烩珍楼里，众人围着“天尊大锅”大快朵颐。
展昭拿着把剪子，剪开一条擀面杖那么粗的螃蟹腿，跟小四子分蟹肉吃。
一大一小正吃得香呢，小四子余光这么一瞟，瞟见楼下几件白色的衣服在晃动，就凑近窗台看了一眼，看到几位巫女打扮的人正走进酒楼的大堂。
小四子想了想，仰起脸问公孙，“爹爹，为什么巫女都是男的呀？”
公孙一歪头，“男的？”
“不都是些老太太么？”展昭这一路看过来，发现不是戴面具的就是画浓妆的，看着都有点儿年纪了。
“的确，从事巫女职业的按理应该都是女的，不过这个行当还挺苦的，要风吹日晒抛头露面，所以一般没成亲的女孩儿都不乐意干。因为人手不够又很赚钱吧，渐渐就开始有男的戴上面具当巫女了，发展到现在，戴面具的大多都是男的假扮的。”邱子益给小四子解释了一下。
火凤摸着下巴问邹良，“那我也要戴面具么？岂不是浪费了大爷的美貌？”
邹良正啃一根排骨，海鲜汤里煮出来的排骨最好吃了……听霖夜火这么问，左将军随口回了句，“一路看过来，大多都是戴面具的啊，好似不同身份面具款式也不一样。”
火凤摸出他的那本手册翻了翻，果然，不同“职位”的巫女要戴不同的面具，他翻到祭祀那一页，立刻“咦”了一声，竟然要戴一个白脸的鬼面具。
火凤颠过来倒过去研究半天，哪个角度看那面具都好丑！
几个小孩儿就聚在一起讨论。
“那为什么只有巫女没有巫男？”
“就是哦！”
“不公平！”
白玉堂和展昭都看了看邱子益——这你知不知道啊？
邱子益尴尬地笑了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懂啊……这不是应该问大祭司么？
众人都看霖夜火，火凤撇着嘴正翻那本册子——所有面具都丑哭了！
正这时，就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呼啦啦上来了一大群人。
众人瞧见这群人，终于明白团子为什么要问刚才那个问题了。
上楼的是一群男人，不过都穿着巫女的衣服，他们手上的确是拿着面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了，面具都拿拿在手里，当扇子那么扇着风。
再看他们脸上，原本应该是画了浓妆，刚刚擦过，一个个顶着张大花脸，有的胡子都没剃，看上去怪辣眼睛的。
霖夜火更嫌弃了，嘟嘟囔囔跟邹良抱怨，觉得失算了！
展昭拆开第二条螃蟹腿，夹了一筷子塞给小四子。
小四子嚼着蟹肉，余光又一撇，瞧见楼下第二波人进了酒楼，老的少的都有，背着个药篓子和药箱子，应该是郎中。
不过这些郎中看着不像是上山采药的，都穿着下水的衣服呢，身上也湿漉漉的。
小四子小脑瓜一扭，又仰起脸问他爹，“爹爹，海里有草药采么？”
公孙点头，“有啊，珍珠啊，海马啊、海参啊……”
小四子又瞄了一眼楼下最后几个进门的郎中，他们的背篓里装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看着不像是那种常见的药材，像是某种黑色的海草。
小四子一歪头——难不成不是郎中，是去摘海菜的么？但是看着又不像是海带……
……
正疑惑间，那群人也上楼来了。
呼啦啦又一群人，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抬头一看，正好打了个照面。
“哟！”为首一个大叔立刻跟邱子益打招呼，“大少爷……”
话说到一半，就愣住了，那人有些在意地看了一眼邱子益同桌吃饭的霖夜火，似乎有些困惑。
邱子益站起来跟那人回礼，“王庄主，又去采海芒啊？”
边说，边忙给他介绍公孙，说这位就是家父经常提起的公孙先生。
那位王庄主原本似乎有些不悦，不过一听到公孙，立刻面露笑容，忙过来给公孙见礼，“神医！久仰神医大名！”
