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从嘈杂不堪的梦境里醒来,他感受到了透过窗帘射进来的阳光,于是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将放在床边的DELL(戴尔)手提电脑抬到自己胸前。电脑屏幕感应到了这种细微的振动,“啪”的一声从休眠中醒过来;FLASHGET(下载器)仍旧持续下载着动画,屏幕的右下角显示出“11:30”的数字。
上午11点30分,大部分新西兰留学生的标准起床时间。安达打了一个哈欠,将电脑轻轻放回到床边,慢条斯理地爬起身来。今天大学没有课,所以他并不着急,一连串穿衣服的动作很沉稳,好像一只澳大利亚的考拉。房子里静悄悄的,房东已经出去上班了。安达目前住在寄宿家庭,整个房子里只有他和一个六十多岁的房东老太太;老太太是新西兰本地人,工作是替旅馆清理房间,现在正是她最忙的时候——事实上,安达已经很久没有在中午12点以前看到过她了,因为她多半在工作,而安达在睡觉。
当安达叼着烤面包片来到客厅时,他看到靠近门口的浅灰色绒线沙发上摆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信件,这显然是房东在上班前从信箱里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分类。这些东西如实地反映出了一个人的社交状态,里面有银行的月报表、电话公司的账单、一张快递通知、几张广告单,还有两张明信片。他把自己的信件挑出来,逐一打开审视,里面并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接着他又拿起那两张明信片,第一张背景是一只几维鸟的特写,发自奥克兰,是房东住在奥克兰市的大儿子给他母亲的例行问候;而第二张的背景则是中国的八达岭长城。
你诚挚的
号是一栋典型的新西兰老式建筑,木制浅绿色平房,墙壁油漆有些剥落,显得很老旧,好像一只生了皮肤病的河马。房外的小院里长满了各种各样茂盛的植物,一棵小山毛榉的枝条越过篱笆伸到了外面的步行道来。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是会发生阴谋的地方。安达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走到房子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按动了电铃。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穿着灰白罩衫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很好,那么关于长城的历史以及它伟大的建造者——你们中国人叫他嬴政——你了解多少?”
“我认识的一些新西兰学生也不知道库克船长和塔斯曼。”安达忍不住反唇相讥。(注:塔斯曼,荷兰探险家,于1642年率领第一批欧洲人发现了新西兰岛,并将此地命名为新西兰;库克船长,全名詹姆斯·库克,1769年以国王乔治三世的名义占领了新西兰,开始了欧洲的殖民。)“好吧,好吧,让我们回到话题上来。”米切尔教授摇摇头,似乎不想与他陷入争论,“你刚才说你对长城很了解。”
“等一下。”安达的声音里有种掩饰不住的惊讶与恼火,“我想我需要强调,我是一名商科市场营销专业的三年级学生,从来没有受过任何考古方面的专业训练,也不具备专业知识。你需要的是一队真正意义上的专家。”
“在我的中学时代……”
“我想您会告诉我的,我在等待。”安达慢条斯理地回答。
“不,不,我需要的是一位业余人士的协助,而且整个调查要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
“我知道你会来的。”一个快活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安达抬起头来,看到坐着轮椅的米切尔教授发出刺耳的笑声。这是一位年纪在六十五到七十岁的老人,满脸都是沟壑纵横的皱纹与老人斑,眼袋很大,所以在厚厚的镜片后的两只眼睛显得很疲惫。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老式睡衣,睡衣的边缘磨得很旧,干枯的左手手背上全是墨水的痕迹。
“哦?你是说这个吗?”米切尔教授抬起左手,将手背对着安达晃了晃,后者注意到那并不是墨水的痕迹,而是很多文字。“他们总是建议我用备忘录,于是我就自己准备了一个。”米切尔教授解释道,然后他又把眼神投向安达,这一次变得比刚才锐利了不少。“请坐,安先生,我想你已经收到了我寄给你的明信片。”
长城?安达挑动了一下眉毛,在新西兰收到画着中国长城的明信片,这多少有点奇怪。他把明信片翻过来,看到背面用英文写道:安先生敬启:
米切尔教授眯起眼睛,将手里的铅笔来回摆弄起来,铅笔的笔头已经被咬烂了,全是牙印。“你知道长城吗?”
