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话赤足
如果,她晚走一点,也许会听见一些对话,甚至,也许,还会看到一个人。
体育馆。比赛还在继续,小组赛开始。
林子晏和唐璜走出。
“那学妹走得忒快。”林子晏怪笑。
唐璜淡淡道:“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
林子晏奇怪的瞥了他一眼。
“顾夜白为什么会参赛?”
“据路透社消息,是为了筹集经费去庐山玩儿。”
“路透社?”
“就是从路学妹哪儿透露来的。”
“敢情你们还经常交换消息来着。”
“掌握第一手资讯,这叫双赢,哎,你到底懂不懂?”
“你与悠言走得近,小心顾夜白生气。不过,你这小子,醉翁之意……”
“我又不是因为那女人才与路学妹交好。”
“得,林子晏,你继续装。”
林子晏一笑,低声道:“其实,我估摸,顾夜白参赛,一来是还礼给那些欺侮过悠言的人,二来——”
“哦?”
林子晏神色微凝,道:“只有,他强大了,该说只有让别人知道了顾夜白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不敢欺负他的女人。”
“他果然真的变了。”唐璜微叹。
“谁知道。不过那天,你没有看见,在教学楼,告示栏贴了据说是悠言写给魏子健那混蛋的情书,她被一群人围住嘲笑,顾夜白怒红了眼,那眼里的血丝,我见着也觉得害怕。”
唐璜微晒,两人走出体育馆。
二人背后,一侧的观众席。
指甲盖儿浑圆粉泽,白皙美丽的手,慢慢掀开微微覆住眉额的鸭舌帽帽沿,贝齿,咬住了*。
“小姐?”旁边,中年男子神态恭敬,低声问道。
眸光,在场上停留片刻,声音,淡淡从红唇泄出。
“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尽快办妥。”
悠言微怔。
树荫下,一个男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迟疑了一下,奔了过去。
“他赢了,不是很好吗?”
“迟大哥你怎么知道?”悠言诧异道。
迟濮轻笑,“怎么,只能你做观众,你迟大哥就不行啊?”
“那你怎么跑出来了啊?”
“我的妹妹头跑出来了,她的哥哥也就只好出来了。”
悠言皱眉,“不对,怎么是你在前面?”
“嗯,乌龟是用爬的,我是人用走的。”
“臭迟濮!过几天你也要参加校园祭的音乐典,还到处乱跑,真让人不省心。”悠言撇撇嘴角,哼了一声。
迟濮一愣,随即一个爆栗敲下。
“我来看龙力怎么死。”声音,沉了。
“哥?”悠言一呆,惑然。
摸摸悠言的发,迟濮淡淡道:“还有魏子健,我等着呢。”
悠言心里一暖,只是怔怔看着迟濮。
“怎么洒金豆子了?”迟濮俯下腰,端详着小妹的脸。
“他很好,迟大哥,我该怎么办?”悠言抿抿唇,垂眸。
“真是个傻妹妹头。”迟濮长叹一声,伸臂把妹妹环进怀中。
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像小姨过世的时候,小小的她躲在他怀里哭那样,轻轻安抚着她。
“哥,你一定不能告诉顾夜白,不然,我恨死你。”
迟濮咬牙,点头。骤然,只觉如芒在刺,蹙眉,眸光一扬,不远处,一个男子正静静看着他们。
清俊的容貌,脸上的线条却过于冷硬。一双瞳,很冷。衣衫雪白,腰间,红白间隔的花带,在阳光下耀目,又严酷。
迟濮苦笑。
“妹妹头,事情,有点大条。”
悠言一呆,顺势在哥哥的衣服是擦擦眼泪鼻涕。
迟濮叹,“好吧,事情,更大条了。你擦完没有,擦完赶紧走开。然后,向后转。”
悠言愣然,转过身,倏地惊呆了。
体育馆前,男人负手而立,淡淡笑了,额上薄汗未干。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也许,我不该这么早出来。”
他转身的时候,悠言的目光不觉投到地上,阳光,把他的颀长的背,拉成影子。
甚至,他还赤了足,就这样跑出来。
是来找她吗?
“小白!”
循着他走得冷漠决然的身影,她卯上了最大的力气,追过去。
第五十四话门
原来,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她无论怎样也追不上他。
突然想起,那个下雨天,那个两个都失控了的雨天。并非她突如其来的勇气赢得了他,是他愿意停下来等她。
她长大了,迟大哥也是。时间匆忙。他有了成媛,而不意的是,她也有了一个可以拥抱的人。
时光美丽又残忍。
尽管有些亲密,叫做永远,但有些事情,便也随着时间,起了变化。
该忌讳的。
真笨。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的脚步,她追不上。
隐约,看见一希尔走过来和他寒暄,有男有女,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一起往前走。
今天以前,他还是平凡的他。他的社交也不多,他只是安静的生活着。
今天以后,她知道,他的生活会起变化。
这样,其实也好。那么寂寞的他。
心,有点焦灼,赶紧又加快了脚步,追在他们后面。
口袋里,手机在颤动。
打开一看,是Susan的来电。
“言,你晃哪儿去了?刚我好像看见顾夜白出去了,你们现在是在一起吗?”
