门外。“咦?你为什么向那边走?”
骆辣手走的并不是下楼去的方向。“我由什么地方来,由什么地方去!”他说。只见他走向走廊的尽头,推开窗户,外面是二楼排字房的瓦背,他跨窗外出,踏上瓦背,如履平地。端木芳再探首外出,人影已经不见了,似乎这个怪客,还会飞檐走壁呢,在这转眼之间,他能飞掉了么?
原来,这间报社,并非独立的建筑物,香港这地方,寸金尺土,楼房多半并立建造,“霓虹晚报社”的楼房,和整条街立的建筑物都是相连的,骆辣手可能又是上了屋顶,利用某一间屋子,遁走了。
朱丽莎住在“新加坡大饭店”,经歹徒光顾,翻箱倒榻地搜索一番,虽然只丢了一本古玩的照片簿子,但是仍有若干的恐慌。
管家廖士贵先生,一口咬定,那照片簿子的失窃,一定和端木芳小姐有关,因为她是唯一可疑的一个人,曾经看过那本照片册子。
朱丽莎并不以为然,她说:“端木芳的身分,我早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她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女记者,而且初出茅庐,什么事都不懂,因为搞了个信箱,有若干读者,每天问问答答,自以为是罢了!”
“那么她为什么参与救唐天冬呢?”廖士贵说。
“被人利用而已!”
“照你这样说。我们的处境非常恶劣,我们需要对付两方面的敌人?”
“何止两方面,我们的前途是相当艰苦的!”
朱丽莎的架子原是故意摆谱的,所有古董商,她安排好时间和他们一一会面,似乎是放长了引线,引诱她的对象上钩,可是因为照片簿子这么一丢,身分就有泄漏之虞,她得加速进行她的工作。
相反的,朱丽莎反而去拜会那些曾经登记要求和她会面的古董商。
当然,香江古玩商店是她最主要的对象之一。
朱丽莎故意先拜访了好几间古玩商店,然后才到“香江古玩商店”去。
由于朱丽莎的突然光临使得姚逢春、郝专员大感意外,那长庚因曾扮过唐天冬的至亲,恐怕露了马脚,立即躲避。
姚逢春亲自出迎,恭迎这位贵宾进入古玩商店的会客室,一面故作殷动,吩咐斟茶递烟,她的管家廖士贵先生和她的主人是寸步不离的,她的两个保镖,却把守在会客厅的大门之外。
朱丽莎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拜会的目的有二,一是我最近收购进几件古玩,希望你们派人替我鉴别真伪,另外,我听说大陆上的中共开掘了万历皇陵,有许多稀希奇珍的古物流传到香港来了,内中有一具玉观音,乃无价之宝,我想得到这具玉观音!”
姚逢春是老实人,不善应付这种场面,呐呐不成言。
还是郝专员老练,立刻抢着说:“恐怕这是流传的谣言而已,试想开掘万历皇陵,所有出土的古物,全是国家至宝,怎会流传到香港来的呢?”
“乱世之秋,贪污腐化份子比比皆是,也说不定有人盗卖!”
郝专员说,“那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朱丽莎瞪了郝专员一眼,颔首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生意买卖人,你也是这间古玩商店里的人么?”
郝专员自我解释说:“我原是考古专家,现在在这间店里帮忙!”
“嗯!”朱丽莎说:“很好,既然你是考古专家,我新购进的几件古董请你来帮忙鉴别一下!”
郝专员忙说:“一定效劳!”
于是,廖士贵便和郝专员约定时间,朱丽莎顺便在他们的古玩架上巡视一番。
她直摇头说:“我对考古,并不内行,可是我看你们的店内,根本没有一件是有价值的古物!”
姚逢春的形色很尴尬,他是有苦说不出,所有具有价值的古物,全被人盗走了呢。
朱丽莎又说:“据传说,那具玉观音,曾经有人见过!”
“恐怕是流言而已!”郝专员说。
朱丽莎便要告退了,她谢过姚逢春的招待,和她的人马退出了香江古玩商店,姚逢春和郝专员均亲自送到电梯口间。
事后,姚逢春十分惶恐地和郝专员及那长庚他们商量。朱丽莎突然登门拜访,而且特别声明,她欲购买那具挖掘自万历皇陵的玉观音,似乎有点蹊跷。
若说这具玉观音,最早订货的,乃是卢森堡的一位侯爵,及印度的一间寺宇,在“阴魂不散”窃案发生之后,那位侯爵还曾来信催促过好几次,姚逢春实在穷于应付。
可是为生意买卖计,尤其是香江古玩商店开张不久,不能失信于客户,“阴魂不散”的窃案无法破获,失物无法追回来,由章西希动脑筋,找到香港最著名的一位赝品古董商,打算制出一批赝品古物,暂时敷衍市场。玉观音便是其中的订制品之一。
郝专员便立刻找章西希来问话。
“我们订制的那批赝品古物如何了,到底何时可以交货?”
章西希搔着头皮说:“别人伪造古物,一年难得造个一件两件。我们订造就是一批,所以交货还需得有些时日,不过,那些较为重要,又如被客户催得紧的,我特别情商请他提早交货,如那具玉观音之类的……”
郝专员有点疑惑。“古玩若能伪造,那还能称为古玩吗?不会被人看出破绽么?”章西希说:“按照我们的图样和照片制造的,大致上不会差到那里去,而且人家是靠这个吃饭的!”
“假如可以伪造,他何不自己制造出售?”
“他自己寻不着好的主顾,吃这行饭的人,各有苗头不同!”
“我想去看看制造的进行情形!”
章西希摇了摇头说:“伪造古玩,也是一项专门技术,恐怕别人不会欢迎!”
正在这时,被派驻守在新加坡大饭店附近监视朱丽莎行动的冯恭宝和魏中炎有电话打回来报告,说是有一名古董商,提了一匣古董向朱丽莎兜售。
是时,朱丽莎和她的人马全部外出,没有人留在饭店里,那位古董商便留下了话,说他出售的古董,乃一具玉观音,乃出自万历皇陵古墓中的宝物。
电话是姚逢春接的,他大惊失色,立刻向郝专员请示。
郝专员立刻抢过电话筒,说:“那古董商是什么人?你们可要把他钉牢,切勿给他逃掉了!”
冯恭宝回答说他已派魏中炎和两个弟兄负责跟踪,究竟这古董商是什么来路?不久就可以得到回音。
姚逢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莫非是‘阴魂不散’出现了?”
那长庚也很兴奋。“利欲熏心,这次‘阴魂不散’逃不出我们的掌握了!”
郝专员摇了摇头,冷冷地说:“你们这两个老骨头未免太天真了!‘阴魂不散’假如是这样的一个傻瓜蛋,自败行藏,他也不至于会把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一而再的盗去你们的宝物了!”
密码员胡宗周忽接得密码电报,说是总部方面派有专人将于傍晚抵达香港。
郝专员即问胡宗周说:“这封电报是新码拍的还是旧码拍的?”
胡宗周说:“是旧码!”
郝专员再问:“有什么特征没有?”
这一问,胡宗周可几乎呆住了,他搔着头皮,瞪对着那纸电码。凝呆了好半晌,始才呐呐地说:“电文的第三个字,错了一个‘3’字,第五个字,错了一个‘8’字,第七个字,也错了一个‘8’字!”
郝专员嗤笑。“错了三个字码,你也能译出全文,可真不容易。”
胡宗周便说:“大陆上新训练出来的人,多半情绪低落,经常错误百出的,我照字面译出,再加三分猜测,就顺理成章了!”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你把密电码这东西看得太简单了吧?”
“我从来还没有出过太大的差错!”
郝专员便关照他说:“以后凡是有错的字码,不管你的译文怎样。你得要仔细记下来,向我报告!”
胡宗周唯唯诺诺。
以后,郝专员便自他的荷包之中掏出了一只小册子,翻开来细看,频频点首,一面喃喃有词地念着。“第三个字,第五个字,第七个字……‘388’……嗯!”
很显然的,那错了的电码,可能是密码中的密码,那是供郝专员个人专用的。连密码员都不会搞得清楚。
那长庚是最细心眼的人,立刻问郝专员说:“上面又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郝专员说:“我们恐怕又面临新的斗争了!”
是时,冯恭宝方面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他们跟踪那位古玩商,已经跟踪到他的住所了,在湾仔道末端的一条横街巷里,那儿好像是一个家俱工厂。
章西希大感诧异,说:“那好像就是我们委托制造赝品古董的工场……”
“莫非是他要把我们订制的东西拿出去兜售?”姚逢春非常吃惊地说。“这一来,古董的行情可会被弄得天下大乱了!”
“现在的商人,都罔顾商业道德!”章西希甚为忿懑。
郝专员便指斥章西希说:“这事情,是由你去接头的,你快去给我弄个明白,图样照片都落在别人的手里,一件宝物,可能被制造出一百件赝品!”
章西希领命,便和负责行动的冯恭宝他们通电话,他说:“你只要派两名弟兄,留在工场附近监视着就行了,切勿打草惊蛇,等我来到之后再作道理!”
于是,章西希急切赶去和冯恭宝他们会合。
章西希赶到了现场,那是一间家俱店的工厂,厂址并不大,家俱分为两种,一种新造的,另一种是旧货翻新,各种工具和木材,及一些收集来的旧家俱,凌乱地堆得各处皆是。
章西希曾经到这地方来过好几次,为的是和那位专业制造伪古董的老师傅接洽。这位老师傅又是谁给章西希介绍的呢?说起来又有一段根由,因为香江古玩商店失窃,许多古玩无法给订货的顾主交货,章西希奉姚逢春之命,至港九的古董店查访,找寻有类似的古玩,暂时敷衍场面。
章西希找到一间“古来悦”古董商店,伪编了一套理由,说是有主顾订货,在送货时不小心将古董砸了,所以一定要找一件完全相同的古董抵偿。
因为是同业的关系,“古来悦”的老板非常热心,就给章西希介绍了这位专门制造赝品的老师傅。这位老师傅姓吴,原是玉翠雕刻技工,年龄已在六十开外的,年轻时确曾赚过很多的钱,因为性情不好,好嫖嗜饮的嗜好全带上了,把辛苦赚来的钱搞得精光,老年落魄,逼得出此下策,专门制造赝品度日。
章西希是为形势所逼,徵得姚逢春的同意,出了重资,请这位吴老先生按照图样,制造香江古玩商店失去的宝物,名单上第一件,便是玉观音……
这时候,只见冯恭宝和魏中炎率领了大批爪牙,如临大敌般密布在那间形如破落户似的工厂的四周。像围捕什么要犯一样。
章西希和冯恭宝取得联络。“怎么样了?”
