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开着车说,“穆里尔,我的眼睛要注意看路,明白吗?”
“怎么?当然了,梅森先生。”
“可是,”梅森说,“我的耳朵要注意听你讲的话,你的声调,注意有没有假话。”
“怎么会有假话呢,梅森先生?”
“不知道,”梅森说,“我只想告诉你,我盘问过许多证人。我的耳朵训练有素,能听出假话。现在我想知道,你在这件事情上是否诚实?”
“您是什么意思,梅森先生?”
“你今天早上有没有撒谎?”
“绝对没有。我告诉您的绝对真实。”
“你没有和你父亲串通好,由你来找我或者……?”
“当然没有,梅森先生。当我找不到爸爸时我非常担心……我知道近几天有些事让他很烦,而父亲告诉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找警方。我对你说了这些,而这些都是事实。”
“他没告诉你为什么吗?”
“没有,他只说了这些。”
“这是不是不太正常?换句话说,这对他是不是有些异常?”
“当然是。”
“你问过他为什么吗?”
“问过。”
“他怎么说?”
“这全都和我要对你讲的那些事有关。我父亲让我在回家取公文包的路上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吧,”梅森道,“说吧?”
“爸爸做自己的投资,也为别人作投资顾问,爸爸被授权动用很多的钱去投资,这是指爸爸的公司,是个股份公司。他组建这家公司是考虑到一旦他发生意外,突然去世,不会让信托基金和他的个人财产混肴不清。”
“是个股份公司?”
“是的,吉尔曼联合投资公司。”
“还有什么?”
“罗杰·C·卡尔霍恩是业务经理。我父亲是总裁。”
“怎么样呢?”
“近来爸爸感到卡尔霍恩秘密地挖他的墙角,把本公司的几个投资大户拉走。公司对投资利润是有一定提成的。提成虽不多,但投资数额大,总金额也就不小了。”
“你父亲是否会对公司失去控制?”
“不,不是这样。他不会对公司失去控制。他抓得很紧。但可能失去一些投资人,一些投资大户。”
“只是那些大户?”
“天哪!我不全知道他们的名字,但确实不少。本州北部的一个大木材商,他让父亲经营几乎是他全部的投资。还有一位皇家峡谷的寡妇,有50多万美元让父亲管理,还有……还有很多人。”
“再讲点卡尔霍恩的情况。”梅森说。
“好吧!他还年轻,这是说,爸爸总说他年轻,而我认为他老了,他比我老多了。”
“他有多老?”
“我想,34岁吧。但是他很精明。他做市场研究和……总之,他真是很能干。”
梅森突然问道:“你父亲减肥吗?”
“是的,这有什么关系?”
梅森说:“吃了一份热量很大的早餐后,又让你去厨房再煎一份鸡蛋和香肠……是不是这样?”
“是。”
“对他来说,这是不是显得奇怪?”
“如果计算热量,我想是奇怪。”
“我只是想把情况弄清,”梅森道,“现在继续谈卡尔霍恩。”
“这里有些协议应在今天上午签字,应该由公司签订。这些协议在爸爸的公文包里,不在办公室,卡尔霍恩先生当然很不高兴,因为他找不到爸爸。”
“你去过办公室?”
“去过了。”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
“啊!我打过电话,并要爸爸一到办公室就赶快给我回电话。是卡尔霍恩先生的秘书接的电话,她要我找到爸爸后叫他立即和他们联系。她要知道他在哪里,我对她说……我跟她装傻。我说,我以为他在办公室呢。”
“你以为引起他们怀疑了么?”梅森问。
“没有,”她说,“我注意了不让他们知道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你能把声调控制得这样好吗?”
“我想行。我在高中时一直参加戏剧演出,到了大学还演。都说我演得很棒。我以为自己可以作个职业演员,可惜爸爸不同意。”
“你为他把事业牺牲了?”
“那不是事业,梅森先生。只是有可能成为事业,我说不准。我想每个女孩子在一段时间都想尝一尝舞台上的刺激,如果她有点天赋的话。而人们说我有天赋。”
“谁说的?”
“啊,人人都这么说……导演,还有别人……我有一大本剪报,梅森先生。我知道你太忙,没空读,但是我很自豪。我得到过一些真正狂热的赞扬。”
“那么,当你去办公室时,”梅森说,“你为什么要去那儿?你可曾想过有人正在给你打电话?”
