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再度来到二楼。亚夫奈德死里重生了以后变得很安静,他很和气地帮我们带路。到达二楼中央男爵的房间之后,我对亚夫奈德说:
“请叫男爵出来,要小声地叫他。”
亚夫奈德照我所说的,安静地叫了男爵。男爵好像睡得很熟,叫不醒他。
“你没有钥匙吗?”
“没有。”
“那么没有办法了。好,就当是纪念我找回OPG。”
我毫不犹豫地用手掌拍了一下门。呼!门板整个飞了出去。我赶紧说:
“好了,杉森!你带男爵出来!我来挡住那些佣人。”
杉森像一阵风似地快速移动身体。然后我开始望着那些佣人们,他们听到门被破坏的声音,而正在骚动着。他们上来二楼看,可是因为太暗而看不清楚。一阵子之后,他们点亮了蜡烛和提灯,一看到我们的模样,都发出了尖叫声。这时杉森已经抓住了希里坎男爵的后头,拖着他走出来。
“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你们明知道我是谁,还敢如此!你们想死想疯了啊?”
男爵又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他可真是一个不会判断事情状况的人啊!我抓起那家伙的脚,他怒吼着:
“混,混蛋!你竟敢这样做!还不快点放下!”
“我如果是你的佣人,我就会听你的话。”
随即我就这样把男爵吊到二楼栏杆外。下面的那些佣人发出尖叫声。
“呃啊!”
希里坎男爵的嘴巴冒出了泡沫。我把手臂上下摇晃着说:
“你真的很重哦!”
“该死的混蛋!你敢这样子对我,你以为你还能活命吗?”
“你再这样吵闹下去,你以为你还能活命吗?”
那时候男爵才安静下来。因为我只要一放手,他当场就会成为“已故”希里坎男爵。他朝着下面拼命喊着:
“你,你们几个,赶快把我接住!啊,不对,上来杀了这些家伙!”
佣人们很惊慌地跑来男爵的下方,然后举起双手。我一往左边走一步,那些佣人就立刻往左边移动。而如果我往右边走一步,那些佣人就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往右边跑。真是有趣!我就这么左右左右地来回好几遍。
男爵头朝下,被我这样提来提去之后已经晕头转向了。不过他还是一直骂个不停,继续不断咀咒我。在一旁快看不下去的卡尔对我说:
“好了啦,尼德法老弟。不要再这个样子,快放他下来。”
我微微笑了笑,然后将他放下来。希里坎男爵一被放下来就立刻想要逃开,但是我按压住那家伙的肩膀。所以他只能用他还很自由的嘴巴尽可能地骂我:
“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污水坑里的脏老鼠看到人竟然不知尊重,还敢放肆!你们真的那么想死啊!竟然敢对我这么无礼!这些肮脏混蛋!”
这个男爵嘴巴真的很会说。他都已经晕头转向了,竟还能一直不停地骂人。卡尔原本想说话,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摇摇头放弃了。
“跟他好像真的说不通。算了,走吧。”
“你们这些家伙!你们以为你们可以逃到哪里?你们想逃回臭水沟里的老鼠小洞去吗?门儿都没有!你们会先被五马分尸的!你们敢对我做出这么可恶的事,还以为自己能活命吗?我就算再慈悲我也不能饶你们!”
我对卡尔说:
“就把他丢出去吧。真是令人厌恶!”
“你说什么?臭小子,竟敢说这种话?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卡尔差一点就叫我把他丢出去。
“就这么丢……不太好吧。”
这时候,大门被粗暴地打开了,接着私兵们冲了进来。出动得可真快速!现在才出现啊!他们上了二楼,看到男爵好像已经变成人质之后,他们大声喊叫:
“喂!你们,嗝!全都全都被围包了,啊,不对,被包围了!”
我面对着他们大喊:
“你们讲话讲清楚一点,这些笨蛋!你们居然还能出动,还真是厉害!”
