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易鼎 (二)
第十章 易鼎 (二)
“姓韩的曾经落在你家将军手里过?”
“郑将军活捉过姓韩的?”
“郑将军怎么没杀了他们?”
“怪不得他们一见了郑将军就逃,原来被打破了胆子。郑将军当初是怎么抓到……”
高延福等人听得眼睛一亮,立刻就众星捧月般将李顺儿给围在正中央,七嘴八舌的追问。
有关郑子明在李家寨大败幽州军的消息,他们先前也多少有所耳闻。但毕竟隔着上千里路,再加上朝廷有意掩盖郑子明的功劳,所以谁也不清楚其中具体细节。此刻忽然听到韩家子弟居然还曾经做过郑子明的俘虏,顿时心痒难搔。
而那李顺儿,这辈子最得意的经历,恐怕就是年初时跟在自家主帅身侧给幽州军挖坑了。正愁没机会炫耀,忽然见有人主动上门打听,顿时就挺直了胸脯,大声回应道:“不是活捉,是先把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给打了个全军覆没。看在他们兄弟可怜的份上,才先放了他们一条生路。然后又利用他们兄弟试图掩盖败绩的心思,把俘虏都卖给了他们,顺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韩匡美老贼设了个陷阱。”
“真的?”
“卖了俘虏?怎么个卖法,难道还能按人头算钱么?”
“郑将军为何要卖俘虏?”
“耶律赤犬,就是那个一身契丹人打扮的家伙么?他好像是第一个带队逃走的!”
“把俘虏放还,只能令他们实力更为壮大,怎么还能给韩匡美老贼设圈套?”
“是死间么?把死间藏在俘虏当中偷偷放回去,然后一把火烧了幽州军的粮草?”
“韩匡美也是成名的老将了,怎么会如此……”
高延福等人闻听,愈发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刨根究底。
“卖了俘虏,一方面是为了换些钱粮武器。另外一方面,则是要利用俘虏身上的疫气……”李顺儿将胸脯挺得更直,头抬得更高,说话的声音也愈发地洪亮。
雪地设伏,一战全歼两个营的幽州军。筑冰为城,将马延煦及其麾下上万虎狼撞得头破血流。寒夜设宴,令耶律赤犬和韩德馨等辈暴饮暴食,尽数染病不起。巧用俘虏,让疫气在地形相对闭塞的敌军大营加速蔓延……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光辉往事,李顺都曾经亲身参与其中。因此讲述起来,只要稍加渲染,就令周围的人宛若身临其境。听到紧张处,一个个双手握拳,面色凝重,心脏如同发了疯般狂跳不停。
不知不觉,众人就已经回到了冀州城的北门口。几支外出查验地形的队伍恰恰返回,听李顺儿说得实在精彩,也忍不住跟了过来,与高延福等人一道惊叹连连。
“那韩匡美老贼,也的确是杀伐果断。发觉情况不妙,立刻宣布要跟我们决战。明面上安排一名老将带着数千大军向李家寨发起猛攻,背地里,却带着自家子侄和嫡系部曲,地弃营而逃。亏得我家将军目光如炬……”李顺儿巴不得让自家将军和弟兄们的辉煌战绩,被更多的人知晓。声音随着周围听众的增加,不断地拔高。
正说得红光满面之际,耳畔却忽然传来了一声不和谐的冷笑声,“呵呵,好一个慧眼如炬。你家将军若是真的像你说得一般有本事,怎么没早点儿想到韩匡美会断尾求生?”
“老三,你别乱说话。领兵打仗,怎么可能事事都算无遗策?”另外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几分不满,向先前冷笑者呵斥。
正听得如醉如痴的高延福等人,齐齐朝声音来源方向扭头。愤怒的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两张极为清秀的面孔。双眉如黛,鼻梁高挑,面色白里透红。若不是两个人身上各自都披着一套颇为沉重的精钢柳叶甲,真的会让人怀疑是哪位纨绔将宠妾带进了军营!
“青州符昭赢,见过各位兄弟!”见众人目光不善,两人之中个头稍高的一个,赶紧拱了下手,笑着赔罪,“舍弟昭易第一次出来历练,不知道战事凶险,还请各位兄弟切莫跟他一般见识。”
他的嗓子很粗,但声音里,却带着一种磁铁般的魔力,令人听到之后,立刻就觉得浑身舒泰,先前的恼怒顿时烟消云散。
然而,他的弟弟符昭易,却根本不体谅哥哥的一片苦心。没等高延福等人回应,就又撇了撇嘴,大声说道:“论武将的根本,运筹帷幄当居第一,排兵布阵次之,再次,还有沙场之上纵马持枪,所向披靡。用时疫害人,不过是旁门左道耳! 能蒙上一次只能算是走运,有什么资格当着这么多人吹嘘?”
“放屁!有本事你也走运一次?”李顺儿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手指符昭易,破口大骂,“不过是仗着姓了个好姓,出来捞些功劳,装点门面。弟兄们念在符王爷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根葱了!若是没有符王爷罩着,就凭你这竹竿儿般的身子骨,连给我们沧州军的喂马都没人要,哪有机会在爷爷面前装大尾巴鹰!”
“你……”符昭易被他骂得火冒三丈,手从马鞍下一拉,就把骑枪给提了起来,“小贼,居然敢辱我符家?赶紧给我下马叩头赔罪,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呵呵,老子就辱了又能怎地?老子尊敬符王爷本人是个英雄,却不会尊敬他门下的臭鱼烂虾!”李顺儿跟在郑子明身后经常与强敌交手,早就养出了一身傲骨。见对方一言不合就想动刀动枪,也立刻把马刀抽了出来。
高延福等人见状,赶紧策动坐骑将二人隔开。然后各自对住一边,好言相劝。
“符兄弟,大敌当前,切莫自相残杀!”
“符大,你赶紧管管你家符二。再闹下去,小心惹来的当值的将军!”
“李将军,你,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初出茅庐的雏儿,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将军,郑将军跟符将军交情不错,你切莫……”
然而,符昭赢通情达理,符昭易的脾气秉性,却与其“兄”大相径庭。听众人话里话外,都有指摘自己之意,气焰顿时愈发嚣张,“不下马是吧?那咱们就校场上见真章。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自吹曾经打翻过成千上百幽州军的好汉,是不是真像你自己说得一样有本事!”
这下,可是彻底犯了众怒。非但将高延福等人尽数推到李顺儿那一边,其他半途中跟上来听故事的,也都纷纷开口指责。
“符二,你这就过分了?幽州军春天时被拖在了河北寸步难行,可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
“符二,你跟李将军无冤无仇,何故屡屡挑衅?这事情万一闹到郑帅面前,即便看在老王爷和符将军的面子上,也少不了你一顿军棍尝!”
“咱们有本事往契丹人,往幽州军身上招呼。自己人跟自己窝里横,算什么英雄?!”
“就是,你符家按说也是煊赫将门,怎么这点儿规矩……”
正义愤填膺之时,猛然间,有一个声音,在李顺儿侧后方不远处骄傲地炸响,“让她去,顺子,你是英雄好汉,跟女人动手输赢都没面子。这一场,姐姐帮你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