“没有,我是去找蒂利。”
“你父亲的秘书。”
“是的,蒂利·诺曼。”
“你当时和她谈了?”
“没有,她不在。但是她不久就来电话告诉接线员她过半个小时才回来。她去喝杯咖啡……她是爸爸的私人秘书,所以爸爸不在时,她没多少事要做。有时她出去买东西,就问接线员爸爸是否来了,如果没来,她就会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接线员告诉她你在办公室?”
“是的。”
“后来呢?”
“我一听到蒂利的名字就告诉接线员我要和她讲话,接线员也知道我正在找她。”
“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告诉她我急着要找爸爸,她说她也是,她说他今天根本就没来。”
“后来呢?”
“蒂利问我是否出了什么事,我出于谨慎说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急于和他联系。”
“后来呢?”
“蒂利说她就到办公室来,如果我等她,她就先和我谈话,然后再去买东西。”
“你等了?”
“是的。”
“她来了?”
“她来了,幸而她来了,因为过了一会儿爸爸就来电话找蒂利,要给她一些机密指示,而蒂利告诉他我在那里。爸爸说,‘啊!好!’说他刚往家里打电话找过我,让我接电话,并且不让别人知道他来过电话。”
“后来怎样?”
“后来爸爸告诉我去找你,带你到我家,把公文包交给你,让你保管,直到他来取,让你把绿夹子里的协议取出,父给卡尔霍恩先生。”
“爸爸让我在路上把我所了解的有关他、他的生意、背景、卡尔霍恩先生以及任何其它事情全都讲给你。”
“没谈到你的继母?”梅森问。
“他没谈到。怎么了,她有事么?”
“我只是听取你父亲的指示。”梅森道。
“梅森先生,我能对您说的就这么多。当然,还有许多小事,如果您问,我尽量回答。”
梅森道:“让我想一想。”
他开着车默默思考了约10分钟。正当他们要转向沃克斯曼道的时候,梅森说:“等一等,我要打个电话。”
他把车停在一个在加油站旁的电话亭前,下车后给办公室拨了电话:“格蒂,请德拉接电话。”
德拉的声音传了过来:“喂,老板,什么事?我拿着铅笔和本子。”
梅森道:“很简单,德拉。给皮德蒙特大厦的吉尔曼联合投资公司办公室打个电话,要求和吉尔曼先生亲自谈话。对他说你是个有钱的寡妇,想要投资,要了解他们投资服务的情况。”
“以后呢?”德拉问。
“吉尔曼不在,”梅森说,“就问谁能替你和吉尔曼先生约定一个时间。问他秘书是否在。”
“然后呢?”
“你的耳朵很好,善于辨别口音,”梅森说,“吉尔曼先生的秘书接电话时,问她的姓名。如果是诺曼小姐,给她一个假姓名和假地址,和她瞎扯些投资问题,让她给你介绍投资服务的情况。”
“然后呢?”
“然后对她说你要考虑一下,就挂上电话。”
“这就是你要了解的?”她问。
“我要知道吉尔曼秘书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怎样。”
“让我以后遇到时能想起来?”
“我想你一听到就会想起来,”梅森道,“除非我又走进了死胡同,你会发现卡特·吉尔曼的私人秘书马蒂尔达·诺曼的声音和那个侦探维拉·马特尔的声音一样。”
“啊——”德拉惊呼,“也就是说,你把她嗅出了?”
“这里烟雾濛濛,”梅森说,“我不知道火在哪里,但是我要小心别把手烫伤。”
“你的小朋友穆里尔怎样?”
“很好,”梅森说,“她给你的印象如何?”
“她很甜,而且……很娴静。”
“供你参考,”梅森道,“她是个很有经验的演员。”
“好吧,”德拉说,“我这就打电话。假如那就是维拉·马特尔的声音,或那个自称维拉·马特尔的女人的声音,怎么办?”
“约定一个时间,”梅森道,“就挂上电话。为防万一,你最好伪装一下自己的嗓音,因为我们以后可能还要和马蒂尔达·诺曼谈话。”
“什么时候给她打电话?”
“现在。”
“你过一刻会和我联系?”
