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汤姆·道格拉斯一般不会冲电话那头的人吼叫,但他这组里鲜有像瑞安·蒂皮茨这么蠢的人,“瑞安,我们一直等到你说你已经准备好了才走。我们不知道奥莉维亚和她的三个孩子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可能全都死了,或者罗伯特可能把他们藏在了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所以想让你盯着那栋房子,以防她回家或他出去。我说的话你是哪部分没有听懂?”
汤姆不耐烦地听着瑞安的解释,不相信对方说的哪怕一个字。马路那头出现了什么吵闹声,他感到有义务去查看一下?根本不可能,他十有八九是睡着了。他怎么能直到现在才发现那辆捷豹从车道上消失了?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行,我可以接受你认为他把那辆车放在了车库里,但你怎么就没有在一意识到它不见了的时候就去检查一下?现阶段我们没有权利正式监视罗伯特·布鲁克斯,但一发现他离开就立即通知我们是常识,不是吗?”
汤姆又听了约十秒钟的借口,接着注意到贝基在办公室门外朝他打手势,显然是有什么急事要告诉他。反正他现在也受够了蒂皮茨探员。“瑞安,要像一头鹰一样盯着那栋房子——明白?他一回来就告诉我们,如果他真的会回来的话。”汤姆小心地放下电话。在他的职业生涯早期他就懂得摔话筒对谁都没有好处,电话那头的人听到的不过是咔嗒一声,那声音和正常放下电话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在一通令人挫败的电话后首要的是恢复镇静。他深吸了一口气,示意贝基进来。
“我们刚接到安格尔西岛警方的消息。”她说,“他们大约八点的时候去了那家家庭旅馆。他们以为已经够早的了,但万万没想到,那位女房东已经有了一位拜访者。罗伯特·布鲁克斯今早刚过六点就到那儿了。”
该死。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一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案子的事件中的嫌疑人横冲直撞,把潜在的证据踩了个遍。等找到瑞安一定给他好看。
贝基还在门边徘徊,于是汤姆示意她坐下,很高兴看到她今天气色有所好转。也许是新案子带来的兴奋冲淡了她的心魔,不管那是怎样的心魔。
贝基恼怒地一耸肩。“该死的证人。有时候我真想把他们绞死。那里的警方说埃文斯夫人和他们交谈时显得十分不自在,道歉说她完全弄错了。罗伯特·布鲁克斯上周没有去看望他的妻子,实际上,她直到今天早上才见过他。”
“那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去过?”
“好吧,她现在说她也许是有点儿糊涂了。有一天晚上来了一位访客,她一直以为那是布鲁克斯先生,但那可能是另一位去过夜的客人。她说她的客人那么多,有时候难免混淆。”
汤姆思索了片刻。“当地警察相信她说的话吗?”
“这个我也不确定。他们说她显得很慌乱,迫不及待地想把话说完。他们试过逼她,想弄清楚她为什么要改口,但她只是变得更加紧张不安。她坚持说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罗伯特·布鲁克斯先生,而这一点他们倒是的确相信。”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会说这番话太过敷衍了。布鲁克斯对她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重要的?”
“实际上没有。他问能不能看看奥莉维亚入住的房间,但当埃文斯夫人带他去看时,他只是盯着那张床看了会儿,然后走到窗边,眺望沙滩。她说他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沙子的颜色,但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沙子不就是沙子的颜色吗。就这些。哦,还有,他不停地看手表。他也许意识到当地警察随时会过去,因为我们昨天晚上告诉过他。但我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很有可能是在回家的路上,或至少我们希望如此。我已经派人去查看摄像头了,看看我们能不能在A55或M56公路上拍到他,如果不能很快发现他,就要扩大搜索范围了。”
“一有新消息就向我汇报,我想在罗伯特·布鲁克斯一回来时就和他谈谈。”汤姆排解着内心的郁闷,向后靠在椅子里,“你对所有这一切是怎么看的,贝基?把你的本能反应告诉我。”
贝基耸耸肩。“我觉得布鲁克斯有嫌疑。”
“因为什么?”
