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睡不着觉。身旁的阿格拉在他们睡觉用的毛皮上安静地打着瞌睡,但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仰卧着,双眼盯住上方覆盖这间小屋的兽皮,然后终于起身,随便披上几件衣服和一条斗篷,走了出去。
萨尔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望向夜空。至少群星都还平静,而双月——白女士和蓝孩——也并没有受到死亡之翼重返艾泽拉斯的猛烈影响。此时此刻,大漩涡这里的元素们如同以往那样稳固——萨尔知道,这和他的帮助一点关系都没有,为此他皱起了眉头。
他开始行走,心中漫无目的。他只是想要在沉寂和孤独中动一动,看看那样做能否抚平他的思绪,好让他安然入睡。
在施法过程中以及之后——和大地之环的其他成员,还有尤其是和阿格拉之间——所发生的那些事让他感到动摇。他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正确的。他在这里真的帮上忙了么?他放弃了一切,只为来到这里——但即便如此,他不仅没能给予帮助,还造成了纷扰。今天,他留下来“休息”,而其他人整日都在忙活。这让他感到丢脸和痛苦。他的喉头发出一声低声的咆哮,开始加快自己的步伐。
他不愿去相信阿格拉所说——他确实用了领袖的身份来逃避,成为了一个职责的“奴隶”——是正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他没能在这里的工作中忘却自我?
“到底是我哪里不对?”他高声抱怨道,一只巨大的绿色拳头无助地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中。
“我,”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我会吧,在某个时候。”
他转过身,震惊了。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身影站在几步开外。从她裹在身上的披风可以看出来是名女性,但是她的脸却笼罩在斗篷兜帽的阴影之中。萨尔没能认出她的声音,微微皱着眉头,心想这个陌生人可能是谁。
“也许我也会的,”他说道,头部前倾以示问候。“我是萨尔。”
“我知道。我是为你而来的。”她那音乐般的声音让人着迷。
他眨眨眼。“为我?为什么?你是谁?”
“这……很难解释,”她说道,抬起头,似乎是在听什么他听不到的东西。
“解释你的名字很难?”
“哦,那个……不是。是另外一项很困难。要知道……我有一个小任务要交给你,萨尔。”
他感到自己的开心要多过恼怒。“一个任务?是给大地之环办什么事么?”
“不,是给那些村民办事。”
“哪些村民?”
“在菲拉斯。那是一个挺小的营地,叫做”——她笑了,仿佛是在笑一个私人笑话——“梦者之眠。他们在经受苦难。大地的苦难,经年累月的古老树林的苦难,以及居住在附近的德鲁伊的苦难。和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上其他很多地方一样,那里的元素已经失去控制,而且如果不去做点什么的话,它们就要摧毁这座村子。只有一名萨满能够和元素交谈,安抚他们促成和谐。”
萨尔开心不起来了。他开始觉得这是一个笑话。而且他不喜欢这个笑话。
“那就让村中的萨满来做,”他说道,声音透着些许刻薄。
“那里没有萨满。村子太小了,只有德鲁伊,”陌生人简单的说道,好像这样就可以解释一切。
萨尔做了个深呼吸。她让他所做的实在是无关紧要。这种事情是一个见习萨满都可以做的。她为什么要为这样一个任务来找他,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自然有其他人能做得到的,”他说道,控制着自己的恼火,尝试去保持礼貌。万一这是大地之环给出的某种古怪测试,他可不想毫无征兆地爆发自己的怒火,不管这个游移不定的女子怎么样惹恼他。
她使劲地摇摇头,向她走去。“不,”她坚持道,似乎相当郑重其事。“没有其他人。没人像你一样。”
这可真荒谬。“你是谁,来给我分配这么一个任务?”
