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道:“这便是我那劣孙,诸位有曾近见过他的,万望告知。”
岛主看了唐晚秋一眼,唐晚秋打量了那青年一番,神色凝重地摇摇头。
岛主道:“好,明日将白小道友的影像请到擂台边,弟子们也好,讲经堂的诸位散修道友也好,看见了自然有分说,今天天色已晚,先然客人们去休息吧。”
眼看西行宫夜袭成了一枚声势浩大的哑炮,众弟子们也纷纷要收起兵刃。
熟料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只见一个人影突然闯了出来,径直向白嵇扑了过去,被白嵇这大能的真元扫飞了出去,后背撞在了一棵大树上,那人没有穿青龙岛弟子的白色长袍,约莫是个散修,修为也不怎么高,这一下撞掉了他半条小命,他手脚并用,一步一血印地向白嵇爬过去,口中叫道:“宫主救命!白宫主,我、我认得小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毕竟从白嵇给的画像来看,亲妈来了都不见得认得出,别说个不相干的人。
白嵇也不过拿孙子失踪当个由头,听了这话,一时间也是震惊不已,当即收起威压,指使亲随将那散修扶了起来,自己也上前两步,故作惊喜地一把抓住那散修的臂膀:“你、你说什么?你见过衍礼?”
那散修众目睽睽之下,竟不顾男儿膝下有黄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道:“白兄已经遇难,下一个想必就轮到我了!”
岛主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微微上前道:“你叫什么名字?也是在讲经堂中进修的道友么?且不忙说,我先叫人给你疗伤。”
他这番话音没落,那散修脸上便要吓得魂飞魄散一般,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白嵇身后,口中不住道:“宫主救命。”
这态度简直是将岛主当成了洪水猛兽。
白嵇虽不明所以,但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便就坡下驴地故意大声道:“怎么回事,你说。”
那散修两股战战,几乎不能直立,哆哆嗦嗦地一直将自己躲在了一圈西行宫弟子中间,这才颤声道:“我们查到了,这岛上有人炼魂修鬼,专向我们这些没跟没底的散修下手,白兄偷偷和我说过他要彻底追查此事,再上报岛主,结果、结果……他被那鬼修的噬魂灯吸进去了。”
没有绝顶的修为与举世罕见的毅力,普通魂魄能在炼化中坚持多久?而一旦被炼化,便是永世不得超生,三魂七魄都成为别人的傀儡,连转世都没有,只能等着灰飞烟灭。白嵇听到这里,终于被唤起了一丝浅淡的血脉之情,忍不住呆了呆。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中,唐晚秋已经率先喝问道:“你说那鬼修是谁?”
她这一嗓子石破天惊,那散修一声惊叫,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险些成了一棵倒栽葱,连连蹭地,口中乱七八糟地说道:“别杀我,岛主,别杀我……白宫主救我!”
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实在太多,唐晚秋再棒槌也听明白了,扫帚眉当即一竖道:“你说岛主就是那个摄人魂魄的鬼修?简直一派胡言!”
然而除了她以外,没人敢这样理直气壮,众弟子还没什么,那些个在青龙岛外围的散修门一窝蜂地都炸了——鬼修可不就是鬼气森森的么?这样说起来,岛主那形容枯槁、愁眉苦脸的模样还真有些……怪不得常年闭关!
再联想,仙市刚开市的时候,众修士横渡东海的路上不就遇到了一个大鬼修么?
鬼修就算在魔道里,也是异常酷厉罕见的一种,千八百年不见得遇上一个,怎么那么巧,就在仙市的路上碰上了一个?
既然出现在附近,那大魔修还指不定是岛上哪位大能的同道中人,甚至是某位大能的化身也说不准呢。
唐晚秋忍无可忍道:“你们这种废物算什么?就算岛主要炼魂,轮得上你们这些修为低微之人么?抓我去岂不更好?”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议论声顿时低了下去,唐晚秋是有道理的,以青龙岛主之能,抓个把元神修士不在话下,实在没有必要用一帮修为低微到恨不能没入气门的散修。
唐晚秋不会说话,但不代表脑子不清楚,当即再接再厉道:“那小子,你敢不敢报上名来?你姓甚名谁,有什么证据说岛上有修鬼道的?讲经堂十日一次,中途道友们私下也交流不少,难道凭空少一个人会没人知道?你是谁派来污蔑岛主的?说!”
