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人马全都变得很安静,一片死寂。虽然没有任何人伤亡,但却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那群祭司们排排站着,全都用可怕的眼神抬头看我们。他们那削得很短的头发、紧闭的嘴唇、宽阔的肩膀、还有撩到背后的袍子底下的甲衣和剑,正在散发着一股冷森森的光芒。他们盯着吉西恩的那种目光,以看王族的目光而论,是属于那种最不屑的目光。可是吉西恩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白发祭司紧握拳头,在颤抖着。
吉西恩已经向白发祭司提出可以选择的两种情况。这不能算是一种很高明的话术耶,王子大人?一般来说,如果提出只有一个选择可选的问题,那么提出来的人,还有听的人都应该很自在才对。通常是这样,不是吗?虽然我这样说很可笑,可是,你真的是逼人太甚了。
王子大人,你如果愿意的话,我真希望要求卡尔把你推举为贺坦特荣誉村民。
白发祭司的第一个选择,是很有风度地认定王室的尊严。那么,在此,我们当然就能向他们建议一个很光荣的让步方法。那就是让三十名之多的剑与破坏之神的祭司们跟在我们后面。那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先试着让蕾妮和克拉德美索缔结契约。一旦在这个情况下成功时,可以立即让哈修泰尔侯爵不敢轻举妄动,直接以叛乱分子罪名,让他接受王室旅馆零层的热忱款待。
至于第二个选择,则是他们可以表现得像是完全不知道王室尊严的意义。那么,那些相当喜欢剑与破坏的三十名祭司就会一致冲向我们。因为我们如果在这人迹罕至的褐色山脉全部被歼灭,就没有人可以去举发哈修泰尔侯爵。然而,如果是在这个情况下,在打斗的时候无法保证托尔曼·哈修泰尔或蕾妮的性命安全,那么就有可能会让克拉德美索自由地醒来,然后它会朝向拜索斯表现出它相当热烈的情绪。
啊,我实在是太过冷静了。而冷静的人往往总是会有很多烦恼。呃呃呃。我们一行中的其他人也都在夸示他们的冷静,紧抓住各自的武器,等待白发祭司的回答。而三十名的祭司们也是全都握紧剑柄,只等待白发祭司的回答。双方人马全都带着一副如果事情发展不如己意就要攻击的表情,在彼此横眉怒目互相瞪眼之际,白发祭司卖力地吞了一口口水,说道:“王子啊。雷提的剑从来就不曾攻击过王族或其他百姓,您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实吧。”
“那现在你们是第一次想攻击王族?”
白发祭司硬挤出来的回答被尴尬地压碎了,于是,卡尔皱起眉头。丢出这么棘手问题的人,以及费力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性格全都太过极端了,真是的。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在极端的情况下,正在努力使现场保持一片死寂。
所以,突如其来迸出的说话声,简直就如打雷般惊人。
“现在是王族在威胁雷提的剑!”
在那些祭司之中,有一个祭司走出来,喊了这句话。这个祭司留着一头短短的金发,一道疤痕很酷地横过他额头。吉西恩虽然立刻用暴躁的表情瞪了一眼那个祭司,但是走出来的那个金发祭司继续喊着:“根本不需多做解释,这完全是个威胁!吉西恩王子!现在你无视于雷提之光荣,想要逼迫这位祭司……”
“闭嘴!”
白发祭司一声喝令,使那个金发祭司闭上了嘴巴。金发祭司带着抑郁的表情,暂时闭上了嘴巴。但他回头一看,发现站在他后面的那些祭司全都带着被压抑的赞同表情,于是又再说道:“这是不合理的事!人类的国王是不能胁迫祭司的!为何容许这种无礼的言词,这样会弄钝了破坏之神雷提的剑刃!”
此时,又有另一个年轻的祭司往前走出来,说道:“我认为他说得对。雷提之口啊。这分明就是在对雷提下挑战。”
白发祭司的眉毛竖得好高。又有另一个祭司想要往前走出来的时候,白发祭司大声喊叫着“全都给我在原地不要动,闭上你们的嘴巴!”
我听到杉森低声喃喃自语的声音:“以祭司的话术而言,真是够水准。”
我也听到身旁传来了亚夫奈德的咯咯笑声。可是白发祭司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那一群人,所以没有闲功夫管我们这边。
“谁是我们这群人的嘴巴啊!你们全都是雷提的手臂,可是嘴巴只有一个!我才是雷提之口!你们难道想对教坛造反吗?”
跳出来说话的那两个祭司虽然一副无比抑郁的表情,但是听到这番话,好像都无言以对了。他们刻意稍微把头低下来之后,就往后退去。但是其他祭司们全都开始不满地叹气或着嘀咕了起来。那个白发祭司瞪了一眼他们所有人,才终于稍微平息了骚动,随即,他又再转头面向我们。
白发祭司紧闭嘴唇,闭到嘴唇都发白了,他抬头看吉西恩。而吉西恩则是眯着眼睛低头看他。空气变得沉重的感觉是暂时的。叫做雷提之口的那个白发祭司打开嘴巴,说道:“你不用再逼我回答了。吉西恩王子。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
吉西恩的眼里突然迸出了一道闪光。同时,我可以很清楚看到在后面的那些蔡司全都低下了腰。这令人感到有一股杀气腾腾的感觉。那一边是三十把剑,而这一边虽说是有棍棒或斧头、三叉戟或战叉,然而剑只有四把而已。我咬紧了牙关。白发祭司喘了一口气之后,冷冷地说道:“万一拜索斯王族……”
可是白发祭司只能够说到那里为止。
怎么有尖叫声?不对。是鸟的鸣叫声,可是听来却很像是凄切的尖叫声。所有人被突然传来的尖叫声给吓得简直快昏厥过去。
“吱咿咿咿咿!”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反射性地投向天空。在天空高处,一片青灰色的沉寂之中,有样东西占据了天空的中心。那是一个黑影,它找到世界的中心,孤单地一直转圆圈,并且很快缩小范围。然后,黑影又再一次朝向整个天空以及下方的大地咆哮着:“吱咿咿咿咿!”