冯恭宝说:“那老家伙仍留在屋子里,他插翅也难逃出掌握!”
章西希举目四看,只见工厂内尚有其他的木工,正在油漆家俱。
“那工厂里还有什么人?”
“有一个木工,两个学徒弟!”魏中炎说,“我们可以教他们一网成擒,绝不费吹灰之力!”
章西希连忙摇手,说:“那不关他们的事,工厂里的那间破木屋,是租给那位老儿住的!”
“可是假如我们要进去拿人的话,一定要惊动那几位工人,何不干脆……”
“郝专员和那长庚都没有吩咐要拿人,我们不可胡来!”章西希说:“郝专员只要我们把事态弄清楚!”
魏中炎很感意外。“可是那老儿兜售的玉观音,正是香江古玩商店的失物!”
“那是香江古玩商店委托他们伪制的赝品!你们别弄错了!听说有人欲出高价收购这件古物,这老儿利愁薰心,违背主头自己进行售卖而已!”章西希心平气和地说。“你们忙了一阵子,答案不过如此而已!”
冯恭宝大感失望:“大概这件事情是由你接洽的吧?”
章西希说:“可不是么?”
“王八蛋,这老儿竟要把你出卖,而且把我们也愚弄了!”冯恭宝咒骂起来。
“但这也只能怪你们庸人自扰!郝专员的判断却是正确的,他说,假如是‘阴魂不散’出现,那么这家伙也算不得一个高明的妙贼,和我们一样的平庸愚笨了,你想他打算把赃物出手,会采用这种登门求售的方式吗!”
冯恭宝有点脸红,假如说,这些话是由郝专员或那长庚说的,他还可以信服,出自章西希之口,他有点不服气。“贼人出赃,常会采用各种不同的方式,登门求售,也算不了什么!”他反驳说。
章西希摇了摇手。“我们不用争辩,你快把布伏在四周的人分散开,为对付一个穷极无聊的老头儿如此如临大敌一般,使人看得很碍眼!张扬出去,万一把我们伪制赝品古玩的天机泄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打算怎么办?”
“你和魏中炎两人,跟我一道进屋去,当如拜访朋友般!我们不难查出底细!”章西希说。
冯恭宝无奈,只得听从章西希的指示,先把布伏在四周的人员遣开了。
章西希和冯恭宝、魏中炎三人,装做访友的模样,越过那木器工厂,来至那老年潦倒的玉翠雕塑匠的破屋门前,向那破纸窗内望,可以看见那白发苍苍的老儿,正在加工雕刻一具玉器。
“你可以证实就是这个人么?”章西希问魏中炎说。
“一点也不会错的!”魏中炎答。
那间破屋的大门根本就没有锁,章西希迳自推门进去,那屋子小得可怜,污秽凌乱不堪,连床铺带桌椅各处都堆满了形形色色古古怪怪的类似古玩的东西,说穿了它一个钱也不值,因为全是伪制的赝品,这和把它摆在古玩商店的古董架上的身价完全不同的。
那位姓吴的老人十分惊讶有客到访,他放下了雕刻刀立刻出来恭迎。
“章先生,你来得正好,有几件东西今天可以交货了!”他指着置在床上的一只纸皮箱说,那皮箱内正是章西希委托他按图伪制的几件古物。
“你今天是否到新加坡大饭店去过了?”章西希问。
吴琳先生露出惊疑之色,他并没有否认,说:“你怎么知道的?”
章西希扳下脸孔,说:“这就不够意思了,你去登门兜售玉观音!”
“那有什么不对?做古玩买卖的原就是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人求货,一种是货求人,新加坡大饭店有一位富孀声言欲高价收购一具万历皇陵出土的玉观音,这消息在同业之中流传至广,吃我这行饭只要愿者上钩!我有现成的货品,正好遇到机会,这又有何乐而不可为的?”
章西希忿然异常不乐地说:“要知道,那具玉观音是我交图样给你打造的,而且订洋也付过了,你岂可私下向别人兜售?”
吴琳先生是够老奸巨滑的,哈哈大笑起来。“这种艺术并没有版权所有的!”他拧身自抽屉中取出一具玉观音,床上的纸皮箱子里的玉观音也取出来,相对比较,边说:“看!这两具玉观音,是我同时雕刻的,你能分得出那一具是正的,那一具是副的吗?”
这位潦倒的雕刻匠的手艺,果然非凡,两具玉观音,都雕得非常的精细,好像琢磨过的一样。尤其观音的脸部,表现了慈祥和尊严,栩栩如生,和香江古玩商店失去的那具完全一模一样,实在很难分得出它的真假呢!吴琳最特别的技巧,就是在那具玉器之上,伪造了一些陈年的斑迹,看上去真好像是出土的古物。章西希怔了半晌,忽而说:“你总共雕了多少具玉观音?”
“就此两件!”
“其他的古玩呢?”
“实在因为时间所限,没有造出相同的,十分可惜。这些都是稀世之珍,也只有我吴某人能够仿造,有了成品,出手根本不成问题,这世界上,附庸风雅的冤大头多的是,绝对会有人出高价的!”
“你的如意算盘,倒打得不错!”章西希以不齿的口吻讥讽说。
“做古董买卖的!原就是‘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识货的,买它不起,不识货的抢着收购,吃我们这行饭的,只要时运济世,本来就是一本万利的!像我这样的潦倒真个是祖上无灵缺德了!”
因为吴琳说得非常坦白,章西希便向冯恭宝、魏中炎两人说:“吃这行饭的,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对他苛责,也没有用处,我想,还是向郝专员和那长庚请示,看该如何处理吧!”
冯恭宝为着要抢功,他自愿外出去打电话向顶头上级请示,报告追踪那个欲向朱丽莎兜售玉观音的古董商追踪,而至章西希到达现场,了解了全盘真相的经过情形,一五一十,向郝专员报告清楚。
郝专员接过电话之后,颔首向那长庚和姚逢春自我标榜,说:“我判断的事情,总归八九不离十,果然就是这么回事,可是有一点,非常值得我们注意的,我们失窃的古物,正委托那个伪古董棍子伪造,以敷衍场面。但假如泄漏出去,全盘计划会完全倾覆,甚至于会获得上级欺上瞒下的指责,既然我们要这样的货,发现了这样难得的人才,我们何不把那姓吴的雕刻匠吸收进我们的组织?”
“恐怕开支太大,而且那种人向是贪多无厌的,不易养得起……”姚逢春说。
“表面上说是重金礼聘,实际上可以给他来个软禁,务使他在我们的控制之下!”郝专员说。
姚逢春是殷商出身,违法的勾当,他没有多大能耐。
倒是那长庚特别要表现对郝专员的智慧佩服,说:“对,我赞成郝专员的做法,像这样的人才,我们应该不择手段的吸收。他能听命为我们服务,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但假如他像目前这样胡闹,唯利是图,不妨将他囚禁!”
郝专员对那长庚的意见甚感满意,于是,他们一行,立刻驱车驰往湾仔道现场,和冯恭宝他们会合。由章西希引导,让他们和吴琳先生见面,章西希特别声明郝先生就是订造伪古玩的顶头老板。
郝专员很欣赏这老儿的手艺,于是,他便开始追根问底,问吴琳先生底细。
“吴先生在香港可有什么亲眷吗?”
这老儿长叹一声:“唉,不谈了,现在是光棍一条,吃我们这行饭的,年过五十,就得‘收山’,雕刻玉器,全仗手劲腕力,上了年纪,就什么都不行了。我已经收山多年,儿女成群,只可惜他们全被丢在大陆上!”
郝专员心中想,吴琳这老儿,似有思家之念,假如他真想念儿女的话,利用这点关系,把他的儿女弄出大陆,倒并不难,是否这样,就可以教他“死心塌地”的为他们的机构服务呢?
“你真的一个人跑到香港来的?”他问。
“我被扫地出门,辛苦半辈子,所混来的几个钱,置了几亩田藉以养老,不料中共来了,指我为地主,田地房产被没收了还不说,‘公审’过后,只差点没枪毙……”
郝专员一听,这家伙的思想“顽固”得可以,实在死有余辜,但目前需要用人,不能追究这些,他说:“那么你的儿女呢?”
“唉,目前,我自身难保,谁能管得到他们?年前,我还接到他们的来信,一个个在饿饭,黄脸婆早归西去了,大儿子被派到边疆做义勇军,老三在韩战时做了炮灰,老四奉派到越南去下落不明……唉,不谈了,反正是家破人亡啦……”
章西希偷偷地向那长庚说:“这老儿,有满脑子反共思想!劝服他,恐怕不太容易!”
“看样子,恐怕唯有按照我的手段,先把他绑架了再说!”那长庚说。
郝专员和吴琳仍聊得起劲。“那么你现在每个月的收入,究竟有多少呢?”
“唉,吃这一行饭,‘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我毕生之中,吃喝嫖赌惯了,有多少收入都不会够,反正混着过日就是了!”吴琳说。
“假如专门给我工作,我负担你的全部生活费用,包括吃喝嫖赌,你想如何?”郝专员说。
“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条件如何呢!”
“到我的办公室去谈谈!”
于是,吴琳欣然就道,就此,他被绑架走了。
正在这时,端木芳正和荆金铃小姐打电话,找荆金铃已经多次了,可是没有一次是接通了的。因为荆金铃多半不在香江古玩商店里。
端木芳的目的,自然是因为骆辣手留下的照相簿册,那册子上的若干照片,有着类似俄式的编号,所以骆辣手要求端木芳帮忙寻找出它的答案,端木芳正好在荆金铃身上去动脑筋。
自然,端木芳仍不肯相信荆金铃是大陆上派出来的女间谍,她只认为这个女子是个可怜虫,真的是投考进香江古玩商店的小职员,正为着古玩商店的失窃而苦恼呢。
端木芳约荆金铃又在国华百货大厦二楼的咖啡店会面了。端木芳将那天陪同朱丽莎访寻怪客唐天冬然后赴新界收购古董的经过,及她在午夜返家时遭遇了歹徒绑架又为来历不明的两位怪汉打救的情形,一五一十和盘向荆金铃说明了。
荆金铃还故作假惺惺,说:“啊,这样说,继续下去你还有性命的危险呢,不如及早收手算了!”
端木芳并不以为然,她将那照片册子取了出来,给荆金铃看,说:“这里有几张照片,如玉观音、夜光杯金身玉佛、鳌鱼花插等的,和你上次给我看的照片完全相同。”
荆金铃看过照片之后,故作惊讶之色,说:“倒是奇怪,像是档案照片呢,是用同一张底片晒出来的!”
端木芳说:“可是这照片册上却多了一种古怪字码的编号,为了深一步了解,我希望你帮忙进行调查!”
