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款曲 (十)

    第二章  款曲  (十)

    “遵命——!”众武将拖着长声,乱哄哄的回应。

    如果刚才刘镐真的把天子剑抽出来朝呼延琮身上招呼,无论砍得中还是砍不中,他们都心中会对这个新来的大总管凛然生畏。然而刘镐先是声色俱厉,随即又突然偃旗息鼓,却让他们彻底看清楚了,这个貌似英明神武的三皇子,实际上却是个如假包换的银样镴枪头!根本不值得大伙儿尊重,也不值得大伙偷偷向其靠拢。

    “想找茬替狗腿子撑腰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呼延琮的表现,比所有人更加直接。丢下一句令刘镐七窍生烟的话,转身拂袖而去。

    只有无敌猛将杨重贵,兀自想替好朋友缓和跟三皇子刘镐之间的关系。拱起手,红着脸解释:“殿下,殿下别往心里去。他,他是绿林豪杰出身,性子野。但,但作战时却向来悍不畏死!”

    “本王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刘镐喘息着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手,“杨将军且去,本王弄清楚了情况再派人请你!”

    “遵命!”杨重贵憋得脸色黑,却强笑着拱手,“末将告退!”

    刘崇对他有知遇提拔大恩,最近又收了他做义子。所以他在心里,早就把刘家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对刘汉国的忠诚日月可鉴。故而,尽管今天受了许多委屈,他却依旧念念不忘替家国效力。出了中军帐之后,第一时间就追上了呼延琮,堵着对方的坐骑去路低声抱怨:“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三皇子初来乍到急于立威,你忍他一忍又能如何?咱们兄弟问心无愧,他还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鸡蛋里的确挑不出骨头,可把蛋壳敲碎了,却再也黏不成原来模样!”平素向来对杨重贵礼敬有加的呼延琮,如同换了人般,梗着脖子咆哮。

    “小声点儿!”杨重贵四下看了看,耐着性子开解,“你还嫌军心不够乱么?照这样下去,也许根本不用郑子明来攻,咱们自己就得不战而溃!”

    呼延琮撇撇嘴,对他的告诫不屑一顾,“你还指望能打赢郑子明?醒醒吧,我的哥哥,做梦也不是这种做法!那个狗屁三皇子,明摆着是要跟张元衡穿一条腿儿裤子的。你我再忍气吞声,也必须靠边站。就凭着他和张元衡两个的本事,还想打胜仗,我呸!光死守营寨不出还好,只要出去,肯定一败涂地!”

    “怎么能这么说!三皇子虽然没有领兵经验,可带来的全是百战精锐。”杨重贵心忧国事,明明知道呼延琮的话很有道理,却依旧硬着头皮死撑,“有他带来的两万生力军,再加上咱们俩手头的兵马,总兵力已经是对面的两倍。只要咱们俩能忍下这口气,全心全意帮着三皇子……”

    “要去你去,我可是不想找死!”根本没耐性听杨重贵把话说完,呼延琮拨歪马头,狠狠一抖缰绳,就要逃之夭夭。

    “你怎么这么说话!”杨重贵一把扯住呼延琮的战马缰绳,怒火中烧,“什么叫送死?难道你怕郑子明就怕成了这样?”

    “我的好哥哥哎,你咋就不开窍呢!”呼延琮夺了两下未能如愿把战马缰绳夺回,迅朝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抱怨,“明明必输无疑的仗,你居然还想打赢?打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能立你当太子么?不能的话,二皇子刘承钧刚刚吃了败仗,被韩重赟小子一路追杀到太原城下,你这边就保着三皇子刘镐立下了泼天大功!你给谁上眼药呢,还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啊——!”天气已经很热,杨重贵却忽然打起了冷战,瞬间感觉如坠冰窟。

    他乃世间一等一的良将,武艺群,谋略高明,兵法造诣也远同辈。但是,他从小到大,背后一直有个做节度使的父亲撑腰,头上还有刘知远的亲弟弟,现今皇帝刘崇遮风挡雨。从来没遇到过什么真正的挫折,也很少有人敢对他耍弄阴谋。

    故而,对于“人心叵测”四个字的理解,他远不如其他同龄人,照着绿林道上滚出来的呼延琮,更是望尘莫及!

    “唉!”见到杨重贵“大梦初醒”,冷汗淋漓的模样,呼延琮忍不住叹息着摇头,“我的好哥哥,他们刘家,有一个省心的人么?当初刘承佑那小王八蛋为了夺嫡,可是亲手毒死了他的亲哥。如今刘赟惨死,储君之位空虚。刘承钧,刘镐,刘锴,哪个会消停?即便是当年的孔融,能把梨子让给哥哥,都不会家主之位拱手相让。更何况,如今他们刘家兄弟争的是江山!”

    “这……”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杨重贵的额头向外冒,颗颗晶莹剔透。

    刘镐真的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来?不是单纯地为了替他父亲分忧?人的目光,怎么能如此短浅?要知道,如今刘汉可是一隅敌全国,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这个时候不想着兄弟齐心以御外辱,却依旧忙着互相倾轧,这刘汉国,国运怎么可能持续绵长?

    身为刘崇的义子,杨重贵的骨头上,已经打满了汉国的烙印。他无法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刘镐真的在图谋储君之位。然而眼前刚刚生事实,却在无声地证明着,呼延琮说得没有错,群龙争储的闹剧正在上演。如果他不慎被卷进去,十有八())九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行了,别这这那那的了。咱们既然做了大汉国的将军,带兵打仗才是本分。”实在不忍心继续摧残杨重贵的心脏和神经,呼延琮缓缓从他手里夺回缰绳,缓缓策动坐骑,“其他事情,站在旁边看看就好。没必要跟着瞎搀和。反正最后无论谁做了太子,将来总得用人帮他守土。切莫因为一时冲动,就乱替人帮忙。到头来,升官财的好处未必能轮得到,却稀里糊涂丢了身家性命,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本章补昨天所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