只有咆哮声继续不断鸣响着,所有声音好像都消失了。然而,温柴却开口了。
“那是只秃鹰。在这个季节出现,真是罕见。”
温柴的声音显得很干涩。他一面看着这鸟族帝王,一面揣测吉西恩还有其他人所感受的情感,所以当然会很累喽。哈哈哈,三十名的雷提祭司露出像是眼睛快迸出来的表情。
因为他们的脸孔同时变得苍白,所以看起来像是一群尸体聚在一起。他们带着超越恐惧的恐惧感,抬头仰望天空。
“秃鹰……?是秃鹰?”
“难道?难道,秃鹰?”
一阵被压抑的呻吟声,以及充满不安与疑虑的尖叫声传来。那些祭司们全都纷纷往后退了一两步。在他们的脸上,明显表露出他们实在无法相信这件事的心情。我看着这一幕,激动得都快心痛了。
而且我的手指变得冰冷,脉搏声音简直大到令我怀疑自己心脏发生异常。怦!怦!吉西恩抖了一下肩膀,并且用很嘶哑的声音问温柴:“秃鹰?你确定是只秃鹰吗?”
吉西恩的眼睛整个都充血泛红了。温柴歪着头,疑惑地答道:“是啊,是只秃鹰。可是你们这些北部愚蠢家伙难道有秃鹰恐惧症吗?”
吉西恩并没有回答温柴的话。他立刻转头去看白发祭司。
那位白发祭司正在紧张地咬牙切齿,一会儿看着秃鹰,一会儿义看着吉西恩;往后退步的那些祭司们的脸上,如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他们甚至自己都不知不觉地放下了原本握住剑柄的手。而且托尔曼·哈修泰尔正在很夸张地表现他的不安。哈哈!他这个年纪居然还会吸手指头!
吉西恩做出无法抑制住激动的身体动作,高声地喊着:“光荣之神亚色斯的传令者降临了!”
降临了……!降临了……!降临了……!
吉西恩的声音好像传遍了整个褐色山脉。山的回音还有晕眩不已的头使我几乎到了很难站稳的地步。吉西恩举起双臂之后,放下手臂,指着白发祭司。即使是用剑指着他,这个祭司的脸恐怕也很难变得像这样苍白吧。
吉西恩喊道:“在光荣的天空中成为一道闪光!它乃是一眼俯瞰万物,不容许任何虚假之帝王,你就在这帝王面前说吧!您是不是想拿那把放肆的剑来攻击拜索斯王族?”
秃鹰呼啸着,仿佛就像是它也应该要听到答案才能解开闷气似的。
“吱咿咿咿咿!”
杰伦特一副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卡尔则像是难以置信似地看了一下天空,然后看着吉西恩。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天空里有秃鹰有鸣叫,地面上有吉西恩在喊叫。就是这样子啊,卡尔!那位白发祭司可怜兮兮地,像是忘记如何说话的人那样僵住了。
“这,咳咳,这,这个,这是……”
我的国王啊!神的荣耀化身为秃鹰的面貌,降临到地面,正在我的国王头上徘徊着。任何的宝石王冠都比不上这光荣之冠!踩着山顶岩石站立着的吉西恩,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光荣的七周战争里归来的古代英雄。亚色斯出现在谢鲁德亭王子面前时,就是这个样子吗?
路坦尼欧大王的血脉还活着,脉搏还在跳动着!
白发祭司最后终于啪地跪下了一边膝盖。他用一种全然放弃的语气,像咆哮似地说道:“犹如那翅膀所洒落的阳光般正义!王子啊,拜索斯王族乃是人类之王!”
啪哒!那些雷提祭司中的其中一个,跟着他们的代言人跪了下来。之后,在他旁边的祭司,还有另一个祭司也跪下了。接着所有祭司们都开始屈膝跪着。最后,那个金发祭司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行为似的表情,也跪了下来。托尔曼·哈修泰尔则是早已经屈膝跪下,不停颤抖着。
“吱咿咿咿咿!”
秃鹰的鸣叫声清亮到令人觉得刺耳地传了开来。三十名的祭司全都跪下一边膝盖,敬拜着吉西恩。杰伦特用满是喜悦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乃是神的所属……然而,然而我们……我们如果想活在这个世上……我们存在于世上的方式……乃是籍由这身体而活着……。因此……这身体的主人……也就是我,在我的国王所展现的荣耀之前,屈膝跪下吧……。对神奉献出我们的爰……祈求余生……对我的国王献出敬拜……以保名誉。”
卡尔低声地吐出了呻吟声。
“天啊!你知道梅达洛的这首诗歌?”
杰伦特点了点头,对卡尔说:“我是从书里读到的。”
“啊啊,是吗?嗯。雷提的祭司们与其说是圣职者,倒不如说是比较像战士,是吧。”
苍空下的秃鹰继续盘旋,画出光荣的圆。而站在地面山顶上的吉西恩,则是用炯炯的目光,在接受雷提祭司们的敬拜。艾赛韩德、温柴、还有蕾妮,他们则是一副实在无法理解这情况的表情。艾赛韩德用力拉扯他的胡须,温柴则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蕾妮圆睁着眼睛,说了好几次‘我的天呀’。他们当然会无法理解喽。他们一定会无法理解的。然而,不是拜索斯国民的杰伦特何以会理解呢?他只是光以书上读到的知识,就会理解了吗?啊,对了。因为他的个性原本就很容易感动。我用力擦了一下越来越热烫的眼眶。呃呃,真是的。
睫毛刺到眼睛了。所以才会流眼泪嘛。哼!