公孙手上拿拿着个牡蛎壳呢，嘴里刚被小四子塞了个鱼蛋，场面颇为尴尬，赶紧站起来还了个礼。
小四子有些好奇地问，“海芒是什么呀？”
“哦，是做香丸的海草。”王庄主低头一看小四子，大概是觉得可爱，眉开眼笑地说，“晒干磨成粉，加入香料可以做香丸，跟衣服放在一起可以防蛀防霉。”
“喔……”小四子点了点头，看自家爹爹——跟爹爹做的防虫丸一样的呢。
公孙也是头一次听说海芒，就有点好奇，拿着牡蛎壳站起来，探头往背篓里看。
赵普手里拿着个螃蟹腿，看着隔壁展昭和白玉堂正你一口我一口分牡蛎吃，另一边霖夜火要邹良的排骨吃，邹良夹着快排骨肉往他嘴里送。
九王爷叹了口气，只有大爷这日子过得那么寡淡。
公孙看了一眼海芒，觉得应该是某种海生的藻类。
邱子益忙说，王庄主就住在城东的王家庄，庄上开了个医馆。
王庄主立刻接茬，说这次的郎中聚会，有一站就是在他们庄子开的，请公孙务必光临。
公孙就跟他客气了两句。
玩庄主这会儿开心了，心满意足去跟其他郎中一桌吃饭，公孙坐了回来，跟小四子研究了一下海草的事情。
回头夹菜，公孙看到旁边的赵普托着下巴拿着筷子戳一个牡蛎，那牡蛎都被戳烂了。
公孙就问他，“怎么啦？没胃口啊？”
九王爷也不说话，瞧了瞧公孙。
公孙问他是不是想吃肉啊？给你夹个排骨？
说完在锅里夹了个排骨给赵普，还帮他把骨头拆了。
赵普托着下巴看了公孙一会儿。
公孙觉得赵普呆呆的，胳膊撞了他一下，“吃呀。”
赵普撇撇嘴。
公孙夹了一筷子肉给他，“啊~~”
赵普无语——你喂小四子呢？
公孙眯眼看他——张嘴！
赵普立刻没了气势，脾气也没了，张嘴吃肉。
公孙又给他塞了几筷子，直到赵普跟徒弟小良子一样塞了满嘴吃的，才满意点头——嗯，这样才乖么。
展昭和白玉堂，邹良和霖夜火，都边吃边看着这俩——吃个饭么，秀什么秀，自己没手啊还要喂。
这边正吃着呢，小四子戳了戳小良子。
小良子瞧他。
小四子对着隔壁桌努了努嘴。
小良子他们三个顺势望过去，就见隔壁两桌的食客，状态有些诡异。
那两桌正好是巫女一桌，和王庄主他们一桌，两边的人坐着吃饭，都不说话，异常的安静。
然后吧，吃着吃着，时不时还瞪对方一眼，看着仿佛是对彼此带点儿敌意。
展昭他们也发现了，都看邱子益。
邱子益也有点无奈，对着众人摇摇头，小声说，“那是……医馆和巫馆的人，属于冤家路窄。”
众人听了之后，一起望向邱子益，连天尊都有点好奇了，问殷候，“医馆我懂……巫馆是什么？”
殷候也纳闷，巫女还开个馆么？
白玉堂对临安府还算挺熟的，但是从来没听说过有巫馆这种地方，连公孙都没听过，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假的江南人。
邱子益低声说了三个字，“棺材铺。”
众人都一愣，随后一头，觉得说得通啊！开医馆的和卖棺材的，那可不就是死对头么！阴间一点的说法就是，这边多一桩生意那边就少一桩买卖，一边成功另一边就算失败。
众人边吃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两桌人——果然是冤家对头！
这时，伙计端着一盘菜上来，放到巫馆那一桌，边好奇地问，“几位爷，听说贵宝号昨晚一夜就接了十件买卖，真的假的呀？”
“当然是真的。”为首那位“巫女”点头说道，“我们从昨晚忙到现在才有功夫吃个饭，下午还得继续呢！”
“啊？”伙计一脸的担忧，“那……真的是海魅上岸造成的么？”
展昭正低头拆螃蟹呢，听到这里立刻一抬头，一双猫儿眼睁得溜圆，白玉堂也疑惑——海魅上岸？那玩意儿还能上岸？
伙计就跟巫女们打听，还有没有平安扣？
众人都摇头，说早没了，而且这次这群很凶，一般的平安扣根本没有用。
展昭他们听得一脸懵，怎么单独每个字都能听懂，拼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
