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辽远,落日西斜,趣味活动圆满落幕,宋清音的班级得了第一名,奖品是一对羽毛球拍。
班长上去领奖,前面的同学站在队伍里,对生活委员说:“用班费买一筒羽毛球吧,这样班上同学可以打球。”
“好,”生活委员说,“我等会儿跟班长商量一下。”
周围都是细碎的说话声,人人表情放松,期待即将到来的周末。宋清音站在队伍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跟人说话,脑海中回忆着刚才和他一起参加的比赛。
因为和他搭档,做什么事都觉得欢喜。
领完奖品,众人原地解散,宋清音正打算回教室做值日,一个高一女生一路问着宋清音名字找过来,对她说:“学姐,保卫科老师找你。”
“找我?”宋清音确认了一遍。
“对,还有祁瑾宴学长。老师叫你们两个一起去保卫科。”
宋清音回头看,人群中已经不见祁瑾宴的身影。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给他发送消息:【保卫科老师找我们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事,要不要一起过去。】
她等了两分钟,对方没有回复。
宋清音盯着屏幕发呆,想到自己并没有他手机号。
宋清音熄灭屏幕,心想算了。她正打算托人转告他这件事,自己先过去,手机响起收到“特别关注”消息的提示音。
祁瑾宴是她的“特别关注”,她为他设置了特殊提示音。每当他发来消息,这个声音就会响起。
此时,宋清音听着这道声音,心跳几乎骤停,做贼似地左右张望,担心这道声音暴露她心底的秘密。
操场上人群熙攘,没有人注意她。她解锁屏幕,点开消息。
雾散时风起:【可以。你在哪儿?】
宋清音:【操场,刚才我们班排队的地方。】
雾散时风起:【行。】
宋清音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头顶振翅飞过的一只喜鹊,感觉自己像一只雀跃的鸟。
四分钟后,祁瑾宴拿着两瓶矿泉水过来。其中一瓶水已经喝了一半,他把另一瓶抛到宋清音手里,对她说:“刚才去小卖部,顺手买的。”
宋清音接过,掌心发烫:“谢谢。”
两人一起穿过校园林荫道,走到办公楼一楼的保卫科。
保卫科里,钟骥驰和他的三个小弟面对墙壁站立,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女生坐在沙发上。
老师给宋清音和祁瑾宴倒了两杯水,向他们询问那天的情况。
宋清音一边回忆,一边一五一十地阐述。
“你做得很好。”老师听完,温言说,“上星期是情况特殊,办公室的老师都不在。下次遇见这种事,除了上前帮忙,还要第一时间报告给在校的老师,或者拨打保卫科的紧急求助电话。”
宋清音点点头,记下了墙上的号码。
回去之后,宋清音在小区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小束洋桔梗,把祁瑾宴送给她的那瓶水喝完,洗干净瓶子,将洋桔梗插入瓶中。
水波荡漾,洋桔梗的香气幽幽散开,似乎在述说它的花语:永恒的爱。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学生代表念完国旗下的演讲,按惯例是教导主任训话。但这次,教导主任把话筒递给校长,校长说:“同学们。”
宋清音站在队伍里,前面的两个同学在小声讨论中午吃什么。
校长说:“最近,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高二(7)班钟骥驰同学、马笑闯同学、章竟川同学、高二(8)班程冠同学,长期携带美工刀,辱骂、欺凌一个同年级女生,因为她不愿意在这次月考上配合作弊,将她锁在清泽楼的厕所隔间内,幸好高二(1)班的宋清音同学经过,将其救出……”
前面两个同学的议论声停了,她们转头看了宋清音一眼,嘴巴微张,目光十分惊异。
校长慢慢讲完事件经过,又说:“钟骥驰、马笑闯、章竟川、程冠四人记大过处分,取消高二(7)班、高二(8)班在未来一个月的流动红旗评选。宋清音同学和祁瑾宴同学,见义勇为,值得表彰,颁发奖状和两百元奖金,以示鼓励;高二(1)班本月的流动红旗评选加20分。”
“我去!”站在宋清音后面的同学震惊地说,“那这个月的流动红旗不就直接在我们班挂着了?”