突然间,我感觉到似乎可以百分之百预言到的事。路坦尼欧大王和亨德列克,对于他们,不管我们知道的是什么,他们的事迹会永远感动我们。正如同大王使神龙王屈膝跪下,现在他的后代使三十名的破坏之神的祭司们跪了下来。啊,真是讨厌!连鼻子都发酸了。
杉森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唉,唉,这实在是,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动。好想掉眼泪。”
我用哽咽的喉咙,费力地说道:“你忍一下吧。在这一刻如果流泪的话,是会丢脸丢到后代的。”
“是啊,修奇。我知道。”
杉森一面发出咯咯笑的声音,一面清了清喉咙,于是,我就边流眼泪,同时差点爆笑了出来。吉西恩抬头挺胸,用秃鹰的眼神低头看下面,说道:“各位在你们精神支配者的权限里,献出敬意。因此,现在各位听好你们所生所长的国家之王族所说的话!”
“殿下!”
“我会带这位仕女到克拉德美索那里。你们要妨碍我和我的朋友们吗?”
“我们不会妨碍您。”
“那么,我也对各位的神表示敬意,因此不会妨碍各位。各位可以自行陪侍托尔曼·哈修泰尔大人去找克拉德美索。可是在这过程之中,应该要扬弃对彼此的竞争。为了大陆的善良万民们!”
白发祭司深深地低头,说道:“您这番话的公正更加提高了亚色斯的光荣。”
吉西恩点了点头。
“我对于亚米昂斯修道院的贤明祭司们……”
“趴下!”
怎么了?突然传来了一阵高喊声。然后吉西恩就举起盾牌,弯下身子。可是吉西恩的动作在中途停了下来。
“吱咿咿咿咿!”
那只秃鹰像要撕裂天空般鸣叫了一声。
“温柴!”
我被妮莉亚的嘶喊声给吓得转过头去。我随即看到温柴紧皱眉头的脸孔,还有他稍微高举的手臂。他的手臂插着一支箭。
“哦哦,可恶……”
温柴倒了下去。随即,我就看到他手臂掩护的蕾妮那张脸色发青的脸孔。亚夫奈德赶紧把蕾妮拉起来,同时传来了吉西恩的喊叫声。
“Protect from normal missile!”(防护普通射击武器!)
在此同时,传来了箭矢碰撞盾牌的猛烈声音。当当!当!空中不断射出箭矢。可恶!有人正在对我们猛烈射击!
“趴下!快趴下啊!”
我听到杉森的高喊声,急忙纵身趴下。这里是哪里?糟糕!这里是四面八方都没有遮蔽物的山顶!箭矢再次碰地时,我推测它的方向。箭是从那些雷提祭司们的后面方向不断飞射过来的。我们一行人赶紧藏身到岩石后面,然后我从岩石一面探头出来看。
那些雷提祭司们惊慌地转身。而此时箭还是继续不断飞射过来。箭矢无视于那些雷提祭司,只是往我们这边飞射而来。在我身后的卡尔咬牙切齿地喊道:“该死!是哈修泰尔那家伙!”
“温柴,你没事吧?”
杰伦特的这句高喊声讲完之后,接着便传来了温柴满腹不高兴的答话:“怎么可能会没事,他妈的。我的手臂都中箭了。”
原来是那个狗屁侯爵,还有他的喽罗们!那些原本站在我们下方的雷提祭司都慌忙转身,开始祈祷。随即,在他们周围就出现了一道浅绿色的防御罩,包围保护着他们所有人。而吉西恩则是站在岩石上面,高举端雅剑,保护着我们。杉森在地上匍匐前进,爬近温柴身边。他很快地拿出匕首,连同匕首剑鞘,整支拿给温柴。
“咬着。”
温柴咬住匕首的剑鞘之后,杉森随即从温柴的手臂拔出箭来。
鲜血迸溅,沾到杉森的脸,而温柴并没有发出呻吟声。只听得到剑鞘快断裂的声音。
“杰伦特,拜托你了。”
杉森把箭丢掉,又再匍匐爬到岩石上面。而亚夫奈德也跟在他后面,爬了上来。我趴在岩石上,伸出手臂,指出方向。
“在那边!”
“看不到人!”
可恶!他们是躲在树林里,朝着山顶射箭,所以看不到那些家伙。吉西恩放下端雅剑,趴到我们旁边,箭矢随即开始不断从我们头顶上飞过,有的则是射中岩石之后弹跳上来。咻咻!咻!亚夫奈德露出凶狠的表情,悄声地说:“他们刚才瞄准了蕾妮小姐。会是偶然的吗?”
吉西恩趴在地上,用拳头掩住嘴巴。他拒绝回答,杉森就喃喃自语地说:“现在不要想了。”
“好。那我们要不要逃?”
“我不喜欢背后有箭一直射过来。”
“雷提的祭司不会阻挡他们吗?”
亚夫奈德用下巴指了指岩石下面的那些祭司们。他们现在全都聚在一个地方,被一道浅绿色防御罩包围着。可是几乎没有箭矢朝他们射去。杉森皱起眉头:说道:“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伙的,不是吗?”
真是的!我仔细一想,这是因为刚才一时感动才暂时忘记的事实。亚米昂斯修道院事实上就是哈修泰尔侯爵的走狗。这些人刚才不久前还想要强行抢走蕾妮呢!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啊?亚夫奈德用不安的眼神看着那些察司。到现在为止,他们只是站着不动。与其说是因为他们很沉着,倒不如说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突发状况下无法决定如何行动而惊慌着。此时,卡尔匍匐爬到我们旁边。
“可以确定位置了吗?”
“根本连头都无法探出去。”
卡尔随即皱眉头说道:“那么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冲过来了。亚夫奈德,请准备一下。”
“咦?啊,准备什么呢?”
然后箭矢的阵雨就停了。接着从山顶下方传来了一阵很大的喊叫声“呀啊啊啊!”
那些战士们开始沿着山脊冲过来。配备重武装的战士们居然能够敏捷地跑上山来,这实在是像在胡说八道。杉森转头看我,说道:“随便拿颗岩石丢过去吧!”
