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飞刚刚转出山林,忽见两人同时拦到了马前,他初时一惊,但等看清来人时,却不由为之一喜。
只见两人是一男一女,女的正是玉面罗刹上官倩云,男的则是个年约四旬,十分瘦削的中年人,但双目炯炯,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功不弱的练武之人。
玉面罗刹端详了聂云飞一会儿,赶上前去检枉一礼,道:“聂少侠,今天可真是巧遇,倒省下愚夫妇一趟黄山之行了。”
接着转向身后那中年人道:“还不快些拜谢救了你性命的大恩人。”
那中年人立刻急走两步,双拳一拱,道:“在下申公楚,叩谢侠士赠药救命之恩。”
说着就要大礼叩谢。
聂云飞急忙下马伸手相拦,道:“申兄不必如此多礼,区区小事,更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他早已由玉面罗刹上官倩云口中,知道了她的丈夫名叫申公楚,人称玉面太极,仔细看去,这玉面太极申公禁不过是一个十分平庸之人,倒不知道玉面罗刹为何会对他那样深情,费尽了千辛万苦,也要救他的性命。
忖念之间,只见申公楚恭谨的退后一步,垂手肃立,玉面罗刹却盈盈一笑道:“聂少侠此来泰山是为了探望今师还是为了血旗门?”
聂云飞目光四外一转,叹口气道:“家师出游在外,不知他老人家哪里去了,至于血旗门,此时此刻在下还没有再去招惹他们的意思……”
微微一顿,又道:“芳驾以后万勿以在下的真姓名相称,须知……”
玉面罗刹笑接道:“这倒是我疏忽了,现在……聂少侠还是用早先那个名字吗?”
聂云飞颔首道:“不错,我到现在还是申不明。”
玉面罗刹也轻轻点了点头道:“看情形你身世也是还未查明了?”
聂云飞凝重地点点头道:“可以说稍有进展,但距离身世大白的时候还早……”
目光一转,笑道:“在下应该恭喜贤伉俪,今后又可以无忧无虑,并缰驰骋江湖了。”
玉面罗刹笑道:“我们也该恭喜你。”
聂云飞任了一怔道:“在下有什么值行恭喜?”
玉面罗刹神秘地一笑道:“少侠目前不已经是留春谷的天下总提调?”
聂云飞讶然一惊道:“芳驾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土面罗刹咯咯笑道:“你忘记我是以消息灵通见长的么,要不然在云中山时,怎么会知道是你?”
聂云飞话锋一转,道:“贤伉俪眼下要去何处?”
玉面罗刹笑笑道:“我不是早说过了么,本来要到黄山南屏山庄去找你,谁知道却在这里遇上了你,省下我们的一番跋涉了。”
聂云飞困惑地道:“芳驾找我有什么事么?”
玉面罗刹摇摇头道:“只为了要一尽绵薄,报答你一粒‘玉芝神丹’之思,情愿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伺奉你。”
聂云飞忙道:“这是从何说起,在下不是施恩望报之人,何况,那一颗‘玉芝神丹’也是贤伉俪应得之物,认真说来,芳驾实在也帮过我很大的忙!”
玉面太极申公楚忙又深深一揖道:“恩公虽是侠义胸襟,施思不望报,但在下却不能不求心之所安,何况思公身世未明,正当用人之际,愚夫女誓随左右,听候驱遣。”
玉面罗刹接口道:“我丈夫就是有这么个固执脾气,你如果坚持不肯答应,只怕他就要死在你的面前了!”
玉面太极申公楚果然沉凝地道:“在下决心追随思公,如果思公定然不允,在下也只有一死明志了!”
说着横手加额,果有自碎天灵而死之意。
聂云飞啼笑皆非,但却十分激动地道:“申兄切勿如此,一切都可慢慢商议。”
玉面罗刹笑道:“没有什么好商议的了,少侠是性情中人,大约总不会眼看着我丈夫死在你的面前而不肯答应吧!”
聂云飞叹口气道:“如果贤伉俪确然没有其他急于要做之事,帮帮在下倒也未尝不可,但却不必如此认真,只要贤伉俪另有他事……”
玉面罗刹双手连摇道:“你不必说下去了,过去,我丈夫卧病在床,我在外东奔西波,无非是为了一颗玉芝神丹,如今,玉芝神丹已得,我丈夫病体已愈,除了替你做事之外,是再也没有什么事了!”