那匹私兵们全部都醉了,连走路都走不稳,而且有的人把盔甲穿反了,有的人只是用披的,有的人把盾牌戴在头上,然后将头盔拿在手上,真的是什么样子都有。他们的模样再怎么看也不会令人觉得可怕,真是不像话。这些守卫宅邸的私兵们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醉成这个样子?男爵看起来似乎也和我有同样的感受。他和我同时破口大骂那些私兵们。私兵们根本没听到男爵那些骂人的话,全都东倒西歪的,有的人甚至还坐在地上吐了起来。真了不起!早知道这样,我们一开始就应该从正门口进来!卡尔一面看着那些私兵们,一面笑着说:
“很好,这样子就应该够了!”
我和杉森诧异地看着卡尔。卡尔以郑重的态度对希里坎男爵行了一个礼,然后他说:
“男爵大人,您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打,打什么赌?”
“我们赌如果男爵大人不见了,那些士兵们会不会掠夺您的财产呢?怎么样?我赌我们现在立刻带您走的话,那些士兵们就会掠夺你关心的宝石、衣物、重要的文书。我赌‘会这样子’,而男爵大人您大概会赌‘不会这样子’,是吧?因为您相信那些士兵们的忠诚。”
男爵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恐惧。
“你,你,你怎么可以……”
“尼德法老弟,把他打昏。”
我一听到这句话,立刻朝男爵的后脑勺打了一拳,男爵则像青蛙那样地仆倒在地上。卡尔俯视下方,然后对亚夫奈德说:
“亚夫奈德先生,男爵的家人呢?”
“没有家人了。他的妻子已经去逝,而他的女儿早已经嫁人了。”
“那么就不用拖泥带水了。亚夫奈德先生你大概也会想拿一些,是吧?”
亚夫奈德噗嗤地笑了出来。可是他看了看伊露莉的眼神,然后低下头。卡尔说:
“你就在良心允许的范围之下,拿一些东西,当作侍候过男爵的代价吧。”
“算了。我只会去拿我的行李。今天晚上得到的已经非常够了。我学会了一种新的魔法。”
卡尔微笑着说:
“你真不愧是个巫师。我以为你会说‘捡回了一命’。你走吧。可以的话,请回去你的老师身边吧。”
亚夫奈德向我们道谢之后,回头走向地下室。卡尔很快地指示说:
“私兵们在喧嚣的时候,可不能让那些佣人们受伤。费西佛老弟,尼德法老弟,去将那些私兵们的武器装备拿走,全部都打昏。他们都醉了,这应该很容易吧?还有,各位男佣和女佣们,我们会带走这家伙,你们随你们喜欢的拿吧!”
“什,什么意思?”
卡尔露出狡猾的表情说:
“如果不赶快,就拿不到很多东西了。”
这时候佣人们的眼神才转为锐利。然后我和杉森笑了笑,随即跳下了阶梯。
“呀喝!”
用揍的,用挥打的,用丢的,用踢的……
我们骑着马离开了男爵家。伊露莉刚才从男爵家的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真令人惊讶。我笑着对她说:
“精灵也会做这种行为啊?”
“这是很合理的行为。反正那些马已经失去主人了,可能会被拿去卖,或者被那些私兵们带走。因为没有主人,所以就让我来当它的主人吧。因为这是合理的选择,就把它取名叫‘理选’,这样好吗?”
“很好,因为你做这件事是‘合理的’。”
我微微地笑了,而伊露莉也笑了,只有杉森苦着一张脸。现在他不是和伊露莉同骑一匹马,而是和男爵同骑一匹马。我问了卡尔一个问题:
“可是我们就这样离开的话,不就算是绑架了吗?市政府那里的人会不会追过来?”
“这家伙在市政府能有这么大的势力,是因为他的金钱权势所致。现在他没有了金钱权势,市政府那边应该就不会再当这家伙的走狗了。而且我们还可以再用另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到了雷诺斯市的市政府之后,我们才知道是什么方法。
在市政府附近的小路上,我拿出了纸张、墨水和笔。前些时候买的那些正好派上用场。然后卡尔命令男爵写一张内容是将斗技场捐赠给市政府的声明书。当然啦,男爵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写那种声明的。
“什,什么?这是不可能的!”