“……你好像以为我是巨人还是投石器之类的东西,不过那样做应该会很不错,但我们还是先等一下吧。”
那些雷提祭司终于有行动了。
“警备状态!”
那位白发祭司一面高喊,一面拔出剑来。锵锵,锵锵!雷提祭司们用一丝不乱的动作拔剑。在浅绿色的防御罩里,银白色的剑光简直令人眼花缭乱。雷提祭司们在一眨眼间每十个人一列,站成三列。
原本直冲而来的战士们见状,便慌忙停下脚步。战士们也是举着剑,和祭司们形成对峙状态。两边的距离大约三十肘。接着,侯爵从那些战士之中走了出来。
侯爵的脸可真够瞧的了。他的眉毛简直快要直竖到天际了,他的太阳穴不停抖动着。在他苍白的脸上,眼睛冒出猛烈的火花。侯爵带着那副异于常人的脸孔,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啊!”
那位白发祭司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我要先问你的话,侯爵。请问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你!是想背叛我吗?”
“请你说话小心一点。亚米昂斯修道院是以友情来对待侯爵家族的。友情应该也包括制止朋友的过失。”
情况好像转变到了意外的局面。卡尔一副想要拍手叫好的表情,咧嘴笑着俯视下面。侯爵怒不可遏地说道:“过失?你说这是过失!原来你是想背叛我,所以才对王室的走狗低头哈腰!”
雷提祭司们的肩膀好像同时都动弹了一下。那位白发祭司猛然挺起下巴,说道:“我们侍奉的是雷提!”
“那刚才你们敬拜他是什么意思!”
“雷提并没有命令我们拒绝俗世王权。正如同那位懂得敬拜神圣的骑士——梅达洛所说过的话:身为神之仆人的我们,接受并服侍身为神之子女的那些世间善民们。”
哈哈!没想到这个白发祭司竟有阴险狡猾的时候。这句话岂不正是刚才卡尔说过的话。侯爵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么你,雷提的祭司们现在是我的敌人,是吧?”
“不,您也是神的善民。我们除了雷提的敌人,不会把任何人当作是敌人。”
“那么你们给我让开!我要先解决他们那一行人,再来解决你们的事。”
那位白发祭司现在双手交叉在胸前了。袍子的袖口滑落下来,露出和他脸孔完全不配的粗犷胳膊。哇,他的胳膊真的好粗啊!简直就像是两根柱子叠在一起。
“我可以请问你打算怎么做吗?”
那位白发祭司的话里有一股明显的非难语气,任谁心地再好也能听得出那种语气。而哈修泰尔侯爵的心地并不怎么好。
“我为何一定要说呢?”
“刚才你们拔剑突击,直冲而来。是打算要攻击他们一行人吗?
我话说在前头,在雷提之剑的面前,绝对无法容许不正当的杀害行为。破坏的权利乃是在于雷提。”
站在侯爵周围的那些战士之中开始一阵骚动。他们嘀咕着,觉得情况转变得很奇怪。破坏之神的祭司们挡在面前,还能够鲁莽冲上去的人,除了那位贺坦特的读书人和被废位的太子以外,还有谁能做得到呢?想到这里,卡尔,我可真是尊敬你!
“如果你要阻挡我,我就不必分别处置你们了!”嗯,令人尊敬的人又增加一个了!真是的。侯爵断然说完这句话之后,战士们的脸上现出了惊讶的表情。相反地,在雷提的祭司们之中,反而传出嘻嘻的低笑声。就连站在前面的那位白发祭司,也稍微撇过头去露出微笑。杉森歪着头,疑惑地说道:
“那些祭司干嘛笑啊?”
“可能因为他们很有自信。”
并肩趴在我们旁边的吉西恩低声说道:“因为,对这些祭司来说,战斗技巧就是他们的信仰,也是他们的祈祷。他们连在梦里都在钻研打斗的技巧,持续战斗。所以早上一到就有好几个人死在床上……,这不是我说的。”
“啊,是。这我知道。”
亚夫奈德搓揉着他的双手,然后弹了一下手指,说道:“行了。那些祭司们好像要在我们后面帮忙抵挡。虽然这会听来有些无情,但是,我想,我们就此转身离开吧。那些雷提祭司在拖延时间的时候,我们去找克拉德美索。”
卡尔皱起眉头,说道:“如果让这两群人发生冲突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死伤。”
“所以,我们更要赶快去。万一我们成功,侯爵就会束手无策,他就不会再想继续无谓的打斗。事实上,现在的情况也是看起来很难打起来。因为侯爵的战士们在害怕恐惧着。”
卡尔更加皱紧他的眉头,回头往后看。在后面,杰伦特已经结束治疗,正要把绷带缠到温柴手臂上。温柴面无表情地抢走了绷带。
“我自己来。”
杰伦特摇了摇头,把绷带抢回去,缠了温柴的手臂。此时,艾德琳匍匐爬到上面来。艾德琳在我们身旁费力地藏身,说道:“托尔曼·哈修泰尔也应该要带去才对。”
“托尔曼·哈修泰尔?”
“是的。如果考虑到蕾妮小姐被拒绝的情况,托尔曼也应该要带去才对。”
托尔曼?我低头一看下面,就看到在雷提的祭司们之间,托尔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看了看侯爵一行人,又再看看自己周围的那些祭司,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此时,哈修泰尔侯爵抬头往上看,暴戾地喊道:“吉西恩王子!”
吉西恩震了一下。他想要站起来,但是杉森很快地拉下他的肩膀。吉西恩被杉森紧抓着,用缩着腰的姿势俯视下面。
“吉西恩王子!你带着我的女儿!而你这个雷提的臭和尚!你带着我儿子!你们两群诱拐犯可真配啊!”
“你说话小心点!”
“请你说话小心点!”
吉西恩和那位白发祭司同时喊道。吉西恩接着便甩掉杉森的手,猛然站起来。真是的。即使箭射过来,端雅剑也应该会保护他吧。吉西恩挺胸站在岩石上面,对侯爵喊道:“你这个家伙,腐败的叛国者!你说谁是你的女儿?你应该问问蕾妮小姐。蕾妮小姐!你的父亲是谁呢?”