荆金铃有疑惑,说:“这照片册子你是怎样得来的?”
端木芳说:“这是另一个怪客送上门的!”她又将该夜回宿舍发现骆辣手已经坐在房中的情形说出。
荆金铃半信半疑。“照你这样说,你身旁周围,所包围的全是怪客了?”
“说起来,真是不会有人相信!可是实际上的情形就是如此!”
“那么你需要我怎样帮你调查呢?”
“你们那间香江古玩商店是一个神秘的商店,里面总归会有人认识这种编号的,你去试试看!”
荆金铃欲将照片册子取走,可是端木芳只让她把古玩的编号抄去。
荆金铃回香江古玩商店后,首先向那长庚和郝专员报告。
郝专员勃然大怒,咆哮说:“这是怎么回事?‘阴魂不散’的阴谋,处处都比我们走先一步,简直岂有此理!谁是奸细?”
原来,那天趁着朱丽莎赴“新界紫云寺别庄”收购古董,是郝专员派出人偷入朱丽莎的住处,冀图搜索有所发现,负责这卑劣行动的总共是四个人,他们是自新加坡大饭店的平台揭天窗系绳索爬窗进入朱丽莎的闺房,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榻一翻,一无所获,仅发现那照片簿子有可疑之处,于是他们将照片册子携走由原路出来,竟遭遇了突袭。
又是那两名怪客,守在平台上,乘他们自天窗出来,将照片簿子劫走了。他们可说是不劳而获。
自然,这种种的行动,都可谓事机不密,被“阴魂不散”和他的党羽先走了一步。归根结柢,还是他们的内部有奸细。
泄漏机密的奸细是谁?郝专员虽然很有把握可以将他拿获加以治罪,然而,时日一再拖延下去谁也吃不消。譬如说,郝专员为了调查每一个人的底细,早已有密电至大陆上的总部查翻了天,几乎把调派至香港古玩商店来的几个人连祖宗八代全查出来了。凡是中共遣派至海外工作的,组织上都有缜密的调查的,如党龄、资历和忠实及贡献等。
在午间,郝专员曾接到由大陆总部拍来的专电,上面有密码以外的密码,那是第三五七,三个字错了,错的又是“3”“8”“8”三个字码,除了电码上表面的详文说明了有专人于傍晚抵达香港之外,由那“三五七”的错字码里,郝专员得到暗示。
这位新派来的专人,可能关系十分重要。凡是由大陆上派遣至香港来的工作人员,每个人的资料和记录可能全在他的手中,一起携来,包括了那长庚、冯恭宝、章西希、荆金铃等全在内。那么忠奸就可以分辨了。谁是奸细?就逃不了!同时,郝专员也顺便对朱丽莎加以调查了一番。该日,朱丽莎在新加坡大饭店设宴招待各界时,郝专员就让姚逢春用了间谍所用的打火机型的照相机给朱丽莎拍了不少的照片,寄送到大陆上去,请他们调查朱丽莎的底细,要知道她究竟是否国际间谍?相信调查的答案也由那专人带来了。
郝专员的情绪十分兴奋,因为这可能是个转捩点,足以使他的全局转败为胜。
“谁是奸细,不久,我就会叫他跪在我的面前!”郝专员夸口说。
可是,也因为这样,弄得人心遑遑不安,因为一笔之误,任何人都会有被冤枉的可能。做间谍工作的既被冤枉了,跳到黄河里也会洗不清的!
由于那纸电报上没有说派来的是何人?也没有命他们赴车站去迎接,所以来的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
郝专员唯有等候在香仁古玩商店内。晚饭过后,没有消息,挨至入夜之后,看火车时间表,最后一班火车也早已经到站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火车脱班?
郝专员很急,打电话到车站调查,火车没有差误一分一秒时间,这是怎么回事呢?
过了两日,在统一码头的海面上却发生了命案,在清晨间,有人发现码头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具尸体,全身上下,遍体鳞伤像被人殴伤后扔进海里去淹毙的。
那时候,香港在海面上发现浮尸,并非是什么大新闻。因为大陆上中共在搞什么“人民公社”!和九龙的新界地区,仅一道铁丝网之隔,就有好几座什么“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的,也有什么“水上人民公社”,因为粮食问题,经常有流血事件发生。也就因为如此,有浮尸漂流至港九海面上来,根本不足为奇。
可是这具尸体却特别,因为他西装毕挺,遍体鳞伤,又是一枪毙命的,似乎是一件谋杀案。
警方把尸体打捞上岸,验尸官还没到,事情就传扬开去,一传十,十传百,香港乃是孤岛天堂,闲着的人本就多,瞬刻之间,堵围了看热闹的人。也惊动了新闻记者,当天的午报和晚报就见了新闻,而且连新闻图片也刊登出来了。
凡有失踪人口的,都到警署去认尸,警署的停尸间便大摆长龙。
郝专员因为夸下海口,要凭他的智慧把“阴魂不散”击败。可是抵达香港之后,只抓到一个傻人唐天冬,在后又给他逃掉,“窃案”一无进展。
总部遣派携带密件的专人说是该天的傍晚就可以到达,可是消息如“石沉大海”,连人影也不见了。郝专员发了覆电查询,回电也到达了,说是该员如期登程为何没有到达?这回电倒是问得很妙!但郝专员怎会搞得清楚呢?该员既已启程,一定抵达香港了,然而失踪啦!
郝专员只好再拍出密电,向总部查问派出的是什么人,携带出的是什么密件?
姚逢春是最敏感不过的,当天他看了晚报,发现报载的那段浮尸的新闻。
他惊慌万状地向郝专员说:“不要就是这个人吧……”
郝专员初时是怔了一怔,继而向姚逢春申斥。“别胡说八道,自乱阵脚!总部派出来的是什么人,连我们也不知道,对方的消息怎会这样灵通?半途拦劫还下了毒手呢?”
“我们不是一直遭遇着许多意外的事情吗!”
郝专员仍不肯相信。“你简直是在妖言惑众!”
姚逢春对报上刊登的尸体图片,看了又看,搔着头皮说:“奇怪,我老觉得这张脸孔好像很熟,这个人我一定见过的!”
“那是你疑心生暗鬼!”郝专员说。
“港九二地,失踪的人口很多,既然有很多人去认尸,我们何不也派个人去看看?……”
不久,总部又有密电覆回来,说是派出来的专人,就是上次和冯恭宝押运宝物去过香港的童通,携带的是每个工作人员的档案,以及有关调查朱丽莎的资料。
姚逢春突然拍了拍桌子,几乎昏倒。“怪不得脸孔这样熟,就是他——”
郝专员听说是童通,毛发悚然,揪住了姚逢春说:“你真的没有看走眼,一定就是童通吗?”
姚逢春的嗓子也发颤了。“错不到那里去……”
“报纸上的照片印得这样模糊,尸体又在海里泡了三天……”
“轮廓总在那里,不是童通又是谁呢?——我们还是派人去认尸再说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唯有认尸,姚逢春是生意买卖人,胆子小,他不敢到警署的储尸间去看尸,曾经和童通接触过的人,有冯恭宝、章西希和电务员胡宗周。于是,郝专员把冯恭宝和章西希召回来了,命他俩到警署去认尸。
郝专员交给他们一只间谍用的小型照相机,那照相机的形状是一只打火机,不论在何种角度距离和光线,都可以拍摄照片的。
郝专员并说:“不管死者是否童通,你们认过之后,拍了照,就回来,不得泄漏风声!”
冯恭宝看过报纸上刊登的图片说:“不用去拍照了,的确是童通,我认得出。”郝专员立刻光了火,拍着桌子说:“你们做事情,就是太武断,太确定,这就是你们失败的原因!”
冯恭宝挨了骂,只有和章西希赶到警署,登了记,进入储尸间,那还需要认吗?不是童通还是谁?
冯恭宝佯装吸烟,掣了好几次,香烟没有燃着,照片倒是拍了。
章西希向值日的警官问话:“尸体的形状,好像有些改变了,身上可有什么遗物吗?”
警官说:“什么东西也没有。”
“如证件,文件类的东西。”
警官摇了摇头。
事后,章西希向冯恭宝和郝专员和姚逢春覆命,照片也冲洗出来了,那是一点也不错的,除了童通之外,还会是什么人呢?
他遍体鳞伤一定是遭遇了袭击,经过反抗后被杀,他携带来的文件全丢了,是被狙击者夺走啦!
“香江古玩商店”的每一个人都怯怯不安,因为杀戒已经开了,第一个牺牲者是童通。
谁是凶手呢?
郝专员忿着说:“这更足以证明‘阴魂不散’有着极有力的奸细潜伏在我们的组织之内,童通携带的文件,就可以指出谁是奸细,所以他遭杀害了……”
章西希加以解释说:“江湖上传言,情报贩子是个江湖大骗子,他毕生的宗旨是不杀人的,假如‘阴魂不散’就是他的化名的话,那么童通绝对不是他所杀的!”
“除了‘阴魂不散’之外,还有谁会要夺取这些文件?”郝专员很恼火地说。
“内中不是还有朱丽莎的调查资料吗?恐怕杀人的还有第三者!”章西希提醒人家说。
郝专员真的被提醒,向章西希瞪了一眼,目光灼灼。
冯恭宝也说:“总部派任务也是奇怪,明晓得童通是个浑人,这样重要的任务,为什么要派他?”
郝专员立刻摇手说:“现在不是研究这种问题的时候了,我们要找出杀童通的第三者!”
姚逢春也说:“朱丽莎曾经邀请你去为她鉴别古董,可否借此机会侦查一番?”郝专员说:“那不会发生多大作用的!我们的重点应布置在吴琳的地方,那座木器工场!”
那长庚是老特务,听郝专员这么一说,立刻懂得应该怎么做了。
在傍晚时分,湾仔道末端的木器工厂门前,停下了一部流线型的豪华汽车。
推车门走出来的是朱丽莎的管家廖士贵和保镖梅家骅两人。
他们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间木器工厂拜访吴琳,吴琳冒充古董商至新加坡大饭店去拜访朱丽莎之后,因为双方没有见到面,吴琳留下名片和地址,说明有玉观音出售,希望朱丽莎随时约时面洽。
朱丽莎对这事情十分重视,她派了廖士贵和梅家骅两人按址找寻吴琳。可是这时候,吴琳已被章西希他们捷足先登,走先了一步,架走了。廖士贵一访不遇,二访不遇,傍晚时来到,已经是第三次。
廖士贵大摇大摆地穿过了木器工厂,来至小木屋门前拍门。
那扇门呀然自开,屋子里坐着几个陌生人,为首的一个,招了招手,说了声“请!”廖士贵穿进门了,还未立定,门板之后已闪出一个人,一支短枪已顶向他背上。廖士贵看情形不对,忙说:“我是来拜访吴琳先生的!”