聂云飞颔首道:“既是如此,在下倒不便过分推拒了。”
玉面罗刹嘻嘻一笑道:“这倒要谢谢少侠成全了。”
聂云飞忖思了一下,道:“芳驾是否知道徂徕山沉香坪?”
玉面罗刹喃喃了一下道:“沉香坪不过是个地名,徂徕山近在咫尺,去找上一找也就是了……少侠为何要找沉香坪呢?”
聂云飞皱眉道:“沉香坪不是一个普通地方,那里有一位沉香夫人,对我的影响极大,芳驾以消息灵通见长,为何竟不知道这件事?”
玉面罗刹面色微红道:“消息灵通,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且,这徂徕山沉香坪似乎对江湖毫无关系可言,我自然就不知道了。”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果然这事重要,我可以去查访查访。”
聂云飞摇头道:“不必了,因为我决定要自己去上一趟……”
玉面太极申公楚接口道:“那么愚夫妇可以随行。”
聂云飞又摇头道:“不,在我去沉香坪之前,还要请你们先替我去办一件事。”
玉面太极申公楚忙道:“请思公吩咐。”
聂云飞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故,需要一位联络之人……在泰安城中有一座双龙池,就烦申兄每日装作在池边看鱼,手中抓一顶斗笠不戴,若有人相询,就说姓吴名明,若那人有消息传来,就请急速告知在下。”
申公楚连声道:“在下遵命,不过,那人是什么模样的人呢?”
聂云飞道:“可能是一名妇人,叫做花大嫂……这事切宜慎密,万万不可被可疑之人听到什么话去。”
玉面罗刹接口道:“少侠尽管宽心,如果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妥,还有什么脸面跟随少侠,何况,还有我在暗中督促着他……”
目光一转,向聂云飞道:“但少侠又在哪里候信呢?”
聂云飞忖思了一下道:“泰安城中有一座连升栈,我就暂时住在那里,等有什么信息之后,再决定去留行止。”
玉面罗刹欣然道:“这容易,咱们一同进城吧!”
聂云飞摇摇头道:“不,咱们还是分途而行的好,贤伉俪最好先走!”
申公楚忙道:“既然如此,愚夫妇遵命了!”
与玉面罗刹双双一礼,告别而去。
聂云飞望着两人的背影去远,一时倒不禁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慨。
终于,他摒却杂念,回望了巍然耸立的泰山一眼,扳鞍上马,由另一条路上向泰安城中奔去。
连升栈中住的多是朝山进香的香客,也有不少江湖人混在其中,聂云飞住了一座单独的跨院,倒也十分清静,正可恢复一下他连日来的辛劳。
入夜之后,客栈中更是静寂无声,聂云飞默坐调息,但却久久定不下心来。
南仙北圣之言,使他对自己的身世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但也使他觉得自己的身世更加复杂。
南仙北圣已去太行,据说与自己有关,但究竟如何有关,却是不明所以。
有一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确是聂华天之子,他果然是自己的爹爹,他之所以把自己锁了三年,无非是因为自己年幼识浅,纯出于一片爱心。
他记得爹爹垂死之时,曾要求自己喊他一声爹爹,那份悲怆凄惶之情,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果然这是事实,则自己实在是个最不孝的逆子了,当年聂家的惨事,大约只有爹爹最为清楚,但他为何在生前不揭穿这些事?
他更记得风雨雷电四侍者以及神鹰侍者的那种忠义之情,他们坚称爹爹是位好人,为了老主人的遗言,他们不惜生命,暗中保护着他,而他对他们却是那样的冷酷无情,一念及此,倒觉得十分对不起他们。
然而,他们已经分途寻找自己的下落,天涯茫茫,谁知道他们是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他反复思维,只觉酸甜苦辣,说不出心中究是什么滋味。
忽然,正当他痴痴迷迷忖思之际,只听一阵轻微的衣袂啸风之声,已经到了后窗之外。
初时,他怀疑可能是玉面太极夫妇,但立刻他就发觉不对,因为来人轻功已经高得达到青化之境,玉面太极夫妇虽也武功不弱,但却还到不了这种境界。
顿时之间,聂云飞疑念大生,这人是谁,来意为何?