她的脸庞仍在阴影之中,但是她闪亮的双眼中藏着的笑,却是如此甜蜜,久久萦绕心头。她是个暗夜精灵么?“或许这样能够阐明。”
在他还没能回嘴之前,她就已经跃入空中——高空中,高到任何一个真正的精灵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她伸展双臂,脸庞面向空中,斗篷随之从身上落下。她的身体开始变化,快得眼睛都跟不上。在他认为的暗夜精灵所处的地方,现在则是一条巨龙俯视着他。她从容地拍打着翅膀,降落在地面上。
“我是伊瑟拉……觉醒者。”
萨尔大口喘着气向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伊瑟拉这个名字。曾经的她是沉睡者,翡翠梦境的守护者。但是现在,她已不再做梦。
看起来,最近的大灾变带来了许多变化。
“完成这件事,萨尔,”伊瑟拉说道。她的声音依然可人,不过在她的巨龙形态下显得更深沉洪亮。
他几乎要回答,好的,没问题。但是他忘不了自己最近的失败。的确,她所要求的似乎很无关紧要,但考虑到她的身份,他想这事情一定是至关重要的。而他并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被委以这般重任。
“强大的伊瑟拉……我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么?”
她看起来很失望。“我本希望你能说好的。”
“它……只是一个小营地,是吧?”
似乎她更加失望了。“是的。这是一个小营地,一项小任务。”
他的双颊因羞愧而发烫。“我还是得问:早上再来。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她叹了口气,一声充满悲哀的咆哮,她的口气如青草如晨雾般清新。然后觉醒者伊瑟拉点点头,往前跃去,几次翅膀的扇动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萨尔重重地坐在地上。
就在刚才,一名巨龙守护者让他去做点事,然后他告诉她明天再回来。他在想些什么?但是——
他抬起双手,使劲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本应迎刃而解的事情是如此的困难。他的脑袋不太清醒,而且似乎他的心也一样。他感到……迷失和优柔寡断。
自从昨晚和阿格拉的争执之后,萨尔绝大多数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呆着。但现在,只有双月和群星陪着他坐下时,他知道他需要找到她。阿格拉是一个睿智而有远见的人,尽管最近他发现他经常对她所要说的感到不快。而且很显然,没有人支持的他无法做出一个决定,要不然适才他就能够立刻以是或不是来回答伟大的巨龙了。
他慢慢地站起身,走回小屋。
“双月有指导你么?”黑暗中,阿格拉轻声问道。萨尔本以为自己很轻的脚步声不会弄醒她,但显然他不该这么想。
“没有,”他说道。“但是……我这个萨满有点东西想问你。”他期待着对方讽刺的回复,但却听到她坐起来时皮毛发出的沙沙声。
阿格拉只说了这几个字,“我在听。”
他走过去,和阿格拉并肩坐在睡觉用的皮毛上。他轻声地对她讲述了适才的遭遇,她一直听着没有打断他,不过在听到一些重点时她睁大了双眼。
“这几乎……有些侮辱,”最后萨尔说道。“这是一个小任务。让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继续我帮助的地方,只为了挽救菲拉斯的一个小村庄……”萨尔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一次测试,一个陷阱,还是别的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
“你确定那是伊瑟拉?”
“它是一条巨大的绿龙,”萨尔厉声道,然后放低声音继续对话,“而且……我感觉到那是她。”
“是不是一次测试或是一个陷阱并不重要。这似乎是一个琐碎的任务也不重要。如果是伊瑟拉要求你去做点事情,你应该去的,萨尔。”
“但是我在这里帮助——”
阿格拉用自己的手盖住萨尔的手。“是不需要的。不是现在。你没法完成你需要提供的帮助。昨天你也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了。现在的你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对大地之环也是,对部落也是,对我也是,而且对你肯定也是。”
萨尔面部有些扭曲,不过阿格拉的声音中并没有愤怒或是鄙视。确实,她的声音和她附在他手上的手掌一样,要比他能记住的一段时间以来都要温柔。
“高尔,吾爱,”她继续道,“去做这件事。去听从守护巨龙的要求,不要在意它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去吧,带着你所学到的回来。”她揶揄般微笑道。“你在入门仪式中不是学到了很多么?”
