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连长的一席话,众官兵茅塞顿开。以班为单位开起了“诸葛亮会议”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踊跃发言,全然没有平常开党部小组会议那种沉闷无声的场景。你想想,这一个多月来的苦战,把人都憋疯了。这下可好了,既有吃,又好玩,还很刺激的事,谁不争先呀。最后还是首先动议的陈湘生、吴振华和黄岳衡三人得到周连长的青睐和众兄弟们的推举,荣当此任。目的地是南岳后山的演碧桥镇。因为该镇尚在国军控制区,有国军地方部队在警戒。
但为了采购的物品品种问题,众人却争执起来。肉食、菜蔬自然不在话下。但一些人则趁机想顺便带些私人用品回来,特别是香烟和烧酒。因为本军战士多为湘籍,还有些弟兄想托他们带寄家信回去,或者带些钱回去给子女或弟妹买糖果吃。
“不行,私人物品一律不带。多带些公款去,可以适当买些烟酒回来,大家平分。”周连长果断地将这个敏感的话题予以了断:“信件可以顺带,但以不耽搁采购回程为度。”
因为主要任务是采购,所以决定不携带其他武器,而只是每人带三枚手榴弹,外加一条汽车内胎。周连长嘱咐说:“车胎吹气后可用于载物渡河。在偷越日军防线时,如果被敌人发现,应立即游回来;如因情势不允许游回时,则相机往外围冲出去;万一难以摆脱日军纠缠时,应坚决不当俘虏,用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记住啦?”
“记住了!”三人异口同声地大声答道。
“好!你们先去准备。天黑后出发。”
“是!”
于是,三人忙着做出发前的准备。其他一些战士则赶紧写家信,其内容无非是非常想念亲人,亦或如果此战为国捐躯,盼家人节哀顺变,继续支持抗战大业!语气或慷慨激昂,或温婉迤俪,或凄艳动人。其中佳作类同于广州起义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中林觉民的著名的“与妻诀别书”,感人至深。有道是:中华男儿壮志高,视死如归称英豪!
其时,两军隔着草河对峙。自从国军撤过草河后当然是采取守势;而日军也因有草河天险阻隔,未选此段作为进攻地段。故双方布置的攻防兵力都不雄厚,相持日久,国军对日军的兵力部署早已摸透,偷渡线路也成竹在心。
当天际最后一末晚霞收尽,夜幕徐徐降临。远远的西南两面的战斗如期展开,照明弹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双方又进行殊死搏杀起来。而东北两面由于江河阻隔,就显得相对平静了许多。国军只要日军不进攻,也就不与理睬;日军只要封锁住国军的退路和外围补给线就行,此时并不作认真顽强的进攻。
入夜,国军第7连官兵进入紧张的戒备状态,所有的轻重武器随时准备发射。一旦有风吹草动,影响三勇士偷渡的,连队即予以猛烈的火力掩护。这时已经化装成买牛的陈湘生等三人出场了,只见他们穿着老百姓服装,或头戴竹斗笠,或身背油纸雨伞,脚穿草鞋,挽着内藏手榴弹和钱币、证明信等物的麻布包袱,或扛着套着绳索的扁担,俨然就是三个牛贩子。本来就来自农家的子弟,脱下军装与老百姓并无二致。众人见状,指指点点的,纷纷掩口偷笑。
随着周连长一声令下,三采买在众兄弟们的掩护下悄然出发。他们顺着田埂塘坝向前运动过去,来到一条小河叉里,然后顺着小河叉游到了草河边。但见草河两岸静悄悄的,草河水因就近汇入湘江,而水势平缓,稀疏的星光下河水泛着淡淡的青光。岸边芦苇等水草丰茂。不知名的虫们在拼命地鸣叫,这是它们交配前的呼唤。萤火虫也在忙着寻找伙伴或伴侣,或上下飞舞,或一明一暗地发着信号。一条长长的水蛇向岸边游来,准备伺机向一只正在求偶的青蛙发动袭击。
因为北岸高,而南岸低。北岸日军阵地隐隐约约只露一线,但日军游动哨的枪刺和钢盔在星光下反射出的白光还是时隐时现的。菩萨保佑,在黑夜的掩护下,三人顺利地游过草河。之后,选择日军的两个部队的一个结合部穿插过去,然后沿着一条山洪冲出的冲沟向敌后摸去,很快便消失在日军阵地后的山林之中。
三人高一脚,低一脚地急速在敌后赶路。途中好几次要穿越公路时,差一点与日本兵的骑兵巡逻队或摩托车巡逻队遭遇,幸好沿途树木茂密,加上躲避及时,才未出意外。也有好几次可以伏击日军的辎重运输队的机会,但是一来另有重任在肩;二来势单力薄,又没有应手的武器装备,只好作罢。
远远看到了南岳衡山的雄伟身影下有一小村庄,隐隐约约透露出些油灯昏黄的灯光来。三人大喜。脚下的步伐不由得更快了。
“什么人?站住!举起手来!”突然前面不远处有人威严的喝问道。
难道中了埋伏?正疑惑间,旁边豁然的灯光火把通明,一帮人手持长短枪支将三人团团围住。三人正要反抗,就分别被几个壮汉按住,动弹不得。
“司令,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第10军的兄弟们!”一个机灵的瘦高个一手握猪快慢机,一手翻找陈湘生他们的包袱,找出了部队政治处开的采购证明,向一个首领摸样的大汉报告道。
“别放手!小心是鬼子的便衣队。”被叫做司令的大汉喝令道。
“误会,误会,我们确实••••••确实是第10军的。我们是偷渡过来送信、买••••••买菜的!”由于又冷又饿,平时口齿伶俐的吴振华惊魂未定,竟然有点口吃起来。
“你们是第10军那部分的?”大汉又问道。
“我们是第10军第3师9团3营7连的。”黄岳衡答道。
“你们连长姓什么叫什么?”
“我们连长姓周,叫周炳生!”陈湘生到底是班长,不卑不亢地说。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呐!真巧啦,兄弟,我就是你们连长的堂哥呀,我叫周炳蚺,我们是衡阳县东乡游记大队啊!”周大队长赶紧说:“快松手,快松手,是自家兄弟!”众人见状,赶紧松了手。
“误会,误会啦!兄弟们别见怪啊!”
“哪里哪里,还是警惕些好。鬼子的便衣队可是狡猾得很,令人防不胜防啊!”
“是啊,前些天,鬼子便衣队偷偷来到松木塘松香村。开始还装得人模狗样的,一到将村子包围起来后,就露出凶残的本性来,烧杀虏抢,奸人放火无所不为。”
“可恶倭寇见什么抢什么,粮食和鸡鸭猪牛等吃的被一抢而光!”
“姑娘媳妇们全被糟蹋。作孽啊!连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也不例外。”
“全村百十号人全遭了殃,房被烧光,人被杀尽,就连老人、妇女、细伢子都不放过!”“要不是有几个在外采草药、走亲戚,一个村就被这样绝了根了!”
大家不由得声讨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发誓要杀尽鬼子兵,为乡亲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