“因为8月是雅典奥运会,你想赶回国去看直播,对吧。”
“我想这并不奇怪。”
米切尔教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舒服,仿佛在舞会上被笨拙的舞伴踩到了脚一样,安达觉得自己现在略占上风。教授把眼镜推了推,看了他一眼,用两手操纵轮椅来到书架旁,取下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从中间抽出几页纸来,一边翻动一边说道:“你知道,我是个历史学家,也是个物理学家。出于职业习惯,我更喜欢从纯粹的技术角度去研究历史遗迹以及与之相关的历史事件,这也是属于考古物理学的范畴;任何历史事件,有其人文原因,也有其技术原因。比如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我想你也许知道——穆罕默德二世在加拉太北面铺设了一条涂满了牛油的陆上船槽,使得土耳其人将80艘战船拖运到了金角湾的侧面,从而赢得了胜利。对别的历史学家来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是伊斯兰文明的胜利;而对我来说,那也可以解释为是摩擦系数的胜利。所以我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物理现象本身,那才是诱发历史的最直接原因。而考古物理学的意义就在于,我们用物理学的常识来考察历史上重大事件的原因,并以此来回溯历史真相。普通历史学家只能从历史文献里判断出阿拉伯人确实攻打过君士坦丁堡,而我们物理考古学家则可以通过对加拉太附近的船槽遗迹以及当地土质的研究来复原土耳其战船造型。”
教授把椅子转到电脑前,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然后屏幕上显示出一张造型别致、极具科幻色彩的仪器的3D图像,与安达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东西都不同。“这就是我发明的‘西塞罗’科考探测仪,它可以近乎全自动地完成绝大多数复杂的勘测与现场分析,只要你给它安装上合适的模板。顺便说一句,这机器也和西塞罗本人一样饶舌。”教授看起来对自己的这一杰作十分得意。
“嗯,你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对考古学一无所知嘛。”米切尔教授的话不知道是挖苦还是恭维,“考古学最重要的就是实地勘察,缺乏实地勘察的历史论文是没意义的,就好像在伊拉克找不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小布什是愚蠢的一样。”
安达当然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随着各种荒谬可能性的累积,他对这个邀请的兴趣反而增加了。于是他决定去看看,即使那是陷阱也无所谓。安达确信自己既无身家值得勒索,也没有什么政治秘密值得套取。还有一个理由促使他接受这一邀请,那就是好奇。本质上来说,安达是个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不过他并没有与之配套的勇气与探索精神,所以这种好奇心往往被谨慎所遮掩。换言之,他只有在确认安全——至少他自己认为安全——的情况下才会纵容自己的好奇心,显然他不认为这封信是一个可怕的威胁或者阴谋,因此好奇心就占了上风。
“我希望能与一个中国人合作完成这篇关于长城的论文。”
“我向你保证,没有比那个更简单的了。”
“是的,所以我来了这里。”安达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他发现教授身后的原木书架上,不仅有厚如砖头的书刊典籍,还摆放着各种仿真建筑模型,精美无比。
星期五的早晨接到陌生人发来的邀请,这听起来很诡异,简直就像是一部三流悬疑小说的开头。安达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把明信片捏在手里反复端详。从卡片上的出版信息可以看出,这张明信片并不是中国出品的,而是属于新西兰本地印制的一套世界人文建筑明信片中的一张。这种卡片很少见,但并不算罕见,在比较大的邮局都能找到。这个叫彼得·米切尔的人选择了这张卡片,是不是有特别的用意呢?他是怎么知道安达的通信地址的?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写信给一个素昧平生的普通中国留学生?他到底想干什么?