萨尔回想起他在加拉达尔的入门仪式,那似乎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回想起自己被要求穿上的朴素长袍,回想起自己得到的应该在一个萨满的骄傲和谦逊中找到平衡的提醒。
他想着拒绝一名守护巨龙的要求这一点的却很不谦逊。
萨尔深深吸入一口气,保持了一阵,然后缓缓将气呼出。
“我会去的,”他说道。
暮光神父对于红龙、蓝龙和绿龙这么快就逃跑感到些许失望。他本期待他们能够打一场漂亮点的战斗。不论如何,这使他的任务更加容易,也使那些遵从他每一道指令的教徒更为崇敬他。这一点很好,尽管它缺少了努力拼搏后获得胜利的美妙滋味。
他和女孩一起,眼看着巨龙飞离,有些形单影只,有些三五成群。现在留下来的,除了那些直接听命于他的龙之外,剩下的龙都死得差不多了。
他派遣自己的中尉前去召唤他的同伙。他们现在聚集在岬底,在寒冷中颤抖着。他们的面部如此不同,有兽人和巨魔的,人类和暗夜精灵的——不错,艾泽拉斯的众多种族——但同时,他们脸上全神贯注的崇拜看上去却是那么相似。
“于是,我们漫长的旅途,如果不算终结,至少也是到了一处我们可以歇息,集结力量,并且发展壮大。龙眠神殿曾经是团结一心的龙族那不可征服的实力象征。据说它由泰坦们亲手建造,并且在龙族眼中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今天,我们看到他们抛弃了它——包括守护巨龙其中之二。现在,只要我们选择这么做,它就是一直是我们的家。这一古老的权力之所,像一切事物一样,必须沦陷!”
数百人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暮光神父高举双手,接接受着人群发出的敬仰。
“这个地方的破碎正好合适,”当欢悦的喊声逐渐消失时,他继续道。“即便是在我们的胜利时刻,事物的末日总是与我们同在。现在……让我们领取已经在我们面前倒下的一切,好让它服务于我们的使命。”
一直在空中盘旋的巨大暮光龙之一顺从地落地。她就像一只听话的宠物一样拜倒在他面前,淡紫色的肚子紧压在冰冷的石头上,好让他轻松爬到她的背上。他向前迈步,手中束缚着女孩的链条绷得很紧。他有些惊讶得转过身去。
女孩没有马上移动,她看着巨龙的眼神中交杂着厌恶和怜悯。
“现在,就是现在,亲爱的,”他说道,用和蔼的词句嘲弄着她。“你可不能犹豫。不过”——兜帽下的他得意地笑着——“我敢说你所期待的回家不是这个样子的,嗯?”