哦,我的天啊!我紧闭起眼睛,连卡尔也呻吟了一声。吉西恩,你实在是没有必要问出这种残忍的问题啊——蕾妮还是个少女。你一定要叫她在自己父亲面前直接否定他吗?这跟刚才不久前卡尔把蕾妮推到那位白发祭司面前,是不同的情况啊!蕾妮脸色发白,抬头看吉西恩。
“那个,那个,吉西恩……王子大人?”
“你说吧,蕾妮小姐!只要按照你心里所想的说出来就可以!在他面前照实说吧!你的父亲是谁……”
蕾妮紧咬着下嘴唇,然后她发狂似地喊着:“不要再说了!”
吉西恩表情慌张地回头看蕾妮。蕾妮则是用双手掩住脸孔,啪地一声,跪了下来。
“不要再说了,拜托。从今以后不要再问了。我的父亲,呃呵,我的父亲是,我父亲是葛雷顿先生。从今以后拜托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呵,呃呵!”
“……蕾妮!”
妮莉亚愁眉苦脸地搂住蕾妮,而蕾妮则是抱着妮莉亚,委屈地哭着:“呃呃呃!呃呃呃!我,我不知道。不要一直,一直要我去认奇怪的父亲。我,我的头脑又不好,一直活得很单纯。龙,呃呵!龙魂使这种事情,事实上,我很不喜欢!这种事,这种事我不会!”
“嘘……,没事,蕾妮。嘘。还记得吧。你还记得昨天艾德琳说的话吧。亨德列克说了什么啊?”
“呜呜呜,我不知道!”
蕾妮现在连话都没办法好好讲,她费力地喘着气。乱七八糟!
现在情况简直就是乱七八糟!我不喜欢这个样子!吉西恩用惊慌的语气说:“蕾,蕾妮小姐?”
就在这时候,怎么了?突然间,我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怎么一回事?
好像整个空间全都冻结住了。眼前好像变得昏暗,但事实上,却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午后。而横越过这个午后,最先传来的是秃鹰的叫声。
“吱咿咿咿咿!”
“咳呃!”
吉西恩突然举起双手。他在做什么啊?吉西恩慢慢地往前倾斜之后,就这么倒下去了。当!端雅剑掉落到地上,随即嗡嗡声就刺耳地响了起来。跌倒在地的吉西恩背上插着一支箭。
“吉西恩!”
杉森尖叫着,拉起吉西恩的手臂。我反射性地转过头去。我看到在那下面,侯爵手里拿着一把十字弓。这个混蛋!在吉西恩让人看到他的背时,他竟射了一箭!
“你这个狗崽子!你射他的背?”
我立刻举起身旁的一颗大岩石。卡尔嘶喊着:“尼德法老弟!不行!”
可是已经太晚了。我已经瞄准侯爵丢出岩石了。嗡嗡嗡嗡!岩石发出可怕的声响,飞了出去,侯爵则是很快往旁边闪。战士们尖叫着往后退。
“呃啊啊啊!”
轰隆隆!我看到有个倒霉的战士被岩石打到,弹了出去。那颗岩石直接辗过了他,然后顺着山坡猛烈滚下去。砰砰砰砰!那颗岩石折断了好几根树木之后,消失在树林之中。我转头寻找侯爵的身影。侯爵跪着一边膝盖,正在拉着十字弓。可恶!侯爵一面装填方簇箭,一面举手喊着:“突击!敢挡路的全都砍!除了那个丫头,其余的全都给我攻击!”
战士们一看到倒在地上那人的凄惨模样,随即疯狂地开始冲过来。
“啊啊啊啊!去死吧!”
那位白发祭司也挥着剑,喊着:“强化防御罩!在原地不要动!”
嗡嗡嗡嗡!在强烈振动声音传来的同时,包围着雷提祭司们的那个浅绿色球状体颜色就变得更深了。战士们挥砍了那个草绿色的半球体,可是剑却都无可奈何地弹了出来。当!当当!战士们破口大骂,然后立刻转头看我们这边。卡尔一边拿出箭,一边喊道:“亚夫奈德!请快阻挡他们!”
吉西恩!糟糕!
杉森急忙拉起吉西恩,但是他重心不稳,于是就这样和吉西恩一起跌倒在地。杉森干脆往后躺了下来。
“呃呃,真是的!拜托帮忙一下,修奇!”
杉森大喊之后,把吉西恩抱在怀里,危险的是,他的头朝下,开始滑了下去。他就这样骨碌碌地滑着!啊啊,这个笨蛋食人魔!他是想把背部的皮磨掉吗?而原本在他旁边的亚夫奈德则是跳到岩石一面。我挥砍着巨剑,跟在亚夫奈德后面。
原本在攻击雷提祭司的那些战士,得不到任何成果之后,就叫骂着往我们这边转过身来。就在他们大喊着想冲过来的那一刹那,亚夫奈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往空中一丢。在一片白茫茫散开的粉末之中。亚夫奈德喊道。
“Confuse language!”(语言混乱术!)
亚夫奈德把手往上伸出去的那一瞬间,战士们退缩了一下,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真是的,亚夫奈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从后面跟着跳上来的温柴,用可怕的眼神瞪了一眼亚夫奈德,但是亚夫奈德只是表情疲惫地流着汗,低头看那些战士们。什么事都没发生之后,那些战士就用凶悍的眼神,盯着亚夫奈德。其中一个看起来特别粗暴的战士喊着:“吧打,情留下手要不!”
“么什说你?”
那,那些战士是从国外引进的战士吗?不,好像不是。因为喊完之后就直接想要冲过来的那个战士,一听到自己讲的话之后,惊讶到眼睛都快迸出来了,然后他就停在原地了。温柴的眼皮不停在眨动,亚夫奈德的嘴角则是稍微上扬着。
“么什说在是在现你,等等?样这成变么怎话的我,咦?”
