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女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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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臣妾在文津阁,随意借的一本。”敬则则道。

沈沉将《子不语》随手递给旁边的高世云,又看了看旁边靠着马扎腿而放的水囊以及白瓷碟子里装着的玫瑰花饼,“你的日子过得还挺自在的。”

这话敬则则就不好接了,于是装傻地站在一旁也不再答话。

空气里满是静谧,有些尴尬,而皇帝却没有挪步的意思,反而拿起她的鱼竿,装上了鱼饵,起身往湖里洒意一抛,旋即又在她的马扎上坐下。

敬则则心里虽然有无数疑问,却强逼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许说不许问。她还依旧在跟景和帝赌气呢。自己开启的“赌气”,跪着也得坚持完。

所以接下来的功夫敬则则就跟罚站似地木桩子一般站着,景和帝却十分惬意地坐在马扎上,把她碟子里的玫瑰花饼咬了一口,似乎不喜欢又搁下了。水倒是没喝敬则则的,高世云将皇帝自己马背上的牛皮水囊状的青花瓷扁囊取来给了他。

口干舌燥的敬则则看着皇帝喝完水,再翻了翻她那套《子不语》,看了几则故事。

皇帝坐在树荫下,而敬则则站在一旁头顶就有些阳光了,站久了脚也疼,也不能随意走动,很是不舒服。她正咬牙坚持呢,却见浮标动了动,可皇帝只顾着看书,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敬则则忍不住破功道:“皇上。”

“唔。”沈沉应了一声,却没抬头。

“皇上,鱼。”敬则则低声提醒道。

“哦。”沈沉这才抬起头,也看到浮标动了动,起身迈步快速拉起鱼竿,那钩上居然挂着一条一斤来重的桂花鱼,看得敬则则那叫一个眼热啊,觉得即便是鱼,都那么趋炎附势,竞相往皇帝的鱼钩上去寻死。

沈沉自然不会去取鱼,高世云旁边的小太监已经机灵地跑上了前,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放入了敬则则的木桶里。

“今儿运气不错。”沈沉满意地扯了扯唇角,然后让小太监提起木桶,“走吧,也耽误了不少功夫了。”

敬则则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景和帝把自己的木桶给带走了。那她后面即便是钓上鱼,也没东西可以盛了。

敬则则恭送完景和帝,只道自己倒霉,收拾了东西空手而归,还丢了个木桶。若是以前敬昭仪当然不会心疼一只木桶,但现在秀起堂不得宠,想要个什么东西都不方便,都需要朱三昆去求人,让她这个做主子的也觉得脸上无光。

敬则则为那只木桶跺了跺脚,翻身上了马,好在这回的马比较争气,没跟着皇帝的马跑了。

敬则则今日穿的是冰蓝地暗银山茶花纹印花纱裙,瞧着飘逸如云,但上马、下马其实会很不方便,比较累赘。但因着这两年对骑术的训练,敬则则驾驭起来那叫一个轻车熟路,看她上马的姿态那真是一种享受,仿佛燕飞一般,反而把这裙子的飘逸给彰显得越发出彩。

待马奔腾起来时,她手臂上挽着的同色素纱披帛随风飘荡了起来,使得敬则则如同仙宫桂娥一般明逸缥缈,见到她这番身影的人无不为之驻足惊叹。

此刻景和帝沈沉正在不远处的暖日喧波阁上,阁下是五泉河刚流入避暑山庄的闸口,河水进来激荡着嶙峋岸石,跳珠溅玉,波喧珠跳,煞是生机勃勃,而阁前便是半月湖。

沈沉站在阑干边,不必眺望,一眼就能看到骑马飞腾而去的敬则则,她长而轻薄的披帛在空中飞腾、旋转,似云朵追逐着前行的她。

高世云站在皇帝的侧后方,无奈地看着远去的敬昭仪,心想着这位居然还在跟皇上闹脾气,可真是誓不低头的主儿啊。

高世云从皇帝在潜邸时就跟着他了,所以对敬则则和景和帝闹的那通事儿最是清楚明白。如今皇帝肯主动走过去同她搭话,这就是放低身段的意思了,毕竟是皇帝嘛,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难能可贵了。谁知都被撵到秀起堂去了的敬昭仪竟然还一股子傲气,跟块木疙瘩似的不解语,她以前可是朵解语花来着,哄皇帝很有一套的。

