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推开人群,挤回拥挤的酒吧,双眼搜寻着贝基·鲁滨逊的身影。几周前,发现她申请了大曼彻斯特警队的侦缉督察职位时,他高兴得不得了,但看到她本人时就没有那么开心了。她太瘦了,两只眼睛好像凹进了脸颊。他思忖着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弄清楚是什么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她显然被那桩遭遇彻底打垮了。
和贝基在伦敦共事的日子让他乐在其中。当时贝基是他手下的警员,他发现她头脑灵敏,洞察力极强——正是这起案子里他需要的人。但他得确定她应付得了。
贝基手里紧抓着一杯看似橙汁的饮料,和其他组员站在一起,微笑着,但双眼空洞无神。汤姆扬了扬手,贝基和其他几个人扭头看过来。他示意贝基过来,她像是如释重负般转身把玻璃杯放在最近的餐桌上。没有人因未得到他的召唤而露出失望的神情。
“长官,你找我?”她乌黑的眼睛朝他望来。
“我们接到一项任务,贝基。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失踪了。我去付了酒钱就来,路上告知你详情。你愿意接吗?”
“没问题。你想让我开车吗?”贝基问。与此同时,汤姆朝酒吧服务生招手,做出签字的手势。
“多谢,不用了。”汤姆答道,记起在伦敦当差时贝基几次令人神经紧绷的驾驶经历,“来坐我的车吧,办完后我会叫个人顺便送你回去。”
他们默默穿过马路,朝停车场走去。汤姆遥控开了锁。一直等到两人都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发动了汽车引擎,他才开口。他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她却笔直地凝视着前方,显然不想和他有眼神交流。这完全不像她的性格。
“贝基,你知道,你申请来曼彻斯特工作,我很高兴。当你得到这份工作时,我更是开心。现如今要调动并不总是那么容易,阻力很大,这点我们俩都心知肚明。但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变了,看上去就像被人击中了要害,希望你不会介意我这么说。”
“多谢。”贝基说。她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汤姆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脊椎放松了一点儿。“不过我没事。我很高兴能离开伦敦,而且我真的不想谈它,就算对你也不愿意。如果这会影响到我的工作,那就请告诉我,长官。否则的话,我们能不能不再提这个了?其他人不知道我的过去,所以他们说不定以为我一直都是这副可怜相。我倒宁愿是那样。”
汤姆慢慢点了点头,把车开出停车场,转向布鲁克斯家的方向。他知道这种感受,如果贝基不想告诉他,那他就言尽于此了。“好吧,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愿意,什么时候跟我谈都可以。你知道我决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顺便说一句,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叫我汤姆就行了。对我,你不需要总是那么正式。”
“好吧,明白了。你现在是打算告诉我案子的事还是怎样?”她问,过去那个略微有点儿冒失的贝基似乎回来了。
汤姆一边开车一边把菲利帕所说的关于罗伯特·布鲁克斯两年前失踪的详细情况都告诉了她,然后又回忆了一遍约九年前他第一次和奥莉维亚·布鲁克斯见面的经过。“当时直觉告诉我那件事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我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我当时和瑞安在一起,他不过机械地问了一遍情况,问题出现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试着去向更深层次挖掘。”
“你口中的瑞安是指我们的瑞安·蒂皮茨吗?”
汤姆只一点头。
“哦,真该死。可怜的女孩。”显然贝基没花多少时间就摸清了瑞安有几斤几两。“那你认为她的前男友出了什么情况?”贝基问。
“我不知道。我们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有证据表明他预订了一张机票,所以只能推测他出国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果只说奥莉维亚因男友失踪而忧心如焚,并不能完全表达她表现出的震惊和恐惧。任何遭遇过被男友抛弃,把一个新生儿丢给自己的女人都会伤心,但在汤姆看来好像不仅如此。
“那只是问题的开始。”他继续道,“两个月后,她的父母又双双去世了,也是她发现的。”
汤姆眼前浮现出歇斯底里的奥莉维亚一遍又一遍地尖叫,说“这不可能是意外”的情形。但无论他们怎么调查,就是查不出谋杀的可能。汤姆甚至怀疑过她那个失踪的男友。他正在修工程学博士学位,也许——仅仅是也许——这一切不过是想骗取保险金的鬼把戏。
“那么,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她的前男友跑了,父母又被发现双双死亡,后来的丈夫跑来营救,七年后他带着孩子走了。她声称丈夫在撒谎——那么她是怎么想的?她认为他挟持了他们?”
“我不知道。菲利帕认为这件事有些蹊跷。”
“那么如果他两年前的挟持计划失败了,这次会不会是第二次企图,只不过这次更完善了些?”
汤姆扬起眉,瞟了贝基一眼。“接着讲。”他说。
“好吧,如果两年前他真那么想要孩子,那这次他可能会和妻子永别,并再次挟持孩子——把他们藏到什么地方。他有两年的时间来计划。”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汤姆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打断了他们,他想都没想便按下了仪表板屏幕来回答,一个声音通过蓝牙充满了整个车厢。
“是道格拉斯侦缉总督察吗?”是当值警员生硬的声音。
“请讲。”汤姆答道。
“我刚接到米歇尔警员的电话,他正在布鲁克斯家里,和那个父亲,也就是罗伯特·布鲁克斯在一起。我听说你正开车去那里?”
“没错。我们十分钟就能到。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可能有问题。不管怎么说,很奇怪。米歇尔一直在填写失踪人口登记表,他问孩子们的父亲要几张孩子们的照片,这很平常。他说布鲁克斯先生走去餐具柜拿,结果发现相片盒是空的。他以为他妻子把相片盒换了地方。为了简便些,他说他可以从电脑上打印一张出来。但电脑上也没有,查不出电脑上有过照片的痕迹——垃圾箱里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手机上也一样,还有他妻子的手机。顺便说一句,她的手机还在她的手提包里。据布鲁克斯先生说,房子里没有一张他妻子和孩子们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