“是的。我会给你打电话。”
梅森挂上电话,回到车内,笑着对穆里尔说:“穆里尔,请你原谅我这个粗鲁的出庭律师有些多疑了。不过,今天的事情是有些神秘。”
“我也这样想。”穆里尔说,用棕色的大眼睛看着他,目光中透出一片纯真、坦率和某种关怀。
“那么,”梅森说,“如果你父亲今晚回家,最好你和他只做自然的正常的谈话,不要提到我今早来你家和你因他的出走而惊慌并去找我的事。你能做到吗?”
“这是否符合爸爸的最大利益?”
“我确信这样对他最有利。”梅森道。
“那么我就能做到。”
“并把它掩盖过去?”
“一定,”穆里尔说,“如果我不想让人发现,他们就无法发现。”
“好吧,”梅森说,笑了笑,“就谈到这里,穆里尔。可能有些帮助。”
“可是,那1万美元怎么办?”
梅森道:“除了你我,谁也不知道是我拿去了。到你家后我们先去工作间……我们直接开进车库,从车库进工作间。告诉你,你父亲和我通过电话,他让我把地上的钱拿走。”
“爸爸没对我提起那笔钱。”穆里尔说。
“大概因为他没有时间,”梅森说,“我想,最好你只让你父亲说他想对你说的,不要提问,你也不要对他说我们今晨见面的事。你父亲可能不喜欢你仅仅因为他离开餐桌就来找我。”
“是的,我想到过,”她说,“爸爸可能会感到我有点……太为自己担心了。”
“正是。”梅森说着,拐到吉尔曼家的车道上,将车开进空着的车库里停下。
“人呢?”梅森问。
“爸爸开车走了。”她说。
“南希和格拉米斯呢?”梅森问。
“她们开着那辆赛车去摄影俱乐部开会去了,我把那辆单排座的车开进了城。”
“明白,”梅森说,“三辆车都不在,看到赛车不在,我想你继母和格拉米斯都没回来。”
“不错。”
梅森对穆里尔说:“你进去取公文包,我在工作间等着。最好看一看家里有没有别人。我希望尽可能久地不让人知道我来过这里,除非……除非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不想躲避什么,不过也不必要去宣传。我想这是你父亲希望的。”
“肯定这是他希望的。”她说,打开暗室的门:“梅森先生,穿过暗室,您在工作间等吧。”
梅森跟着她穿过暗室进入工作间。穆里尔对他笑笑说:“我就把爸爸的公文包取来,我知道放在哪里,在餐厅里。他今天早上本来想带着上班去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匆匆走了……梅森先生,您想他为什么那样匆忙地走了?”
“天!不知道,”梅森说,“你父亲显然有多种生意上的事。他有许多火烧眉毛的事。大概他忘了什么紧急的事,忽然想起来了。”
她点点头,走向东南角的门:“我就回来,梅森先生。”
门关上后,梅森立即开始迅速彻底的搜查这间房子。
坏椅子仍旧扔在地上。那滩红漆已经干了一部分。屋内闷热,并且静得出奇,充满了干木料的气味。一只大苍蝇懒散地绕着圈子飞。
工作台上放着一大团粘土。梅森仔细地观察着它。上面有指纹。
梅森退到暗室。用手帕垫着,以免在门拉手或电灯开关上留下指纹。他打开了几个抽屉。里面有卡特·吉尔曼的照片、穆里尔的照片和一个异常美丽的金发少女的照片。有些是放大的肖象照片,有些是泳装照,还有一张是金发少女大胆的比基尼装照片。这张是着了色的,梅森欣赏了一会儿这女孩的身材,然后把照片都放回去,看了一些底片,就听到了穆里尔高跟鞋的响声,她回来了。
她进了工作间,看见梅森正在观察一个完成了一部分的首饰盒。
“你父亲手艺不错。”他说。
“很好看,”她说,“他喜欢木器,喜欢打光木制品。这不是一个很好看的小首饰盒吗?大概是给我做的生日礼物。”
“我看见你拿来文件包了。”梅森说。
她把公文包递给他,没说什么。
“那我就把它放在办公室,只把绿皮夹子的文件给罗杰·卡尔霍恩送去?”
“是的。”
“除了你父亲聘用我外,对他的生意我什么都不说?”