他虽仍然跌坐未动,但却立刻全神贯注,默查那人的行动。
不久,但见一点火星由窗际中冉冉飞入,同时窗外响起了一声轻笑道:“深夜枯坐,何不点燃灯烛?”
那点火星来势虽慢,但却一径落到了烛蕊之上,残烛立燃,立刻全室明亮。
聂云飞大为骇异,但却并不怠慢,拂手一指,点出一缕罡风,将点燃的烛光又复吹熄。
只听窗外一声轻笑,衣袂飞振,腾空跃去,由声音上判断,那是一个年纪在五旬以上之人。
聂云飞又惊又怒,闪电般穿窗而出,跃上了房脊。
只见一缕黑影已在五十余丈之外。
聂云飞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法!
当下毫不迟疑,腾身而起,急掠而追。
那人头也不回,眨眼之间,已经越过城墙,驰向郊外。
一口气追出五里左右,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二十余丈。
终于,那人脚步一收,停了下来。
聂云飞一晃而到,不由低哼一声,喝道:“原来是你。”
原来那人是在血旗门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塞上神龙白洛天,也是血旗门主为拒群雄夹攻而请来的助拳之人。
白洛天冷冷一笑道:“申大侠久违了。”
聂云飞也冷笑道:“尊驾在血旗门中想必春风得意,不知已经授封何职?”
白洛天大笑道:“以老夫的身份地位而言,血旗门虽然声势壮大,气吞山河,但是还容不下我塞上神龙白洛天!”
聂云飞冷冷地道:“那么尊驾到血旗门中只是为了什么?莫非是血旗门主出了高价,尊驾是为了金银珠宝而去的么?”
白洛天笑声一收,沉声道:“你休要故意侮辱老夫,老夫既不为名位,也不为金钱。”
聂云飞哼道:“这就奇了,尊驾既是毫无所图,不知你为何却肯助血旗门抵御天下群雄?”
白洛天悠然道:“认真说来,老夫乃是为了一桩许诺而来,其实,老夫也无需与你细说。”
聂云飞不在意地道:“尊驾不愿细说,在下也不愿细问,只问你今夜目的何在?”
白洛天笑道:“一来向尊驾恭喜,二来向尊驾送别。”
聂云飞漠然道:“在下并不喜欢乱打哑谜,尊驾最好说得明白一些。”
白洛天阴阴一笑道:“恭喜是恭喜你已成为留春谷的天下总提调……”
聂云飞讶然一惊道:“你怎会知道此事?”
白洛天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尊驾平步青云,这是大喜之事,何必还要故意的隐瞒?”
聂云飞怒哼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白洛天阴阴地道:“老朽知道得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黄山南屏山庄庄主一职,不是已经被尊驾攫到手中了么?”
聂云飞心中暗惊,他意料到血旗门可能袭击南屏山庄,但他并不如何担心,一来,南屏山庄实力不弱,血旗门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能攻得下来,二来,就算南屏山庄失陷,大不了等于自己脱离留春谷雨已。
当下淡漠地一笑道:“尊驾说得不错,但尊驾又如何知道我行踪的呢?”
白洛天目光阴鸷地一转道:“这更是简单,在血旗门来说,尊驾已是鼎鼎大名之人,只要派遣高手注意上你,还怕不知道你的行踪么?”
聂云飞冷笑道:“这倒是尊驾与血旗门看重在下了,另外尊驾还有什么话说?”
白洛天目光一转道:“那就是老朽约你出来的第二点,要替你送别了!”
聂云飞冷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洛天沉声道:“明人何必细讲,因为今夜就是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了!”
聂云飞无动于衷地道:“你自忖有这份能耐?”
白洛天阴阴地道:“有没有这份能耐,就只有试上一试了。”
聂云飞目光一转道:“尊驾可还带有帮手?”