“我们……”悠言苦笑。
Susan似乎听出了什么端倪,急道:“怎么了?”
“没事。”不想她担心,只道:“待会你和小虫一起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Susan笑呸,“这点眼神儿我还是有的,不扰了啊。”
结束了通话,他已不见踪影。拨了他的手机,却关机了。
满校园乱晃,找不到。
一路上,却引来很多目光。说不准那里面的含义。似乎,比赛的结果已传遍每个角落。她也因他而“出名”了吗?
校园祭期间,学校一律停课。
倒还好。
无论他去哪里,有一个地方,他总是要回的。
把脸从膝盖上拔出来,昏昏沉沉睡了一下,眯眸睐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午前便过了来,在这儿多久了?
掏出手机,手机却没电自动关机了。
苦笑。
两顿没吃,肚子很饿,只是,不想动。
忍着两腿的酸痛,站起,凝向那尚自紧闭的门。
末了,坐回梯级上,继续摆回那持续了半天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蒙蒙中,有脚步声传来。
悠言一震,抬起了头,楼道口,男子高大的身形现了出来,背包斜挎在肩背上,两手随意插在裤子两侧袋子上。
看到她,皱了一下眉。
他身上,已换回平日的衣服,白色T恤,墨兰牛仔裤,白色跑鞋。
最简单的服饰,没有那碍眼的镜框,英俊好看的他。
揉了揉僵硬的腿,悠言蹙蹙眉,赶紧站了起来。
淡淡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她微皱的小脸。
“小白?”迟疑的唤了他一声。
没有回应。
被黑暗侵入的楼道,只有钥匙转动门锁的细碎微响。
心,仿佛被什么虫子啃了一口。
悠言呆了呆,男子已侧身进门。
气息,安静,冷凝。
一惊,伸手去抱他。
他甚至无须转身,背后像长了眼睛一般,身形微微一闪,她的手,便连他的衣角也没碰触得上。
门,关上了。
一扇门,隔开了他和她。
轻轻靠到墙上,顾夜白嘴角划过嘲弄的笑意。
即使是比赛,他的目光里,始终有她。
看到她走出,立刻婉拒了所有的纠缠,紧跟她而出。
看到的却是什么?
她在别的男人的怀里。那二人轻拥在一起,那么亲密,契合,仿佛他才是那个局外的人。
告诉自己,不过是什么误会。
可是,她的动作告诉他,他所见的是事实。
她似乎哭过。可是,原来,这世界上,并不只他一个能让她安心依赖,在衣服上擦掉眼泪的人。
心,不是热的吗?
那一刻,只知道,很冷。
她跟了他一路,后来却消失了踪影。
为什么不继续纠缠下去?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所有的赞美却抵不上她的一个笑靥。不嫌讽刺好笑吗?
西餐厅,和系上几个同学一起吃饭。
冷静的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原来,伪造也可以,很无暇。
敲门的声音,大了,伴随着的还有她的哭泣的声音。
心,疼了。
她曾告诉过他,心疼的时候,会像被什么虫子啃了一口。很奇怪的形容。
是现在的滋味吗?
在墙上狠狠一拳,五指顿时破碎,血沁了出来,脏了一手原本的洁白。
桌上,搁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大抵是林子晏留下的。
他不抽烟。
烟,有时是在让人失去冷静的时间里的消磨。
他不需要,母亲和哥哥过世以后,他就再少有失去冷静的时候。
抽出烟,放进嘴里,很快,又拿下,狠狠折断了。
快步,奔到门前,拉开了门。
第五十五话等VS他要她
门口,空了。
她已经不在。
冷笑,摔上门,一切不过是你自己好笑的自以为是。
她根本不在乎!