克莉苟萨,玛里苟斯的女儿,亚雷苟斯的姐姐,从那条暮光龙转而望向暮光神父,她蓝色的双眼轻蔑地眯起,保持她冰冷的沉默。
随着他们接近龙眠神殿,克莉苟萨注意到有什么别的东西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在她的下方,是一架大得足以装下几十个人类的雪橇在雪地中穿行。白色的落雪麋鹿拉着它,很明显累得够呛。克莉苟萨眼见着其中一头鹿倒下。雪橇停了下来。四名暮光之锤的侍僧前行,为可悲的生物解开身上的扣子,又换上了另外一头麋鹿。他们拽着它的缰绳,带着筋疲力尽的生物蹒跚而行,远离它的同伴。当它再一次在雪地中倒下,哀求地抬起头时,一名侍僧做了个手势。几个兽人跳下他们骑乘的大黑狼。野兽服从地等待,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的主人。兽人下令之后,巨兽们合为一体,以迅雷之势扑向不幸的麋鹿。在麋鹿的挣扎中,它身下平滑的白雪被不断搅动,一瞬间就染满了鲜红的颜色。一阵野蛮的咆哮声中,麋鹿可怜的哀嚎被完全淹没。
克莉苟萨转过脸去。毫无疑问,这样的命运要比任由麋鹿冻死在这里更为仁慈,而且狼群确实需要食物。至少它们是无辜而且自然的生命。不像他们的主人。
她的注意力回到雪橇上。一片巨大的帆布裹住了雪橇顶部,只露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这是克莉苟萨第一次见到它,而这身影有些特别——
“我亲爱的,好奇么?”暮光神父说道,他抬高自己的声音好让她能在胯下巨龙翅膀扇动的声响中听到。“很快一切就将揭晓。这是我们在这里的目的。你可以回想一下,我告诉过你:智者总会有另外的计划。”
他的声调让克莉苟萨感到害怕。暮光龙载着她稳稳地飞向龙眠神殿。她望过自己的肩头,看着下方的雪橇渐行渐远。如果它运载的是暮光之锤所谓的“额外计划”,她可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暮光神父从龙背上滑落到龙眠神殿那镶嵌饰物的地面,四下沾满深红的龙血痕迹,还有稀稀拉拉的几块亮闪闪的碎片,这是联合宝珠仅有的留存。克莉苟萨冷冷地保持沉默,脚步跟随神父。
他把克莉苟萨的锁链交给一名侍僧。他们都知道如何操控这条母龙:只需用特殊的方式一拉,配上适当的强度,她就会感到剧痛。锁链也能防止她变身为巨龙形态——这可比一个人类女性要棘手得多。
“确保她保持安静,但是不要为了消遣而伤害她,”他附加道,巨魔侍僧看上去很失望。如果克莉苟萨受太多的折磨,她有可能就对痛苦不再敏感,而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巨魔领着克莉苟萨走到一处支柱,将她推到地面上,然后站在那里等待他的神父给出下一步的指令。
暮光神父从他的斗篷下拿出一个小圆球,然后几乎是恭敬地将它放在染血的地面上。它立刻开始跳动,发出暗黑之光,仿佛它禁锢着一片翻腾的黑色迷雾。就好像小球小到无法容纳这么强大的东西般,它突然裂开,而那雾——不,不,不是雾,是烟,浓密而刺鼻,多处闪着橘红色余烬的烟——翻涌升起。它形成了一片极其不自然的,比暗夜还要黑的云。那云愤怒地搅动着,直到最后有了固定的形状。如液态火焰般的橘黄色双眼凶狠地凝视,用眼神刺穿暮光神父。由黑铁所制的巨兽下颚微微张开,露出那疯狂而狡诈的笑容。克莉苟萨禁不住畏缩。
死亡之翼!
暮光神父在宝珠前跪下。“我的主人,”他谦逊地说道。
“你已经成功了?”死亡之翼开门见山地说道。深沉的声音似乎能撼动神殿,让人胆寒,感觉好像死亡之翼确实在场一般。
“可……以这么说,”暮光神父道,努力不让自己说得结结巴巴。“我们赶走了龙眠神殿的巨龙,包括阿莱克斯塔萨和伊瑟拉。我以暮光之锤教之名占领了它。现在这里就是您的要塞,大人。”
他眯起那双疯狂的大眼。“计划不是这样的,”他嘶声道。“计划,你执行失败的计划,是毁灭这群巨龙,不仅仅是占领他们的神殿!”