白洛天摇头笑道:“这个你倒不必担心,就只有老朽一人。”
聂云飞大笑道:“在下并不是担心,而是要你们一齐上,免得在下多费手脚。”
白洛天道:“单是这份胆识,就不愧为留春谷的天下总提调……”
聂云飞朗声道:“尊驾既是志在与在下互搏存亡而来,就请快些动手,不必多言词赘,须知在下已有些不耐了。”
白洛天昂首笑道:“别忙,老朽记得你与血旗门主相搏之时,曾是胜负未分之局,堪称老朽的惟一对手,今夜之搏,似乎应该出些花样。”
聂云飞冷笑道:“只要尊驾划出道儿来,在下无不相陪。”
白洛天伸手一指,笑道:“那好极了,尊驾可看到那两排竹竿了么?”
聂云飞此刻方才发觉在二十丈开外,有两排细如拇指的竹竿插在地面之上,约有三丈长短,两排竹竿则相距大约五尺。
聂云飞淡漠地道:“这算什么名堂?”
白洛天笑道:“什么名堂也不算,只不过是两排竹子而已。”
聂云飞冷笑道:“你我既是以生死相搏,不过交手过招而已,要这两排竹子何用?”
白洛天傲然自得地道:“这是老朽想出来的办法,因为你我都是当世之中的一流高手,相搏起来,也许不易在数百招中分出胜负,这办法可使你我速战速决。”
聂云飞淡淡地道:“在下仍然看不出有何妙用?”
白洛天道:“在那两排竹子中间有一条白线为记,你我隔线而立,动手相搏,倘若老朽被你迫出竹墙之外,就算老朽已输,甘愿就地自戕,倘若你被老朽迫出竹墙,希望你也能这样做。”
聂云飞皱眉道:“这办法虽然十分别扭,但既是尊驾自以为高明的办法,在下只好相陪了。”
白洛天欣然道:“那么尊驾请。”
身形鹘起,向竹阵之中落去。
聂云飞定神看去,只见那两排竹子中间果有一条白线横亘其中,地位正好在于中央,那两排竹子不过是普通的枯竹削去枝桠,松松的插入泥土之中,既非阵式,也没有其他可疑之状。
聂云飞毫不在意,双肩晃动,就欲向其中落去。
忽然,就在他身形将起之际,但见黄影晃动,一条人影突然由斜刺里冲了出来,向聂云飞面前横里冲来。
聂云飞大吃一惊,以那人的速度看来,势必要与他撞在一起,当下急忙收住前冲之势站了下来。
来人似乎也怕与聂云飞撞在一起,身子一摇一摆,也收住了脚步。
此时此地,突然有人飞驰而至,实在不是一件平常之事,聂云飞与白洛天不由俱皆为之一怔。
定神看时,只见来人年纪极老,白发披肩,身穿一袭宽宽大大的黄布长衣,手中则抓了一柄拂尘。
这老人五官不缺,四肢俱全,但却比常人似乎多少有一点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的眉眼口鼻俱都隐隐含有一层笑意,虽是在生气之时,也会像面含微笑。
聂云飞眉宇微蹙道:“老前辈请先走。”
他不愿与这黄衣老者多谈,认为他不过是一位夜行过路之人,等他走后再与白洛天相搏。
但那黄衣老者却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想抢死呀,冒冒失失的跑什么,差点把我老人家的骨头撞散了,真是岂有此理。”
聂云飞仍是皱着眉头道:“就算晚辈失礼好了,好在没有撞着您,您就请吧!”
黄衣老者面色一沉,道:“你想赶我走,这地方是你的么……还有,你那‘就算’两个字说得太不应该,本来就是你失礼,还有什么就算不就算的。”
聂云飞心中虽然颇为恼火,但却强捺下怒气道:“晚辈是调番好意,无非怕耽搁了前辈行程,绝没有赶走前辈之意,至于方才所说的就算两字,晚辈承认错误,向前辈赔礼了。”
就请
说着果然深深作了一揖。
黄衣老者点点头道:“这还像话,你倒满和气的。……”
目光四转,却没有离去之意。
聂云飞只好站在一旁等候,黄衣老者望着白洛天,又望望聂云飞,哈哈笑道:“深更半夜的,你们在这里插竹子玩,倒是很有意思,我老头子童心未泯,也想参加一份,行么?”
白洛天沉声喝道:“这不是插竹子玩,而是要拚脑袋,你最好早点离开,免得一身溅血,染到衣服上洗不干净。”
黄衣老者大笑道:“那更好玩了,我老头子最喜欢看打架,你们打吧!”
白洛天怒道:“尊驾高姓大名,是偶然经过,还是有意而来?”
