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城北靠近码头的集市一角,有一条僻静的街道。
码头附近其他地方都很热闹,只有这条街上人很少,特别是到了晚上,连一户亮灯的人家都没有,整条街乌漆嘛黑的,打更的都不会走进来。
这条街之所以这么僻静,是因为街上商铺卖的东西,都不是给活人用的。
临安府的百姓称呼这条街为白事街,家里要办白事才会来这条街买东西,没白事办的自然不会进来。而且吧,也不知道是因为竞争激烈还是卖家恶作剧,好些铺面门口都放着“样品”,什么纸人啊、纸棺啊……都搁屋檐下那么摆着,有些纸人甚至就吊在房檐得惨叫不止……
展昭、白玉堂、赵普和公孙,这会儿正拐进这条小路……因为他们要查探的巫馆,也就是“谭家棺材铺”,就在这条白事街上。
同样是头一回进来,不过这四个完全没有被吓到,反而一路走一路吐槽。
尤其是公孙啊,觉得这些假人做得也太敷衍了,哪儿有人脖子那么细的!
白玉堂似乎以前来过这里,路还挺熟,说谭家棺材铺应该就在前边不远。
展昭和赵普都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以前来过啊?”
白玉堂点点头,说他师父在临安府丢过起码六回,他找师父的时候差不多把整个临安城都逛遍了,陷空岛那座庄园就是这么碰巧买下来的……边说,五爷边抬手指了指远处。
众人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过去,能看到远处一个小小的山犄角,的确就是陷空岛庄园的位置。
公孙盯着那宅子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虽然庄园所在的山不算高,但是仿佛从临安府的任意一个方位望过去,都能看到哪凸出的一个角……而且还是个望月位,抬头看的时候,总能看到这座宅子笼罩在月光之中。
“喔……之前没注意到,那宅子好风水啊,不便宜吧?”公孙好奇跟白玉堂打听。
展昭和赵普觉得合理啊,白玉堂买的宅子怎么可能便宜。
可谁知五爷却一摆手,“非常便宜,价格连金华府别院的一半都不到。”
公孙吃惊,赵普和展昭虽然不太懂,但也觉得没理由啊,临安府的宅子为什么比金华府的便宜?更何况那么好一套宅子。
“因为这套宅子传说是套凶宅。”五爷一句话,把展昭和赵普都说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展昭一双猫儿眼睁得溜圆——凶宅?不是吧?那会不会住着住着就找到几具尸体?猫爷这个体质……要不然我出来主客栈把!
赵普抱着胳膊挑起了嘴角,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凶宅的话,不知道会不会闹鬼……当然了,白玉堂应该不在意闹鬼,只要不闹虫子就行。
公孙则是一个劲摇头,“真的假的?那么好风水的一座宅子,是凶宅么?凶在哪里呀?莫不是以前出过命案?”
“据说是出过。”五爷摆了摆手,“唉,哪个地方没死过人,我师父一眼就看上那宅子了……上面的梅林很像百花谷的,然后价格还便宜。”
另外三个都无奈地看着他——好了知道了,其他那些都是次要的啦,重点是天尊喜欢。
“那你住了那么多年,有遇到过具体‘凶’的情况么?”展昭就开始脑补各种凶宅闹鬼的情况。
五爷想了想,摇头,“我其实没怎么住过,偶尔来过节啊什么的,会住个一两天。临安府本地雇不到干活的人,大家一听是这座宅子,都不肯来,给再多工钱都找不到人,所以每次都只能从陷空岛带人过来,挺麻烦的。”
“本地人都不敢来?那岂不是很有名的凶宅?”公孙来过临安府好多趟了,从来没听过。
“邪门就邪门在这里。”白玉堂也有同样的疑问,“人人都说这里是凶宅,以前死过很多人,可具体是什么事情根本没人知道。”
“这么听起来,会不会是谣言?”赵普问,“比如说以前有人编造了凶宅谣言,传着传着,久了就被当真了?”