虽然敬则则对沈沉也是有问必答,态度恭敬,但那是因为沈沉为天子,她为臣下,不得不如此。想当初能言善道没话都能找出一车轱辘话的人如今却是问了才答,能“嗯”就绝对不会“嗯嗯啊啊”多几个字。明显就是还在赌气。

高世云瞄了一眼皇帝冷硬的下颌线,不知道是该为敬昭仪的无知无畏赞叹呢,还是为她的蠢不可及而咒骂。这天底下跟皇帝对着干的能有好下场么?

却说敬则则一路飞奔,脑子却也在转动,她不是蠢,她当然也感觉到了皇帝在放软身段,但,还不够。

想当初他们刚开始赌气那会儿,敬则则的态度可是很嚣张的,而景和帝的身段也比现在软得多,那时候她尚且没解气,如今看皇帝多说两句话就巴巴地贴上去,那绝对不是胜利。

再说了景和帝这人蔫儿坏,也未必就是真的放下了身段,说不定只是诱敌深入,然后好奚落她。

敬则则想起,沈沉今日穿的也是一袭白色龙袍,不过与贤妃生辰那日不同的是,今日这一套两肩绣着日月纹,用的赤远金、淡圆金、片金和银线四色金镶边,无论是镶边还是上面的刺绣,工艺最是繁复。

而敬则则也最爱景和帝穿白色龙袍,因为那样在尊贵里还会透出一股洒意风流的文华之气,以前每次见了心都会砰砰地跳,她也没对皇帝隐藏过自己的偏好。这两次皇帝都穿着白色龙袍是巧合么?还是……

敬则则眯了眯眼睛,或许自己会错了意,但即便错了又何妨?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哼起了山歌俚调,这是跟华容学来的。

路过长湖边的荷塘时,敬则则还下马去摘了一片荷叶,准备拿回去煮粥,总不能出来一趟真的空手而归,毕竟秀起堂还有那么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呢。

华容见敬则则哼着歌儿回来还以为她收获颇丰,可四周一瞧却没见鱼桶的踪影。“娘娘,怎的不见桶呢?”

敬则则道:“不小心掉湖里区去了。”

华容狐疑地看着敬则则,怎么鱼桶丢了还这么高兴?“娘娘,今儿是遇着什么好事了呀?”

敬则则卖关子地道:“此鱼不上来,彼鱼却可能咬钩。”

华容完全听不懂敬则则在说什么。

敬则则道:“今儿没鱼,那咱们熬点儿荷叶粥吧,本宫刚才在路上想出个好主意来。”

荷叶如果直接放在粥里,难免煮出青叶的涩味儿来,她让华容找了一只干净的斗笠,再刷洗干净当做锅盖用,把自己摘来的荷叶用针线缝在了斗笠的内部。如此熬粥时,那水汽升腾,遇到荷叶,再变作水珠落入粥中,煮出来的粥既有荷叶的清香,却无荷叶的涩涩了。

这厢华容拿风炉熬粥时,敬则则则把刚才在路上采的嫩草拿到后园喂灰兔去了。兔子别看着可爱,其实挺臭的,好在秀起堂的奴才还算尽心,每日都把四周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敬则则把嫩草递到兔子的嘴边,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抢着吃。嘴里更是毫无意义地重复着胡编乱造的“快长大,快下崽”曲子。

龚姑姑在一旁看着实在是也拿敬则则没办法了,落到这般地步,还能像她这样生活得有滋有味的人的确不多。这心也忒放得宽了,但不得不说,看见敬则则这样,龚铁兰也不觉得日子有多难熬了。

只是龚铁兰心里才夸了敬则则心宽,晚上收拾东西,她才发现,不仅木桶少了,她的《子不语》也少了一本,气得敬则则晚上喝了两大碗冰镇过的荷叶粥。书少了一本,去文津阁再借书就难了,毕竟是有借有还才好。当然如果得宠的话,不还也行,但问题是她现在正失宠来着。