随即杉森稍微摇了摇头之后,在男爵耳边说了几句话。不久,男爵就被吓得脸都绿了,他赶紧开始写声明书。我问杉森说:
“你对他说了什么?”
“不听我们的话没关系。我也不想再说第二次。”
男爵写了一张有关捐赠斗技场给市政府的声明书。而很幸运地,我们刚好有三个人,这么说是因为伊露莉不是拜索斯的公民。总而言之,在男爵的签名的下方签有卡尔、杉森和我的名字。
“我还不是成人,好像还不能当证人。”
卡尔摇摇头说:
“不,决定尼德法老弟你是否为成人是贺坦特领主的权限范围。而我现在是贺坦特领主的全权代理人,所以写在我名字下方的你的名字,可以接受和我一样的待遇。”
哈!那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写完我的签名。卡尔拿起那张纸挥了几下,好让墨水干掉。然后他说:
“好了,市政府如果接收了这笔财产,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还有……”
卡尔又拿出另一张纸,很快地写了些字在上面。都写完了之后,他说道:
“雷诺斯市政府那边不会再追我们了,薛林先生不是说过我们没有在罪犯的名册里?所以市政府那边没有理由一定要追我们。我写了‘用斗技场交换我们的自由!’,市长的脑袋如果会想事情的话,应该会同意我的提议。如果一定要把我们当罪犯处理,然后追过来的话,男爵的声明书将会无效。因为罪犯是不能当证人的。”
“哇!”
杉森和我打从心底赞叹地点点头。难道卡尔以前是恐吓罪犯或骗子?我们走到离市政府一段距离之外的地方,卡尔在箭上绑上了那二张纸,射向市政府。而后我们当它是信号似地,疾驰离开雷诺斯市。
早晨的太阳正在升起。
在黎明时刻,我们在雷诺斯市外围适当的地方放下了男爵。男爵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完完全全像是一个废人。就算他回到雷诺斯市,也没有任何财产,没有任何势力了。我们激励他,要他去找朋友帮忙,但是男爵他好像没有任何朋友的样子。报仇最好是能痛痛快快地,可是看到他那么沮丧的样子!我们还是觉得很歉疚。怎么会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呢?
我大概能理解卡尔的报仇方式了。他是从希里坎男爵的性格上诱导出自然一定会产生的结果。希里坎男爵如果是一个声望很高的人,那么不管他是不是消失不见,依然能保有他的财产和声望。卡尔的报仇方式是要引出内在潜藏的刑罚,而对善良的人不会有任何的伤害。
但是对希里坎男爵却很有效。嗯,卡尔是个很可怕的人。我一这么说完,卡尔立刻哈哈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尼德法老弟。一个人犯了错的时候,即使没有受到眼睛看得到的刑罚,也是没办法好好安心。因为刑罚已经在那个人的内心里层层叠叠地累积起来了。所谓的刑罚并不是在别的地方。如果是有智慧的法官进行审判,就会知道对于罪犯之罪行最适当的刑罚,早已经存在于罪犯的内心里了。我只不过是仿效这个原理而已。”
现在我们是位在雷诺斯市的东边的一座山中间,我们在此地野营。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去睡觉,好像有点奇怪,但是我们因为整夜都没睡,所以也没办法继续前进了。
我享受着早晨的太阳,看着灯火还依稀闪烁的雷诺斯市,说:
“雷诺斯,有好的记忆,也有不好的记忆。”
“这个不管到哪里都一样的啊。只要是在人类生活的地方,都会如此。”
这是卡尔的回答。我看了看伊露莉。
伊露莉正在望着早晨的太阳。她的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就好像向日葵花一样地朝着太阳的方向伸出她的脸。照得她睫毛发热的那道阳光真是美丽。“伊露莉?可以比较一下人类的都市和精灵的都市吗?”