白玉堂显然也这么怀疑过,“没准。”
“那没人澄清谣言么?”公孙觉得离谱。
“澄清的东西当然没人看啊。”赵普说,“就好像现在整个西域都在传,小四子是我亲生的崽,怎么解释都没用。”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他俩在驿馆路过的时候,常听到外族们这么说。
公孙不乐意了,“凭什么呀!分明我才是亲爹!”
赵普笑嘻嘻哄他,“也说是你亲生的呀,哎呀都一样啊,反正是咱俩的崽!”
展昭和白玉堂都望天,心说可不能让公孙知道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王妃”。
四人正聊着,旁边一间房上挂纸人的绳子突然断了,啪嗒一声,那纸人掉了下来,正摔在四人脚边。
展昭凑过去研究了一下——喔,这个纸人做得真难看啊,跟个吊死鬼似的。
公孙还庆幸呢,还好没把团子带来,不然该喊着“鬼鬼”往人怀里钻了。
赵普赞同,也不怪他跟白玉堂联手出老千坑邹良……
白玉堂看了看点着头的赵普,好奇,“邹良也怕鬼么?”
赵普抱着胳膊说,“也不算是怕鬼吧……就是小时候没教好啊,他狼群里那些亲戚不都是祖传记忆么,黑风城那个狼群延续了好几千年了,起源的时候差不多商周那会儿,你想啊,那会儿尽是信些神神鬼鬼。”
“所以他跟霖夜火说撞鬼脚着地会变丑,是骗他还是说真的?”公孙和展昭都好奇。
赵普一摊手——那谁知道,反正他从小到大规矩不少,就是仗着面瘫,害怕也看不出来。
“那霖夜火应该不怕吧……”展昭寻思着,怎么说也是圣殿山出来的,圣僧之徒啊,那是佛爷教出来的,怕鬼还得了?
白玉堂和赵普都“呵”了一声,“那可没准。”
“就是。”公孙小声说,“那天小良子他们踢完球,把球洗了,晚上挂在院子里晾着,还在旁边晾了件袍子。结果霖夜火大晚上的透过窗户,说看到外面飘着个人还没有脚,喊着‘鬼啊’,从屋顶飞了出来。”
展昭疑惑,“有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俩回魔宫去找小葬叔的那次。”赵普也记得,“后来邹良修屋顶的时候搞了好些鸡毛和糯米在屋顶上,貌似是个什么狼族驱邪的传统……”
公孙点头,“火凤还去南安寺拿了个木鱼回来。”
“啊!”展昭一拍手,拉着白玉堂说,“我就说有几个晚上‘笃笃笃’响是有人在敲木鱼吧!你还说是啄木鸟!”
白玉堂也无语,“难怪一起风院子里都是鸡毛,那天辰星儿还在说鸡毛掸子越来越秃……”
“铁定是狼群教的。”赵普接着说,“那天我看到塞肖也拿着个兜子收掉在百灵园里的鸟毛,问他干嘛,他说拿来铺屋顶……那天他还去跟厨房大娘要了碗鸡血,拿回去在百灵园周边又是洒鸡血又是洒糯米的,跟做法事似的。”
展昭直摆手,边嘱咐,“那庄园是凶宅的事情先别告诉他们!”
三人都赞同,五爷顺带还有点担心百灵园里的那些珍珠鸡……
……
与此同时,有名山庄。
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温泉池子里,一群人正紧张地看着不远处的梅林。
霖夜火怀里搂着闭着眼睛捂着耳朵的小四子,庞煜躲在包延身后,哪怕池水是暖和的,但众人依然觉得凉飕飕,特别是夜晚的风啊,而且也太安静了……四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
此时,几人都看着不同的方向,却在找同一样东西——那个面具!
“刚才是在这个方向吧?”谢炎问林霄。
林霄点头,他记得很清楚,刚才就在自己前方的小树林里,挂在树上挺显眼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地上也没有……”邹良看了看正捧着团子的火凤,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刚才谁也没察觉到有人经过,那面具还自己长翅膀飞了不成?