小四子好奇问公孙，“爹爹，平安扣是这个么？”
边说，边从腰间摸出个小挂坠。
这是一个金镶玉的小挂坠，挂坠当中有四个字——如朕亲临。
是出门前赵祯塞给小四子的，说这个是“平安扣”，能保平安，让团子带在身上，要是到了哪个衙门口有人欺负你爹或者展护卫，就拿出来拍对面人脸上。
公孙默默把这玉佩给小四子塞荷包里，边对他摇头——你这个不是平安扣，你这个是要命扣啊，不要随便拿出来！
赵普也摇头，这玉佩跟包相的尚方宝剑差不多，合着这次出巡钦差不是一个是两个……团子这人缘可以啊！
小四子这几句话，倒是也没人注意到，因为此时楼里的食客已经议论纷纷了，环境也变得嘈杂，一种焦虑在蔓延。
殷候仔细听了听，食客们对话的内容还挺接近，大多都在说，“怎么办，我们家也有老人和小孩啊……我媳妇儿还怀着孕呢！要命了！哪儿还有平安扣卖啊！”
众人治好继续看邱子益。
这位原本就有些愁容的大少爷，此时更是双眉紧皱。
“哼！怪力乱神胡言乱语！”
这时，王庄主突然拍了记桌子，高声说道，“不过是一群寡廉鲜耻的骗子利用疫病之机，发死人财而已！”
楼里瞬间鸦雀无声，这位王庄主就差指着隔壁桌巫女的鼻子骂他们是骗子了。
几位巫女也拍桌子，“你说什么？”
为首那位冷笑一声，“疫病？临安府这几天群医汇聚，还不是照样死了那么多老人，也没见哪个给治好了的呀。据说有些神医自己家里都有老人过世，吓得都不敢报官不敢验尸，还说别人是骗子？我看你们医馆才是庸医汇聚！”
“你说什么？”
“说你怎么啦？”
两桌人就吵起来了，还相互丢鸡骨头。
伙计夹在中间忙劝架，让别伤了和气。
其他桌的食客都边吃饭边看热闹，包括开封众人在内——饭桌吵架果然是最精彩的啊！
吵到不可开交之际，王庄主突然拍案而起，你们巫馆的别嚣张，如今神医已到临安府，是疫病还是邪祟，让神医一看便知！
说完，伸手一指公孙。
公孙刚才边吃瓜边吃菜也挺美滋滋，手里拿着根排骨棒，看到锅里有个香菇，就对正夹菜的赵普努努嘴。
赵普夹了那个香菇给他送到嘴边，“啊~~”
公孙正张嘴呢，四周围瞬间安静，所有人都顺着王庄主手指的方向望向他。
公孙正“啊”着呢，食客就悄悄议论——这位是……神医？
公孙“咕”一口，差点把香菇囫囵吞下去，握着排骨棒捶胸口，小四子和赵普都帮他拍背。
好不容易把香菇吐出来，公孙眨巴眨巴眼睛看四周——什么情况？
“神医？”
这时，巫女也开口说话了，“神医不也跟巫族大祭司坐在一起么……看来是一家人。”
众人又都顺着巫女们的目光望向了正嗑海瓜子的霖夜火。
火凤还挺爱吃海瓜子，眼前一堆贝壳，这会儿也定住了，夹着个贝壳左右瞧。
王庄主刚才就看见霖夜火了，也怀疑他是个巫女，但是碍于邱子益和公孙的面子没多问。
吃瓜食客们立刻又讨论了起来——我就说吧！巫女和神医坐一桌吃饭诶！也是少见。
“你们医馆不是向来看不起我们巫馆么！”那桌的“巫女”冷笑了一声，“碧眸巫祭据说百年才出一个，你们那个既然是那么厉害的神医，那不如比一比！”
“比？”公孙和霖夜火同时一歪头。
“不错！”巫女首领站了起来，跟王庄主说，“干脆将城中被海魅袭扰的老人集中起来，让神医和巫祭同时救人，神医看病巫女驱魔，看看到底谁能把病人治好！”
“好！”
王庄主还没答应，吃瓜的食客们都拍手表示——这法子好！
展昭他们都惊呆了，一起望向霖夜火和公孙——你俩？比试？
公孙手里骨头棒都掉了——哈？我为什么要跟火凤比试？
霖夜火更莫名了，放下筷子想了一会儿，问邹良，“那公孙看病是不戴面具的哦？我是不是也可以不戴那个丑面具？”
一桌人都佩服地看着他——所以重点是面具很丑么？
小四子“呼噜”一声，将棒槌骨里的骨髓吸了出来，咂咂嘴又擦擦小手——什么时候比试呀？感觉会有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