在场稍微敏锐些的人,此时都已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程潜有种不祥的预感,当机立断摒除杂念,抓紧时间调息起来。满场的喧嚣,他全不在意,说入定就能入定,严争鸣只好默默在一边替他护法。
只要程潜不受伤、不流血,严争鸣看着师弟那沾着血、因为苍白而越发如玉的脸,心里总有一种错觉,仿佛程潜是个铁打的。
那散修躲躲藏藏地哭喊道:“我这蝼蚁一样的修为,要不是走投无路,怎敢构陷青龙岛主?我不要命了么?你们自然厉害,都叫得出名号,都有来历,少了谁都会引人争论,我们这些无根的散修的命,又有谁在乎?”
唐晚秋看起来现在就想提剑将他捅成蜂窝:“呸,一面之词,有什么证据?”
散修道:“自然是有的,白兄说机缘巧合,在岛主闭关附近看见过炼化的鬼影,那处必有噬魂灯!”
众人立刻“轰”一声炸开了锅。
此事简直闻所未闻,而这证据说了等于没说。
无论有没有噬魂灯,青龙岛主都不可能放任别人搜查他闭关修行的洞府。
那可是四圣之首的天下座师!
白嵇就算再昏头,也不敢当面提起要搜岛主洞府的事,这简直岂有此理么?
这时,有一人朗声笑道:“这位道友满口昏话,难不成想鼓动大伙在青龙岛上造反吗?”
众人回头望去,见周涵正领着他那一群黑鸦一样的蒙面人走了过来,这些蒙面人在天上御剑的时候不显,落在地上走路的时候才让人看出一点端倪来——这些人队伍极其整肃,每个人的体貌竟都差不多。
严争鸣冷眼旁观,忽然想起当初在讲经堂上,那周涵正鼓动程潜“拜入他门下”——严争鸣一时间忍不住揣测,这姓周的是哪门哪派,什么来历?
周涵正一抬手,身后所有的蒙面人令行禁止地一同停下,竟没有人多迈一步。
他将折扇打开,在胸前晃了几下,说道:“周某承岛主恩德,在岛上挂名护法多年,少不得要为自家岛主的清白说句话了——要说鉴别鬼道魔修,可不一定要亲眼看见他的本命噬魂灯,行鬼道者魂魄污浊,只需借得魂镜,一照便知。我家岛主光风霁月,怎可能与那些邪魔外道有瓜葛?”
白嵇疑惑地看了周涵正这搅屎棍一眼,一时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来头,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散修出现,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岛上的另一股势力,当下谨慎地说道:“据我所知,天下只有一面魂镜,悬在那皇宫大内的大殿上,难不成要我们这些人一起闯进皇宫?”
周涵正笑道:“白宫主不问世事久矣——先帝爷时,那魂镜就已经赏给了天衍处,说来也巧,只因上次仙市时海上惊现鬼道大魔,为防万一,我这镜子随身带着呢。”
这一句话不啻于水落滚油,连唐晚秋都怔住了:“什么你是天衍处的人?”
岛主没应声,想必是方才在秘密码头,周涵正撕破脸反水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猜到了一二,只是养气功夫足,没让小辈们看出来。
天衍处隶属于当朝钦天监,是凡间朝廷的人,名义上管“仙人”的事物,实际上好像谁也管不了——虽然可想而知,天衍处里肯定会请修士任职,但在大部分人心里,还是觉得这是两个世界的事。
很多人可能直到陨落飞升,都没见过一个活的天衍处的官员。
周涵正不以为意地应道:“哦,闲差一个,无门无派无出身之人,比不得诸位家底身后,挂个虚名混口饭吃。”
躲在西行宫后面的散修狼狈至极地冲着周涵正拱手道:“左护法为人清正,若也不分清浊好歹,晚辈也是命该如此。”
他尽力挺直了腰杆,言语间竟有了几分悲壮之意,周涵正看了他一眼,没言语,抬起一只手,一个蒙面人立刻会意上前,捧上了一个小包裹,里面竟是一面样式古朴的铜镜,边角处都已经磨损,镜面也有些污浊。
周涵正掐了个手诀,轻声道:“起。”
那铜镜应声腾空而起,缓缓转了一圈,正落到他本人头上,只见镜子里仿佛反she一束月光,落在他头顶上,打出了周涵正长长的影子。
与普通的影子没什么不同。
周涵正低头看了一眼,笑道:“看来周某三魂俱全,七魄安好,是没什么问题了。”
严争鸣心里一阵狂跳,他虽然不知道周涵正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但也知道此人眼下是明着帮青龙岛,暗地里捅刀。
魔道三千,鬼道狠毒至极,是下三滥中的下三滥,青龙岛主会投身其中?