塞肖也没察觉有人,就算面具会飞那也有个风声吧?怎么凭空就消失了?难道是哪个老神仙突然回来了跟他们逗闷子?
“会不会是温泉泡太久了,所以产生幻觉了?”小包延尽量从不是闹鬼的角度来分析问题。
众人彼此瞧了瞧,好像也不是太久,不过么……
“先上去吧!”霖夜火游到岸边,想拽条浴袍给小四子披上,刚一拽袍子,突然就听到“咕呱”一声,一只小青蛙从浴袍里窜了出来。
火凤“哇!”一声……瞬间,岸边“轰”一下窜起了一排火苗。
池子里众人一惊,那只小青蛙站在火堆边都不敢动了。
“哎呀!”火凤赶紧拿了刚才夜冥洗澡的盆,一盆水泼了过去。
火被浇灭了大半,火凤想再打点水,可拿着盆一抬头……却见刚才还红彤彤的火苗,突然变色了,这会儿竟然是绿油油的颜色。
火凤泼水的手一收,盆里的水就漾出来了,小四子正搂着他脖子回头看火苗呢,兜头就被泼了一盆水。
小四子一扁嘴,霖夜火赶紧把他放水里涮涮,浴袍也涮了涮,拿起来一甩……浴袍就干了。
庞煜刚振作起来这会儿又蔫了,哆哆嗦嗦问包延,“那个……火为什么会变色?”
邹良和塞肖都觉得不好,让众人穿上浴袍赶紧上岸!先下山再说。
一群个人急匆匆上了岸,拿上东西就往山下跑,下山之前,又找了一圈,的确是没有那个面具!
“邪了门了……”
好容易跑到山下,火凤把团子交给了小良子,回头看山上,“离谱哦,为什么火会变色?”
“火变色的原因有不少……”小包延冷静分析,“加点药粉啊啥的,就会变颜色。”
众人都默默看着他——刚才在池子边,临时点的火临时变的色,谁加的药粉啊?
聚集到了院子里,还好五爷家无论哪座宅子,灯都特别多,反正就是各种意义上的喜欢明灯。
霖夜火一甩手把所有石灯灯笼都给点上了,瞬间,院子里亮如白昼。
可问题是,他们待着的院子特别亮,就导致别的院子特别黑,朝哪个方向看,都是黑洞洞的,而且晚上还起风了,四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
火凤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说一会儿要是哪个鬼敢出来,导致大爷变丑,大爷一定要打死那个鬼!
塞肖疑惑地看了看邹良——看见鬼会变丑,不是塞勒编出来骗媳妇儿的么?你告诉他的啊?
邹良睁大了眼睛看他哥——塞勒是骗人的么?
塞肖无语——人和狼都那么不靠谱!
“啊!”
这时,小良子突然伸手一指前方。
众人都一惊,望向萧良手指的方向,“什么呀?”
“好……好像看到个白色的东西飘过去了……”小良子也不太确定。
后边,庞煜拽着包延,“我们要不然找个房间躲一躲?哪个房间里有放佛像?”
众人都望向霖夜火。
火凤想了想,“我房里有个木鱼……”
包延刚想开口,突然就听到“吱嘎……”一声,似乎是有什么窗户门之类的开了。
一群人“妈呀”一声,一涌而入,进了霖夜火和邹良的房间,关门上锁。
……
白事街上,展昭他们四人走到了谭家棺材铺的门口,正想找个巷子躲起来观察下,就听到“吱嘎”一声……
谭家棺材铺的大门竟然没关,一阵风过……那门被吹开了。
三人拽着要去看个究竟的公孙躲进了巷子里,等了一会儿,只有那扇门在房中吱嘎吱嘎地晃动,却不见人出来。
“刚才好像……”展昭指了指晃动的房门。
白玉堂问,“有个白影飘过去?”
赵普点头,“我也看到了!”
公孙眼睛都亮了,“那不是棺材铺么!会不会诈尸了?咱们进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