“这——没错,我的主人。计划被……一些我们根本无法预知的事情阻挠。”他很快解释一遍。死亡之翼沉默地听着,这沉默要比他愤怒的吼叫还要糟糕。他的五官仍然清晰,但是形成它们的烟雾却变换了,期间甚至还传来一声扇动声,来自于一双千疮百孔的火焰勾勒出的翅膀。当暮光神父讲完后,有一阵让人不适的长时间的暂停。死亡之翼抬起头,看起来像是在考虑。
“这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你失败了。”
在一片寒冷之中,暮光神父却开始冒汗。“这是一次挫折,大人,再没有了。不是一次失败。而且它还可能带来正面的影响。巨龙确实被赶走了,而且生命的缚誓者——您的头号敌人——似乎被这些事件彻底击垮。”
“那无关紧要,”死亡之翼低沉地道。“你会去找寻别的达成我为你设下的目标的方法,要不然我就会找一个不会在紧要关头让我失望的将军来替代你。”
“我……明白,大人。”暮光神父双眼向着克莉苟萨闪了闪;他的眼睛沉思般眯了起来,然后转回去注视死亡之翼。“交给我。计划已在运转之中。我会立刻开始的。”
“不要想着当我的路,下等生物,”死亡之翼咆哮道。
暮光神父感到兜帽下的自己面色变得苍白。“大人,我永远不会这么做的。我仅仅渴求能够为您服务。”
“只有当我告诉你的时候,你才能为我服务,提前一刻都不行。清楚了吗?”
暮光神父只能点头。但是尽管死亡之翼因为计划被打断而生气,他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开始讲话。
“可能……有一个新的绊脚石。我本想着有你,暮光之锤以及我们想要帮助的那个人携手,龙族根本无法抗衡。我期待着胜利。你告诉过我伊瑟拉逃了。如果她没有逃会更好。”
“我的主人?”他禁不住问道;他深深咽了口气。
“她活了下来,因为你,”死亡之翼咆哮道。“因为她还活着,她就有机会找到那个命中注定反抗我的人谈话。他的干涉很有可能扭转乾坤。”
暮光神父为这一消息和它的潜在影响感到震惊。觉醒的沉睡者做了什么?她召唤了谁,或是什么强大的力量?死亡之翼非常担心——而这让暮光神父感到畏惧。
他感到喉头干燥,但还是勉强问道,“她跟什么样的生物结盟了?”
“一个劣等生物,”死亡之翼咬牙切齿道。
暮光神父不确定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但是肯定——”
“一个兽人!”
现在两人都沉默了。那短短四个字就是暮光神父全部需要知道的。很久之前,有人警告过死亡之翼,一个兽人——似乎是下等种族中的下等——会奋起挑战死亡之翼,还有打败他的可能。没有人对这话太过在意,至少暮光神父没有。
他试着表现出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我的主人,预言可是出了名的隐秘。您是伟大的死亡之翼。您让这个世界四分五裂。我们挑战巨龙——不仅仅是巨龙,我们挑战的可是守护巨龙!他们是强大的生物,不是什么卑微的兽人!即便是如此强大的人都不是您的对手!”
“这个人与众不同。一直都是。他有五花八门的人生经验供他参考。他的思维方式和龙不同…………而正是因为这点不同,他很有可能拯救他们。”
暮光神父半信半疑,却不让这种感觉显露出来。“我的主人,告诉我这个短命之敌的身份。告诉我,好让我杀死他。”
光杀死他是不够的。你必须彻底毁灭这个叫做萨尔的兽人——要不然,他就会毁灭我们的一切。一切!”