伊露莉仍然闭着眼睛,她说道:
“精灵并没有都市。”
“那么如果要你以精灵的观点定义人类的社会呢?我事实上有些不安,而且有点惭愧。你会给予什么样的评价呢?”
我的问题也引起了卡尔和杉森的注意。伊露莉说:
“这个嘛……有很多令人失望的地方,也有很多令人惊讶的地方,实在很难用一句话来定义。虽然我只在那个都市待了三天,但是感觉上却好像过了三十年。人类的一天常常都是这样子的吗?”
“我们当然也不是每天都过得那么惊险。”
“真的吗?我还在猜想是不是因为这么激烈的生活,才会造成人类如此地短命。特别是昨晚各位的行为实在是令我无法想象的……”
“机灵鬼怪,是吗?”
伊露莉闭着眼睛笑了笑。之后她才睁开眼睛回头看。
“是的,就是机灵鬼怪。对于那些机灵鬼怪的行为,撇开评价不谈,只说出我的感受的话,可说是非常爽快!这是一种和速度感相似的感受,真的非常爽快,而且舒服。嗯,我很难用人类的话来形容。是用‘生气勃勃’来形容的吗?我也不太知道。”
“不,我们已经很充分了解你的说明。”
我现在安心了。伊露莉并没有说一些负面的评价。我原本还很担心伊露莉会不会以为人类都像希里坎男爵那种样子。以前我自己觉得人类是有爱心的,可是和非人类的其他种族在一起之后,总觉得人类要是能再好一点,能再高尚一点就好了。我自己就很像典型的人类。
杉森说道:
“好了!睡吧!大家现在都非常非常地累了。”
卡尔靠在树上说:
“我没做什么事,就由我来做看守工作吧。各位赶快去睡吧!浪费了三天,如果想走快一点,就必须先多休息才可以。”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有杰米妮和故乡贺坦特领地。这算是恶梦吗?
咯吱咯吱!这是骨头伸展的声音。
“啊,什么时候才能再睡在床上?”
我一边扭转着身体,一边自言自语着。骨头发出好像快散了的声音。
卡尔靠在树下坐着,正在睡觉。哼,真是一个让我们安心的守望者啊!杉森听到我的自言自语而睁开了眼睛,然后站了起来。他看看卡尔,不禁笑了笑,然后叫醒卡尔。卡尔急急忙忙说他是刚刚才睡着的,实在很抱歉,但是杉森微笑地说:
“没有关系。我们大家都熬夜了,当然会这样。请到那边躺着睡吧。夜晚赶路好像不是很好,我看今天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整天吧。”
“时间允许吗?”
“原本计划中打算一个半月办完事情,但是在雷诺斯市浪费了三天,所以日子只剩大约四十天。这样子要谒见国王陛下,还要去修利哲伯爵家,还要卖我们领地,会不够吗?”
“四十天,只有四十天……这个嘛,费西佛老弟,听说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进到王宫里。”
“咦?王宫有这么大吗?”
“不是的,是因为要先从底下的官员开始层层上报,所以才会需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幸好我是贺坦特领地的全权代理人,而且是要报告有关国王的龙的事,所以应该可以马上谒见到国王陛下。”
我插嘴说道:
“可是,一定要去谒见国王陛下吗?只要跟下面的官员说卡赛普莱战败了,再传达上去就可以了,不是吗?”
“这样会有麻烦。如果是其他的事,可能可以这样,不对,其他的事都需要这样做,但是龙的事是不一样的。龙不管到哪里,仍旧还是国王的龙。而且卡赛普莱对国王陛下而言,是很重要的,是国王陛下直接派遣它到贺坦特领地的。因为是陛下直接派遣的,所以我必须直接报告陛下,不能向他下面的官员报告。”
“唉!真麻烦。那很重要吗?”
“很重要。万一国王陛下震怒的话,说不定会人头落地。其他的官员当然不希望自己人头落地。”
“咦?人头落地,那不就是死刑?”
