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地,十年又过去∣∣先锋资讯传播集团总经理办公室内,于若水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她依旧柔弱的体态、惹怜的模样,让她显得那么娇弱无助。
一头长发披肩,素净的脸上只涂着淡淡的口红,她身上完全没有女强人的味道,可她的行事作风却让她在公司里得到一句评语:外表柔弱似水、手腕强硬如铁。
她不得不这么武装自己。
两年前,展宏业把先锋资讯传播集团及展家产业设定由她暂时代管,日后再替他交给展飞翔,然后丢下一句他要去找他的婉玲,就潇洒地合上了眼,她若不武装自己,谁会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话。
她这个总经理看似万人之上,可她当得比谁都累,因为她太年轻,跟展家又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莫说那些待二十年以上的老辈不甩她,副总李金国就第一个不服她,甚至还带头起哄;所以,她只好硬碰硬,用强硬手段逼他们低头。
展宏业当初设定代管权,而不直接把先锋集团及展家产业交给展飞翔,是因为有传言展飞翔在美国不务正业、吃喝玩乐,十足是个不务正业的人,他实在不放心,而且他要澄清十年前的误会。
原来展宏业在设定代管权时附加了一条合约,明订展飞翔必须在三十岁前与于若水结婚,方能取回先锋集团及展家产业,否则,所有一切归于若水。
他是想藉着于若水的清白之身,来澄清这场误会。
当她知道展飞翔因误会她和展宏业而离去那一刻,她心痛得像是心脏被猛刺一刀,那场高烧因而多烧了两天。
她知道那场误会对展飞翔的冲击,因为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她深信他们的爱至死不渝,只是让一时的误会给蒙蔽了;所以,她没反对展宏业做这样的决定,她等着展飞翔回来和她结婚,澄清误会。
那场误会让展飞翔离家远赴美国,除了展宏业的丧礼,他没回过台湾,尽管展宏业跟他解释不下百次,他仍不愿相信。
是因为这件事的冲击,才让展飞翔变消极吗?她不禁猜想着。
只是,展飞翔在美国做什么呢?关於这点她和展宏业完全不知道,只知道每个月要汇一定的金额进他的户头,那笔金额不小,难怪会有他不务正业的谣言。
而在谣言未澄清之前,她和展宏业得先保住先锋集团和先锋的总裁位置。
于若水不得不佩服展宏业走得潇洒,潇洒到不管她是否有能力承担这样的重责大任,潇洒到不怕她吞了展家的事业。
而若要论潇洒,展飞翔也绝不输他父亲。
两年前,他从美国回来奔丧,亲手将父亲与母亲合葬之后又飞回美国,这一来一回,完全拒绝于若水相陪。至今十年了,她没见过展飞翔一面。
展宏业仗着她一心要报答养育之恩及深知她爱展飞翔的心,大胆地将展家所有产业交给她,不怕她侵吞;而展飞翔不闻不问,连通电话也不打,他即将三十岁了,连回台湾筹备婚礼的打算都没有,他仗着的又是什么?于若水真的想不透。
这时,敲门声响起。她拉回远扬的思绪,连忙说了声:"请进。"李金国推门进入,注视着垂首於公文中的于若水,他的眼微微一眯,瞳孔中的于若水闪了闪,更加迷人。
于若水抬头,"李副总,有事吗?"她不再喊他李叔叔,也不再怕他了,他那色迷迷的眼对她已不再是威胁。
李金国眸光一敛,走到于若水的办公桌前,将一份卷宗不客气地往她的办公桌上丢,口气甚为不悦:"于总经理,这个案子的预算不够,你要删减预算前,是不是该知会我一声!"一个该躺在男人身下的女人,却爬到男人头顶上,他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于若水看着他,勉强露出一抹身为主管该有的微笑,而口气自然是柔软中带着强硬。
"李副总,这个案子的预算我认为绝对够,你认为不够,是不是你在挑选厂商时不够注意?"她战战兢兢於公司每个细节,就唯恐先锋在她手里衰微。
"我说不够就是不够,你照我原来的预算签名就对了。"李金国最会的就是倚老卖老,也因为他始终有靠山∣∣以前是展宏业,现在是展飞翔∣∣所以他肆无忌惮。
展飞翔与他暗中有联络,这家公司始终是展家的,所以他根本不把于若水放在眼里。
"这件案子我会另外找人执行,李副总,不劳烦您了。"她态度强硬得很。
李金国觉得老脸挂不住,哼道:"于若水,我好歹也是先锋的元老,宏业对我可是礼遇三分,你竟如此不尊重我?"于若水只是微微一笑,"李副总,你也不尊重我,好歹我是总经理,这个位置是伯父赋予我的。""是宏业赋予你的没错,所有跟宏业有过一段的女人,你拿的最多,是不是因为你年纪最小,十五岁就跟了他?"李金国辩不赢,改以人身攻击。
"你说什么?"于若水脸色泛绿,差点昏厥,十年前那场误会应该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李金国又是从何得知?
