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浮躁的声音和空气也传进侦讯室里。
上午八点五分——
可能是集体上学的学生吧,远处孩子们高亢的嬉闹声,吸引原本沉浸在十五年前往事的喜多看了窗外。
“计划成功后——”寺尾试图拉回他,“后来呢?”
喜多稍显疲倦,但不改他顺从的态度,开口说:“我们搭计程车回到我家,喝啤酒庆祝。”
“考卷呢?”
“我们翻开课本,把答案写在考卷上,不过实在太困了。我们看龙见精神比较好,于是把事情交给他,我和橘就先睡了。”
“交给他?”
“我们拜托他随便填一些答案。亚森·罗苹计划原本就不是为了考好分数啊。”
“我懂了……那么隔天考试怎么样?”
“我们带着龙见写的答案卷进教室,收考卷时偷偷掉包。”
“成功了吗?”
“是的,没被发现。老师们也万万猜不到我们一开始就有答案卷吧。”
喜多的嘴角微微浮出笑意。亚森·罗苹计划成功时的那股滚滚涌上的喜悦穿越时空,扩散在内心里。虽然只有片刻,但确实让他暂时忘掉目前所处的,铁栅里的拘束。
寺尾也暗自佩服。不论是周密的计划或是利落的行动都不输给专业的窃盗。然而说到正题呢?依旧找不出三人杀害岭舞子的动机,嗅不出半点可疑性。当前唯一的方法就是回溯喜多的记忆,但光是单方面地听取供词,到底能否逼近事件的核心呢?无人能保证。
寺尾身为侦讯官,不容此案有任何差错,然而此刻却渐渐失去对它的兴趣。话虽如此,他更是无法想像自己放掉眼前已经上了钩的猎物。因此寺尾内心萌生的些许自我矛盾,只能为喜多带来些许的缓冲。
“我不想再听你的当年勇了。”
“啊?……”
“说说岭舞子的尸体。”
喜多低头,仿佛被人挨了一拳。
“你看到了吧?”
“……”
“你只要撒一次谎就完蛋了。”
“……”
一个传令兵打破了胶着。
“主任,方便吗?……”
传令从半开的门缝探出头做个“出来一下”的表情,但寺尾说:“进来。”
“什么事?”
“那个……”传令瞄了喜多一眼,怕声音外漏,用双手牢牢捂住嘴,对寺尾咬耳朵。
“龙见那边的供词——他说他看到岭舞子的尸体移动了。”
“移动了?”寺尾紧盯着喜多问道,“什么意思?”
“尸体被人发现在校舍旁,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龙见无意间透露,舞子的尸体原本在另一个地方。”
“在哪?”
“他还没说。不过他说他和喜多、橘一起看到尸体。”
“了解,辛苦了。”
寺尾让传令回去后,再度狠狠瞪了喜多的双眼。看见刑警间的密谈,喜多脸上浮出新的不安。寺尾一方面分析他的心理状态,但另一方面心中早已充满了怒气。传令的报告显示,龙见的供词已经超越了喜多的供词。也就是说,德丸的侦讯进度追过了寺尾。
——无能的辖区警察,不懂分寸啊!
不能够让辖区警察超越自己。寺尾长期任职在本厅,孕育了鄙视辖区的能量,如今这一股能量,完全赶走了他身为侦讯官的算计,以及他与嫌疑犯之间的过招等“游戏”心态。
寺尾缓缓开口。
“你在哪里看到岭舞子的尸体?”
喜多惊吓,视线游移不定。
“你不是看到了吗?”
“……”
喜多痛苦地压低下巴,按住喉咙吞了一口口水。寺尾递了茶杯给他。
“请问……”
“什么事?”
“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回家?”喜多战战兢兢地问道,“我怕我老婆会担心,而且也需要打个电话跟公司说我会迟到……”
熟悉的学校钟声随着风传了进来。
寺尾点头。
“太太叫什么名字?”
“和代。”
寺尾转头对靠在门边的年轻刑警下了命令。
“喂,打电话给和代夫人——对她说:你老公把该说的话说完就会回家,请别担心。”
喜多以哀怨的眼神目送年轻刑警离开,等他的身影消失,喜多大叹一口气,面向寺尾。
把该说的话说完——寺尾是这么说的。
喜多这回打从心底投降,打破沉默。
“我们在第二天、第三天,以同样手法顺利偷走考卷。看见尸体是在最后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