卡尔嘻嘻地笑着。
“当然不会这样子。只是原则上是可以这个样子的,所以不必太担心。此次作战的负责人是贺坦特领主,但是我们领主已全权交给修利哲伯爵。所以败战的责任是在修利哲伯爵身上吧。”
“那么卡尔你会很安全吗?”
“嗯,只要跟陛下说:‘派遣卡赛普莱来支援,结果还是战败了,真是愧疚。’,国王陛下应该就会宽容地原谅了,然后就没事了。形式上一定要那样做,然后那样记录下来。而且听说国王陛下是很仁慈的,他的哥哥被废位之后,由他继位为太子的时候,有更多人因此而高兴不已。”
“哦,真令人惊讶。”
卡尔看了看深吸一口气的我,然后微笑着。但是他又开始面带愁容了。
“只有四十天……。报告败战的事情,实际上并不是大问题,真正的大问题是如何筹钱。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哈梅尔执事先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我们领地里筹到钱。所以钱的事终究还是我们的责任。到了首都,我们可以拜托国王家族,或者拜托贵族院,总之一定要筹到钱。我带了领地的所有税收权状书,逼不得已的时候就会卖掉。”
看到卡尔这么担心,杉森插嘴说:
“那么,我们可以想办法让回程的时间短一点。我因为没有走过这些路,只能看地图来判断,所以调整计划的时候会有些不安,但是我们回程的时候应该会比较熟悉一点了吧?”
“你说得对。我知道了。”
卡尔点点头,然后进到毛毯里面,之后有好一段时间还在毛毯里翻来覆去,苦恼了很久才睡着。杉森翻翻行李,拿出地理书,然后开始仔细看着地图。而我则是拿出尤丝娜给我们的那个篮子。
篮子里面有面包、啤酒瓶、还有起司和水果。嗯,那丫头竟会说出那些可爱的话。说什么她自己的心已经被流浪汉给掳走,从此一辈子都会想着这个流浪汉?哈哈哈!
巨大的啤酒瓶封得很紧,那是用蜡封起来的。一打开盖子,当场就冒出了很多泡沫,可能是因为刚才摇晃得很厉害的关系。我喝了一口之后拿给杉森,然后开始吃面包。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落叶不断地飘下,而天空既晴朗又明澈,还不断传来清脆的鸟叫声。
抬头一看,树叶掉得光秃秃的树枝上,有几只小鸟停在那儿,正在低头看着我。
我撕了一些面包屑往前一丢。
小鸟们像是很怀疑似地看着我。我原本在想‘什么样的表情才可以让小鸟安心呢?’,但是还是算了。我连马的表情都看不懂,那么小鸟会看得懂我的表情吗?
嗯,我好像想错了哦!马并没有可以做出表情的肌肉。也就是说,只有人类可以做出‘表情’。
还有精灵也可以做出表情。伊露莉在毛毯里面侧躺着,用手臂托着下巴,她一副才刚睡醒的懒洋洋的表情,正在看着我和面包屑。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伊露莉微微笑了笑,然后开始吹起口哨。
“嘘哩哩,嘘哩,嘘哩哩,嘘哩——”
随即,枝头上的一只小鸟飞了下来。那只小鸟开始啄起面包屑,不久,刚才停在它旁边的其他小鸟也飞下来啄面包屑。我伸出两条腿,用手臂支撑着上半身,然后看着这一副景象。为了不要吓到小鸟,我用很低沉的声音说:
“你吹口哨吹得很好!”
伊露莉看了看小鸟,又看了看我。
“也可以给我一点面包吗?”
我从篮子里拿出面包。伊露莉就在毛毯里以半躺的姿势吃面包。看起来非常自然。居然躺着吃东西!如果是杰米妮,一定不会这样子。但是我也不觉得有没礼貌的感觉。她又不是人类,如果我有那种感觉不就很可笑吗?如果说精灵在森林里躺在落叶上面吃东西,这也是很自然的事。
“嗯,您起来吃比较好吧。”
哦,不愧是杉森。伊露莉转过头去看着杉森。
“咦?”