“我不确定。我老是回想起他曾独自带孩子们出去过一次,有没有可能他对孩子们做了什么,并杀了奥莉维亚?孩子们退学了,他却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我们在垃圾桶里找到的那张日程表,对此他也没有真正的解释,对不对?但他似乎在监视着奥莉维亚的一举一动。”
贝基说得没错。他们曾问过罗伯特为何做这种详细的日程表,他坚持说这么做是为了帮助奥莉维亚,但汤姆看不出能起到什么作用。从日程表上也可以看出奥莉维亚就是在罗伯特回家前离开的,但记录从学校接孩子的时间完全没有必要。
“吓坏我的是关于整件事的想法。”贝基说,好像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样做了个鬼脸,“如果那仅是以防忘记什么事情的记事本,倒没什么,但上面列的事特别琐碎详细。说真的,我真吃惊那上面居然没有记下她什么时候去上的卫生间。还有那个上锁的书房,我们有必要更仔细地查看那台电脑,昨天晚上他根本就不想让我们看得太仔细。我的每一个直觉都在强烈地提醒我这对夫妻之间完全缺乏信任。”
“还有那条遗失的床单。”汤姆补充道。搜查房子的时候,米歇尔警员注意到主卧的床单不见了,他又去查看了楼梯平台上的脏衣桶,里面什么都没有。杂物间里放着洗衣机和转筒式干衣机,但它们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当然床单可能洗了,被放回到晾衣柜里,但床的其他地方都整理过,似乎有点不正常。
贝基摇摇头。“搞不懂是什么情况,当然了,我们把这点做了标记。”
“我猜没有从医院得到什么好消息,当地电视台也没有播放什么消息吧?”
“没有发现一个徒步带着三个孩子的女人,而且既然她没有开车,那车辆检查就没有什么必要。我们也查看了她最近的通话,什么都没有——她似乎没有用手机。”
汤姆双手交叉,放到脑后。“罗伯特·布鲁克斯说他每天都和妻子视频通话,她都在家。但我觉得那栋房子好几天都没有人住了。那里积满了灰尘,你可以将那归结为房子打扫得不干净,但有谁会给垃圾桶消毒却不除尘?更确切地说,垃圾桶里什么家庭垃圾都没有。清洁工周二来过——就在他们失踪的三天前。”
“我知道,而且我也查看过冰箱。”贝基说,“没有任何过期的食物,也没有牛奶这种不能长久存放的食品,里面一棵蔬菜的影子都没有。”
“换言之,我们找到的那张日程表上写的都是谎话,罗伯特·布鲁克斯对我们发誓说她直到周五都在家。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丢。”汤姆再次把身子往前探,“当然了,除了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贝基从她紧握的一堆纸里抽出一张递给了汤姆。“我们正在设立一个专案组。我们将走访他们的邻居,看看是否有人在过去两周看到过奥莉维亚·布鲁克斯,还会派人再去和校长谈谈,以对整个‘家庭教育’的谎言有更清楚的了解。我们也要看看那几台电脑——一共三台,目前我们只有那两台手提。尽管没有照片有点棘手,但我们还是通知了媒体。我们将向奥莉维亚发布紧急请求,让她和我们联系,如果她还活得好好的,当然了,我们会保证替她保密等等。我们将试着从孩子们的派对、学校出游等方面看看有没有孩子们的近照。我们还要去查看布鲁克斯一家人待的那家旅馆的录像——尤其是停车场——看看他对去安格尔西岛探望自己妻子一事是否撒了谎,但那现在似乎不重要了。你认为呢?”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查查这件事。我不信任罗伯特·布鲁克斯这个人,贝基。他有些不对劲。他在掩饰什么,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如果我推断的没错,是他谋杀了她,可那些花呢,还有其他礼物怎么解释?那些表明他以为自己回家后会看到他们,你不这么认为吗?”
“未必。”汤姆正准备发表另一个险恶得多的看法,办公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会被称为“静音”模式,因为在他看来这比轻轻的嘟嘟声更让人分神。他看到是上司打来的。
“菲利帕,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他问道,内心却忍不住叹息,考虑到她对这个案子的兴趣,他觉得这会儿她必定已经知道昨晚瑞安引人入胜的表演了。
但他错了。
“几年前,罗伯特·布鲁克斯带孩子们去度假或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的时候,我自然是基于事实写的报告,但当时我觉得整件事有点奇怪,于是决定附上一张我写的对那家人印象的便条——这个好方法好像还是你教给我的,汤姆。”
这的确是菲利帕难得的对人的夸赞,但汤姆决定什么都不说,让她继续。
“我写下了几件和现在可能相关的事情。其一是,我不知怎么地认为罗伯特好像对自己相当满意,尽管表面上他对妻子的悲痛和困惑表现出同情;另一件就是,我们从学校那边得知贾丝明保留了她亲生父亲的姓,而且谈起亲生父亲来就像她见过他似的,总是用现在时。我们当时没有多想,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是这样,但在我们认定他们四个被埋在后花园之前,我想你应该看看是否能查出丹纳什·贾罕德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