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城的主街道就两条,一条东西向的中正路,自西岸湘江边到汽车西站全长500多米;一条南北向的中山南北路,南起回雁峰,北到青草桥头。这两条大路十字交叉,其他的街巷都与之或平行或垂直相连。因此,到衡阳不会迷路,怎么走都会走到这两条路上来。
1942年设市后,衡阳城内有两个政府。一个是衡阳市政府,位于中正路(即现在的解放路)与中山路交汇处,中央银行的对面;一个是衡阳县政府(即现在的衡南县政府原所在地),在中山南路与清泉路交汇处。
第10军的野战医院就设在县政府附近。当时是考虑到敌军进攻的重点在城西南,而城西北战事稍少,相对安全与安宁些。这边靠近蒸水与湘江交汇处,地处江河下游,取水也方便些。没想到隐蔽在这附近的,配属第10军作战的第48师野炮第2连,上次为支援张家山、虎形巢两阵地作战,与日军炮兵进行殊死炮战达1小时,结果暴露目标。之后,日军屡次派飞机前来轰炸,不想殃及鱼池。
日本鬼子的飞行员都看到了红十字旗帜,明明知道这是伤兵医院。仍然数次飞临轰炸。真实丧心病狂,惨无人道。
方先觉原也准备建一所地下医院的。但没想到战场形势发展得如此之快,根本没时间,就连用来阻敌打仗的防御工事都是急匆匆的草草而就,哪里还来得及修筑后方医院!因此,就临时借用已经撤退的原衡阳县医院来做军的野战医院了。
呜,呜,呜!当空袭警报拉响后。医院一片忙乱,因为伤病员太多,医护人员根本照顾不过来。能走的伤病员只得自己四散逃命,寻找地方隐蔽;不能走的重伤员,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艰难地转移着。但绝大多数只能在原地听天由命了。
“兄弟,给我一刀吧!给我个痛快吧!”一伤兵说着从简易行军床上翻滚下来,艰难地爬着。
“兄弟,给我一枪吧!求求你啦!给……”另一重伤员滚都滚不动,只好用头撞墙。撞得蓬蓬响。那情景真让人心酸得目不忍睹。
“来吧!小鬼子,我日你姥姥!给老子痛快点。老子要是眨一下眼,就是你孙子!”
“炸吧,日本狗杂种。老子就是死了,也要变个恶鬼咬死你妈拉个巴子!”
“妈的,小鬼子,你炸吧,炸吧,看你猖狂到几时。等老子好啦,非得干倒你个龟儿子!”
这时,16架日军轰炸机像绿头苍蝇一样飞临衡阳上空,然后想苍蝇拉屎般乱扔炸弹。轰隆,轰隆,轰隆,到处是爆炸声响成一片。
第10军的后勤和警卫部队气得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架上机枪甚至步枪对空射击。
日军飞机飞走,刚刚解除防空警报,方先觉他们正要赶往医院现场。这时,呜呜呜又响起凄厉的警报声,人们心中一惊,待要拉方军长他们进防空洞时,发现是虚惊一场。原来是我军的飞机到了,正在轰炸湘江东岸飞机场一带的日军。刚才的警报是日军拉响的。
衡阳市清泉路,第10军野战医院大院一片狼籍,经查这次空袭竟有700余名伤病员被炸死。现场惨不忍睹,只见到处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腿遍布各处;医院的房屋全被炸塌,巨大的弹坑一个接着一个。有不少医护人员和支前民工为了掩护伤病员而英勇牺牲。感人的场面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好些女同胞伤心地哭啦!在场的官兵们全都紧咬着牙,紧握着拳头或手中的武器,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要求上第一线阵地杀敌。
方先觉见此惨状,心中大悲:弟兄们啊,我方先觉对不起你们呐!但作为阵中主将,此时不是发泄悲痛的时候。于是,方先觉大骂起来,将几个野战医院院长叫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几个院长也只能委屈地低头受训,不敢做声。
方先觉也知道不是院长们的错,他们也是无辜的。然后,口气温和地对董如松说:“此次医院遭轰炸伤亡惨重,除了鬼子凶残外,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伤病员住得太集中了。日后要多设几个救护点,分散开来,以减少损失!眼见敌人的第二期总攻又要开始了。你们要抓紧。”
“是!我们马上行动!”董如松一面答道,一面对几个野战医院的院长使眼色,要他们赶紧退出。
方先觉扫了他们几个一眼,又加了一句:“我要辎重团派人来帮助你们!”
但此时,衡阳城已是一片废墟,哪里是伤病员们的存身之处?哪里又有伤病员们的存身之处啊?!
没办法。在残垣断壁之下,在巨大弹坑之中,在大部损坏的防空洞里,在临时性的掩蔽部内,到处都成了伤病员们的存身之处。
第10军的医务人员和支前民工们也就只好在这些分散开来的医疗点之间来回奔波。没有卫生材料,只好用破布废纸遮盖伤口;没有应急消毒药品,只好用盐水洗涤伤口。正直盛夏时节,高温酷暑,苍蝇蚊虫繁多,创口因而被污染,发炎、化脓、溃烂、生蛆者数不胜数。轻伤变重伤,重伤只有等死。
看到先前还生龙活虎的战友们,受伤以后这生不如死的境状。许多医护人员都不敢前往探视,无医无药,去了也没办法,徒增伤悲而已。但职责所在,于心何忍,又不得不去,看着伤病员一个个活活等死、痛死,其心理折磨更甚过伤病者啊!
这一切都是战争,是那可恶的战争造成的。而这场旷日持久、死伤上万人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闻知如此惨讯,蒋委员长特地打来电报指示:“要利用已炸毁之木板,搭盖棚屋,用破门板作上盖,用碎砖作墙,既能避风雨阳光,又能防炸弹的碎片,切不可让士兵露宿!”最高统帅如此关心至微,实在也让人感动。
官兵们感动之余,迅速行动起来,开展整建工作。但是伤病员实在太多,收容医疗不得不在断墙颓垣中进行。食缩也大费周折,更谈不上营养,以至大大降低了医疗效果。
第10军奉命固守之处,原准备10天,最多两天的粮弹。现已猛烈战斗了近3周,步机弹已消耗了60%,暂还不感缺乏;因为真正赖以消灭敌人的有效武器还是手榴弹和迫击炮弹,而野炮山炮亦属对敌炮兵压制与阻敌步兵攻击所必须。此时,手榴弹已耗去三分之二,迫击炮弹也已耗去五分之四,而最感痛苦的是野炮山炮炮弹仅剩十分之一了。
给养方面,衡阳为大米市,主食供应自不成问题;然奈何日寇飞机每日轰炸不停,城区已成一片焦土,米仓被毁,官兵无以炊。炊事员只得于残垣断壁之下,攫取已烧成焦褐色的米粒煮成糊饭,佐以盐水,供官兵们充饥。吃饭之时,成群的苍蝇飞来争食,挥之不去。食后,官兵多数腹中隐隐作痛,而且经常引起上呕下泻。又加上缺乏医药,不少人相继死亡。其惨不忍睹;其悲何以泻啊!
当时受伤官兵太多。因无医药治疗,不少轻伤官兵自动重返火线,即使伤不轻且还能爬行的一些官兵也都宁意留在阵地中,与战友在一起,与阵地共存亡,也不愿下火线。
就是这样,官兵们还是浴血奋战不止,真正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