“如果躺着吃的话,嗯,可能会对消化不太好……”
“大部分的生物,他们的身体姿势和消化并没有很大的关系。”
如此一来杉森就无话可说了。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又再回去看他的地理书。而我也笑了笑,继续望着那些小鸟。
伊露莉则是从她那个位置站了起来。她将手拍干净之后,开始整理头发。因为她的头发很长,所以睡觉起来,当然就会变得很乱。但是伊露莉就好像小狗抖动身体那样地,前后左右地大力摇晃着头。我看得吓了一跳,而杉森则是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些小鸟们也全都飞走了。
伊露莉那样用力摇晃她的头之后,最后将头发整个往后集中,接着用手顺顺头发。可还真简单。伊露莉拿起身旁的皮外衣,翻找出一支梳子,随即开始梳头发。
“嗯,虽然我不常看女孩子梳头发,但是你这样子好像很简单!”
“人类的女孩子是怎么样整理头发的呢?”
“这个嘛,先洗一洗,梳一梳,然后让它干,接着盘上去或着编辫子……”
“我也很想洗一洗头。”
“反正不会像你刚刚那样摇动身体来整理头发,我刚刚有点惊讶。”
伊露莉歪着头说:
“啊,是啊,人类的头发通常都会纠缠在一起,但是我们的头发不会纠缠在一起,所以摇一摇就会全都散开来。”
“那一定很方便吧。”
“这个嘛,很方便吗?我这种头发不太容易编辫子。因为头发都太细又太干燥。所以精灵们都像我这样散着一头的头发。看起来很奇怪吧?”
“不,不会。”
“我也很想试试编辫子或者盘头发。但是这种头发……。你要不要摸看看?”
伊露莉到我这里,然后抓着一撮头发给我摸摸看。我轻轻地摸。伊露莉问我:
“是不是很细?”
摸起来好像是一种丝纱。
“是很细。但是你的头发好像很多。”
“是啊,头发这么多,多到可以拿来做弓。我的弓上面的弓弦就是用我的头发做成的。精灵们都是在头发长到像弓弦的长度的时候,拿来做弓弦,而且将弓带在身边。”
此时,杉森说道!
“嗯,我可以看看你的弓弦吗?”
随即伊露莉拿出插在自己行囊里的那把复合弓给杉森看。我也靠近去看那一把弓。杉森拿着弓,将弓弦弹了好几次,然后做出赞叹的表情。
“很不错的弓。虽然和我的体格不配,但是真的很不错。”
“体格?啊,你是指手臂的长度。你要不要和我比一比手臂的长度?”
伊露莉把手臂往两旁一伸开,胸部就突了出来。杉森往后猛然退了几步,结果头撞到了树木。他摸着后脑勺发出呻吟声,然后伊露莉惊讶地说:
“你为什么突然往后退呢?”
因为两个人用这种姿势互相比较手臂长度的话,就会碰触到对方的胸部。这跟拥抱是没有两样的。哎呀,在一旁看着的我脸都红了。杉森勉强定一定神,然后说:
“啊,这个,不要比了。对了,你是说这弓弦是你的头发吗?”
伊露莉不停摇摇头,然后还是很爽朗地回答:
“缠了好几次才做成的。你看,是黑色的吧?其他的精灵也都带着和自己头发同样颜色的弓。所以如果有精灵带着和自己头发不同颜色的弓的时候,就可以知道那支弓一定蕴藏有什么故事,或者对那个精灵是很重要的东西。”
“啊,是的,你说的十分有道理。”
“咦?……哦。”
伊露莉又再摇摇头。杉森好像撞得不轻,到现在还在胡说八道。伊露莉接过弓之后,还是觉得很奇怪地看了看杉森,然后她转身走回去她放皮外衣的地方。她每次走动的时候,我都有种感觉觉得她的皮裤动起来真的很漂亮。……要不要送一件皮裤给杰米妮?可是那丫头如果穿了皮裤,会有什么好看的呢?伊露莉拿起皮外衣并且穿上,然后开始翻找她行囊里的东西。不久,她拿出了一本非常大的非常大的书。就算是告诉我那是个盾牌,我也会相信!我和杉森用佩服的眼神看着那本大书的时候,伊露莉已经摊开了书,并且开始翻着那些巨大的书页。因为书页实在是很大,所以伊露莉是用整个手掌来翻书页的。
“嗯,我可以看看吗?”