见她花容失色,李金国薄唇勾出淫意,双眼泛着色欲,举步走到她身边,俯身贴近她的身说道:"我跟宏业这么多年的朋友,还不晓得他喜欢没发育成熟的女人,不知道那味道如何?"于若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与他拉开距离,"李副总,请你尊重伯父、尊重我,也尊重飞翔。""飞翔?"李金国大笑了几声,"你以为飞翔真会和你结婚?于若水,不要妄想了,没有男人会跟自己的父亲共用一个女人。你有没有想过,飞翔不回来,是因为不想和你结婚。""我跟伯父是清白的,你不要胡说!"于若水吼着。"飞翔会回来和我结婚的,否则,他将一无所有。""宏业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跟你妈有一样的特质,对男人可以手到擒来。"李金国继续笑着,离开办公桌逼近她,故意撇开刚刚的主题。
"住口!如果你没事了,请你出去,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我会请你提早退休。"于若水闪过他,走到门边替他拉开门。
"请我退休?"李金国走到门边将门关起来,"我怕到时候你会来求我。于若水,恐怕你保不住先锋。"任于若水再如何强硬,也敌不过先锋最近业绩猛然下滑的事实。"无论如何,我会设法保住先锋,不劳你费心。""很有气魄,可惜……"李金国伸手又想抚触她的脸颊,于若水机警地闪了开。"可惜什么?我一直怀疑公司的业绩下滑跟你有关系?"李金国冷笑两声,不承认也不否认,"你应该要像外表一样柔顺,那会更迷人。"他非常不喜欢她骑在自己头顶上的感觉,他一直想将她制伏在身下,她比她母亲更诱人。
"我问你,公司业绩下滑是不是跟你有关系?""等你哪天来求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我绝不会去求你的。李副总,请你马上递辞呈。""递辞呈?"李金国不怒反笑,"也该是时候递辞呈了。于若水,我递了辞呈后,我们就是敌人了。""我不想跟你成为敌人,也不想做朋友。"他最好跟自己毫无关系。
"那当我的情妇好了,等你来求我的时候,就准备当我的情妇。"于若水忍无可忍,再度拉开门,"出去!"李金国带着欲念的眼扫过她,走了出去。
大家都下班了,整个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于若水受李金国的影响,整天处在一种恨不得归去的感觉里,直到大家都下班了,她仍茫茫然留在办公室里。
十年了,展飞翔究竟在做什么、想什么?他到底会不会在三十岁前回来跟她结婚,她完全不知道,而这样的情况又要持续多久?
先锋集团是他们家的,严格说来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不回来?难道真如李金国所说,展飞翔是因为不愿和她结婚,所以不愿回来?
不,她宁可相信展飞翔是因为志气不再,成了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纨▼子弟,因而乐不思蜀。
但他不该变成那样的,他该回来负起他该负的责任,做回原来志气满满的他,与她完成他们以前共同的梦想。
她必须跟他谈谈,想办法让他回来,重拾以往的岁月。
注视着电话半晌,她拿出他的电话号码,拨了十年来一直想拨却未曾拨过的电话。
︵哈啰!︶"哈啰,我找展飞翔。"于若水用美语对话着,可这接电话女人的腔调不像外国人,于若水心想这女人会不会是展飞翔的女朋友?