为首者正是魏中炎,他点首说:“我们早知道你是找吴琳的,但是现在要听我的命令,否则自找皮肉吃苦!”他趋上前,搜查廖士贵的身上,拔出了他胸前别着的一支俄式短枪。“原来,你们是俄国派的!”他冷嗤说。
廖士贵连忙否认,说:“这是我们游历莫斯科时,格别乌组织的官员赠送的。”
“嚓!”廖士贵立刻吃了一记耳光!
“给我从实招来,你就是格别乌组织份子之一!”
廖士贵非常冷静,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回事?你们扯到那里去了?我们是加拿大华侨,历代都是从商,怎么会是格别乌组织?……”
“嚓!”他又吃了一记耳光。
是时,他的保镖梅家骅也被制住了,布置在木工厂四周的那长庚和冯恭宝,待梅家骅走出汽车,那长庚一挥手,已经有两名大汉向梅家骅拢了身,一支勃郎灵逼在他的背上。
“假如要命的话,不要反抗,反抗于你是不利的!”那持枪的汉子一面加以警告,一面缴去梅家骅的枪械。
梅家骅一看情形,知道不妙,就算反抗也不会有用处,只好伏首听命。
那两名大汉将他架进了小木屋,和廖士贵合在一起。屋子外面,便等于“戒严”了。那长庚的爪牙布置在四周。“生人勿近!”
那长庚和冯恭宝同时走进了木屋,那长庚面对这两名俘虏,神气活现地说:“你们的阴谋,全被揭穿了,隐瞒于你们绝对没有好处,不如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廖士贵一看那长庚,似乎认识,冷嗤说:“原来是香江古玩商店的朋友,又是唐天冬的亲眷,不想到你们在表面是做古玩生意,背地里却是干绑票的勾当呢!”由廖士贵对香江古玩商店的注意,那长庚认为他的身分更值得怀疑,他们这次冒险行事,是颇为值得的!
“不要支吾其他,我问你什么话,你就回答什么!”那长庚再说。
廖士贵很逞强,说:“我得先关照你,我们都购买过盗劫保险的,绑架于你们不会有好结局的!”
那长庚正下了脸色,说:“朱丽莎真正的身分是什么,从实招来!”
廖士贵答:“华侨富孀!”
那长庚握着拳头就是一拳过去,正击中廖士贵的下颚,唇畔也出了血,廖士贵想反抗,可是被魏中炎他们强行制住了。
“你无异自讨苦吃罢了!”魏中炎说。
那长庚再问:“童通是被你们杀死的吗?”
廖士贵冷嗤说:“无凭无据的,为什么指我们是杀人凶手?”
那长庚说:“我不怕你嘴巴硬,迟早你会讨饶的!”他回首向几个爪牙眼睛一霎,暗示他们动刑。
于是,魏中炎取出绳索将廖士贵捆绑,另用短绳一根圈做一圈,打了死结,套在廖士贵的额头之上,又找到了一根短棍,穿进绳圈之中,旋转绞紧了,绳子勒在廖士贵的额上,逐渐收缩。
梅家骅见他的主人被人用刑,立刻挣扎意图反抗,冯恭宝取出手枪,用枪柄死命地在他的脑门后一击。梅家骅被击昏,倒在地上。
那长庚的手指头指到了廖士贵的鼻尖。又说:“再问你一次,朱丽莎究竟是什么身分?受谁的奉派到香港来的?”
廖士贵咬牙切齿,没有回答。
那长庚便命魏中炎旋绞木棍,绳子收缩,廖士贵立时脸白如纸,汗下如雨,眼中金花四射……
这种酷刑,据说是中共新发明的,专门用作“洗脑”斗争用的,脑门上经用绳索绞勒,任何人也受不了。搞得不对,会连额头骨也告碎裂。
那长庚仍还是“土八路”的作风,一面让魏中炎上刑,一面问话。主要的问话,是要知道朱丽莎的身分,和他们的任务。
未经上刑则已,一经上刑,那长庚可以证明廖士贵是个久经训练的特务人员,这家伙很有能耐,咬牙切齿地抵受酷刑,宁死不招,而且每在那长庚问话时还能支吾左右而言他。
那长庚不时和留守在香江古玩商店的郝专员连络,郝专员十分担心,他还没有把握一定指出朱丽莎和她的爪牙就是国际派中共,如果搞错了,又用了刑求,如何处理善后呢?
“绞脑”这种酷刑,绝非普通人所能受得了的。每上一次刑,那长庚就得派人用电话向郝专员报告一次所得的结果。
郝专员很着急。“怎么样?招了没有?……他说了些什么?”
差不多每一次郝专员所得到的答覆都是相同的,就是廖士贵宁死不招,还在胡言乱语。
这种“绞脑”之刑,不能多用,因为十分容易出纰漏,搞得不对,脑骨迸裂,人就会死掉了。
廖士贵已经昏倒过两三次了,但是嘴巴还是那么的硬,恁什么话也没有说。
那长庚好像下不了台,这一次,他亲自打电话向郝专员报告请示。
郝专员大为恼火,说:“既然这家伙的嘴硬,他有一个随员,为什么不在他的身上试试看?”
那长庚灵机一动,立刻按照郝专员的吩咐,将廖士贵舍下,将梅家骅架起实行“绞脑”之刑。
梅家骅的资格到底嫩得多了,绞绳第一次收紧,他还咬着牙关挨过去。
第二次收紧,就告饶了,什么话有问必答,和盘托出。纵然廖士贵在旁叱喝着不许他泄漏机密,然而刑求是不容易忍受的。
果然不出所料,朱丽莎是属于所谓的国际派的中共,也就是所谓的莫斯科路线。和郝专员,那长庚他们不同。
原来这宗盗卖“国宝”的案件之内,还包括有派系之纷争,所谓拓展海外经济云云,是骗局中之骗局,那是几员失势的官员假借名义自己发洋财罢了。
朱丽莎是奉命至香港上来调查这件盗宝案的,廖士贵和梅家骅都是她的部下。郝专员和香江古玩商店是属于毛泽东路线的,不用说,朱丽莎他们是属于刘少奇所谓国际派路线的女间谍了。
关于古玩商店的案子,若被她查出证据的话,中共高层可能会引起新的内部斗争。
郝专员获得答案,非常高兴,他是个自命不凡的人,凭他的智慧判断做对了一件事情,总归是喜形于色。
他再吩咐冯恭宝说:“无论如何,要把童通的问题搞清楚,童通究竟是什么人杀的?他携带了一些什么文件到香港来了?文件现在藏在何处?”
冯恭宝对这位专员,唯恐不够奉承,唯唯诺诺的,郝专员交代的事情立刻照办。可是由于他们过度的卖力,可把梅家骅搞惨了。
不久,消息又传递到香江古玩商店,是魏中炎失手,梅家骅脑骨碎裂,惨呼一声呜呼哀哉了。
又弄出了人命案,事情就较为麻烦了,场面该如何收拾呢?
郝专员考虑了半晌,说:“事不宜迟,立刻撤退!设法把尸体和廖士贵全运到那长庚的特务站上去,我们再作道理,好在还有一个廖士贵落在我们的手中,童通的问题,我们还是可以追问出根源的!”
冯恭宝回向那长庚报告,那长庚哪敢不立刻照办?
朱丽莎派廖士贵和梅家骅往访吴琳,那自称有玉观音出售的古董商。
虽然,朱丽莎明晓得凡自动推销上门的古玩,都可能是赝品,可是在形式上她仍需得要这样做。同时,廖士贵两度访吴琳不遇,已探听出这老儿是一个退休的翡翠玉器雕刻匠,又是伪古董仿制专家,对这个人的突如其来出面,朱丽莎十分注意,她希望能在这人的身上找出若干有价值而可利用的线索。
廖士贵和梅家骅一去没有回头,甚至于连电话也没有打一通回来,朱丽莎感到非常纳闷。
做间谍工作的,在这种情形之下,等于是断了线,情况非常不利的。
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钟点,廖士贵他们连一点信息也没有。
朱丽莎猜想,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也许是中了敌方的狡计,她便向保镖陈异吩咐说:“你按地址侦查一番,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带旅馆的两个茶房去给你作掩护!快去快回!”
陈异对朱丽莎是忠心耿耿的,留朱丽莎一人在旅馆之中,似有点不大放心,他说:“我们的身分并没有泄漏,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现在我们的处境并不简单,可能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我们自以为身分并没有泄漏,那是不行的,而且我们已经失窃过一次了,尤其被盗去的,又是一本照片簿子……”
“你一个人留在旅馆里我不大放心呀!”陈异说。
“我不出大门一步就是了,我也是久经训练出来的,保护自己,绝不会有问题!而且还有汪玲玲陪着我。”
忽而,电话铃响了,朱丽莎以为是廖士贵打回来的,很兴奋地过去接听。“喂,那一位?”
“朱丽莎小姐吗?我姓唐,唐天冬是也,你总还记得我吧!”对方阴阳怪气地说。朱丽莎心中暗起警惕,唐天冬不迟不早,赶在这当儿打电话来,可能是别具用心的。立时,她打了个哈哈,说:“唐先生,我怎会忘记你呢?那天你神秘失踪以后,我们便一直没机会见你了!”
唐天冬仍还是那个怪腔调说:“听说在那一天,我珍藏的几件古物,你全感觉兴趣,而且老实不客气地全搬回旅馆里去了,请问货款何时交付呢?”
对方提到了钱的问题,朱丽莎便得考虑如何缓冲,说:“可是我还未有请专家鉴别过它的价值,我很希望我们的交易能够成功,而且储款以待,欢迎你随时来取!”
“你打算给我什么价目呢?”唐天冬说。
“首先得看你开出的价目!”朱丽莎说。
唐天冬笑了起来,“做古玩买卖的,向有的习惯是‘漫天讨价’,希望你不要‘就地还钱’就是了!”
朱丽莎也笑着,说:“我一定按值给价!”
“我另外有情报出售,不知道你愿意给值否?”
“什么样的情报呢?”
“你的管家先生和保镖失踪了,可需要我提供线索,找寻他们的下落吗?”
朱丽莎暗暗吃惊,心中狐疑不已,廖士贵和梅家骅究竟是否真的失踪了?唐天冬又怎会知道的呢?而且又赶在这时候来出卖情报。“你的情报可靠吗?”她说。
“当然可靠!”
“我愿出港币五百元的赏格!”
“不适合你的身分!”
“一千元收买你的情报!”
“请储款以待,本人当亲自趋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唐天冬说至此间,蓦地把电话给挂断了!