“你会看吗?”
我和杉森走近看着这本书。嗯,真的是个全新的经验!白色的部分确实是纸,而黑色的部分确实是字,不是吗?
我和杉森互相望着对方,然后又再看看书。书上面有奇怪的图案和花纹,而且写有很复杂的文字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们实在是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文字。
“这是精灵语吗?”
“这是魔法的语言,是符文(Rune)。这种语言事实上是无法念出来的。”
“咦?无法念出来?”
伊露莉仔细地想了想之后,她清一清周围的落叶,让土地露出来。她拿了一粒小石头,然后开始在地上写了一些东西。THM,OEW。这是什么呀?
“你可以念得出来吗?”
我用讶异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过去。随即伊露莉微笑着说:
“我会这样念:三个人类男子,一个精灵女子,Three Human Men、One Elf Woman。”
“啊!”
我和杉森都点点头。
“但是你写的这些字不就是可以念出来的吗?”
“是的,这些字原本就是可以念出来的,所以也可以一个一个‘THM,OEW’地念出来。但是符文原本就是无法念出来的,不过符文也是像我刚刚写的字一样,是有意义的。我这样说明好像有点奇怪,但是我也只能这样子说明了。”
“哦……那么,那些巫师们所背记的咒语,为什么念起来会有声音呢?”
“那些不是符文,而是‘起动语’。符文是‘记忆咒语’的时候所需要的语言,而起动语可以用自己种族的语言。念符文写成的咒语来做‘记忆咒语’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出现起动语。我写出‘THM,OEW’,然后在念的时候念出‘三个人类男子,一个精灵女子’,就和这个是一样的道理。”
“是自然而然的吗?那么只要看得懂符文,谁都可以使用魔法……”
听起来好简单。
“不,不是那样子。还必须要了解魔力活动的方式。”
“魔力活动的方式?”
“就拿亚夫奈德做例子吧。他是个巫师,所以他可以看得懂符文。但是我虽然教了相关的手段,而且也正确地写了符文给他,但是他当场还是无法用那些‘召唤巫师随从’的咒语。因为他还需要针对魔力活动的方式做一段时间的研究与练习,然后才能够使用这个魔法。当然,我连魔力活动的要领都已经教了他,他应该会更加容易理解。”
我摇摇头。
“那么……巫师教他们的弟子,到底是教什么?我一直以为只是教咒语而已。”
“教他们使用魔力的技术、增进此技术的练习方法、教符文之后,再教他们魔法。而且是教他们每个特定的魔法所需要的符文。这些就跟你所说的‘教咒语’很相似了。但是学习魔法并不是只有这些而已。教了符文之后,这个时候需要说明魔力活动的方式。这个部分比较困难。如果我们拿游泳来做比喻的话,学习某个魔法的符文,就好像是才进入水中而已,然而要让魔法活动起来,就好像是教导实际在水里游动手脚的方法。”
我举起双手说道。
“好难哦!杉森,我的头上冒烟了吗?”
“嗯,正在一团一团地上升着呢!”
杉森开的玩笑让我微微笑了笑。但是伊露莉却露出忧虑的表情问着:
“咦,那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是头上冒烟?”
啊?这个需要说明吗?
“啊,那是开玩笑的话,水壶里的水滚开的时候不是会冒烟吗?我们的头脑如果很躁热的时候,就说是‘头上冒烟’了。所以这只是一种比喻而已。”
“可是,修奇你的头上并没有冒烟啊!”
我和杉森有好一会儿都愣愣地看着伊露莉,虽然想要再继续说明下去,但我们正要开口说明的时候,又都觉得拿水壶来比喻成脑袋,实在是很难说明有什么会令人觉得好笑的理由。为什么要拿这个来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