︵飞翔?你哪里找?︶"这里是台湾,我姓于。"︵于若水!你找飞翔做什么?︶她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而她的声音愈听愈是熟悉……"李玉莹?"︵没错,是我。于若水,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别妄想和飞翔结婚,识相的话,主动放弃代管权,将展家产业还给飞翔,以后不要再来缠他!︶说完,李玉莹便挂断了电话。
于若水看着话筒,心一下沉到谷底,展飞翔居然和李玉莹在一起,那他真的不愿和她结婚,也难怪李金国知道那件事,李玉莹一定不会让她和展飞翔讲话的。
她看着另一个电话号码,是展飞翔的手机,她改拨手机。
︵我是展飞翔。︶听到他的声音,于若水绽开笑颜,"飞翔,是我,若水。"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于若水唯恐他和李玉莹一样挂她电话,她紧接着说道:"飞翔,请你跟我谈谈,求求你。"︵谈?谈什么?︶磁性的嗓音配上冷冷的语气,以及十年未交谈的生涩,教于若水瑟缩了一下。
但她还是必须谈。"你为什么不回来?你是不是真的成了不务正业、吃喝玩乐的纨▼子弟?"纨▼子弟的谣言,是展飞翔要李金国放出去的,故意要气展宏业的。
︵于若水,你无权干涉我的生活,你只要固定把钱汇入我的户头就好。对了,以后每个月多汇一万块美金。︶"还要多汇?"于若水讶异回道。
︵我最近多养了个女人,当然要多汇。︶他说自己是纨▼子弟,另一个目的是想藉机凝聚资金。
"多养了个女人?你不是有李玉莹了吗?"︵一个的新鲜度哪够,自然要多几个换换口味。︶"养一个女人要花那么多钱吗?美国的女人比台湾贵吗?那请你爱用国货,回台湾养好了,不过,只能养到我们结婚。"要他爱用国货、问他美国的比台湾的贵吗?还说只能养到他们结婚?这女人的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于若水,我绝不会和你结婚,另外,我就是需要那么多钱,你照我说的汇就是了。︶"你不和我结婚,你就会一无所有,除非我自愿放弃代管权,但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不会放弃的。飞翔,我想跟你解释十年前那件事,我那天是因为淋了雨发烧,伯父他是要帮我……"︵不用再解释了,你们一个风流、一个浪荡,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他不是把公司全交给你了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就是你的目的吧,我真怀疑,你怎么不乾脆当我的妈!︶他对她的误会竟如此之深,于若水觉得好委屈,可她也只能劝他回来:"要不是你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伯父也不会把公司先交给我,只要你回来和我结婚,你就能拿回属於你的一切。"︵我不会回去,除非你马上放弃代管权,把所有的一切全部还给我。︶"不,除非你回来和我结婚,否则我不会放弃代管权。飞翔,再过几个月,你就三十岁了。"是的,再过几个月,他就三十岁了,他不会任由属於他的一切,落入一个伤得他体无完肤的女人手中。
十年来,展飞翔不断累积资金,就是想自行成立公司以并吞先锋,换个方式夺回属於他的东西。
他在美国绝对不是不务正业、吃喝玩乐,他修学位,更是一家美国颇具知名传播公司的主管,目前的他已有能力成立管理公司。
︵我不回去,我不想见到你,你只要固定把钱汇入我的户头就好,记得多加一万块美金。︶"你这样浪费无度,金山银山也会让你挥霍光。"于若水认为不逼他不行了,她拿出在公司里的铁腕作风,"除非你回来,否则我不再汇钱进你户头,你最好留些钱买机票。"︵于若水,你敢!︶"我绝对敢,不服气就马上回来。"︵于若水,你如何能在和我父亲有一段之后,又厚颜无耻地坚持要嫁给我?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廉耻?看来浪荡真会遗传。︶面对他再一次的侮辱,她只能无奈解释道:"飞翔,那真的是个误会,为什么你偏不相信!而我母亲也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样?哼!︶那声哼,透过话筒特别刺耳。
她无力解释了,"你若再不回来,我不只不再汇钱进你户头,还会吞了属於你的一切,到时候不是你养女人,你可能会变成让女人养的小白脸,而我就是那个养你的女人。"︵你想养我?要我跟我爸共用一个女人?我爸可以风流到母女通吃,我办不到!︶他低吼。
"狗急跳墙,没发生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你到时会把我伺候得服服帖帖,帮我洗澡、喂我吃东西,还有什么样的服务?"她反问了句。
未等他回答,她自己接着说:"还有我可以叫你帮我掏耳朵吗?我可以规定你不能抱其他女人吗?"以前,她总爱趴在他的大腿上让他掏耳朵,直到她睡着,然后他一亲,表示掏好了,她就会醒过来。
该死的女人!对着他回忆该死的往事,甚至真当他是个成天不务正业、吃喝玩乐、玩女人也让女人玩的小白脸!
她既然想跟他玩,他奉陪!他会加紧脚步进行他的计划,现在还不是他回去的时候。
他冷哼一声,︵还有,只要你没汇钱进我的户头,你就得付出代价。你虽然握有代管权,但不见得能把先锋经营好,我会让你用身体换来的权力成为泡影。︶语罢,他收了线。
这席话是在挑衅吗?不过这一席话,让于若水彷佛又见到十年前那个志气满满的展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