龚铁兰放下粥碗,“真亏娘娘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拿斗笠当锅盖,如此做出来的荷叶粥的确清香扑鼻,糯黏滑顺。”

敬则则却有些不满意,“就是咸菜的味道差了些,若是咱们自己能做几坛子就好了,冬日也不怕没菜吃了。”

龚铁兰心累地揉了揉额头,“娘娘。”你想得可真远呢,不想着跟皇帝回宫去,这就开始计划过冬了。

敬则则道:“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御膳房的人不搭理咱们总不能不搭理银子吧?不过白菜这个季节还没熟,咱们得等等。”敬则则摸了摸下巴,“我给我爹写信要五百两银子,他应当不会不给,只是不知道怎么方便带进来。龚姑姑,你这几日观察下来,那朱三昆可堪用?”

龚铁兰道:“暂时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不过娘娘本也就没做什么事儿,他即便是别人的眼线也没什么可禀报的。但若是娘娘想让他替你往宫外送信,只怕就能试探出来了。”

敬则则摇了摇头,“不行,若是要银子的信被抖出来,皇上的脸面往哪儿搁?有心人稍微推波助澜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敬则则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在宫中也没法子赚钱,以前皇帝倒是赏了许多好东西,可都是不能拿出去换钱的。

然而敬则则在宫中这么几年,尤其是这两年花钱如流水,进宫时带的那么点儿银子完全是杯水车薪,如今已经是囊中羞涩。

屋漏偏逢连夜雨,次日景和帝宫中的太监到秀起堂传口谕,十日后是皇后生辰,景和帝要替皇后贺,要求避暑山庄的每个嫔妃都得献艺,无一例外。

敬则则听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少不得问道:“祝贤妃和丽嫔有了身孕也不能免么?”

小太监笑道:“娘娘,皇上的口谕中说了,无一例外,所以贤妃娘娘和丽嫔也得献艺。”

敬则则松了口气,示意华容抓了一把铜钱给那小太监。

哎,真是太穷了,以前她赏人都是给银子的。敬则则眼尖地瞥见了那小太监嘴角不屑的笑意,心里虽然窝火,却也没法子,这宫里也是个有钱才能使鬼推磨的地方。

待小太监走后,敬则则对龚铁兰叹道:“看来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确爱重,只但愿这份爱重能在人去之后依旧可以长久。”敬则则当然不愿意看到祝新惠当皇后,她的儿子成太子,那样的话自己将来的日子可就太难了,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以祝新惠的小心眼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自己呢。她如今失宠成这样,都还时不时被她拎出来针对。

若是皇后的四皇子做太子的话,至少祝新惠大半的心思要用来对付东宫,敬则则觉得自己就能在夹缝里求存了。

龚姑姑道:“只是娘娘们又不是那舞姬、歌姬,如今全要给皇后生辰献艺,只怕许多人心里都要不忿。”龚铁兰算是一语点破了此次皇后生辰宴的关键。

“那就搬吧,搬快些,也省得皇上的宠妃等不及。”敬则则道。

华容见敬则则如此忍气吞声,忍不住打抱不平地抱怨了几句。“柳婕妤这样做实在也太欺负人了,她将来难道就没有失宠的一天?到时候别人要是也这样对她,可看她怎么做。”

然则抱怨又有什么用,该搬的还是得搬,敬则则用了一日功夫便从“水芳岩秀”搬到了秀起堂。

是的,不是柳缇衣的梨花映月。这事儿却就得从另一桩落井下石说起了。刘嫔不喜欢柳缇衣,同样也不喜欢敬则则,或者说更讨厌敬则则这位跟她一同入宫的宠妃。曾几何时,她只能巴巴儿地仰望着敬昭仪的坐辇,看她与皇帝亲亲我我,春风得意。

所以当皇帝下旨要让敬则则挪宫后,刘嫔就跑去皇后跟前说,四公主喜欢梨花映月。梨花映月比她目前所在的闻莺台又要离皇帝的烟波致爽近上一些,主殿也更为华丽。

皇后也没打刘嫔的脸,所以敬则则就搬到了“秀起堂”。

秀起堂是避暑山庄里的一处别院,五进院落,还有个自己的小花苑,空间很是阔绰,然则这么好的地方给敬则则却是因为秀起堂在避暑山庄的西北角,靠近山区了,离皇帝的“烟波致爽”那是远得很有些离谱的。