“法魔是!了身附法魔被们我!”
此时,亚夫奈德把头稍微往后转过去,喊道:“吉西恩先生呢?有办法带他走吗?”
哎呀,对了,杉森和吉西恩呢?我捡了另一颗岩石之后,往后回头看。我可以清楚看到艾德琳从跌倒在地的杉森手中,轻轻举起吉西恩,抱在她怀里。她的手移到吉西恩的背部,拔出了方簇箭。吉西恩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然后就直接整个头倒向艾德琳的胸前。哎呀!
他死了?艾德琳就这么抱着吉西恩,抚摸他的背。而在她旁边的杰伦特则是对上面喊着:“现在无法移动他!”
亚夫奈德紧咬着嘴唇,卡尔则是拉满弓,喊道:“真是糟糕!温柴先生!尼德法老弟!快拖延时间!亚夫奈德先生!继续混乱他们!”
此时,在下面的那些战士们终于不再那么惊慌了,他们丢弃了言语这种东西,开始冲了过来。咚,卡尔射出去的箭打掉了一个战士的头盔,而在这时候,亚夫奈德慌忙将一只手放进怀里,用另一只手在空中画图案。我把手上拿着的那颗岩石丢出去,立刻环视周围地上,不过,那却是最后一颗岩石。因为这里是山顶的关系,并没有很多岩石。他妈的!该丢什么呢?此时,温柴一面看下面,一面嘻嘻笑着说道:“他们话都说不好了,遗言一定也没办法留了。”
他只留下大喊声音,就像闪电般快速纵身一跳。温柴!你疯了吗?温柴把剑直竖在胸前,直接就往前冲了。锵锵锵!第一次冲突。
最前面跑来的战士不慌不忙地接招。但是温柴把被缠住的剑往旁边用力一压,直接膝盖挺直,挥砍到对方的心脏。好可怕的招式!对方发出断气的声音,就垂下腰了。在他后面,有另一个战士高喊着直冲而来。可是温柴沉着地抓起倒在地上的那个人领口。
“呃呜!”
温柴把他当作盾牌,抵挡后面冲过来的攻击。从后面攻击的那个人眼睛睁大的那一瞬间,温柴把手中的那个人往前伸出去。死了的人和还活着的人撞在一起跌倒在地,温柴往旁边轻快地移动。我看到这一幕,吓得胆战心惊,耳朵则是听到亚夫奈德的大喊声:“修奇!你相信我,你也往前跑过去!”
“下次你叫我尽管跑就可以了!”
我直接纵身一跳。哦,真是的!我该相信亚夫奈德到什么样的程度?到底他会怎么做啊?那些战士们以可怕的气势冲上山岳。我要跑到这么多的战士面前,我疯了吗?还是亚夫奈德疯了?在风掠过我脸颊,大地接近我脚底的这段短暂时间里,我心里涌现出非常多的想法。我可以清楚看到那些战士们的脸孔,还有那些被草绿色防御罩包围,看着战士们经过他们奔跑而去的那些雷提祭司们的脸孔。
我站在直冲而来的那些战士的正前方。战士们喊着:“了见不他!”。
“啊里哪在他?”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真是怪了!他们并没有正眼直视着我。我在直视他们的眼睛(坦白说,是非常害怕地看着),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他们……看不到我!原来是隐形法术!我原本想转头向亚夫奈德眨一眨眼睛,但是察觉到他会看不到,所以改而弹了一下手指。
“好,绅士们!我会让你们非常痛!”
那些战士们一听到我的声音,露出害怕的表情,我则是看着他们的表情,觉得相当得意洋洋。接着,我立刻抓起最靠近我的一名战士的腿。那些战士们看到他们同伴突然倒吊着,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不管那个被提起来的人抗议着‘啊啊呃!啊命救!’,就朝着他旁边的那人丢了过去。
“啊啊啊!”
那些战士们有些人头破血流,有些人脚被折断,乱成一团,然后飞奔着散开。我直接跑了起来。可是有一个没跌倒的战士却疯狂地挥剑,害我差点就人头落地。呼哇,这个家伙!我挥砍着巨剑,开始把那些战士们的武器给打掉。
呜呃,呃啊啊!那些战士们尖叫着,手中的剑纷纷落地。不管他们握剑握多紧,从看不到的角度被攻击,很难守住自己的剑。而在稍远的地方,有另一群战士们正在费劲抵挡温柴的攻击。卡尔从上面大声喊着:“尼德法老弟!你去当温柴的影子!”
我听了这句相当文言的吩咐之后,就跑去付诸实行!我走近和温柴正在击剑的一名男子背后,踢了一脚对方的后腿。那个男的猛然倒下,温柴于是踢了他的下巴,并且把剑刺向那个人后面的男子。我和温柴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之后,卡尔立即开始射箭。咻咻咻!
“啊!箭是!头低快!”
那些战士们吓得赶紧弯腰低头。我看到这一幕,嘴巴张得大大的,但是温柴在这个时候还是不停砍倒对方。真是疯狂!这是人吗?
他朝着眼前的男子刺进他的胸瞠,顺着拔剑出来的动作,直接往旁边一砍,弯腰避开相反方向的攻击之后,直立腰身,踢了对方的下巴,在凄切惨叫声传来的同时,他朝着摇晃身子的对方又再刺一剑。在霎时之间,温柴周围的男子就倒了三个。温柴像水漏出来那样轻悄地溜出那些人身旁,随即就有三具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地叠了起米。我忍无可忍,大声喊着:“温柴!适可而止!如果这是在展现实力,没有杀死也……”
啪!我的下巴传来一股强力撞击的感觉,同时脑袋一片空白。
到底我失去神志多久呢?可是温柴的话马上传来,由此看来,失去神志是极为瞬间的样子。
“闭嘴。因为这是我的生命,又不是你的生命。”
温柴留下这句话,很快地从我旁边经过。然后,就立刻从我背后传来了惨叫声和肉被撕裂割开来的可怕声音。可是我连想转头都无法想,只是茫茫然地站着。
刚才温柴打了我的下巴,而且闪过我,走了过去。难道他可以看得到我?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这个疑问暂时被搁在我脑海里的一角。
“因为这是我的生命,又不是你的生命。”?
