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回京, 头一件事杀了安雪麟,照着以往,向徳党自然是要上诉大骂陆韶混账, 但杀的是安雪麟,向徳党可太开心了, 隔天他们就在朝上痛批安雪麟的罪责,还多加褒扬陆韶的艰辛, 顺便提了户部尚书人选,想将向徳党插入户部。
陆韶没有立即应下来,只是请了鲁昭进府相谈。
茶厅里, 陆韶在烤猪肉, 肉被烧的呲呲响, 他凑近闻了闻, 着实香, 他拿起剪刀将其切碎,随即撒上佐料,盛进盘子中, 怡然自得道, “鲁大人今早怎么都不说话?咱家可还等着鲁大人提意见。”
鲁昭并不碰那盘肉,“你都把安雪麟杀了,我能说什么?”
他自来性子直, 陆韶不跟他计较,只道, “咱家杀他,是他咎由自取。”
鲁昭一双不大的招子望他,不说话。
陆韶随他看,捏筷子夹肉吃, 吃了一口吐出来,嫌弃道,“哎呦,怎么没熟,咱家这手艺不成。”
“陆厂督是陛下身边最忠心的臣子,”鲁昭说。
他不会说漂亮话,既然陆韶请他过来,他就直接剖开了讲,他对陆韶很有好感,因为陆韶将他引荐给了先帝,他一直念着情,他这人死板,说话很不讨喜,常常得罪人,但他对陆韶是敬佩的,陆韶一人撑起了姬姓江山,能安朝堂,也能定四方,这种能臣在历代都是皇帝最亲信的人。
他不希望陆韶变成和英国公一样的佞臣,陆韶是太监,太监本就是皇室奴仆,皇族对太监往往比臣子还信任,臣子可能谋反,但太监不会,太监自来忠诚。
可是陆韶杀安雪麟,安抚小皇帝时的嚣张让他开始怀疑,陆韶是不是有篡位的野心?
陆韶将猪肉全倒进唾壶里,拍拍手,吊儿郎当道,“咱家当然效忠陛下,要不然不会叫你来商议户部的事。”
鲁昭揣着袖子道,“户部先前就大换水,还没稳定下来,又叫你杀了安雪麟,这会子群龙无首,说不定就乱了套。”
这才一月份,什么都得重新开始,地方上户籍、土地、赋税等等户部都要统筹,安雪麟一死,没人领头干活,简直自找麻烦。
陆韶靠着摇椅,来回晃荡,“咱家想的是,既然户部空了,就让他空着,御马监可以帮衬着分活做,等找到合适的人选再把户部交给他,这不是挺好?”
鲁昭噌的起身,冷声道,“你干脆说,你想管着国库,也没人敢拦你。”
陆韶摊手,“鲁大人,咱家是找你来商议正事的,咱家是为陛下顾虑,不然你指个人出来。”
鲁昭思索再三道,“本官记得,和本官同一批的状元还闲置在翰林院,何不将他调出来任用?”
陆韶好笑道,“他若真有能耐,先帝能将他一个状元弃置在翰林院?”
鲁昭缄默,当初他、方玉林还有那个状元都被先帝扔进翰林院,状元按照往常规矩该早早入朝,可是这位状元郎过于自恃清高,在先帝跟前也不愿放下身段,说话办事都自高自大,先帝才将他丢在翰林院内。
说实在的,这状元确实不适合入朝,但也不是没得救,好歹状元出身,不成器送他进地方磨练就是,把他的傲气磨掉,即便比不得安雪麟,也至少能用。
就是要花个一年半载,估计户部也等不了,确实不适合用他。
陆韶敲了敲桌子,正色跟他说,“鲁大人,咱家有件事想问问您的看法。”
鲁昭示意他说。
“先帝曾经提过女科,只是可惜先帝去的早,现今长公主又生了病,这事才耽搁下来,咱家想问问你对女科的看法,”陆韶说。
鲁昭一顿,当先想到的是姬芙,他和姬芙成婚以来,两人虽然拘谨,但也时常一处探讨文章,姬芙很有见地,有些想法连他也自叹弗如,他还惋惜她若是男子也能在朝堂上大展宏图,只是可怜生做女儿身,埋没了才华。
陆韶弯笑,“边塞有一支娘子军,是陛下下令征选的,长公主殿下也有女卫,女人为什么不能入朝为官?”
鲁昭认真想了想,觉得没有理由阻止女人入朝,“陆厂督说的在理,本官是屠户出身,都能当官,那些商户也可以参加科考,没道理不让女人读书科考。”
陆韶捶捶肩膀,“户部呢,咱家有意留着,想等女人入朝后,交到她们手上,女人做事细心,管钱这一块尤为在行,而且女人多数心善,户部交给她们,陛下也不怕有人贪污。”
鲁昭瞬时一笑,“所以陆厂督叫本官来为的什么?”