朱丽莎呆着,和她的保镖陈异面面相觑,朱丽莎忽作决定,命令陈异说:“不管这神经病提供的线索,是否可靠,你速赴木器工厂探究一番,速去速回,同时不得随便冒险,找两个旅馆的伙计作伴!快去!”
朱丽莎的命令,陈异不敢不从,可是为朱丽莎的安全计,他还不大放心。
“那么你千万别出旅馆的房门一步,也别随便接见客人,你的自卫手枪在你的外套荷包里!”
朱丽莎有着若干的烦恼,不耐陈异的噜苏,挥手命他速去。
陈异走后不久,专事服侍朱丽莎的女侍汪玲玲递进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香江古玩商店郝正”几字。
这个郝正,自是那位所谓的考古专家了,朱丽莎心中想:假如他是为廖士贵事件谈斤两而来,可以教他走不出大门去!
于是,她吩咐接见这位客人。
“陈异关照过,请你不要接见任何陌生的客人。”汪玲玲说。
朱丽莎向来有逞强心理的,叱斥说:“我吩咐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你是听陈异的命令还是我的命令?”
汪玲玲不敢答腔,当然她是非得听朱丽莎的命令不可的。
不久,汪玲玲便领那位所谓的考古专家郝正先生走进了客厅。
郝专员彬彬有礼地深深一鞠躬,说:“承蒙宠邀为朱女士鉴别古玩,只因为约定的时日里有另外的事故,所以特别的提前来了,敬祈原谅!”
其实朱丽莎心中有数,郝专员赶在这个时候到来为的是什么?只是不便揭破而已。她亦装做很礼貌地请郝专员在客厅里坐下,还吩咐汪玲玲斟茶递烟。
“听说你新近购进一批颇有价值的古玩,须要找人帮忙监别一番,我乐意为朱女士效劳!”郝专员说。
朱丽莎自“紫云寺山庄”收集回来的古物,全堆在客厅墙隅,用一幅白绒毛毡罩起,她将毛毡揭下,说:“全在这里了,希望你能为我监别一番,指出它的真伪和价值当感激不尽!”
郝专员装模作样地架上了他那幅老花眼镜,又掏出了放大镜。在那几件古玩上细心查验。
以特务对特务而言,双方面都是在做戏。
朱丽莎取出了象牙烟嘴,燃上烟卷,慢慢的燃吸着,要看郝专员究竟有什么企图,同时要耍些什么把戏?
郝专员当真像一个考古学家一样,把每一件古物翻来覆去地细看。
倏地,朱丽莎说:“听说你们的香江古玩商店曾失窃了大批的古物,是否内中和这些古物相似的?”
郝专员愕然,他在考虑,是应该否认抑或坦白承认,呆了半晌,说:“你怎会知道的?”
“在香港地头上,古玩商的事情谁也瞒不了谁,你是否欲藉此机会找寻你们被窃的赃物?”
“这样,我倒很想请问,朱丽莎女士,用尽了种种方法,是否欲收购这些赃物呢?”正在这时,电话的铃声响了,是陈异打回来的电话,他已经抵达湾仔道的木器工场,发现廖士贵和梅家骅已经失踪,那吴姓老人所住的小木屋内凌乱而似乎有过殴斗的痕迹,地上血迹斑斑,情况十分的不妙。
是时木器工场内并没有工人,可是附近的邻居却证明了在傍晚间曾有许多的人在那儿出进过。
差不多进出的人都是汽车阶级……
廖士贵和梅家骅所乘的一部汽车也失踪了。
朱丽莎听得十分懊恼,因为由此即可以证明那个打无头电话来的唐天冬所说的一切全是有根据的!
她忽的指着墙角上那大堆的古玩说:“我可以坦白告诉你!这些古玩全都是伪造,我正在找寻一个专事伪造古玩的雕刻匠的下落,可是因为找寻这个人,我的两个手下人也宣告失踪!据说,是遭遇了绑架!”
郝专员两眼一瞬故意说:“啊,有这样的事么?”
由于廖士贵和梅家骅的失踪证实了,朱丽莎得改变她的原订计划,忽的扳下脸孔,说:
“你也不必瞒我了,你是中央党委,海外情报局,郝特派专员,你伪装什么考古专家,瞧你这副打扮,未免太不相像了,别说瞒圈内同志,你连局外人也瞒不了!”
朱丽莎这样说便等于露出了身分了。郝专员吃吃笑了起来。说:
“那么朱女士也是圈内同志了?”
朱丽莎怒形于色,说:“我且问你,我的两个手下人,是否你绑架的?你假如想赖,我会戳穿那长庚的特务站!那就是曾经幽禁过唐天冬的地方!”
郝专员也很不客气,立即说:“那么我且请问,我们组织派来的一名特派人员,携带有极秘密的文件,这人是否被你的爪牙所杀,弃尸海水之中?”
朱丽莎说:“你等于自己承认了是绑架了我的两个手下的主持人了,限你一小时内将廖士贵和梅家骅释放……”
郝专员也不相让,以牙还牙说:“我限你在一小时内将文件交还……”
朱丽莎怒极,一拧身,自她外套的衣袋中拔出一支小型的勃郎灵手枪,对准了郝专员的胸脯说:“在当前的形势之下,我要杀你的话,比什么都来得简单!”
郝专员立时汗如雨下。说:“凭什么杀我?”
朱丽莎说:“我以华侨富豪的身分,正好刚刚失窃,同时,我的管家和保镖又遭遇了绑票!电话就在你的身旁,你可以立刻拨电话给那长庚,将我的两个人释放!”
这样揭了底牌谈判,情势很僵,郝专员心中暗暗焦急,释放朱丽莎的两个爪牙事小,殊不知其中的一人,已经被魏中炎那冒失鬼失手弄死了呢!
郝专员到底是老特务了,很沉得住气,屹立着不动,缄默了良久,改以自己人的语气,说:“请问朱同志的阶级和番号?”
朱丽莎冷嗤说:“你没有资格盘问我这些!现在,我只命令你打电话!”
郝专员说:“这样说,你是属于格别乌组织的了……”
朱丽莎再说:“我再命令你一次,马上给我打电话放人!”
郝专员心中想:朱丽莎不肯“坦白”她的身分,这个“同志”的身分自有问题,正等于他想像中的所谓国际组织的中共特务份子,格别乌组织的女间谍,只受命于莫斯科的指挥,她们的目的,是“解放”全世界。
“你还在犹豫些什么东西?”朱丽莎再次催促说。
郝专员无奈,倏地下了决心。趋至电话机前,拨了电话,是打至他们的特务站上去的,请那长庚听电话。
郝专员关照说:“我们已经摊了牌说话了,现在我被困在这里,你立刻找屠先生来一趟!”
“屠先生是谁?找谁来都没有用!”朱丽莎立刻制止他说:“我只要你释放我的两个下人!”
郝专员没理睬她的话,吩咐完那长庚后,即把电话给挂断了,“屠先生来到,你就会认识了!”蓦地他一拧身,向朱丽莎一个箭步扑了过来,双手执了朱丽莎持枪的手腕,再用手肘在朱丽莎胸脯上一撞。
朱丽莎冷不防郝专员突如其来地这么一着。别看郝专员骨瘦如柴,还有几分力量,动起手来也很俐落,朱丽莎被打得退出了五六步,跌倒在沙发之上。手枪也失落在地毡之上了。
郝专员不慌不忙,躬身拾起那支手枪,扬了一扬,反向朱丽莎指着,叱喝说:“现在,该你向我坦白你的身分了?你究竟是哪一个单位派来的,格别乌或是刘少奇派份子?”
朱丽莎抚摸着胸前被撞的地方。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是哪一个单位派来的?凭你这种资格,在香港领导‘统战’岂不怕害人害己?”
郝专员冷嗤说:“你别给我耍贫嘴!限你在五分钟之内将文件交出来,否则,我招来的人到了,就会有你好受的!”
可是,在这当儿,郝专员的背后可另出现一个人,同样的一支手枪指在郝专员的背脊上。说:
“快把手枪扔掉!”那声音是娇滴滴的。原来是朱丽莎的女侍汪玲玲呢,她似乎也是个行动的老手,出现在郝专员的背后时,连一点声息也没有。“你到这里来撒野,未免是太不自量力了!”
郝专员回首看见只是黄毛丫头时,心中有点不大服气。凭他的身分地位和“混特务”的资历,假如屈伏在两个女人的手里,那简直使他太难堪了。
郝专员正踌躇着,汪玲玲再次用枪嘴在他背脊上挺了一挺。郝专员不得已,只有将手枪扔下。
朱丽莎趋上前拾起手枪,气势凌人的说:“假如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是你自取其辱了!”
是时,门铃响了,汪玲玲趋过去启门,是保镖陈异去勘查过木器工场回来了。
他站在房门前,一眼看见郝专员在房间内就非常的诧异,他说:“这家伙在这里干什么?是谁把屠寇涅夫弄来了?他在外面求见!”
朱丽莎一听屠寇涅夫这名字,立刻领悟,刚才郝专员打电话命那长庚要找什么屠先生的,恐怕就是这位俄国特务了。
屠寇涅夫既然到了,朱丽莎不能不接见。
屠寇涅夫和那长庚是同道而来的,当然,那长庚听说郝专员被困,早派有大批行动员埋伏在旅馆的上下四周,以随时应变。
屠寇涅夫是俄国使馆驻港情报司的“卫星”单位的主管,他的任务,等于是各机构的情报联络中心!那长庚主持的特务站,凡有关国际上难于理解的问题,便得请教这位专家,屠寇涅夫等于是他们特务站的俄国顾问呢。
郝专员想到朱丽莎是国际共党间谍,灵机一动,便让那长庚将这位俄国顾问请来了。这时候,只需看朱丽沙毕恭毕敬地迎至大门前,就可想而知,他们的关系并不简单。
屠寇涅夫的外型,看上去,十足像一个中西合并的混血儿,中国语言说的十分的好。他和朱丽莎相见,哈哈大笑起来,互问安好。
屠寇涅夫说的中国话,还是满口京片子,说:“哈,真是大水冲翻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了!”
朱丽莎也笑着说:“有烦老人哥的大驾,真不敢当!”
原来,朱丽莎在格别乌组织受训时,屠寇涅夫曾是她的讲师。
屠寇涅夫在中国大陆上做间谍有数十年之久,曾经在青岛、哈尔滨、天津等地开过罗宋餐馆,中国人的“窍门”差不多全懂。他拍了拍朱丽莎的肩膊,说:“大家全是自己人,不必火气太大。坐下来慢慢的谈!”
朱丽莎说:“我有两个手下人,被绑架失踪了!郝专员已经坦白承认了是他的部下干的!”