也就是说,温柴现在是一边想着死亡,一边打斗的啰?并不是因为他的那身好功夫?可是我却不曾那样想过死亡。因为死亡对我来说是很平常的事。自从我母亲死后,贺坦特的空气之中,所有的死亡,都是很寻常的插曲。
“你没有死的权利!因为你自己想要活下来!”
我不知道我是先大喊出来,还是先转身过去的。不过,我转身之后,就朝着一个被我这声半空中传来的高喊声给吓到的战士挥了一拳,我这才发现到我好像是这样喊的。正确击中的时候,也就是,攻击力道正确地停在目标物的时候,破坏力最高,这是贺坦特警备队长杉森·费西佛的证词,按照这证词而被打到腹部的那个战士就连尖叫也没能喊出来,就直接撞倒后面三、四个战士,然后弹飞了出去。温柴则是抓了另一名男子的头发,使他脖子往后倾,同时钩住他的脚。
温柴冷酷地说道:“生的权利就是死的权利,笨蛋!”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这不是我的方式!那种方式太悲哀了!”
脚被钩住的男子跌倒在地,温柴则是跳过那个跌倒的男子,在他腹部插了一剑。那个男子痉挛一下之后就变得僵硬了,温柴则是冲向另一名男子,喃喃地说道:“我不曾要你把它当作是你的方式。”
“好,太好了!那我给你看看贺坦特的方式。喝啊啊啊啊!”
我在杰米妮死后,装出一副完全忘了杰米妮的模样,坐在马车顶上,而你雕刻了一个杰米妮给我。哈哈!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别啊。有一名男子突然冲近我。他的剑在扑打看不见的对手,动作可以算是非常快速,他飞冲而来。可能他是看我的鞋印或者气息。可是他动作还是不够利落,我踢了一下他露出空隙的胸口,那个男的就口吐白沫倒了下去。温柴,你知道吗?我为何一定要这样喊?
“去死吧!”
如果我没有准备好去死,就无法强要对方去死。这就是贺坦特方式。此乃是愚蠢的贺坦特子爵大人所管辖的愚蠢贺坦特领地的愚蠢贺坦特男子们的方式。但是你说的也对。杀死对方,我才能活,是这个意思吧。
什么!我为何要让你知道这个?在这紧张的战场上!因为,我处于生气的状态下,所以我希望全部的人都给我闪开!
“请全都放下武器吧!”
那位白发祭司的高喊声响起。这强烈的命令句时机抓得真准。
打斗真的就停住了!即使没有任何人放下武器。
温柴站在他自己的那些战绩之中,舔了一下嘴角的血。那并不是温柴的血。那些战士们无法接近温柴的身边,只好排列成半包围他的形状。可是他们因为看不到我而更加害怕。我静静地走近温柴的身边,然后靠在他耳边说道:“我在这里。”
温柴一动也没有动。此时,一直站在稍远位置的侯爵发出怪声。
“咿咿咿!这些笨蛋,你们是听命于谁啊!”
侯爵直接举起十字弓。温柴便开始往旁边轻轻移动。他好像移动得很慢,可是怎么其实速度蛮快的?好,等等!如果温柴闪开了,我就变成箭靶了!可是在下一刻,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噪音,同时听到侯爵的惨叫声。
“哇啊啊啊!”
当!侯爵丢下十字弓,往后退了好几步。倒在地上的十字弓弓弦断了,原本搭在上面的方簇箭则是胡乱弹射了出去。侯爵的手被断掉的弓弦打到,他抓住那只手,瞪着雷提的祭司们。
原来是那位白发祭司。
他举起右手,叫侯爵不要动,脸上流着汗水站在那里。站在他旁边的其他祭司们惊吓地说道:“雷提之口啊!您这是在做什么?”
那位白发祭司不做回答,一直盯着侯爵,而侯爵则是咬牙切齿地拔出了剑。
“用破坏的权能来危害自己性命的一群笨蛋!你毁了什么啊!”
什么意思啊?白发祭司举起了左手。在那一瞬间,战士们和我们这些在周围的所有人全都闭嘴说不出话来。
白发祭司的左手小指不见了。应该要有手指的那个位置上,像是才刚切断似的,不断涌出热烫的鲜血。那些战士们发出了呻吟声,而温柴则是稍微摇了摇头。雷提的祭司们纷纷开始翻找行囊,找出药瓶和绷带之类的东西。可是有没有人好心一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修泰尔侯爵简直就像是决定要示范用目光杀人的方法。他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那位白发祭司。我可以很清楚看到他那握剑的手动了一下。可是白发祭司苦笑着说道:“如果放弃我一只手,我甚至可以杀了你。”
侯爵的手不再移动了。雷提的祭司们在包扎白发祭司的左手时,白发祭司还是要侯爵定住目光,静静地说道:“这很简单。我只要破坏你的脑部就可以。事实上,不用一根手指,只要牺牲一个手指甲就会有很多方法可以杀死你。例如在心脏戳一个洞,或者除掉你的骨髓,这都是可以做得到的。刚才我太急,无法做出那么正确的动作,不过,现在不论什么程度,我都可以做得到。
侯爵像是在咆哮似地答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胡说八道的话吗?我可不是那种懵懂小孩,会害怕破坏之神的恐怖。我很清楚,不管是多厉害的雷提祭司,看不见对方体内的内脏,就会难以去破坏内脏。”
白发祭司欣慰地点了点头。
“是啊,当然。可是……,你要不要试试看你的这种想法?我倒是有意想尝试看看。因为,即使我失败了,也只是没了一个手指甲。
可是你身体里的某一部位恐怕就会被破坏了。就算不是我要攻击的那个部位,某个部位也一定会没了。如果你够幸运的话,我用手指甲应该就可以让你少了盲肠。如果你没有什么好运,我用眼睛应该就会让你没了一节脊椎也说不一定。如果你满是恶运,说不定会没了睾丸。哈哈哈。你要不要试试你的运气啊?”