陆韶玩着自己手指,“科考归吏部管,咱家想请鲁大人在明日上朝时,奏请科举变革。”
鲁昭凝重道,“本官愿做先行者,但这事非同小可,一旦提出,会惹得天下人非议,说不定会招致祸端。”
陆韶扬眉,“祸端,万事开头难,总得咱们做出来,可怜长公主又病了,不然有她带头更好些。”
“本官以为,长公主行事鲁莽,未必是最好的带头人,不若先由本官提出变革,六殿下再发倡议文,六殿下为人惇善,相信能做好天下女子的楷模,”鲁昭浅浅笑出。
陆韶手打了一个响,颇为赞同,“就这么个,劳鲁大人和六殿下费心。”
——
这日中午,长公主府的紫芳园搬进来戏班子,是陆韶特意从南京请来的,只说是供长公主养病时听着乐,隔着一道墙都能听见那些伶人的吴侬软语,很是动听。
陆韶踱到紫芳园时,京墨正捧着药罐进屋。
他缓步跟到屋里,侧身靠在阁门上,看京墨倒了一碗药,悄悄走到床边唤床上人,“殿下,喝药了。”
睡在床里的女人微抬了下头,旋即又倒回去,嗓音沙哑道,“拿来……”
京墨小心翼翼扶她起来,她身上的香气已经很淡了,再喝几个月估计就能彻底将身子治好,所以她才能忍受京墨的背叛,也要喝药。
“等等,”陆韶走进来,直接从京墨手里拿过那碗药。
京墨以为他要喂姬姮,忙将姬姮放回床,小声道,“奴婢告退。”
她小步朝外走,陆韶扭过脸冲她淡淡道,“往后这药不用炖了。”
京墨脚一滞,捏紧手求他,“陆、陆厂督,不行的……”
陆韶眸子黑沉,“出去。”
京墨瑟缩着退出门。
陆韶再转过头,就见姬姮撑起身朝他抓,“这是本宫的药,你凭什么不让本宫喝!”
她忍着疼爬到陆韶身上,快要碰到那碗药时,陆韶的手一松,“哎哟,臣被殿下吓得一抖,这药可惜了,怎么说也是最后一口。”
她就眼睁睁看着那碗药砸在地上,整个人都脱力般往地上摔。
陆韶圈起她的腰,将人扔床里,嘲讽她道,“您装可怜的样子还是这么招人疼,可惜臣早不吃这套了,您自个儿受着。”
姬姮怔怔仰视着屋顶,她的眼神很空洞,有绝望和不甘,她喃喃自语,“本宫没有错,你这个下贱的奴才就该去死……”
陆韶弯身过来,一手摸着她的脸,“臣下贱,不下贱怎么会被您一再欺辱,还会留着您这条命,即便臣被您算计的差点去死,也还是舍不得您这个娇贵人。”
所以她只适合呆在笼子里,拔掉她的爪子,剃掉她的牙齿,让她只能依靠着他,最好,连走路都不会。
姬姮甩掉他的手,侧过脸不想再跟他说废话。
陆韶哼着小调,“再过些时候,春闱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女学生参加。”
姬姮艰难转身,“你说什么?”
“臣说,吏部准备开放科举,往后咱们大魏也会有女人当官,殿下高不高兴?”陆韶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像是当真为她着想。
姬姮揪住他的袖子,惊慌失措道,“没有本宫的允许,谁给他的胆子开放科举?”
他们一早说好的,开放科举只能由她提出,这是她的功劳,怎么能让给别人?
陆韶垂首看着那细手,十指根根如葱白,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出来的姑娘,受不得半点委屈,恐怕过一会就能哭出来。
但他笑得极其得意,“是臣啊,臣跟他说,先帝有意开放科举,他自然不得不照做了,没有您,也有六殿下,六殿下学识渊博,不比您这个只会张扬跋扈的公主好?”
姬姮顷刻流出泪,伸手过来往他脸上抠,叫他逮着手扣进怀里,环住她的腰身往腿上带。
姬姮一口咬到他肩头,向他讨要着,“那是本宫的!那是本宫的……”
她哭的浑身发抖,若是以往,陆韶定要抱着哄,可现在他只是笑,捞过她的下巴给她调了个方向,瞧她满脸泪更是兴奋,“没了!你什么都没了,活该!”
姬姮后仰着头想避开他。
陆韶手掌一紧,迫她仰起脸,一口堵住她的唇,肆意亲吻。
姬姮止不住打颤,蓦地失力倒进锦衾中,被迫承受着他的癫狂。
她失去了希望,她想要的东西被陆韶转赠给别人,她不会再有机会翻身。
从此她变成了囚鸟,再也飞不出陆韶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