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连续一周的激战,预备第10师30团伤亡殆尽,战力难以为继。葛先才于是将师部搜索连和工兵连留下来,与30团的团直属部队合编成的一个连,勉强凑成三个连,由副团长阮成中校指挥。
安顿好30团阵地后,葛先才又赶到29团了解战况。
衡阳西南郊的虎形巢是一个周边长约400米的独立高地,与张家山一样也是国军阵地之锁钥。其东南距张家山约200米,北距范家庄约150米,西正面为平坦开阔约200米距离之水稻田。高地上林木茂密,松树、枫树、香樟树枝繁叶茂,葱茏苍翠,本是各种小动物的乐园。此时,除了预备第10师29团的第3连外,别无其他动物,战火无情地驱赶走了像松鼠、野兔这样可爱的小动物们。
日军在进攻张家山等阵地的同时,对虎形巢阵地也发起了猛烈进攻。然而,连续五昼夜的冲击,除了在国军阵地前留下大批尸首以外,一无所获。
因为日军必须冲过阵地前的那200余米的水田开阔地,才能接近国军阵前设置的木栅、鹿角、铁丝网等障碍物。这一段坦途,正是国军发挥轻重兵器火力的大好时机,也正日军的死亡陷阱。
能通过去的残余敌人只有继续通过各层障碍物,才能冲到阵前被削出的绝壁前缘。日军满以为这是个死角,可以躲避死亡的火焰。那知,国军官兵居高临下,手榴弹暴雨般接踵而至,两绝壁下的日军炸得非死即伤,无一幸免,遗尸累累。
但日军并未因为前两天伤亡惨重而停滞不前。相反,却不断加强对之一地区的炮空火力,在白天向国阵地狂轰烂炸与毒气袭击,黄昏后,开始向国军阵地发起一连串进攻,企图在此打开突破口。
6月28、29、30日各夜,日军先后发动了七次冲锋,每个波次都在100人以上。然而,在国军顽强的阻击下,日军死伤殆尽,皆陈尸于断崖绝壁之下。
30午夜,漆黑的夜空不见一点星光。空气好像凝固似的,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突然,天空中一道长长的闪电,划破这漆黑沉重的夜幕,刹时间雷声隆隆,狂风大作,暴雨如注。不一会儿,战壕里的雨水即可没漆。如此恶劣的天气,大家心想鬼子也该消停一会儿了罢。
然而,日军还是不死心,竟派出一个加强分队40余人秘密地通过多层障碍物之破坏口,悄悄地进入外壕。叠罗汉似地踏着死尸,以人作梯,攀登削壁,突然侵入国军阵地西南部,并占领了三座碉堡。
守军29团3连连长梁耀辉上尉指挥官兵,奋起迎战。经过反复争夺,与日军搅到了一块,发生混战。正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劳耀民营长率预备队赶到。
“1连长,你带人强占阵地两侧突出部,以火力阻击敌人的后续部队。其余的人跟我来,三人一个战斗组,对准突进我阵地内的鬼子兵,狠狠地打他个狗日的!”劳营长吩咐道。
“是。一排左侧,二排右侧,立即占领阵地,阻击敌人!”机枪第1连连长刘镇东朗声道。国军按令而行,很快将日军后续部队压制在削壁之下,进退不得。
突进守军阵地内的日军,遭到国军三人一组的突击组的逐壕扫荡。先是一阵一阵的手榴弹爆炸,然后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白刃战。喊杀声、惨叫声与雷声雨声相互激荡,汗水血水与雨水互相掺和,战况极为惨烈,夜景十分凄凉。仿佛到了人间地狱,在闪电中,人的面目都变了形,失了色,阴森恐怖之极。
拂晓前,守军阵地终于大部得到恢复。
但有9名日军在混战中夺取守军阵中的一座碉堡,负隅顽抗。国军将其团团围住。
梁连长亲自指挥,本想俘虏这几只瓮中之鳖。但至天大亮,多次喊降,日军顽固不化,反而冷枪不断。29团1营3连连长梁耀辉在指挥攻击时,不幸被碉堡中射出的子弹击中头部而壮烈牺牲。
又围困多时,日兵仍不投降。只有组织爆破组连续爆破,牺牲了7个爆破手,终于将碉堡炸毁,堡中的日军尽被炸死。国军想抓一个日军俘虏竟不可得,可见日寇是何等的顽固不化。
7月1日,夜幕渐渐降临,晚霞余辉中的国军虎形巢阵地,仿佛一只精壮威猛的华南虎,静静地,静静地卧在衡阳汽车西站附近,令进攻的日军望而生畏。
又一个酷热的白天过去了。日军突破国军阵地的企图又告破灭。
在6月29日,战斗刚打响的第6天,日第11军高级参谋贯岛大佐就在日记中写道:“衡阳敌军抵抗意外顽强”。
敌酋横山勇越发焦躁起来,变得越来越失去理智。来自国内的压力也容不得他体恤自己那可怜的官兵们。近几日,阵亡的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要焚烧上千具阵亡人员的尸骨……
然而,一号作战关系着帝国的生死存亡。如果不继续进攻,攻下衡阳,不但一号作战计划不能达成,就是已经战死的帝国官兵也是白白送死,变得毫无价值。
皇军是不可战胜的!进攻,进攻,只有不停地进攻才是唯一的出路!