要是放在以前,严争鸣打死也不信,可是自从那散修出来指认之后,他就发现岛主一句话都没说过,心里不免七上八下了起来。
他遭遇蒋鹏的时候,年纪实在是太小,以至于印象深刻得不行,到现在对鬼道中人也是发自内心的恶心,岛主收留庇护了自己一门这么久,他要真是……
严争鸣侧头看了看岛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再扫了一眼程潜,见那小鬼对周遭一切仿佛充耳不闻,定力十足,心里只好无可奈何地拜服了一番。
岛主半晌不言语,四下已经是议论纷纷,严争鸣抬头看了一眼那仿佛洞穿古今的魂镜,心里忽然涌上一个念头——温雅真人说扶摇派每代必出妖孽,如果到了这一代也会有人不小心误入歧途呢?
这想法一闪而过,却在严争鸣心里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弄得他如鲠在喉似的,他的目光扫过李筠、韩渊和水坑,李筠聪明又谨慎,谨慎得有点胆小,不像是会出圈的,韩渊对修行一事远不如打听“张家长李家短”上心,水坑……唉,尽管还小,已经现出了没心没肺的端倪。
最后,他的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程潜身上。
程潜脸上还有血迹,却因为入定而显得无比宁静。
严争鸣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这个可能,心里就是狠狠地一揪,他怔怔地看了程潜很久,然后这位有史以来最没有立场的掌门心里默默地盘算道:“想这些有什么用?就算小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无论如何不会对他下手的,大不了把他藏起来。”
第44章
可惜,严掌门心里几重纠结与情谊深厚,程潜一概不知。
他此时万事不过耳的八风不动不过是端个样子,他们一行差不多将老幼病残四个字占了仨,程潜又不是真的心大,哪能全然入定?
他与岛主只有数面之缘,又是个疑心病颇重的,压根谈不上什么信任,此时一边抓紧调息,一边分出一缕心神听着周围各种动静,盘算道:“看这扑朔迷离的样子,一会没准还得打起来,我们最好能混进散修里——青龙岛上的散修普遍是乌合之众,未必入得了这些大能们的眼,说不定能趁乱混出去。”
继而又想道:“要是不行……那也只好一战,大不了死在这,要是能替他们抵挡片刻,我也算瞑目了。”
他心里这样豁出去了,反而不再焦灼地思前想后,身上凝滞的真元竟也跟着顺畅了不少。
在人心惶惶中,岛主终于开了口,解释道:“十几年前,我与几位道友同一个大魔一战,魂魄受损,因此至今仍在闭关疗伤,不知诸位想看些什么?”
白嵇步步紧逼道:“这么说,顾岛主是不打算照一照这正大光明的镜子了?”
岛主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十分倦怠的神色一闪而过,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哪怕是这么荒谬的罪名——白宫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顾某人从未见过令孙,手里更未曾有过什么噬魂灯,至于鬼道……”
他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带着微许嘲讽,像是不愿奉陪这场闹剧了。
周涵正微微一挑眉,用扇子敲打着手心道:“我说句公道话,要说岛主这样的人是鬼道魔修,确实可笑——十几年前那场大战中,四圣一死三伤,甚为惨烈,也确有其事,岛主既然说明了魂魄受损,多年闭关疗伤,那我看这魂镜不照也罢,反正我是信的。”
周涵正这样说着,五指一捏收回魂镜,登时将方才逼迫岛主的白嵇独自撂在了那里,好像他真是个仗义执言的公道人似的!
白嵇尴尬得要死,当即老脸一红,便听见身后有人冷笑道:“只怕是白老儿自己寿元将尽,找孙子是假,不择手段地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