“工作?”
“只有无懈可击的数据才能分析出无懈可击的历史。”米切尔教授把声音提得很高,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如果你所提取出的数据无误或者在可以容许的偏差之内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借此还原出那段关于长城的神秘历史,而且比那些人文历史学家更不带有偏见,因为物理学比人文历史更公正客观。”
“……”这次轮到安达的表情变得不自然了,他没想到,这位教授居然事先连他的行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因为你的名字。”
“因此他让我就这个题目写一篇论文。在研究了包括阿诺德·汤因比的理论与奥雷尔·斯坦因的实地勘察报告后,我始终还是觉得很茫然,因为我无法确定自己的方向。1957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巴黎年会上被介绍给了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剑桥大学的约瑟夫·李约瑟博士……”
“我可以为你联系北京或者西安的中国考古学者。”
“您说的是……考古物理系?”安达花了二十秒才明白这一个单词的发音。
“您该知道,现在是5月,我有三份3000字的个人作业、两份小组作业,还有,我必须在6月底之前提交毕业论文的大纲。我不可能在这期间返回中国去做现场勘察。”
“希望如此。”安达简短地回答,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冷淡,而是因为他已经晕了头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选中了我而不是其他人?”
“安先生吗?”她的口音很奇怪,听起来像是法国人。安达从怀里掏出驾驶执照,向她证明自己的身份。
接下来的话题就开始涉及具体的技术细节了,包括长城的建筑结构力学解析、建筑成分构成、材料密度等等,那些拗口的物理学专业名词让安达头疼不已。米切尔教授反复重申,这些数据对论文是极其重要的,一定要谨慎,尤其是对于一篇从物理学角度来分析长城历史事件的论文来说。
米切尔教授转身拿起一支铅笔,在纸上写下这个单词的拼法,拿给安达看,然后说:“嗯,这是一个介于考古与物理学之间的专业。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这是一门边缘学科;详细的课程介绍在大学网页上有下载——当然,那只是些听起来很威风的牛皮罢了,唯一的用处就是每年从教育委员会那群傻瓜那里挖来更多的预算。不过,这与我们今天要谈的主题无关。”
“中国的中学历史教育一向很糟糕。”米切尔教授尖刻地插道,“我认识的很多中国留学生甚至不知道隋文帝与大运河。”
“我申请过了。1959年6月,我向中国政府提出前往宁夏西吉县秦长城遗迹以及山海关进行实地考察,但是被拒绝了。于是我的论文不得不搁置,一直到今天。”
彼得·米切尔〗
“那么,一位考古物理系的教授找一位商学院的中国留学生有什么事情呢?”
“那你可以去中国考察。”
“也许是吧,你可以把这视为一种偏执,不过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份工作,我会给你不错的酬劳。”教授的语气变得很诚恳,但安达仍旧不为所动。
“这很好,因为如果对长城一无所知的话,就没办法胜任这个工作。”
〖我迫切地想与您就一些彼此都关心的话题进行一次有意义的探讨,希望您能于本月16日下午5点拨冗前往Cambridge镇RifleRange街18号,我将在那里恭候。
镇其实距离安达居住的Hamilton市并不远,只有30公里,是个只有几万人的僻静小镇。当然,就像Hamilton市和美国开国元勋汉密尔顿没有任何关系一样,Cambridge镇与英国剑桥也只存在语意学上的相似。当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温度是16摄氏度,二级小风。安达开车在下午4点半抵达了Cambridge镇。他在当地的InformationCentre(咨询中心)要了一份免费的市区地图,按图索骥,然后很轻松地找到了RifleRange街18号。
“名字?”
