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更) 取代他们……

陆韶有些移不开眼, 抚着她的后颈,极爱惜道,“臣舍不得逼迫殿下, 只要殿下跟臣说话,臣就心满意足了。”

姬姮便横着眉拍他胸口, “把你的红薯吃完,再碰本宫。”

陆韶噗嗤笑, 放她坐回小榻上,自己吃剩下的红薯。

两厢安静,姬姮翻出来一本史册看, 陆韶望着那史册道, “殿下怎么爱看史册了?”

姬姮目光专注, “这是鲁先生攥抄的册子, 很有意思。”

陆韶探身过来看, 那册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以及对实事的看法,确实很有意思。

“鲁昭这人不适合放朝里, 他适合当先生。”

幕僚或者门客都比朝堂好, 他是忠心为主,但就怕朝堂浑水,他这条鱼生存不下去。

姬姮按下书, 侧身挨到床几,小口喝着茶水道, “本宫想不明白,为何皇爷爷和父皇都纵容英国公?”

“因为英国公有用,”陆韶飞快卷好纸袋放进唾壶里,拿来那本书看, 多是些先代朝堂事迹,英国公照样在朝中呼风唤雨,那时候,先帝对他尤为器重。

姬姮瞪他,“废话。”

英国公当然是有用的,父皇就不会留他在朝中,他年轻时骁勇善战,靠着军功一路晋封到国公,不管在朝野还是民间,他的威望都很足。

陆韶挑了挑眉,靠近她拥住,“想办他很容易。”

姬姮张着眸,抬脸蹭他鼻尖。

陆韶心热起来,低头试探着亲她。

轻缓的、温柔的,生怕她有一点不适。

两唇相碰,姬姮的身子不自禁往他胸前依偎,许多天了,自那次他们相互承诺过,陆韶只有短暂空闲过公主府,有时在夜里,有时在白天,但他都很守礼,姬姮不让动,他绝不上手,两人的相处还如从前,都在克制,都在隐忍。

可先前他赠予的快乐姬姮忘不掉,挨近他,触碰他,她的身体就会先她一步做出反应,要他的手指,要他的唇,要他这个人。

陆韶靠坐到榻侧,两手团在她腰边,那根缎带卷在他手中,他一点点收紧,拽下,他衔着她,在她唇边低问,“您怎么不问了?”

姬姮的眼睫和他的交织纠缠,她皱起眼咬他,不满足,又啄起来,她在这昏暗的马车内,浑浑噩噩的问着他,“怎么办英国公?”

“西厂的甲子库记载了朝中所有大臣的生平履历,他们做下的每一桩事都登记在册,哪怕他们隐藏的再深,西厂缇骑都能挖出来,这些人都不敢直接得罪刘乾,陛下想要甲子库里的信息,也要刘乾交付,可刘乾跟英国公是一伙的,”襦裙掉在杌子上,陆韶拽开自己的披风将她纳入怀抱,瞧她眉尖蹙起,眼尾垂泪,他的手指接住泪,放到口里尝了尝。

是香的,也是烫的。

烫到他心上,燃起一把火,他紧揽着她倒在那张榻上,香气弥漫,他的嗓音暗哑低沉。

“死了刘乾,臣来接管西厂,英国公和朝臣翻不出臣的手掌心,谁欺辱殿下,臣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

金鲤门的草场开在南边,地势较高,里头的球场、马厩、比武场一应俱全,原是供富贵子弟消遣,现儿给了姬姮,这边管事也偷偷换成公主府的人,马车一停在草场门前,便有人打开草场大门,迎着车进去。

二十个女人早早穿戴好劲装排队牵着马站成一列。

马车停下来,当先下来的是陆韶,他朝车内伸出手背,随后他从车里牵出来姬姮,她有些站不住,几乎是陆韶撑力托下来的,那颊边和眼角还隐约点着红晕,神情冰冷,只是奈何通身香气四溢。

那二十人嗅着香齐齐跪地,“卑职参见殿下!”