郝专员只要把关系搞清楚了,便有恃无恐了。“我也有一个部下,携带了重要的文件,自大陆来港,半途上被截劫,被弃尸海洋之中,文件全部失窃,朱女士也承认了是她干的!”
朱丽莎大怒。“谁向你承认了?”
郝专员的嗓门更是响亮了。说:“我且请问你,你以华侨富孀的姿态在香港出现,以收购古董为名,实在是要做我们的情报,且问居心何在?是否有意要挑拨我们组织上的团结?”
朱丽莎被问得哑口无言,讷讷的答不上话。
屠寇涅夫便哈哈大笑起来,“看!你们真像小孩子一样的闹意气,这还能成大器做大事对付敌人么?大家不是外人,让我来做个中间人给你们排解,你们双方有什么困难,只管向我说!”
郝正是党委,特派专员的地位,他不愿意在俄国顾问面前向一个女人太过低声下气,同时,他的任务也并非是在任何党同志的面前可以公开坦白的。他便发了狠说:“今天,我们彼此间的身分,都已经获得了解,我只希望朱同志能解释,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做我们的情报?又为什么截劫我的文件?否则,休想你的两个手下能恢复自由,我会把他们弄回大陆去接受人民的公审!”
屠寇涅夫说:“你们这样,岂非是要自相残杀?”
郝专员为要维持他自己的尊严,特地表示他对这位俄国顾问并不完全买帐,说:“我无暇空谈,我坚持几点,第一、请朱同志解释为什么要做我们的情报?第二、为什么杀害我们的特派员?第三、截劫我的文件从速归还!”
朱丽莎也要求立刻释放她的两个手下廖士贵和梅家骅,殊不知道梅家骅早已经丧命了,郝专员也是因为这点,不得不坚持己见,向朱丽莎刁难,藉以拖延谈判时间。
屠寇涅夫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好谈的?”
郝专员说:“我的事情繁多,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派系上的斗争,请原谅我先走一步,朱同志有什么要求尽管向那站长商量,那长庚可以完全代表我!”
郝专员说完,和屠寇涅夫握手,立刻离去。留下那长庚,这等于给那长庚难做人。那长庚虽然可以做郝专员的全权代表,但是郝专员早留下了话,就是要坚持他所说的那三点,那长庚岂敢乱作主张更改郝专员的意见呢?
同时,梅家骅被魏中炎失手弄死了是事实,那长庚还不知道该如何善后呢!
屠寇涅夫也难做人,他的地位,是共党国际间谍的“联络中心”,只是负责连络而已,对处理事情,没有多大的权柄。
朱丽莎和郝专员双方都自恃有不同的势力,各自坚持己见,场面便难收拾了。他们的谈判并没有结果。
次日,屠寇涅夫亲赴香江古玩商店拜会郝专员。由于朱丽莎是国际派的共党间谍,等于是替莫斯科方面做事的,屠寇涅夫自然是倾向朱丽莎一方面的。这正就是共党集团所谓新的斗争。
郝专员、那长庚是“新前进派份子”,一条直线下来的,对老毛子并不完全买帐。尤其是他们的任务特殊,又处在海外作统战工作,大可以不必和他们妥协。
姚逢春是生意买卖人,政治可以说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姚逢春之所以甘受中共的利用,自有他的苦衷。
姚逢春做买卖,足迹跑遍欧亚各地,洋人见得多了,从不会有局促的。可是他一见到大鼻子,就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
郝专员为要维持尊严起见,不和屠寇涅夫见面,又让那长庚做了代表。
屠寇涅夫说明了来意:“我们在香港闹笑话,不如开诚布公谈判,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妥协的,希望你们双方面都能排除己见,通力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我自告奋勇做中间人,邀请双方举行一次座谈会,把误会解释清楚,增进了解,然后……”
那长庚说:“郝专员的意思,希望朱丽莎能先交出文件,余外的事情慢慢再谈!”屠寇涅夫尽量说好话,只希望他们能妥协谈判。
是时,电务员胡宗周忽的接到上级的密电指示,说:“不得做党派之斗争,尽量设法和解,以利业务之发展!”
郝专员接到电报甚感惶恐,因为梅家骅已经死亡,这是他无法向朱丽莎交代的,他们所能争执的一点,就是童通也丧了命,文件丢失,双方面都丧失了一个人,事情就可以缓和一点了。问题就是童通之死,他们是无凭无据的,万一朱丽莎反赖,不承认这件事情时,该怎么办?
上级指示他们和谈,郝专员不得不谈,这事情为什么会闹到大陆上去连他们的上级也知道了?郝专员猜想,可能是屠寇涅夫传递到大陆上去的,故意向他们施以压力的!
为双方的颜面计,由屠寇涅夫出面邀请双方面的主要人员晚餐,在席中以交换意见的方式谈判。
郝专员已宣布接受屠寇涅夫的邀请,但他声明一点,在朱丽莎未将文作交还之前,暂不释放廖士贵和梅家骅!
屠寇涅夫说:“朱女士的要求首先就是释放廖士贵和梅家骅!”
郝专员含笑说:“这样岂非就无法谈得拢了?”
屠寇涅夫无奈,只有告退,又赴朱丽莎处和朱丽莎研讨对策。
屠寇涅夫走后,郝专员又召集他的高级爪牙开会,同样的研讨对策。
姚逢春、那长庚、章西希、冯恭宝全进了会议室,郝专员说明这次谈判的利害关系,听取大家的意见。
姚逢春是怕事的人,他说:“事情既已到这种地步,最好是不要再把事情扩大,可了即了,我们已经有一个‘阴魂不散’够我们头痛的了!”
那长庚说:“可是我们也不能随便低头,否则朱丽莎他们会得寸进尺的!”
章西希却提出了新办法,说:“我曾向新加坡大饭店刺探过,朱丽莎所住的房间的墙壁上,有着一只秘密的保险箱,假如她夺得了文件,必然会藏在那只保险箱之内。这次的谈判,正是给我们一个好机会,不释放廖士贵,于我们有利,朱丽莎必带陈异出席,他的家中就只留下一个年轻的女佣汪玲玲,我们正好趁虚去劫夺他的保险箱,若文件在内的话,我们很容易的就到手了!”
郝专员点首嘉许,认为此计可行,说:“但是你们别看轻了那小妞,倒还蛮厉害的!”
章西希说:“对付一个女人容易,我们可以冒充国际派的人员,说是给她们增援去的……”
郝专员大喜,说:“章西希到底不凡,是有头脑的!”
章西希便好像行动的主持人一样,问那长庚说:“你的组织里可有开保险箱的专家?”
那长庚摇了摇头,说:“我曾多次向组织要求过,请他们派一名专家来,可是一直没有被批准,现在,应该要用得上人的时候,又没有办法了!”
章西希说:“对于开一般普通的保险箱,我还略懂,看样子我还得亲自走一趟!”郝专员对章西希好像又信任了起来,便说:“这项行动,既然是你设计的,你应该亲自出马!”
章西希自是义不容辞的,他并挑选了冯恭宝、魏中炎,和另两个对行动较有经验的行动员作他的助手,同时,说出他的计划:“待你们的和谈会议开始,我们就立刻动手,假如文件到手之后,我还会在保险箱内给他留下一张纸条用‘阴魂不散’的方式对付他们!”
郝专员不懂,说:“为什么要用‘阴魂不散’的方式呢?”
章西希说:“我用‘阴魂不散’盗贼留名的方式,模仿‘阴魂不散’的笔迹,打收条,收到她的文件,这样情况可能就会大乱,等于我们嫁祸了‘阴魂不散’,又可使朱丽莎分散了对我们的注意力,她也得分出一部分力量来对付‘阴魂不散’,这对于我们是有利的!”
郝专员拍案叫绝,说:“章西希,亏你能动得出这种好脑筋,假如这次事成,我呈请上级予你嘉奖!”
章西希说:“现在,问题只有一点,就是不知道文件究竟是否落在朱丽莎的手中?”郝专员说:“不管怎样,我们仍然还是值得冒险一试!”
这是屠寇涅夫邀约双方开诚布公会谈的日子,这次的会谈,为避免双方面有所顾虑,既不设在“新加坡大饭店”,也不设在国华百货大楼的餐室里。
屠寇涅夫开设有一间罗宋餐厅,称为“红冠餐厅”,那是用以掩护他自己本身的身分所开设的。地点是设在幽静的半山的路旁。本来,这种餐馆做生意与否都无关重要,反正它是国际间谍的联络中心。任何共党的国际间谍路过,都得到那儿去报到一番。
果然不出所料,朱丽莎只带了她的保镖陈异一人出席。那么在新加坡大饭店她的寓所里,就只留下女侍汪玲玲一个人。正适合章西希他们动手。
郝专员方面也只带那长庚和姚逢春两人出席和谈,那也等于是敷衍屠寇涅夫一番的。
章西希带领了冯恭宝和魏中炎及两个行动员,直上新加坡大饭店的八楼,由冯恭宝一人出面,至朱丽莎包下的房间门前拍门。
门并没有打开,只揭开了防盗用的洞窗。
“谁?”汪玲玲问。
“我们是屠寇涅夫派来的,因为你们人手不够,我们奉派来帮忙的!”冯恭宝答。汪玲玲犹豫着,说:“你有什么证明?”
冯恭宝便自身上,取出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上面注有姓名年岁与番号,还贴有一张小照片。
汪玲玲在防盗洞窗上看不大清楚,那像是她们中共的党员证件,又像她们组织的证件。
于是,她把大门打开,伸手接过冯恭宝的卡片细看,那张卡片很值得她怀疑,因为那既不是党员证,又不是她们组织所发出的证件。但上面却有着类似俄文的番号,像是国际共党间谍组织的证件。
汪玲玲的资历到底有限,她看了又看,看不出所以然。
“我们是奉屠顾问的指示来的,而且朱同志也同意了!”冯恭宝说着迳自进入了房间。
汪玲玲的心中仍有疑惑,说:“我没听朱同志说过……同时,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地方!”
冯恭宝说:“朱同志现在正在红冠餐室开会,她担心你或会遭受敌人袭击,敌人正觊觎着你们的某一项文件!”
汪玲玲更不解,可是她下意识地回首,看了看房间内装置着保险箱的地方,她的手偷偷地把着别在腰间的手枪。
“假如你仍对我们怀疑的话,不妨打电话到红冠餐室向她问问看!”