“是的。爸爸说你只把文件交给卡尔霍恩,对他说你是应爸爸的要求做的,这些协议必须执行。”
梅森道:“这可能会引起一些问题。你父亲原计划把文件带到办公室。可是来了一个并非默默无名的律师说,‘我把吉尔曼先生应该今早带来的文件送来了。’”
穆里尔道:“我想,爸爸认为您自己会决定怎样做的。”
“好吧!我看着办吧。”梅森说。
穆里尔忽然歪过头做出倾听的样子。
“什么事?”梅森问。
“有辆车开过来了。等一等。”
穆里尔走到威尼斯式的软百页窗前,扒开一条缝向外望去,“老天!格拉米斯坐出租车回来了。”
梅森注意到穆里尔脸色有异。“你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见鬼,当然不。”
“你父亲不相信她?”
“我想是,可是……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那怎公办?”梅森问。
“试试把她引开,”她说,“不过恐怕办不到。只要她看见车库里你那辆车,她就要到处找了。当然,如果楼里没有,她就会上这儿来……也许我出去和她瞎扯……可是只要她看见我从工作间出去,她就会问我在这里干什么,如果她看见你在这儿……啊!天哪!”
梅森注视着穆里尔。“你以为她会不会到楼里去……?”
“但愿如此。她忘了付车费了……这正是她的作风……现在她回去付钱……啊!她看见你的车了。我要出去把她引开。恐怕不容易。她的好奇心太重了。如果我拦不住她,千万什么都别告诉她。明白吗?什么都别对她说。”
穆里尔打开工作间的门走出去,好象是无意的,走向出租车。
梅森分开百叶窗的板条向外看去,看见一个金色头发、两腿修长的少女,长得和暗室中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样,活泼地向穆里尔笑着,走过来用一条手臂搂着她。
穆里尔轻轻地推着她向楼那边走,而格拉米斯轻轻挣扎着向后退,一边问着一些问题。
梅森走到工作台前,拿起电话的受话器,迅速拨通了德雷克的电话。
听到他来接电话后,梅森说:“保罗,我要很快地对你说完,而且时间只够说一次的。20至30分钟后,我要开车去我的停车场。有一个少女和我一起。我要你找个人盯住她,不论到哪里都紧紧盯住。”
“发发慈悲吧,佩里!”德雷克道,“这简直太急了……”
“那就你自己来,”梅森道,“如果找不到人的话。要办到。我猜有人在和我捉迷藏。”
梅森挂上电话后重新扒开百页板条看,看见两个女孩仍在谈话。
梅森拨通办公室的电话。听到格蒂的声音后,他说:“给我接通德拉,赶快。”
这时他听到窗外的声音近了。“快些,德拉,”他说,“你打通电话了么?”
“打通了,”德拉说,“她正常说话的速度慢多了,嗓门也不那么尖,卡特·吉尔曼的秘书肯定就是自称维拉·马特尔的那个女人。”
梅森看见门把手在转动,赶紧把电话放回原位,懒散地看着一台机器,这时听到穆里尔说:“梅森先生,给您介绍格拉米斯·巴洛。格拉米斯,愿意认识梅森先生么?”
梅森迎接了来自那双好奇而又大胆的蓝色大眼睛的冲击。
格拉米斯走向他并伸出手,她的态度那样富有挑逗性,就向一个职业脱衣舞女走上舞台那样。“你好,”她说,“穆里尔告诉我,这里有个对木匠活儿有兴趣的朋友。”
梅森不置可否。他握起格拉米斯的手,躬了躬身,说道:“非常荣幸,巴洛小姐。”
格拉米斯转向穆里尔:“那辆车呢,穆里尔?我要用。马上要用。”
“啊,在城里,”穆里尔说,“我把它停在城里了。”
“你把它留在城里了?”
“我是坐梅森先生的车回来的。”
格拉米斯皱了一下眉,然后说,“那你怎么把它开回来?”
“梅森先生送我进城。我再把它开回来。”
“然后你上哪儿去?”