满室的黑暗,扭亮了灯。
背包刚才便被随意的仍在沙发上,白色的柔道服和红白花间的腰带跌出。
为她而系上的腰带,现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在画架前坐下,调了颜料。
下课回来,他最常做的就是赶稿子。
自从,一个人涉入他的生活以后,兼职还在继续,但推了一间杂志的邀请。
竟然,惰了。他更愿意把时间花费在她身上。
现在。再次自己一个人。
自嘲一笑,刚拿起画笔,寝室的电话响了。
那头,传来林子晏嘻嘻哈哈的声音。
“带上你的女人,咱们一道庆功去。”
“不去。”
林子晏顿了一下,又大笑:“我明白,好好好,这个时候,你该干嘛就干嘛……”
捻断了通话。
再次,拿起了画笔。
时间,空间,很安静。
画,也几乎完成了。
冷冷一笑,撕掉了画纸,两小时的心力,在弹指间,化为流絮。
电话,不合时宜的再次响起。
拧了眉。
“我说,你们两个也太乐不思蜀了吧。手机都关了,也不知会一声到底要不要回来过夜。”
清脆的女音,噼噼啪啪一堆。
他却很快抓出了一个重点!
她还没有回宿舍。Susan会打电话来,也就是说女生宿舍校禁的时间到了。
心里一动,瞥了一眼挂钟。
果然。
她似乎还在说什么,他却砰地一声挂断了。
她是笨蛋吗?
咬牙,脚,已迈到了门口。
迅速打开门,却倏地怔住。
依在门口的那团小小的东西是什么?
“小白?”清水般的眸凝向他。
“进来!”沉声道。
她赶紧点点头,站了起来,又低低呜咽了一声。
他身形一僵。
转过身。
她微弯腰,小声道,“腿,麻了。”
“我要关门了。”握紧手,压抑去碰她的欲望。
她怯怯看了他一眼,大眼里蕴满了控诉和委屈。
跳着,蹦进了屋子。
这个女人。
他咬咬牙,摔上门。
“你不是走了吗?”
“我一直在这里啊。”她看了他一眼,仿佛他的问题很好笑。
他倚在沙发,淡淡道:“何必撒谎?”
“我不在,你不高兴是不是?”她咬咬唇,又绽出了浅浅的笑。
他竟一时语塞,脸上一冷。
揉了揉腿,她从门口也蹦到沙发,试探的挨近了他。
她的手臂与他的轻轻触上。
她身上微凉。
眉一挑,便待走开,但从她肌肤上传递过来的温度,却硬生生的制止了他。
“我——”
耳边,她的声音,很低,开始有了点哭音。
“我刚才只走开过一下。没有撒谎,真的只有一下下。我今天还没吃过东西,肚子饿,想下去买吃的。可是到了楼下,我又回来了。我怕你以为我走了。”
“你一整天没吃东西?”怒气,涌上心头。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前,他已抓上她的肩膀,紧紧的。
泪水,滴在他的衣服上,他微微一震。
眯眸处,是她雨下一般的梨花小脸。
“我和迟大哥——”
终于要说了么?
该放开她的,手却像有着自己的意识似的粘贴在她的身体上。
“迟大哥只是哥哥。”悠言苦笑,想跟他解释,到嘴边,却拙了。
“与我无关。”漠然的他的声音。
她心里酸涩,不要这样,宁愿他骂她,也不要他的冷漠对待。
想告诉他,与迟大哥的关系,却害怕让他发现迟濮与迟筝的牵连。
一双重瞳,是没有晕开的墨,这样的美,却愈发的清冽了。
她脑里拼命搜索着能够用来解释的词语。
“我懂事的时候就认识迟大哥了,家里父母都认识……”
他的神色,冷漠得一如最初。
心,像被绞勒得不能呼吸。
“小白,只有你,迟大哥不会这样——”
钝钝的疼痛。不懂得再怎么去说。踮起脚尖,带着锐利的痛感,她颤抖着吻上他的唇,一下一下。
一直不很懂得怎么接吻,每次,是他引导着她。
现在,只能凭感觉,凭本能去吻他。
想告诉他,她的心。
她唇上的柔软和清香,击溃了他的坚定。她的泪水,湿润了她的还有他的唇。
握上她肩上的手,慢慢移下,拢上她的腰肢。
再也狠不了,更恨不成。
只能去相信。
他要她。
他只知道,他要她。如此简单。
捧起她的脸,伸手揩去她眼底的泪,让它成痕。
放开她,向门口走去。
“小白?”背后她的声音怯然。
“我去给你买吃的。”微叹,转头,淡淡道。
她明显一呆,好一会,大叫一声,嘴角的笑靥微微展开了。
“如果我一直不开门,你要怎么办?”他突然,想问她。
“我会敲门呀。”
“为什么不早点敲门?”他挑眉。
“我在等。”她的声音,变得认真。
“等什么?”
“等校禁的时间,然后敲门,然后你就不会赶我走了。”似害怕他责怪,她说完,赶紧退了几步,低下头。偷偷瞟他。
果然!和预料的不差。
他拧眉,轻声骂,“笨蛋!”
可,他偏偏,爱上了这样一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