汪玲玲正有这个意思,不由自主地执起了电话筒,请旅馆的接线生给她接了红冠餐室。
“喂,请找一位朱丽莎女士听电话……”
可是她的话犹未完,冯恭宝已经把她的电话按断了,同时,一支手枪已伸在她的背后。
“乖乖的听我的命令,否则是自讨苦吃了。”他说。
汪玲玲大吃一惊,知道是上当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冯恭宝立即动手,很不客气地一伸手,插进她的腰间,取出她的自卫手枪。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汪玲玲问。
“待会儿你就会知道的!”冯恭宝将她的电话筒接下,同时,不许她接触那装置在茶几底下的防盗铃,一掌将她推至沙发椅上坐下。
他将大门再度打开。一招手,章西希、魏中炎等四个人立刻鱼贯进入屋子。
“文件藏在什么地方?”冯恭宝向汪玲玲喝问。
“嗨!”章西希说:“问她有什么用处,很简单,只要找到墙壁上暗装着的保险箱就行了!”
“保险箱在什么地方?”冯恭宝再次向汪玲玲喝问。
蓦地,汪玲玲一窜身向防盗铃装置着的地方窜身扑了过去。
章西希手急眼快,一伸脚,将汪玲玲绊了一跤,冯恭宝便扑了过去,将她揪着,说:
“你这样做的话,等于是自找皮肉之苦!”
章西希说:“干脆把她绑起来了事!”
“保险箱藏在什么地方?”冯恭宝再问。
“没关系,我们找得到的!”章西希说。
于是,他延着墙壁摸索,凡挂有照片、壁画,或装饰品的地方,他都加以检查。章西希似是蛮有把握的,在朱丽莎的卧室里面,那是一只墙上用以装饰的碟子。把碟子移开,是一幅板壁的揭板,揭板揭开,就是一只圆型的保险箱了。
章西希大喜,他卷高了袖子,摩拳擦掌地弹了弹手指头。开始在启箱的技术上用功夫。
他以两只指头捏着号码的旋盘,慢慢地旋转着,附耳倾听。
那清脆悦耳的声响滴溜滴溜溜的……章西希凝神倾听,凭那丝丝的声响,他研判着开关的号码。
这种功夫,不是一年半载学得来的,在普通的一般人听来,那种声音完全一样,没什么差别,但在章西希听起来,就有两样了。
他煞有介事地凝神倾听。扭转着那号码盘子,滴溜溜,滴溜……
冯恭宝和魏中炎几个人的情绪都很紧张,干行动工作的,最着重争取时间,像这样需得慢慢地研判,不知道该搞到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章同志,你确实能有把握吗?”魏中炎问:“要不然,把它撬开了事!”
章西希摇了摇手,以手点唇说:“你们别扰乱我的情绪!”
忽的,门铃响了,是旅馆的侍役给汪玲玲送来晚饭,他们不得不停下工作,同时,冯恭宝还给汪玲玲松绑,先加以警告说:
“不得胡来,否则自找皮肉痛苦!”
于是,他用手枪逼在汪玲玲的背上,替她打开房门,接过那侍役递进来的晚餐托盘。又重新将房门关上。
待侍役离去之后,冯恭宝又迅速将汪玲玲重新捆绑。
倏地,章西希把保险箱打开了,“行啦!”他说着,揭开了圆型的洞口。
保险箱内,还有自动开关的小电灯,若箱门揭开,里面的小电灯会自亮。
果然不出所料,里面是大叠的文件。
章西希将文件取出,略事检验一番,果然不错,那正是有关香江古玩商店每一位员工的有关资料。也正就是童通携密令至香港丢掉了性命所遗失的东西。
除此之外,那保险箱内还有其他的一些零星的文件。章西希很不客气,一律将它携了出来。
“由这可证明!童通确实被他们所杀了!”他说。
为争取时间计,章西希将文件用纸包捆好,向冯恭宝一抛,说:“接着!”
冯恭宝双手接过纸包,连看也没看,急忙贴身藏好。
是时,章西希已经自身上取出一张字条,那是模仿“阴魂不散”的笔迹,东倒西歪的几个字。“文件全部收到!‘阴魂不散’领谢!”他将那字条塞进了保险箱,然后很小心地将保险箱关上,保持它原有的形状。手脚弄干净之后,他取出手帕,将留下的指纹一一揩去。然后将装饰用的磁碟子重新关上。这样便算全部得手了,一切都非常顺利。
“我们应该撤退了!”他说。
“这个丫头该怎么办?”冯恭宝指着汪玲玲说。
“把她捆牢了,嘴巴给堵上,扔到床上去!”章西希说。
他们一行,是以章西希为行动的首脑的,立刻按照章西希的吩咐去做。
魏中炎首先溜出房门外去,四面探视过没有人,然后返身向他们招呼,说:“我们可以从容撤退!”
“冯恭宝,小心你的文件!”章西希说。
“在身上藏好了!”冯恭宝拍了拍他的西装内袋。“不会丢的!”
“那么我们撤退吧!”
他们一行,鱼贯出了朱丽莎的房间,立即分散开,好像是各走各的,以避免引人注意。
是时,在走廊的尽头处,走上来一个白发斑斑的年老妇人,她只有一只独臂,形色既憔悴,衣衫也褴褛,提着一只水桶,腋下挟着拖把,像是这间旅馆的洗地工人。
她冲着冯恭宝他们过来,迎着面把嘴巴上衔着的半截烟蒂,向唇边一噘,“吊儿郎当”地说:“先生,请借个火!”
这时候,冯恭宝他们正要赶着离开这间旅馆,那有空暇和这老妇人搭腔呢!
“别挡着路!”冯恭宝叱喝说。
老妇人将水桶向地上一置,似是生气的样子,那水桶的污水溅漫出来,沾了冯恭宝一身。
“唉,你怎么搞的?”冯恭宝生气说。
“借个火!”老妇人再说。
章西希连忙趋过来,掣亮了打火机,替老妇人将香烟点上。
“老太太,你别生气!”章西希边说。“我们这个弟兄,耳朵有点毛病,压根就没听见你说些什么!”
那位老妇人的火气倒是蛮大的,尽管章西希已经代替冯恭宝向她赔了小心,她仍然噘了噘嘴,一瞪眼,提起了水桶,气昂昂地走了。
魏中炎很不服气,诅咒说:“妈的,这个老太婆,真是蛮不讲理!”
冯恭宝也埋怨章西希说:“我们出来做案子,最忌讳给有眼睛的留下印象,你和她噜苏什么?”
章西希说:“这点,你就没搞清楚了,像你这样,是给她留下了恶劣的印象,我这样,是好印象,人类的天性,对好印象是迷迷糊糊的,恶印象,一辈子都会记得。假如出了差错,她只会将你的形状,原原本本的供出来,对我反而记不大清楚呢!”
冯恭宝对章西希的解说,不以为然。悻悻地冷嗤了一声,他们还是按照原来上楼的方式,分道下楼去;出了新加坡大饭店之后,始才重新聚合。
红冠餐室内的谈判,还未有结束。
朱丽莎要求郝专员释放她的两个手下人未果,郝专员却一口咬定童通死于非命,是朱丽莎的杰作,童通所携的文件,也是被朱丽莎劫去。
朱丽莎要郝专员提出证据来。
郝专员说:“你伪扮华侨富商以侦查我们开设古玩商店的情报,又不择手段释放被我们幽禁的敌方俘虏……这许多的证据还不够吗?”
朱丽莎冷笑说:“但是你指我杀害自己同志,拦劫秘密文件,未免有点妄断吧?关于唐天冬的问题,谁会知道他是你们的敌人?我只以为他是与盗窃古墓图谋私利的集团有关……”
他们的谈判,在表面上似乎是笑嘻嘻的,然而双方都是笑里藏刀,恨不得把对方一刀解决了事。
忽的章西希有电话打到红冠餐室,是请姚逢春去听电话的。
章西希报告说:“我们的任务已按照原订的计划,完全顺利完成,童通失窃的文件,已经夺回来了!”
姚逢春大喜忙说:“是些什么样的文件?”
章西希说:“我并没有细看,大致上是有关我们内部人事资历,及有关朱丽莎的参考资料,再者,就是送给郝专员的密函,我未敢细看!”
“现在这些文件呢?”姚逢春急问。
“我已经交由冯恭宝妥善保藏了!”章西希答。
姚逢春也非常得意,放下电话筒后,立刻和郝专员咬耳朵。报告章西希他们得手,郝专员也大喜,章西希他们获得成功,他更有把握能对付朱丽莎了。
朱丽莎来敬了郝专员和那长庚一杯酒,仍然提出她唯一的要求。要求释放廖士贵和梅家骅,她的语气,也是非常的强硬,她说:“香港地区,也是讲究法治的,绑票勒索都是违法的行为,我们虽然是同志,但是逼得无可如何,也唯有走绝路,我知道他们处在什么境地,又被幽禁在什么地方!”
郝专员冷嗤说:“廖士贵在什么地方,或许你还能说得中,若说梅家骅,不妨告诉你,和童通同一命运!”
“死了?……”朱丽莎一吓,几乎连酒杯也给砸了。“你们把他杀死了么?”她有了怒意。
郝专员有恃无恐,满不在乎地干脆承认说:“不!梅家骅是受不了苦打酷刑死的,他已经坦白招供了,所以我们能知道你的身分,同时,他已承认了他是参加杀害童通的其中一份子!”
朱丽莎恼羞成怒,叱斥说:“这是你屈打成招……”
郝专员摇了摇手说:“现在我有一个相反的要求,假如你现在能把文件原封不动归还,我绝不追究既往,而且立刻释放廖士贵!否则的话,我们官司打到底,可是我想你已经办不到了,因为……”
朱丽莎大愕,但她还不曾想到,文件可能已经落在郝专员的手中了,说:“文件怎样了?……”
“文件已经回到我的手中了!”
朱丽莎骇然起立,她面前的酒瓶也倾翻了,说:“你能指出文件一定是被我截夺的吗?”
“当然!”郝专员说完,就立即招那长庚一同离座。
他们两派之间的关系,搞得如此之恶化,也大出屠寇涅夫的意外,他能再说些什么呢?
郝专员命那长庚拨电话至香江古玩商店,吩咐章西希和冯恭宝两人立刻携文件赶到红冠餐室。
郝专员心中想,在当前“国际派共党”当权的时候,若能执住他们的弱点,当着屠寇涅夫的面,让他们下不了台,那就等于是他的成功了。
他打完电话之后向朱丽莎说:“不超过五分钟,你且看自己出洋相吧!现在我专心专意敬你一杯酒!”