“不出去了。我留在家里。梅森先生就要走了,我和他一起去……”
“没有时间了,”格拉米斯道,“对不起,穆里尔,可是我急需那辆车。我和梅森先生去吧,给我存车票就行了……如果梅森先生不反对的话。”
穆里尔犹豫着。
梅森躬身一礼,说道:“也许你们两位一起去。”
“不,”梅拉米斯专横地说,“穆里尔想待在家里。如果她去,她又要把车开回来。我还要去好几个地方。”
穆里尔不情愿地说:“我想也只有这样办了……您准备好了吗,梅森先生?”
“就走吧。”梅森道。
“我看见你的车在车库里,”格拉米斯说,“我起初以为是我们的那辆车,后来才看出是一辆没见过的车。我问穆里尔谁来了……您现在就走吗,梅森先生?”
穆里尔用一种很不高兴的声调说,“他马上就走。他有个重要的约会。”
“好吧,”格拉米斯道,“我们走吧。”她看了工作间一眼,说,“怎么搞的,洒了满地的漆,看看这把椅子。”
“一定是碰翻了。”穆里尔说。
“见鬼,穆里尔,那是摔坏了。”
“算了,”穆里尔说,“你若是急着进城,格拉米斯……”
“是的,”格拉米斯打断她,“梅森先生也是,嘀嘀,再见,穆里尔。走吧,梅森先生。我要催您了,因为我急着要用那辆车,而南希把那辆赛车开到摄影俱乐部去了,所以我只好打的回家。我以为家里至少还有一辆车。”
“对不起。”穆里尔说。
“谈不到,宝贝儿。咱们都一样有权用那辆车……我只怕梅森先生不方便,可是……我要催您了,梅森先生。”
她挽起梅森的手臂。
梅森拿起公文包走向汽车。
格拉米斯道,“如果您懂礼貌,讲社交,梅森先生,您会把我领到车右边为我开车门,我会给您一个感激的微笑,并且让您有幸一睹据说是一条非常漂亮的腿。不然的话,那可就公事公办。”
“就算是一次社交吧。”梅森道。
他向穆里尔挥了挥手,绕到车右侧并为格拉米斯开了车门。
格拉米斯跳上车,向他微微一笑,然后掀了一下裙子。
“谢谢,梅森先生。”
“不谢,”梅森道,“酬劳是很慷慨的。”
梅森绕到车的另一侧,将公文包扔在后面,坐到方向盘后面。
格拉米斯直视前方。“你的公文包和爸爸的一样。”
“我想所有的公文包都一样,”梅森不经意地说,将车起动并倒回车道。
格拉米斯说:“恐怕穆里尔要生我的气了。梅森先生,她从未提起过你。你认识她很久了吗?”
“那要看你怎么算了,”梅森道,“时间是相对的。”
“真的……你真的对木匠活儿有兴趣?”
“真的。”
“你自己有工作间吗?”
“我正想有一间。”
“我肯定穆里尔从未提到过你。”格拉米斯道。
梅森不说话。
“你不象是那种在下午还游手好闲的人。”
“我既不游手,也不好闲。”梅森说。
“你回避问题的方法很巧妙,梅森先生。我逼您吐露真情了么?”
“你说呢?”
“当然了。我想更了解您。我想知道你来这里的动机。穆里尔不是个轻佻的女孩子,而你……你一定有目的,有事情。你不是花花公子。你的生活是有目标的,而且已经接近于达到这个目标……不论做什么,你都能做得很出色。”
“性格分析吗?”梅森问道。
梅森开车时,她仔细地观察着他。
“性格分析,”她说,“我喜欢。有时我甚至擅长做性格分析。你是个医生……你肯定不是银行家。你是某种专业人员。”
“好了,”梅森道,“既然你能从猜测我的职业和性格得到这么大的乐趣,如果告诉你些情况一定会剥夺你的乐趣,那就太对不起了。”
“你的确很会回避,梅森先生。”她说,过了片刻又说,“可是这一点也没用,因为我一下车就记住你的汽车牌号,然后就可以查到你。你象是某种职业的人……啊!当然了,你是律师。”
梅森沉默着。
“梅森,梅森,”格拉米斯说,“嘿,真笨!你是佩里·梅森!”
梅森只是开他的车。
“你竟没对我的分析给以丝毫赞扬,”格拉米斯滔滔不断地说,“你表现得非常非常神秘,梅森先生。那么你到底为什么来找穆里尔?让我抓住以后你又为什么躲躲闪闪?……你拿的是爸爸的公文包,是吧?”