“当时李约瑟博士正在撰写《中国科学技术史》,因此他给了我很多建议,并对当时还处于雏形的考古物理学表示出了很大的兴趣。我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宝贵的资料,尤其是关于长城的相关史实;在对其中一件围绕着嬴政与长城而发生的事件做了详细研究后,我最终确定了论文的题目与方向,那就是长城在特定历史事件中的物理因素,但是仍旧有一个问题……”
孟姜女庙
英文是手写的,字体很漂亮,看得出写字的人曾经受过英式正统教育。安达挠挠头,把这几行字看了又看,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因为他从来不认识任何一个叫彼得·米切尔的人,也不曾与Cambridge镇的任何人有过任何“彼此都关心的话题”。这个突兀的邀请让安达觉得有些蹊跷,尤其令他不快的是,信里的措辞虽然客气,口气却很坚决,不容回绝。
安达在雅典看完了奥运会,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新西兰。他抵达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封邀请函,上面写着:彼得·米切尔教授将于8月24日在怀卡托大学PWC教室进行一场考古物理学学术讲座。敬请出席。
“请进吧,米切尔教授在他的办公室等着您。”中年女子说完示意他进来,安达跟着她穿过一条走廊,沿途看到两边挂着几张黑白照片,拍摄的年代似乎很早,都是在不同的地方拍的,他唯一能认出来的是希腊的阿波罗神庙和胡夫金字塔。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木门,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的是“Nothingiscertainbutdeathandtaxion.”(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确信无疑的,除了死亡和纳税)。那女子打开门,冲安达做了一个手势。他犹豫地迈进了房间,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是的,名字,ANDA,在中国留学生的资料列表里,按字母顺序排你是第一个,就这么简单。”米切尔教授摘下眼镜,悠然自得地擦了擦,然后重新戴上。
“请容许我先介绍一下自己。”米切尔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神情好像是在给大学一年级新生上第一堂课,“我和你一样在Hamilton市怀卡托大学,是考古物理系的客座教授彼得·米切尔;不过你在校园里肯定没有见过我;显而易见,我只能在家里主持远程教学。”说完,他拍了拍自己的轮椅。
战国秦长城,由甘肃静宁县入境,进入宁夏西吉县,沿葫芦河东岸北行,经西吉县将台乡的东坡、保林、明荣村后,于将台乡的东南侧折而向东,进入马莲乡;又沿马莲川河东北上,经红庄乡,穿滴滴沟,至孙家庄南;折向东,过海子峡河到吴庄北,绕固原市西北10里的长城梁站、明庄、郭庄,到达清水河西岸。在此,长城分为内外两道:一道由海堡开始,绕乔洼,过清水河,至郑家磨,又沿河岸南下到陈家沙窝;另一道由海堡向东,过清水河,也到陈家沙窝,与前道长城合并,尔后进入固原东山。东南经西郊乡水泉三队、吴沟村的蔡家洼生产队,进入河川乡海坪村的墩弯,过寨洼村,又东行至河川乡黄河村后,东南到城阳乡的白岔、长城源,自叶家寨转向东北孟源乡的赵山庄、草滩、麻花洼后,折向北出宁夏境,进入甘肃省镇原县马渠乡的城墙弯村庄,全长约400余里。
“是的……呃……我接到了一封信……”
“您的手……”
“宁夏西吉县秦长城遗址以及山海关的历史遗迹。”米切尔教授重复了一遍,接着从文件夹里抽出另外一张纸和地图递给安达,“据我考证,那段长城与我着重研究的课题有着密切的关系,当地遗迹可以提供相关的细节佐证;而山海关附近的遗迹应该可以给予人文资料方面的证实。”
“1971年,我在津巴布韦考察马绍那人的大津巴布韦古城遗迹时被当地叛军袭击,两条腿因此残废,连家里的浴室都没办法自己去。”米切尔教授说到这里,伤感地拍了拍自己的两条腿,发出一阵遗憾的叹息。接着他拿起手中的纸片晃了晃,继续说道:“后来,我在1986年移民到了新西兰。一直到上个月,我偶然看到自己在1957年搁置的那篇论文的残稿,于是决定将它补完,因此我需要一个人前往现场代替我进行勘察。”
这个问题对身为中国人的安达显得不够礼貌,甚至有些粗鲁。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只是冷淡地回答说:“知道。”
“是的,一份工作,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缘故。”米切尔教授拿铅笔的一端敲了敲桌子,发出浑浊的咚咚声。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安达还保持着沉默,于是开口问道:“你不想知道这是份什么工作吗?”
