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个属于自己的海滩上看着孩子们玩耍,我感到一阵小小的喜悦,我意识到这是失去丹、又在两个月后失去父母以来,我第一次可以自由地享受喜悦。
接受父母的死讯是我不得不接受的最艰难的事之一。记得当时我对着来到现场的警察大声叫嚷。警察想要解释发生了什么,他们告诉我那应该是很平静的死亡方式。但他们一定是弄错了,大错特错。
他们告诉我房间里有一个一氧化碳探测器,但不幸的是没有装电池,也许我的父亲把电池拿出来更换,然后忘记了。这在我看来根本就讲不通。我爸爸备有所有大小型号的电池,他很钟情于那一类东西。我带警察去看那个放电池的抽屉,爸爸怎么会没有换上那该死的电池呢?
警察没有听进去我的话。我记得烟气刚散掉,大家认为房子已经安全了的时候,一个好心的女警官把贾丝明带到客房,把她放到那张新的活动垫上,那是我的父母为她买的“欢迎来到新家”的礼物。
接着电话响了起来,我无法理会它。我没法跟任何人说话,不知道能不能说出那句话:“我的父母都死了。”我相信每一个音节都会像胶水一样封住我的上颚。
那位警察拿过我的手机接起了电话。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说:“罗伯特·布鲁克斯说他就要过来。”我已经把罗伯特彻底忘了,他正在公寓等我。当爸爸没有跟租来的货车一起出现的时候,罗伯特建议我先开车回家看看是什么事让他耽搁了。我原本应该打电话告诉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当得知有警察以外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我感到如释重负。那个消息已经传出了四面墙外,那似乎让它变得更加真实了。我为罗伯特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高兴。我还不太了解他,但自从他第一个赶来看公寓起——就在它开始挂牌出售的当天——他就对我很好。我立刻觉得他强大又有能力,迫不及待地等他过来,帮我减轻一点负担。
似乎等了很久他才赶过来,但之后他告诉我那一段路他是以破纪录的速度走完的。等他到了的时候,现场已经满是调查的人,但他们没有什么意外发现。屋里没有任何被强行闯入的迹象,也没有发现他杀的苗头,只有一个相当微不足道的证据,就是电池不见了。
一个专业的煤气工程师来看了热水器,马上就指出了一个问题。他解释了通气孔的重要性,它可以让冰凉的新鲜空气进来,使燃气升上烟囱排出去。我摆脱了僵尸一般的麻痹状态,准备好聆听他说话。我要弄明白那一点。
当他指出房子的通气孔被一条旧毛巾堵住的时候,我几乎要大发雷霆。“不可能!”我不停地叫喊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工程师简明地指出从他看到的情况来看,房子的所有窗户都有三层玻璃,每一扇门——包括内门——都装有密封条。他问我的父亲对节省费用是不是特别在意,我只得承认他确实如此。那个冰凉的通气孔会破坏我父亲精心布置的密封环境,但他会那么傻吗?
他们全都悲伤地看着我,罗伯特抱住我的肩膀,我记得我丧气地甩开了他。我不想要安慰,只需要有人相信我。
显然不仅仅是通气孔的问题。在那无可否认已经老旧的热水器暖气管上发现了一处坏掉的连接点,有毒气体就是从那里泄漏的。他们说得却好像错全在我父亲似的。
我记得当时我像被卷入一团黑色的雾气中,双腿发软。有人抓住了我,把我扶到沙发上——我已经记不得那个人是谁了——但我还是从完全崩溃的状态中奋力回过神来,我要设法让警察承认他们是错的。
那个时候,感谢上帝让罗伯特出现在我身边,虽然我并不想要他给我拥抱和安慰。警察毫无用处并不是他的错,罗伯特是唯一能让我保持理智的人,即便身处那样的混乱之中,他还提醒我要给贾丝明喂食。
当我争论到词穷的时候,他代表我向警察道歉。我不想让他那么做,但对他们大喊大叫并没有什么用。我要接受没有谋杀证据的事实,而且也没法想到有哪一个人希望我的父母死去。
那名督察知道有些事情不对劲,我肯定这一点。我听到了他与调查犯罪现场的技术人员的谈话。我走到他们聚集的杂物间的门口,听到督察让技术人员把所有东西再重新检查一遍,确保没有人来过。我想爸爸或许有可能把通气孔给堵上,但是电池的事情怎么也想不通,除非我父亲突然之间性格大变,或者是得了早期老年痴呆症。
想到那一晚要住在他们的房间里,我害怕起来。我能在父母数小时前刚刚死去的房子里睡着吗?我觉得我做不到。我再也不想回那个令我伤心的家里,但我已经不是公寓的主人了,而最好的朋友正在中东的某个地方,于是我只能贴着墙壁向下滑落坐到地板上,双臂环抱住双膝,不停地哭。我听到那个警察问罗伯特知不知道谁可以帮我,他告诉警察说不用担心,他会把我带回公寓——那时已经是他的公寓了——会亲自照顾我。
那位警察听说罗伯特愿意为我做那些事时看起来很惊讶,如果当时我思维清晰,应该也会感到惊讶。但当时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蜷曲在床上继续哭泣,想要把痛苦锁在自己心里,因为如果它跑出来,会使我粉身碎骨。于是我就让罗伯特全权负责了,他已经证明可以和贾丝明相处得很好,而且还那么细心周到。我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先是丹,两个月之后紧接着又在父母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变得完全麻木也不足为奇了。我很感激罗伯特,深深地感谢他。所以六个月之后,当他求我嫁给他时,我同意了。那是最轻而易举、显而易见的事。
我当时是多蠢啊,直接走进了他设的陷阱。牢笼的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