宋清音也有点懵,她觉得自己当时只是去开了个门,连手机都被人打掉了。
她想起祁瑾宴帮她捡起手机的手,心脏在胸膛快速跳动。
校长摘下厚重的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她停顿了好一会儿,用苍老声线说:“同学们,我们夏城一中立校百年,人才辈出,夏城一中是同学们放飞梦想的地方,而不是容纳霸凌的地方。希望每位同学珍重前程,不要做出违反校规的事;被欺凌的同学,不要害怕,食堂门口的校长信箱虽然生了绿锈,但是我每周都会亲手打开来看,校长邮箱也是始终畅通的,同学们可以给我写邮件……当然,不要总是发一些没有文字的邮件过来,我年纪大了,看不懂你们的表情包……”
操场上响起一阵阵笑声。
钟骥驰等四人依次上主席台念了检讨。宋清音和祁瑾宴被叫上去,领取了奖状,以及包着红色封条的两百元奖金。
下台阶时,她望着祁瑾宴背影,仍然有做梦一般的感觉。
回到班级,直到第三节课下课,仍然有好几个同学围在她身边,询问那件事的细节。
宋清音阐述了两遍,脸颊越来越烫。
她并不愿意一遍遍复述祁瑾宴帮她捡手机的片段——尽管,班上同学似乎都不觉得这件事暧昧。
她拿出一套数学试卷,在某个谈话的间隙开始刷题。
周围同学见了,果然都不再来打扰她。
中午吃饭时,宋清音特意避开了同学众多的食堂,一个人去学校门口新开的快餐店吃饭。
回来路上,走到林荫道,突然下暴雨,宋清音找不到遮蔽的地方,只好淋着雨跑进清泽楼。
祁瑾宴独自坐在教室看书,听见她跑进教室的脚步声,抬头望过来。
宋清音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轻轻一撞,对方还没开口,她先耳根发烫。
她低着头走回座位,听见祁瑾宴开口:“淋湿了?”
“对。”
“有纸巾吗?”
宋清音书包里有纸巾,但是,她鬼使神差地说:“没有。”
“接着。”身后那道好听的声音说。
宋清音回头,祁瑾宴抛了一包纸巾过来。他抛得那么稳那么准,宋清音伸出手,纸巾稳当地落在她掌心。
她攥住纸巾,清淡的香味萦绕在她鼻尖。她说了一声“谢谢”,在心里想,以前他是递给她东西,后来变成了抛。
是因为发现她会打篮球,猜到她接得住吗?
宋清音坐下,撕开纸巾包装口,拿了几片把头发擦干,又把淋湿的校服外套脱掉。
想了想,她给邬巧发消息:【我淋湿了,下午要检查仪容仪表,你可以带一件校服外套借给我吗?/爱心/】
邬巧没回,应该在午睡。
宋清音拿出理综试卷开始做题,顺便把那包他说不用还的纸巾放到桌角,一眼可见的位置。
13:59,邬巧打着哈欠,手上抱着一件校服外套走进教室。
她把校服外套放到宋清音的桌面上,说:“清音你好可怜。隔壁宿舍说中午下了一场暴雨,你被那场雨淋了?”
宋清音轻轻点头,穿上邬巧带来的校服外套。可能是教室通风不畅,她感觉自己脑袋有点发昏。
邬巧说:“夏城这破地方,一年十二个月,下十一个月的雨,今年的降水量快超过世界雨极乞拉朋齐了。”
“真的?”宋清音愣了一下,迟钝地问。
“假的。”邬巧看向宋清音,“清音你怎么了?”
“我没事。”宋清音趴在桌面上。
下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宋清音额头滚烫,无意间睡着了,陷入一个混沌的梦。梦里是一个公园,一个干净的少年半蹲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班主任徐老师拿着教材说:“宋清音,Please answer this question.”
(宋清音,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宋清音没反应,徐老师又说了一遍。
教室里很安静,祁瑾宴抬起眼睫,视线投在宋清音身上。
邬巧急得用胳膊肘捣了宋清音两下。宋清音大梦初醒,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声音微哑:“Pardon?”
(抱歉,请再说一遍?)
邬巧在草稿纸上写出答案的手无力垂下,在徐老师生气之前,她摸了一下宋清音的手掌,举手说:“老师,清音好像发烧了,她中午不小心淋了雨。”
徐老师微微一愣,点头说:“你带她去医务室。”
邬巧挽着宋清音去医务室。医务室老师给她量了体温,开了退烧药,两人在医务室休息了十分钟,返回清泽楼。
英语课已经结束,正是课间,徐老师坐在讲台桌前批改作业。她看见宋清音进门,把她叫过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好,医务室老师给我开了退烧药,待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徐老师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每年高考,都有很多同学因为发烧导致发挥失常,从现在开始就要重视起来……”
徐老师絮絮叨叨地说着,祁瑾宴从她身旁经过。
他身上的皂角香飘过来,让宋清音迷迷糊糊的,似乎烧得更厉害了。
果然,暗恋他,就像发了一场经久不愈的高烧。
今天晚自习的第一节课进行周测。宋清音的烧还没有褪尽,但仍然强撑着做完试卷,下课铃敲响,她站起来收卷子。
收到最后一排时,祁瑾宴不仅给了她卷子,还把明天要交的作业和抽屉里什么东西给她。
宋清音抱着卷子和这些东西转身,似乎听见他说了一句:“给你的。”
宋清音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感觉自己精力实在不济。
他在说什么?
宋清音把收好的试卷放到讲台桌,拿着他给的东西走回位置坐下,两个盒子从他的作业上滑下来。
日光灯照在课桌上,那两个盒子的包装上印着一个可爱小人和许多蓝色的字。
是两盒降温退热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