“这真荒谬。”
安达进场的时候,彼得·米切尔教授已经开始了他的演说,坐在轮椅上的他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我们知道,人类的声音具有多变性,其频率与声带、颌骨、呼吸道、鼻子以及口腔形状之间存在着一个复杂的互动关系,特定的频率只能由特定的人体器官位置组合发出。我在医学物理领域的天才同事们已经顺利地建立起这一互动关系的数学模型。假定我们有一个已知的声波频率,那么我们就可以利用电脑软件重现这一关系——换句话说,我们可以根据声音来描绘出一个人的容貌。”
“这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按照我给你的指导规程去做就可以了。我发明了一种仪器,它会完成大部分作业,你只需要按按电钮。”
“李约瑟是谁?”安达问道。米切尔教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略带嘲讽地回答说:“就是写了《中国科学技术史》的李约瑟博士,对,中国科学技术史。”他把“中国”这个单词咬得很重,安达不禁有点脸红。
台下发出一阵笑声。米切尔教授的声音这时候陡然升高:“但这并非意味着完全不可能。事实上,我们也可以从古代遗迹中推导出古人声音频率的特征。我们知道,共振是一种最基本的物理现象,一个物体振动的时候,另一个物体随着振动。发生共振的两个物体,它们的固有频率一定相同或简单地成整数比。这种现象在声学中也称共鸣……而根据物理学的原理,影响共振的重要参数是物体本身的材质以及形状。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了解了物体本身的材质和形状,那么就可以计算出其固有频率。假如我们找到一个与古人声音固有频率一致且遗留到了今天的物品,那么就能从物体的结构、材质、形状等方面计算出它的频率特征,进而推导出与其频率相同的古人的声音特征,然后描绘出古人的相貌。”
到了8月,安达如约携带着一批古怪的设备返回中国,在西吉县与山海关分别做了为期三天的勘察,将到手的数据全部整理成报告,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米切尔教授。后者在四天后将报告邮回到了正在雅典看开幕式的安达住的旅馆,上面用红笔标记出了全部的语法错误,在报告的最后还加了一个C-。
“不,不是现在,可以等到8月,你不是预订了新西兰航空公司8月4日去香港的机票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伟大的中国人在他们的文献中遗留下来了这么一个历史事件,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实验机会来检验我的理论。”米切尔教授微笑着回答。他身后的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典型的东方女性的脸。
孟姜女庙坐北朝南,全景区占地面积约四万平方米,是一座灰砖青瓦,类似民居的建筑。四周林木葱郁,掩映着黛瓦红墙,显得格外古朴清幽。整个庙宇由长阶、山门、钟亭、前殿、后殿、望夫石、梳妆台、振衣亭、海眼、孟姜女雕像及孟姜女故事陈列室等组成,布局合理,景物错落有致。
安达如约在8月24日前往PWC教室,作为数据的搜集者,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去聆听一下那位教授究竟得出了怎样的成果。出乎意料,出席这次讲座的人相当多,足有两百多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安达都不认识,因为出席者多是来自物理系和其他理科院系的。那些只看得懂“Profit”(利润)与“Benefit”(利益)的商学院成员不会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当然,我必须承认,古人也许会遗留下他们的生活用品、他们的城堡或者他们的墓穴,但他们不可能遗留下他们的声音。我们不指望在金字塔里挖出一台录有法老胡夫和他夫人调情的留声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