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乡县主这封信递出来很艰难。
滕王关了她的禁闭,除了每日饭食,禁止她与府里任何下人见面。
多亏府里的老管家,就是当初李钦载登门与她相会时,在旁边露出姨母笑的老管家,终究还是不忍心县主为情所伤,于是在送饭食的时候悄悄递了话。
金乡县主急忙写信,托老管家送来了甘井庄。
收到信的是崔婕。
崔婕是府里的女主人,大小事皆是一手抓,展信看过之后不由勃然大怒。
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崔婕对金乡终究是有些嫉妒的,毕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换了任何女人心里都不舒服。
但另一方面,李钦载与金乡私定终生已是事实,崔婕不得不接受。再说,如今的高门大户里,谁家主人只有正妻一个女人?完全不可能的。
尤其是,她的夫君比别人更耀眼,本事更强,一个光芒万丈的男人,被他吸引的女人当然更多。
既然无法避免,金乡县主终归是多年的闺蜜,让她进门总比那些不知根底的女人更合适。
已经接受了事实的崔婕,得知金乡被她父亲另许他人,自然勃然大怒。
老娘好不容易接受了她,结果转头就不作数了?夫妻俩都认定的女人,谁敢抢,谁就是跟我李家过不去。
「夫君,把金乡抢回来!」崔婕咬牙道:「那个笨女人,糊里糊涂被人安排了一生,也不知反抗,哪里像我,当初那么果断英明……」
李钦载笑了:「你还好意思提当初?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辛苦坎坷的逃婚,最后逃出个啥来?无比精准地逃到我嘴边,我连接亲都省了……当初你是瞄准了我才动身的吧?」
崔婕气急败坏,狠狠捶他:「妾身有身孕呢,你不准气我!」
默默拉过她的手,李钦载深深地道:「夫人,多谢你……」
崔婕眼眶一红,扭过头去:「莫谢我,女人天生气量狭窄,我让你去抢别的女人,你觉得是为何?」
「是因为夫人心里有我,不想让我遗憾终生,所以夫人选择让自己妥协,委屈。」李钦载语气低沉地道。
崔婕噗嗤一笑:「知道就好,有你这句话,我心里纵是不舒服,但也甘心认了,最怕就是夫君不知好歹,以为一切都是天经地义,那才叫人寒心。」
「夫人的恩德,我永远记得,以后每日抽签,我会暗箱操作,争取每月让夫人多睡我几次……」
…………
走出别院大门,李钦载已满面含霜。
我的女人,任何人都别想染指!
「阿四,备马,回长安!」李钦载骤然喝道。
刘阿四等部曲急忙备好了马,李钦载翻身上马,众部曲紧紧跟随。
骑马至村口,李钦载突然勒马。
差点忘了,府里还有一个祸害。
自己离家回长安,把祸害留在府里,家里只有妇孺,鬼知道这祸害会干出什么事。
所以,绝对不能留客了。
于是李钦载拨转马头,领着部曲们又回到了别院。
一声令下,正在厢房里睡觉的武敏之被部曲架了出来,一脸惺忪加懵逼。
「咋了?咋了?我又干了啥?」
李钦载也不解释,让部曲给武敏之备了一匹马,部曲把武敏之拽上了马,众人再次出发。
直到离开村口,武敏之才醒过神来:「景初兄,咱们这是回长安?」
「没错。」
「你回长安,拽着***啥?我不想回长安……」
「不,你想回!」
「不,我真的不想…
…」武敏之脱口,接着回过神,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由噗嗤笑了,然后越笑越大声,露出了李钦载最讨厌的癫狂神态。
李钦载冷冷瞥了他一眼:「告诉你一个真理,人笑得越猖狂,接下来的反噬会越严重,世上绝大多数反派都是这么笑没的。」
「呃,咳咳,不笑了,愚弟失礼了。」武敏之立马收敛的笑声。
「你已经失礼太多次了。」李钦载毫不客气地道。
武敏之笑着叹气:「其实景初兄不必如此提防愚弟,我虽偶尔有点疯癫,可做人还是有底线的。」
李钦载嘴角扯了扯,神特么有底线……
你亲娘,你亲妹妹,你舅妈,还有你那便宜干爹李治,这些至亲的关系简直乱七八糟,至亲都乱成这样,我特么敢相信你的底线?
武敏之见李钦载的表情,突然失落地一叹:「景初兄,其实你一直没把我当朋友,是吗?」
李钦载沉默片刻,道:「你我相识不久,你为何莫名其妙拿我当朋友?」
武敏之想了想,笑道:「最初是因为你的名声,令郎又惹了我,于是想上门寻你的晦气,你知道的,你跟咱们武家那些恩怨,也让我蠢蠢欲动,毕竟对武家来说,你是敌人。」
李钦载也笑了:「很坦率,我喜欢这种说话不费力的聊天方式。」
「后来寻上门后,发现你人还不坏……」
李钦载回忆了一下,愕然道:「你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不是下令揍了你吗?」
武敏之认真地道:「正因为揍了我,我才觉得你人不坏。」
李钦载:「…………」
抖密竟如此坦诚了吗?就不稍微遮掩一下?
「后来愚弟醉酒,景初兄发动全庄的人马找我,找到我以后又揍了我一顿,那时我便觉得,景初兄或许真是一位值得交的朋友。」武敏之表情难得的正经。
李钦载又沉默片刻,道:「我发动庄户找你,是怕你给我带来麻烦,找到你后又揍你,是因为你已经给我带来了麻烦,没你想的那么感人。」
武敏之又笑了:「不管怎么说,愚弟记在心里了。」
「我这一生,命运总不由自已,完全被武家所左右。父亲去世后,看尽人间冷暖,我一会儿姓贺兰,一会儿姓武,武家落魄,众人踩踏,武家风光,众人追捧,我这个韩国夫人的亲儿子,不过是皇后用来利用的棋子罢了……」
李钦载皱了皱眉。
武敏之又露出癫狂的笑容:「无妨的,大逆不道的话我说过太多次了,我倒巴不得皇后把我弄死,总好过活在世上像棋子一样被人摆弄,皇后要把我摆在哪里,我就必须摆在哪里。」
「武家的爵位,不让武家继承,非要让我这个外姓人改姓去继承,哈哈,当我稀罕那什么应国公么?我的父亲也是韩国公,哪里差了?」
「把我当棋子,把我当傻子,每天告诉我,未来的国公该如何,该看什么书,该说什么话,该用什么礼仪,从来没人说,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活着,人生不必给自己加那么多桎梏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