敬则则虽然在避暑山庄待了两年,却一次也没来过这“秀起堂”,实在是太偏了些。不过搬进来的第一眼却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

一入院门便是千竹万篁,竹子的天然弯度搭成了拱形廊道,把整个夏日的炎热都挡在了绿叶之后。

而且秀起堂与别的宫殿不同,乃是依山而建,五进的宅子用爬山游廊相连。排列得错落有致,并非在一条轴线上,显得很是灵动和与别处不同。

主殿秀起堂在第四进,面前乃是由西涧和北涧两条山涧汇成的弯曲萦绕的溪涧,清泉潺潺,透明见底。

秀起堂的左前侧是绘云台,四面隔扇可拆卸,翠竹绕映,很是清幽。敬则则把这儿布置成了茶室,室内只铺着洁白的蒲席,置一张朴实无华的黄花梨罗锅杖素面矮桌,桌边一个风炉煮茶,其外再无它物。

敬则则还在林子里摘了一支小树的嫩枝条,用缺了口的紫砂盘插起来放在茶桌一侧,更是显得朴实典雅,有一种寂静深山的枯禅之美。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帐幔厚重了些,敬则则对华容道:“你去皇后娘娘那儿求几匹素白或者淡青的软烟纱来。”

皇后在这一点上到没有为难华容,爽快地给了。本来让敬则则去住秀起堂的确就有些过分,然这却不是皇后的本意。

只是那日刘嫔来求她,正好遇到皇帝当晚歇在清舒仙馆,皇后便顺嘴提了两句,没想到敬则则就直接被皇帝给指到秀起堂去了。皇后也只能叹息,原本还想着推她出来重新争宠的,省得祝新惠一人独大,谁知两年过去了,皇上的气竟然还没消。

好在敬则则虽然不济了,但柳缇衣的肚子却还算争气。

敬则则可不在乎是谁让她到了秀起堂,她现在一心全扑在了如何布置秀起堂上。她感觉皇帝这么冷落她,估计再次被“遗弃”在避暑山庄的机会很大。

等皇帝走后,这宫里的太监跟红顶白她的日子肯定会很难过,所以敬则则必须趁着皇后在时,把秀起堂弄得自给自足。

比如添置小厨房就迫在眉睫了,要不然皇帝一行一走,她估计自己很可能会被饿死。

敬则则指挥着华容等人先把后面的小院子给收拾了出来,“把所有的花草都拔了,去司花局领些蔬菜瓜果的种子,尤其是大白菜、萝卜的种子一定要有。”她这是打算把花园弄成菜园子,这一亩大小的地方养活她宫里这几个人当是不成问题了,想吃肉的话就去湖里钓鱼,山上还有锦鸡,有机会可以去抓几只回来养着炖汤。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小厨房。秀起堂实在太远了,从御膳房送膳过来,基本都快凉了。如今夏日还好些,冬天吃这些冷食,很伤肠胃,实在不是养身之道。

“娘娘与其在这儿唠叨小厨房的事儿,还不如想想怎么重新承宠呢。到时候就能从秀起堂搬出去了。”龚姑姑道,“也就不用捣鼓这些农妇才做的事儿了。”

“秀起堂可是风水宝地,我才不搬呢。”敬则则如今是爱及了这又安静又宽敞的秀起堂,潺潺流水从堂前流过,静心养性,给皇帝做都不换呢。“而且农妇挺好的,要真给我做农妇,我甘之如饴呢。”

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娘娘就一心想在这儿窝一辈子了?被人这样欺负难道不觉得窝囊?”龚姑姑道,“娘娘怎么说也是定西侯的掌上明珠,那柳婕妤算个什么排面上的人物?”