“一定办妥这件事,我发誓。”
“没错,”死亡之翼同意道。“一定。你的时间所剩无几”——巨龙咧嘴狞笑着,下颚大张,露出他那巨大粗糙的金属牙齿——“神父。但是不要绝望。我可以帮助你。古老的我,可没有无限的耐心。有了更好的消息之后,再来找我。”
形成死亡之翼的影像的烟雾不再坚固,变回旋转的黑雾。它慢慢地稳在地面,然后组成一个黑色圆球。片刻之后,那黑暗也退散了。现在的它,又成了一个水晶般的小圆球。暮光神父收起小球,皱着眉头起身。
“你想着这很简单,”一阵清脆的女声传来。“你和你那过于复杂的宏大计划都是。而现在,就像你的主人所说,你消除这个萨尔的时间所剩无几。暗流在不断转变,暮光神父,你的胡子也早已成了灰色。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你能服务他的时间不多了。你赢不了的。”
他转而面对受控的母龙,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不屈地抬头盯着他,他则望着她许久。
“愚蠢的小龙,”最后他说道。“你只知道我的计划的一小部分。萨尔不过是一条即将被压扁的跳蚤,合适的你根本想象不到。过来,”他拿过困住她的锁链道。“我有点东西给你看,然后我们就可以知道是我在自欺欺人……还是你才是那个被欺的。”
他带着她来到圆形地面的边界,指着已经来到龙眠神殿底部的神秘雪橇。既然已经不再需要这些落雪麋鹿来托拉雪橇,他们松开麋鹿,让它们成为巨狼的 果腹之物。饥饿的掠食者很好地完成了它们的任务:除了骨头之外,几乎没有剩下什么。侍僧们抬头瞩目,等待着他们崇敬的神父的信号。他举起手挥动一下,身穿 黑袍的邪教徒们猛力拉开遮住雪橇承载之物的帆布。
克莉苟萨猛吸口气,受到惊吓的她飞快用手遮住自己的嘴。
巨大货车上平伸的是一条龙的尸体。但那不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龙:它的躯体极为庞大,甚至比一条守护巨龙还要大得多。它很畸形,鳞片和苍白皮肤上丑陋的紫色淤血一个颜色。而最不堪入目,最可怖的是,它没有一个头。
它有五个。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她人类的眼睛也能看到每个头的颜色都不一样——红、黑、金、绿和蓝。
克莉苟萨很清楚它是什么。
“一条多彩巨龙。”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多彩巨龙让人憎恶,它违背了一切的自然法则。这些怪物是死亡之翼的儿子,奈法利安的造物。奈法利安是一条和他父亲几乎一样邪恶的强大黑龙,他尝 试过通过结合所有五个龙族的力量来创造一个崭新的巨龙军团——可想而知,一个能够摧毁其他所有巨龙的军团。他的实验是失败的。许多雏龙在孵化之前就已经死 掉。绝大多数存活够久能够孵化的龙也都是各种不稳定的畸形产物。只有极少数能够活到成年,它们都是在扭曲的魔法作用下人工催老的。
他们面前的自然是一条成年龙。但是他没有动弹。
“我以为他们几乎无法活到成年。不过……他也死了。我为什么要畏惧一个尸体?”
“哦,克洛玛图斯是死了,”暮光神父轻松地说。“技术上讲。暂时如此。但是他会活过来。他是奈法利安的终极实验。我很确定你知道,他失败过许多次。但是那正是让人学习的方法,不是么?通过尝试和失败?”
他分开的胡子露出一副长者的微笑,而她则继续盯着令人作呕的他。
“克洛玛图斯是奈法利安在多次试验中学到的最尖端技术的示例,”暮光神父继续道。“悲剧的是,奈法利安还没能赐予克洛玛图斯生命之前,他就已经被屠杀了。”
“杀死奈法利安真是积了天大的德啊,那个怪物,”克莉苟萨囔囔道。
暮光神父开心地看看她。“可能知道这个消息会让你感到惊讶,就像你面前的造物很快将尝到生命的滋味,他的造物主已经完成了。没错——奈法利安回归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是不死亡灵,但是自然相当活跃。对于克洛玛图斯……我有别的计划。”
克莉苟萨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这个……东西……就是你所做一切的原因?”她的嗓音都破了。“给一个原本就没有存在权利的怪物给予生命?”
“来吧,现在,克莉苟萨!”暮光神父嘲讽地斥责道。“你应该表现出更多尊重。你可能证明是这项任务中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她双目圆睁。“不……不要更多的实验……”
他靠近她,将锁链交给赶忙跑来的巨魔侍僧。“你看,我亲爱的,”他温和地说,“唯一时间所剩无几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