姬姮张了点唇,“平身。”

她们便都站直身。

姬姮勉强往前走,腿上没劲的欲跪地。

陆韶怕她伤着腿,赶紧给京墨使眼色。

京墨听了一路车,都不知道该不该心疼姬姮,只得灰着脸叫人搬来座椅。

陆韶搀她坐倒,将手里披风铺开遮住她的腿。

姬姮盯着披风有一瞬僵直,倏尔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端量着这二十人。

胡娇和胡灵一左一右立在两侧,胡娇当先道,“殿下,这二十位妹妹已经学会骑马,目下奴婢在训练她们耐力,胡灵教习遁藏,武艺每日由赵师傅教。”

她吹了声口哨,那二十人便都蹲到,将手背在身后便有人上前为她们系上背囊,随即整齐的沿着路道往东边高坡蹲跳。

胡灵随后也吹出口哨,二十人就地翻身,以极快的速度闪进杂草坡地里,立时不见人影,那草都没被压倒。

胡娇拍拍手,二十个姑娘瞬时从各处归拢,解了手里背囊,站回一列。

胡灵朝后方挥手,二十人转身冲向马厩,牵出马翻身而上,她们长发高束,身形修长,驾着马在草场中飞驰,在夜灯下也不逊色分毫。

一圈跑下来,她们自觉将马牵回马厩,再排列成队,非常有纪律性。

姬姮目视着她们,没有一人喊累喊苦,这些姑娘最大才十七,这个年龄多是待字闺中,准备嫁人,照着时下风俗,她们应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累不累?”

二十人都不吭声。

姬姮交握着手指,坐正,然后微笑,“你们是本宫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二十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泪花,她们不约而同跪到地上,“卑职等当不得殿下夸赞。”

姬姮的笑容不变,人沉默了。

陆韶出声道,“殿下夸你们,你们受着就是,哪儿来的推拒?”

姬姮斜他,“这是本宫的人。”

陆韶弯唇,勾着腰敬声说,“殿下这般护犊子,臣多嘴了。”

他们一唱一和,二十个姑娘一下子就对姬姮产生好感,她们在公主府里呆了那么多天,也没见到这个未来主子,又听府里的丫鬟小厮说她严厉凶冷,便都畏怯她,谁知真见到人,却又是这番模样。

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主子。

姬姮朝她们招了招手。

二十个大姑娘围过来,面带着欢喜的叫她,“殿下!”

姬姮面上高兴,抬手推陆韶。

这就嫌他碍事了。

陆韶瞧着她欢快,抿笑退到一旁,看姑娘们围在她身边,没来由的生出羡慕,她对女人们都很和善。

对太监,尤其是他,凶神恶煞的像是欠她许多债,往先他不懂为什么,太监也没惹着她,何来这般厌恶太监。

直到那天姬绣垂死挣扎时吐出的话,丽妃跟太监有染,他就彻底明白了,他杀的胡苏太监就是丽妃的姘头,姬姮那么恨太监,全是她母妃的缘故。

“本宫让你们吃尽苦头,你们怨恨本宫吗?”

姑娘们都摇摇头。

姬姮笑的畅快,“你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被本宫买进府,原本大概都以为来做婢女,结果本宫让你们干着男人的事儿,真要是怨恨,本宫也可放你们离开。”

她们都急得直掉眼泪。

“殿下别赶我们,我们想跟着殿下。”

“原先在家中也过不了好日子,爹娘时常打骂卑职,进殿下府里才发现,自己也是个有本事的。”

“殿下说这是男人的事儿,可卑职如今才知晓,男人的事儿女人也能做。”

姬姮静静注视着这二十来个姑娘,陆韶选的人很好,都是身形高挑,四肢有力,女人的体力天生比男人稍逊,但这些姑娘相比男人也没差多少。

她问那个哭的最凶的姑娘,“你爹娘为什么打骂你?”

那姑娘双颊红透,难为情道,“卑,卑职力气大,能吃饭,爹娘说,卑职不像个女人家,以后也嫁不出去,就是个赔钱货……”

姬姮半边唇勾起,冷冽笑道,“女人家,这是他们嘴里定出来的规矩,女人就该畏畏缩缩的躲在家里,得娇柔听话,最好什么都不懂,然后嫁人,受丈夫辖制,遇到良人尚且平安一世,运气不好,遇上了中山狼,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吁出一口气,接着道,“他们从来不会告诉女人,力气大了,也可以当家,外面的重活也能做,还能练武打仗,他们也不允许女人断文识字,参加科考,只说女人就不该这样,这是悖徳,可是悖的是哪门子德,这些人又不告诉女人。”

陆韶呆呆望着她,她神色宁静,说的很慢,像是在思考,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讥讽,她在讥讽这世道,世道给女人套上了枷锁,她就想拆了这副枷锁。

正如皇帝所言,姬姮从愿不受束缚⑨时光整理,她乖张暴戾,放肆任性,不受律法条规控制,这是她身上最让人艳羡的地方。

姬姮的目光巡视着这些年轻脸庞,掷地有声道,“本宫不说什么女人也可以像男人一样的话,本宫要告诉你们,他们骂你们,嘲笑你们,是因为他们怕你们站起来,这样他们就无法再奴役你们,他们说的所有话语,都是为了让你们自卑、自弃,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你们站直了身板,就能取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