黄衣老者笑眯眯地道:“我老头子山野之人,还提名道姓的做什么?至于经过这里,自然是偶然的事了,你们打你们的你我只要在一旁看看就是了。”
聂云飞皱眉道:“这也无妨,只请前辈离远一些也就是了。”
黄衣老者欣然道:“这话对,我老头子站远一些就是了。”
说着果然后退了三步。
聂云飞双肩晃动,又要向两排竹子之中落去。
但黄衣老者却又双手连摇道:“慢点,慢点……”
白洛天大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衣老者道:“我老头子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不出来打,却要站到那两排竹子里面?”
白洛天厉叱道:“你管不着,识相的站远一点。”
黄衣老者怒道:“我老头子的毛病就是爱管闲事,这些竹子是谁插的?”
白洛天怒极反笑道:“是我插的,怎么样?”
黄衣老者道:“竹子有点毛病,你这老小子是个骗子……”
白洛天啼笑皆非地喝道:“有什么毛病,你说得出来么?”
黄衣老者笑道:“若是说不出来,我老头子怎么知道有毛病……”
目光一转,又道:“毛病不在竹子上,而在竹子内的地上,是不是呀?”
白洛天面色大变,咬牙道:“这样说来,你真是找麻烦来的了,现在该报出你的姓名来了!”
黄衣老者大笑道:“既然你一再要问,我老头子就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姓百里名青。”
白洛天讶然叫道:“百里青,南仙北圣一笑翁,你就是笑面翁百里青,我早该想到了,今夜总算幸会,看样子尊驾大约是站在留春谷的一面了。”
百里青大笑道:“胡说,我老头子管它什么留春谷留冬谷,我是谁也不帮,只不过偶然遇到了你捣鬼害人,打个不平而已。”
聂云飞此刻方才听出这百里青是与南仙北圣齐名之人,同时对他所指出的白洛天捣鬼害人之事,心中不禁又惊又喜,”由他俩谈话之中,可以听得出来,百里青指责白洛天在两排竹子之中布毒,而白洛天也已经承认。
他暗暗感激这笑面翁百里青,同时也深深自责自己的粗心,为什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上。
只听白洛天充满恨意地一阵狞笑道:“好吧!百里青,这笔账给你记到血旗门的头上,迟早他们会向你算这笔账,要你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不待答话,由两排竹杆中晃身而起,疾掠而去。
聂云飞纵身欲追,但却被百里青拦了下来,道:“由他去吧!”
聂云飞急道:“这种人为虎作怅,助纣为虐,留之终为大患,不如……”
百里青双手连摇道:“我老头子不赞成这种作法,白洛天不过是个不识好歹的老匹夫,戳穿了他的阴谋诡计,让他羞愧而去也就够了,其实,只要血旗门一垮,白洛天的除与不除,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
聂云飞忙道:“前辈说得是……”
接着深深一揖,又道:“多谢前辈打抱不平,其实,晚辈尚不怕他的阴谋诡计。”
百里青笑脸绷了一绷,道:“你一点都不感激我老头子,若不是我老头子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早就丢到他手上了!……”
伸手向那两排竹子中一指道:“你知道那地面上,撒着一层什么?”
对于百里青的倚老卖老之言,聂云飞心中听得极不自在,当下淡漠的一笑道:“大不了布有剧毒而已,晚辈怀有无毒不解的灵药,还不至于真的会栽到这老贼的手上。”
百里青哼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是我老头子多事了!”
聂云飞又复深深一揖道:“晚辈并未这样说,不论怎样,晚辈都是万分感激。”
百里青把手中的拂尘插到肩头之上,摇摇头道:“不行,咱们一定要弄个清楚,你在与他动手相搏之前,是否曾经发觉到那中间布有毒药,而白洛天是用的诡计?”
聂云飞面色一红道:“这个……晚辈经验缺乏,的确没有事先查觉,但晚辈即使在中毒之后察觉,也可以从容解去。”
百里青摇摇头道:“只怕不见得吧!那毒药并非剧毒,但却是一种无色无臭,使人中毒不知不觉的歹毒玩艺,而且中毒之后并不至于有什么剧烈反应,只不过使你功力锐减,至少要使你的功力损失七成以上,试问在这种情形之下,你还能是那老贼的对手么?”