朱丽莎早打发陈异回避大家的耳目,出了红冠餐室打电话到新加坡大饭店接朱丽莎的房间……
可是,那房间内直通的电话没有人接听,另再拨旅馆的总机,接线生回答,房间内没有人。
陈异知道旅馆内必有了意外,慌忙回报朱丽莎,朱丽莎大惊失色。
是时,章西希和冯恭宝、魏中炎等已经赶到了红冠餐室。冯恭宝即摸出了自朱丽莎的保险箱中盗出来的一叠文件,原封不动,双手呈递郝专员。
郝专员大喜,拆开文件一看,脸色又大变。
原来,那叠所谓文件之内,只是一包废纸,上面贴有一张字条,七歪八倒的写着:“文件查收讫。‘阴魂不散’领谢!”
郝专员一看,几乎魂出躯壳,浑身颤索不已。“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问冯恭宝说。
冯恭宝接过那叠废纸看了一眼,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由章西希盗开朱丽莎的保险箱,取得那叠文件?转手交给他之后,他一直贴身藏在身上,始终没把文件拆开看过里面的内容。
冯恭宝满以为是对上级忠实,因为那些文件,是组织对郝专员个人行文的极机密文件,所以在郝专员未过目及有所指示之先,他绝对不去拆阅那些文件。
现在,纰漏可出大了,那些所谓极机密文件竟是一叠废纸,这还不说,上面还有着“阴魂不散”领谢的字条。这是怎么回事?
“章西希交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冯恭宝惊慌地说。
章西希立刻驳斥,说:“胡说八道,打开保险箱,第一件事,就是要验明文件本身的价值始才拿出来,假如是废纸一叠,取出来又有何用?这是任何行动员的第一先决条件。我章某人纵然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这个程度!我把文件拿出来,已经拆看过了,里面是所有我们的工作人员的资历,再就是有关‘刘少奇派系’的新行动报告……”
郝专员禁止章西希再说下去。“你认为那一定是童通失落的文件么?”
“当然是的,内中还有部份是影印本,并且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几张是密码文件,我就看不懂了!”章西希说。
章西希能说出内中有部份是影印本及密码文件,就可以证明他确实是看过那些文件的内容,可是文件交到冯恭宝的手中,冯恭宝又是怎样失落了的呢?
郝专员可恼火了,他向冯恭宝说:“你离开新加坡大饭店之后,可曾遇到过什么人?有没有脱过衣裳?被人调了包?……”
“糟了糟了……我想起了!”章西希忽然跺脚大叫:“我们走出朱丽莎的房间,遇到的那个独臂的清洁妇人……”
魏中炎惊呼起来:“你是说那个向冯恭宝借火点香烟的老妇人吗?”
章西希说:“说的就是,我记得‘情报贩子’的档案里,大骗子骆驼有一个女助手,名叫查大妈的,乃是江湖上号称九只手的扒窃祖师奶奶,大概就是这人了,她假装向冯恭宝借火点烟趁机会施了手脚!”
冯恭宝不乐,反驳说:“‘阴魂不散’岂会知道我们采取行动去盗窃朱丽莎的保险箱,特地派一个人来向我施手脚?她岂会知道文件在我的身上,不向你们施手脚,而偏向我下手?”
章西希说:“当然,我们的内部有内奸,那是绝不成问题的!”
是时,朱丽莎的保镖陈异忽的走出餐室的房门外来,高声说:
“怎么?你们的内部起内哄吗?朱小姐现在正等候着你们的答覆,请你们拿出证据来!”
这场面便尴尬了,郝专员原是很有把握要给朱丽莎出足洋相的,这会儿可能会被“倒打一耙”了。但事情已发展至这个地步,郝专员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他的态度,仍要装得挺强硬的。
他不再和朱丽莎说话,直接朝做“中人”的和事佬屠寇涅夫说话:
“我们的内部发生了些许问题,我们的弟兄反对释放廖士贵,除非朱丽莎能立刻交出文件!”
朱丽莎勃然大怒,说:“你怎么出尔反尔?你不是说文件已经落到了你的手中吗?”
“不!现在还在‘阴魂不散’的手中,我们正在设法夺取!”
“谁是‘阴魂不散’?”
“那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正在破坏我们的组织!”
屠寇涅夫便说:“既然这样,你们何不合力对付你们的共同敌人?”
“以朱丽莎的作风,向自己人加以残杀,我们无法合作!”郝专员只能这样下台阶,于是他实行告退了!
郝专员要离去,谁也拦阻不住,姚逢春也相继告辞了。情形十分尴尬,可是屠寇涅夫可把那长庚拖住了。他们是顾问的关系,所以比较可以谈得拢。
屠寇涅夫查问郝专员忽然改变意思的原因,那长庚只有佯装做不知道。他能说些什么呢?文件得手之后,竟又被“阴魂不散”夺走了!
“郝专员有爱护弟兄的性格,或许他是因为童通的被杀证实是朱丽莎所为,所以非常的不满意!”那长庚只有这么说。
“唉,自相残杀这又何苦?”屠寇涅夫说。
“先使自己人流血的,不是我们!”那长庚说。
“我的意思,还是先行释放廖士贵,以免误会愈弄愈深!”
“主权在郝专员,我无法左右他的意思!”
“我希望你能尽力向他劝说!”屠寇涅夫说。
“我唯有尽我的力量,再费一番唇舌,假如郝专员坚持己见的话,我也无能为力!”那长庚说。
“希望你尽力而为!”俄国老大哥说。
朱丽莎自知处在劣境,自然也不敢多说话了,她唯有敬那长庚一杯酒,双方便一言为定!
“一切拜托了!”
郝专员回返“香江古玩商店”,密码员胡宗周就向他报告“组织”方面又有急电拍来,命他从速释放廖士贵,以免造成“党派分岐”,误解加深,尤其是在海外自相残杀,更为不智。
郝专员对于这些又何尝不清楚?然而这次的挑战,是朱丽莎所发动。同时,她的作为并非像“阴魂不散”一样,只为夺取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而是有特别的目的,有着政治上的阴谋的。
可是组织的命令,郝专员又不得不从。他复又集合那长庚和章西希等人商量。
那长庚也主张释放廖士贵,因为将廖士贵幽禁在特务站是非常不宜的。
章西希却提出了新的意见,说:“我们最好是能取得字据上有利的证明,最好是让朱丽莎写个字据,声明这是一场误会,要求我们释放廖士贵!”
那长庚说:“你以为朱丽莎肯么?”
章西希说:“这是我们的拖延政策,朱丽莎不肯打字据,等于是她没有和谈的诚意,我们可以把事情拖延下去,不过朱丽莎现在身边的随员不多,她需要助手,可能会让步的,只要字据打出来,以后即算她要打官司打到莫斯科去,我们也不在乎了!”
郝专员对章西希的意见甚为嘉许,立刻吩咐照办,于是那长庚即和屠寇涅夫连络,透过屠寇涅夫,把意思传达给朱丽莎。
朱丽莎和陈异回返新加坡大饭店,匆匆上至八楼,掏钥匙启门进入房间去。房内并没有凌乱的迹象,可是她的女侍汪玲玲却不知去向,这个女侍,没得到她许可是不会擅离房间半步的,朱丽莎心中焦急不已,莫非汪玲玲也遭遇了绑架么?
忽而,她听得卧室内有阵阵呻吟的声音,陈异急冲进房去,没看见人,正诧异间,只见床上的被褥下有一团东西在蠕动,陈异拔出手枪,冲过去把棉被掀开。
原来,汪玲玲的手脚俱被绑捆,嘴巴也被布物塞着,像条牛肠似的被大被蒙盖在床上,由于她拼命挣扎,弄得浑身大汗……
陈异急忙放下手枪,替她松了绑。
朱丽莎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玲玲立时嚎啕大哭,说:“我真该死,上了敌人的当了……”她将几个来历不明的人伪装是屠寇涅夫派来保护她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朱丽莎皱着眉宇,说:“敌人的用意何在呢?”
汪玲玲即指着墙壁上碟子后面的保险箱,说:“他们把文件偷走了!”
朱丽莎大吃一惊,急忙打开保险箱审看,只见保险箱内的文件早丢了,只留下一张字条,上写:
“文件查收讫。‘阴魂不散’领谢。”
朱丽莎大为恼火,这个贼人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将保险箱打开,窃走文件,必是个高手。
不过,朱丽莎对那束文件也很伤脑筋,因为,其中大部份的资料均是她所知道的,也可说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但另外有数张密码文件使她大感烦恼,身为老特务人员的她竟无法译出来,遍查组织内所有的密码均不相符。这密码必定是郝专员与他顶头上司间特别通信用的,一定是极机密的资料了,但是是什么呢?朱丽莎空有文件在手,但依然不知道其内容,怎能不烦恼?
同时这个署名“阴魂不散”的,究竟是属于何党何派的呢?他是郝专员麾下的特务?或是第三派系?
朱丽莎是第一次和“阴魂不散”这古怪的名字接触,所以疑惑不安!
若以在“红冠餐室”和谈的情形来说,这个“阴魂不散”必是郝专员的特务了,郝专员像很有把握已经将文件夺了回去,但是竟又拿不出文件的证据,内情十分蹊跷。
这个“阴魂不散”究竟是属于什么派系的呢!
无论朱丽莎是什么特务机构训练出身的,智力怎么过人,她也无法猜想得到,文件之失窃,乃是“偷遇着盗”。郝专员的爪牙,假冒“阴魂不散”之名将文件盗走之后,文件又被真正的“阴魂不散”轻松窃走,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长庚透过屠寇涅夫向朱丽莎提出释放廖士贵的条件,朱丽莎处在劣势,不得不“逆来顺受”。
好在她的任务是可以独断独行的,不必向任何上级请示。因之,打出字据,向郝专员要求释放廖士贵。
是日下午,一辆汽车向市郊疾驰,至荒郊无人处,汽车嘎然停下,车门打开。咕咚跌出一个人来,这人似在昏迷状态之中,跌地良久不起,汽车即长扬而去。
这人便是廖士贵了,他受过了苦刑,又被幽禁在黑暗的地窟之中,押送出来的时候,双目又被黑布蒙着,到这时始才重见阳光,几乎连眼都睁不开。
他满以为这次被囚,一定没有命了,可是在突然之间又恢复了自由,真是不可思议呢!
他在郊野上呆了许久,直至神智完全恢复,始才徒步走至公路上,拦了一部货车,回返市区,然后又雇了车驱返新加坡大饭店。
廖士贵能再次见到他的主子朱丽莎,喜出望外,即报告被掳的经过及梅家骅惨死的情形。
朱丽莎说:“情势恶劣已极,逼得我们必须改变战略,这是一场硬仗,我们得好好的打!”
朱丽莎将和谈的经过以及寝室内的保险箱失窃情形详细说出。
廖士贵便有了他的见地,说:“那个伪制古玩的雕刻匠的身上必有蹊跷,我们可以从这上面着手!”
朱丽莎愿听廖士贵的计谋,廖士贵便向她的主人陈述他的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