柳缇衣那样受宠的人龚姑姑自然是打听全乎了的,不过是个小小七品县令的女儿。龚姑姑这句话也是在提醒敬则则,她还有个大靠山呢。当初她能进宫一年不到就得封昭仪,受宠是一回事儿,爹厉害也是其中一个原因。那时候她爹刚征战西慕容部大胜而归,得封定西侯,她也沾老爹的光晋了个昭仪之位。

“姑姑,皇上现在正对新人热乎呢,我怎么争啊?”敬则则嘀咕。

“娘娘,老奴打听到皇上今日要去……”龚铁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敬则则给打断了。

“姑姑,窥伺皇上的行踪可是大忌。”

龚姑姑没好气地道:“娘娘就找借口吧。”

窥伺皇帝的行踪的确是大忌,但宫中哪个嫔妃又没做过?敬则则的确是找借口。当初她是跟景和帝沈沉赌气才失宠的,而她跟景和帝赌气赌成这样,总是有原因的。

至今那口气还在她胸口没放下呢,如今却要让她去争宠,那她这两年的罪岂不是白受了?只是这话敬则则谁也不敢说,说了肯定要被嗤笑。

过得两日又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敬则则早早儿就起了,她现在需要比以前早起床半个时辰才能赶上给皇后请安。

“娘娘怎的不坐步辇?”华容问道。

“多走走心情好。”敬则则道,其实她更想骑马,不过那样在规矩上有些说不过去。

华容笑道:“也就娘娘这样天生丽质的才行,脸上不用傅粉也光洁如玉,若是换了别人,一脸的脂粉,走几步就汗湿了,可狼狈呢。”

敬则则抿唇笑了笑,“华容,你小嘴真甜。”

清晨沿着湖边行走,分花拂柳却也分外怡人。敬则则折了一枝柳条,一路走一路轻轻地晃悠,正自得其乐时,却听得有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很快,眨眼已经快到湖边。

敬则则站定望过去,当先一人穿着紫袍,金线绣的龙纹在晨曦里反着微微的光,当是景和帝一行从山上跑马下来。

既然望见了帝影,敬则则就得屈膝行礼,待皇帝一行走远了才能起身。敬则则暗自庆幸,自己是沿着湖畔而行,有垂柳遮掩倒也不显眼。

谁知那队人马竟然直愣愣地往湖边而来,顷刻间便近在眼前了。

“谁在那儿?”景和帝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

敬则则用余光扫了扫四周也没别人,显然景和帝问的是自己,只好硬着头皮从垂柳里走出了。“臣妾敬氏请皇上安。”

“是你啊?”

景和帝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好似从前的恩爱后来的赌气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敬则则低着头,万般滋味涌上心间,她心里一直还呕着气,可他俨然是早就把她是谁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皇帝没再说话,他的宝贝坐骑打了个响鼻,有些不耐烦地喷了口气,甩起了尾巴来。

没人叫起,马蹄声再次“得得”响起,要不是敬则则躲得快,就要被马蹄尥起的泥巴给弄脏裙摆了。

景和帝走后,敬则则在原地又站了片刻,这才重新折了一枝柳条继续在空中慢悠悠地晃着。

这么一耽误,敬则则到清舒仙馆时,众妃基本都来齐了,不过贤妃祝新惠没来,但柳缇衣却在座。敬则则想着这位柳婕妤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根基不稳,没跟贤妃去比,皇后免了她的礼,她自己却不能免了自己。

“敬昭仪怎么来得这么晚呀?”刘嫔夸张地惊讶了一下,然后一瞥敬则则的鞋,又立即惊奇道:“昭仪这是走来的?”

那么远的路,怎么着鞋底儿也会弄脏一些,尤其是鞋尖。敬则则也没藏着掖着,道了声“是。”

“哎,虽说秀起堂是远了些,可昭仪不是有步辇么?怎的,下头人使唤不动么?”刘嫔颇为幸灾乐祸地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看谁都不顺眼,都想刺几句,尤其是得过宠的。

偏生别的坏事儿她也不做,仗着膝下有四公主,景和帝话就越发地没有顾忌了。

柳缇衣对着敬则则倒有些不好意思,欺负个失宠嫔妃她脸上也无光。何况敬则则还那么配合,极快地就搬走了,因此她张口道:“刘姐姐的话听着怎么有些幸灾乐祸啊?敬昭仪如今住得那么远,想必是称了姐姐的意了吧?”柳缇衣这么说也是想把锅甩给刘嫔,让敬则则心里哪怕有怨言也对着刘嫔去。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