横山勇就这样给他的前线指挥官们打气,下令,加压力。
看到作战地图上敌我双方的战线还是停留在衡阳市郊的外围线上,横山勇百思不得其解。一路横扫千里、力敌万军的大日本皇军,所向披靡;可是进展顺利的战役,怎么打到衡阳这个不到30万人口的小城就停顿下来了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装备不齐?不是,步骑炮兵、坦克、飞机所有现代化武器都齐了,甚至国际上禁止使用的化学武器也用上了,还是不行。
士气不行?也不是。多日来,尽管伤亡惨重,但帝国军人的武士道精神丝毫不减,精神仗都打过了,“肉弹战术”都用上啦!官兵们宁愿剖腹自杀,也没有一人愿意成为俘虏,可见斗志之高昂。但怎么就是攻不下几个小小的山头崽呢!
敌军强大?更不是啦!虽然第10军是支那军中的几支为数不多的能打仗的部队之一。但那能与我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大日本皇军相比,他们还是差的太远了。他们没有坦克、没有重炮,当然更没有化学武器罗。况且,几个月前该军在常德外围,还被我皇军2个多师团的优势兵力击溃不久,还没有很好地得到整训和补充……
地形不利?那更扯蛋!衡阳城下简直无险可守。不到两平方公里的长方形一个小小的城市,我皇军一支三八大盖打一枪,子弹就可横穿过去,从城南可以打倒城北,更不用说从城西打到城东了。
那是什么原因啊!横山勇越想越糊涂,仿佛一团乱麻,越理越乱。作为职业军人,他哪里知道,战争这个怪物,自打产生的那一天起,就不仅仅是一个什么纯军事的问题。它是国家、民族间综合实力的大比拼;实际上,战争的胜负往往是经济的、政治的、外交的,文化的、宗教的、道义的等各种要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义战争最终总是会战胜非正义战争。
横山勇哪里理会得这么多,想得这么深刻。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冲进火海的蛮牛,只认准了一个死理: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既然大本营军部要求前进去打通大陆交通线,那我们作为支那派遣军就只往前冲、冲、冲!冲上去,去打败对手,去战胜对手!捍卫我大日本皇军固有的荣誉!
入夜,日军又发动新的进攻。日军像没头没脑的野牛,红了眼,毫无休止的猛冲猛撞。又是“人海战术”,队形密集得像台风下的海水,在干国军的枪弹交织的火海里,一忽东,一忽西的,疲于奔命。整个战地像煮开了的一锅粥:炮弹的轰鸣、子弹的尖啸、军官的吆喝、中弹的惨叫、受伤的呻呤、求援的呼喊……所有这一切声音,又好象用扩音器放大似的,扩散开来,响成一片,噪杂无比,没完没了。
午夜时分,日军突击队多处突破国军防线,渗透到国军阵地内,两军又是一片混战。日军源源不断的增援上来。国军伤亡过半,手榴弹都快难以为继,阵地大部分被日本人占去。
劳耀民营长指挥所部只坚守住阵地的东北角一隅,浴血奋战,危在旦夕。
“喂,喂,1营呼叫团部,1营呼叫团部。情况危急,请速增援!情况危急,请速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