梅森说:“作为律师,我拒绝回答这些问题,因为你的问题可以有许多答案。”
“全都是不同的答案?”
“我认为没有必要解释。”梅森道。
格拉米斯靠近他,左臂伸到座位后面,左手搭上他的右肩。她扭动着身躯,把腿翘起,看了看裙子说道,“我大概应该老实点……以保证开车安全。”然后把裙子拉下来。
她放肆地观察了梅森那花岗石般刚硬的面部线条几秒钟,不想掩盖自己的好奇心。
“你到底在爸爸的工作间干什么来了?”她问道。
梅森道:“我对你说过我对木匠活儿感兴趣,这也许是真的。”
“而你并没有在这方面和吉尔曼老爹有过来往,你是和穆里尔来往的。我可以肯定,穆里尔认识你还不到24小时……如果她以前就认识你,我们早就知道了。穆里尔并不是喜欢靠别人的名字抬高自己的人,但是她当然会在谈话中提到,比如说,‘我的朋友,著名律师佩里·梅森先生说过……’”
格拉米斯摇摇头:“你真难对付,梅森先生。我看我非加强调查不行。”
“你现在不是正在做吗?”
“啊!不。我只是在抢占制高点。我在观察你的面部表情,我已经发现你眼角上露出来的那一点点激怒的表情。梅森先生,是否有人告诉过你,在你被激怒时,你会用眼角斜视一下,只是稍微斜视那么一下么?”
“我没注意过。”梅森道。
一段较长的沉默,格拉米斯仍在研究这位律师。
格拉米斯笑着说:“我并不想激怒你,梅森先生。既然我认出您来了,我想应该改善一下气氛,让我们认识一下,别让我再去刺探那些肯定与我无关的公事了吧。”
“我怀疑你是否玩高尔夫球……不会的,你不会有时间。你属于那种特别忙的人。你总是跑来跑去……你有一种成功的气氛。我真为自己感到骄傲。你还记得吗?在我猜出你是谁之前就已经说过,你已经达到了你职业上的高峰。”
梅森一笑道:“我承认你很善于做性格分析和奉承人。”
“我是个出色的小探子,”格拉米斯道,“我喜欢打听事。我喜欢听别人说话,尤其是他们说漏了的时候,我会用天使般纯洁的表情看着他们。”
“你知道,年轻和能够装作天真有多好!我想,过几年我恐怕仍难于摆脱这点……但你仍然不肯开口。尽管我受到挫折,而我天使般纯洁的表情仍持续下去的话……算了,我想这是没有结果的。我得收敛点了。”
“你让自己显得神秘而又可爱。显然你还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求婚,因为你左手上没有钻石,虽然你一定被追求者包围着。”
“你不是也在观察吗?”她说,“提醒您一下,梅森先生。在我们这个时代和年龄,接受爱情并不一定表现为钻石戒指。”
“这个,”梅森道,“已经具备了隐语的色彩。”
“你真够巧妙的把话题从你身上转移到了我身上,梅森先生。现在我从你眼角上稍稍松弛的表情感到你已经很轻松了,我猜,我们一定快到你停车的地方了……我最好看看穆里尔给我的存车票并且……对了,你的停车场在左前方……这是我去吉尔曼老爹办公室办事时常用的停车场。他的办公室在皮德蒙特大厦。”
“我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里。”梅森说,同时拐进了停车场。
“而且,作为长期住户,你有固定的停车位。”她说,而梅森已经将车停好。
“不错。”梅森道。
她说:“如果您绕到车右边开门让我下车,梅森先生,我会再次奖赏您。可是我实在太急着要走了,而且我知道您也想尽快摆脱我。见到您很高兴,希望能再见面。”
“再见!”
她打开右边的车门跳到地上,举着存车票匆匆走向停车场管理员。
梅森在车内坐了一会儿,然后向四周观望,想找到德雷克,但是没能找到。
他从车后拿出公文包。
一位停车管理员把那辆单排座车开出来。格拉米斯打开门就跳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飞速地驶出去。
这时梅森看见德雷克开着侦探事务所那辆车从另一侧开出,紧跟在她后面。
梅森想递给德雷克一个眼色,但是没能做到。稍过片刻,他走上人行道,然后忽然左转进入皮德蒙特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