白发祭司冷静地说完了这番话,但侯爵只是咬牙切齿,并没有答话。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去尝试可能会失去睾丸的试验……,咳嗯!
哼嗯。呃,不管怎么样,那位祭司正如同杉森所说的,以一个圣职者的语气而言,他讲话实在是有够水准。白发祭司咋舌说道:“唉。我为了破坏小小的一条弓弦,竟然让一根手指没了,真是惋惜啊!不管怎么样,请不要随便轻举妄动,侯爵。”
德菲力的祭司拥有岔路的权能。那么,难道这就是雷提祭司们的权能?侯爵虽然痛恨地咬牙切齿,但还是一动也不动。这时候,白发祭司很快地说道:“雷提之剑们,你们阻挡在这两群人之间。有人移动就攻击那个人。还有,上面的巫师!我会担保安全,所以请你让那个少年完全现身吧。”
从后方传来了亚夫奈德犹豫不决的声音:“那个,嗯,你可否以雷提之名发誓?”
“可以。从现在起,在这里的人类之中所引发的所有争斗行为乃是对雷提的挑战,无法抵挡争斗乃是雷提之耻。这样行了吧?”
“是,我答应你。”
亚夫奈德的声音传来之后,过了一会儿,人们的目光就全都聚集到我身上。哇!我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我站到温柴身旁,雷提的祭司们则是一个个移动,挡在我们两个和那些依旧还站着的战士们之间。无法站着的战士们则是倒在地上呻吟着,或着摇晃着想要站起来。温柴低声对我说话。那声音小到就连在他身边的我也快听不到了。
“我们退到大伙儿那里。修奇。”
我原本想点头,但是作罢,只是往后退。侯爵的战士们动了一下,雷提的祭司们则是皱了皱额头。不过,没有任何人敢有阻止的念头。三群人聚在这里,主导气氛和行动的人一直在更换,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似乎没有人能够判断该如何做。所以,我和温柴不受任何妨碍地往后退了。
然而,侯爵却好像带着一种信念:不管周围的气氛如何,自己想做的就去做。他这种信念可真是值得敬贺啊。
“你们停下来!”
“你要给我多少啊?”
我很快地回答,侯爵虽然非常愤怒,但是雷提的祭司们却露出了微笑。
“你说什么?”
“我没有理由听命于你!我如果听你的命令,你要给我多少钱啊?如果是比那些鸡脑的战士还要低价,那就不行了!”
接着我看到有个祭司忍不住笑了出来。侯爵用怒气腾腾的表情瞪了山上一眼之后,他向白发祭司喊着:“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出你的想法。我现在一定要问你,如果你说的理由不合我意,我就要依我的意思来做了。你是不是即使死了也要阻挡我?”
白发祭司抚摸他已经包扎好的手,说道:“我现在当场也是非常强烈地想要阻挡你,侯爵。”
“你说什么?”
“你甚至要把他们一行人全都杀死,如果这样让你得到克拉德美索,你拥有那头深赤龙,我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侯爵,对于不懂得约束自己的人而言,会连普通人也无法约束,这是你应该考虑到的道理,不是吗?”
“你!你现在是在轻视龙魂使的家族吗?你这个臭和尚,竟敢说哈修泰尔家族不懂得如何管理龙魂使?”
“我就是这么想。”
哈修泰尔侯爵气呼呼地和白发祭司争吵,在他们两人发生争吵的时候,温柴和我已经又再回到山顶了。在山顶上,卡尔和亚夫奈德高兴地来接我们。白发祭司说道:“你的家族是懂得如何管龙的龙魂使家族。可是在我看来,你实在不会管龙。卡赛普莱被派到打不过的龙那边,变成生死不明,基果雷德则是让它跑掉了。如果是我,我会把基果雷德派去对付阿姆塔特,卡赛普莱则是补基果雷德的空缺。”
侯爵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到目前为止,从原本一直紧皱眉头变成面无表情,这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雷提的祭司们仍然还是一副严谨的表情,但是他们严谨的表情不断在侯爵与白发祭司之间游移之后,严谨的气氛就被稀释了许多。卡尔发出呻吟声,说道:“原来如此……,没错!卡赛普莱当然难以对付夕阳的监视者阿姆塔特。如果用比较安全的方法,就应该如他所说的,这样会好很多。”
啊?真是的。难道我们应该要感到自豪吗?‘国王的龙居然只能当做是我们故乡的龙在吃早餐前的运动工具,哈哈哈哈!’呃呃。
现在我想一想,阿姆塔特竟然也令我感觉像是故乡朋友般。这种情感好像太不像话了。
白发祭司继续说道:“很惊讶吗?你一定不相信这是一个披着祭司袍子的武士的想法。事实上,这是高阶祭司的想法。”
“是那个家伙!”
侯爵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雷提的祭司们则是激动得涨红脸孔,看着白发祭司。白发祭司说道:“是的。在我出发之前,高阶祭司秘密地把我找去。”
“他胡诌了什么?”
“请你说话小心点,侯爵。高阶祭司只是叫我不要太过相信你,要我依照自己的判断来行事。而且当时他告诉我一件重要的事实。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说那种话,不过,现在我已经很正确知道了。”
“什么啊!”
“他一边祝福我们的旅行,一边如此说:‘托尔曼·哈修泰尔和克拉德美索缔结契约是很重要的事。在拜索斯没有任何一条龙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希望各位的旅程有雷提的祝福相伴’。这看起来是很简单而且单调的一番话,不是吗?可是现在我知道他在这单纯的话语之中,放了重要的含义在里面。就是‘现在的拜索斯没有任何一条龙’的这句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