聂云飞愧汗无地地道:“是前辈救了晚辈的性命……”
微微一顿,又道:“但前辈知道晚辈是谁,为何前辈要仗义相救?”
百里青呵呵大笑道:“你不是聂云飞么?”
聂云飞讶然道:“晚辈确是聂云飞,但……”
百里青接道:“你是说你已改装易容,我老头子怎会认得出来的是么?不瞒你说,我碰到了南仙北圣,是他们两人告诉我的。”
聂云飞又深施一礼道:“晚辈失敬了,不知符、卓两位老前辈现在何处?”
百里青笑道:“他们两人去了太行山,我老头子是半路上遇到的,对你的一切,我老头子已经算是清楚无比了。”
聂云飞道:“但前辈又是怎样知道晚辈被白洛天约来此处的呢?”
百里青嘻嘻一笑道:“我老头子确然没有这些时间注意你的行踪,但是却有几个热心的朋友跑腿卖力,……”
聂云飞接口道:“不知是那几位朋友?”
百里青呵呵一笑,向不远处的一片树叶中招呼道:“你们还藏着做什么,快些出来吧!”
一言未毕;但见数条人影同时由树叶中钻了出来,飞快的奔到聂云飞面前跪了下去,同声叫道:“少主,这些日子来,可把老奴等人急煞了!”
聂云飞不禁又惊又喜,原来那几人竟是风雨雷电四侍者以及神鹰侍者等五人。
聂云飞声调激动地道:“你们快些起来……”
风部侍者丁子捷仰起头来,老泪滚滚的道:“老奴等要先请少主明示,今后是否收纳老奴等人?”
聂云飞慨然道:“以往是我错待了你们,你们的忠义之忱,可与日月争光,永垂不朽,我自然不能再那样冷落你们了。”
风部侍者揩揩泪渍,欣然道:“少主想必已经解开身世的谜团了吧!”
聂云飞黯然道:“先父和我的关系大约不会有错,但是其他的事却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证实,此刻言之未免过早。”
丁子捷激动地道:“这就好,总算少主肯于收留老奴等人了!”
神鹰侍者嘶声叫道:“先主泉下有灵,只要知道少主悟到了这一点,一定也会含笑瞑目了……”
他虽然还挂着满脸的泪渍,但却又粗豪地一笑道:“仙桃镇上少主曾经救过老奴和老丁,真恨我老眼昏花,竟然没认出是少主来,要不然……”
风部侍者丁子捷却抢过去接口道:“少主既然知道了是先主的亲生骨肉,就该继承先主遗志,恢复武林第一家,重振昔日聂氏雄风。”
聂云飞颔首道:“这是自然,不过,眼下我还有不少其他事情要做,一时之间还无法谈到这件事,只有……”
百里青双手连摇,打断他的话道:“这说法我老头子首先就不能赞同。”
聂云飞怔了一怔,忙道:“请前辈指教。”
百里青摇头晃脑地道:“我老头子认为你要办的事和恢复武林第一家的事不妨同时行进。”
聂云飞苦笑道:“但晚辈分身乏术,如何能应付得了?”
百里青神秘地一笑道:“我老头子有办法,首先不妨决定一个合适的地点,先将武林第一家的牌子挂了出去……”
目光深湛地投注了聂云飞一眼,又道:“眼下或明或暗来到中原的武林名手不少,他们大部分都有扶保武林第一家之意,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没人向血旗门下手,采取行动?”
聂云飞摇头道:“晚辈不知。”
百里青一笑道:“猜也该猜得出来,因为胸怀正义的群雄,他们无法找得到你,江湖中传说纷纭,你的生死已经成谜,无人能加以证实,扶保武林第一家,必须先找到一个家主,找不到家主,又扶保哪个,岂不成了师出无名?”
聂云飞皱眉道:“但晚辈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百里青拦住他的话道:“这个我知道,武林第一家的牌子挂了出去,除非在必要之时,须要你以真面目露脸之外,你仍然可以申不明的身份去办你自己的事……”
聂云飞道:“但武林第一家当真觅地悬牌,只怕立刻会成众矢之的,首先是血旗门……”
百里青笑道:“这个倒不必你操心,这件事我老头子要跑到南仙北圣前边,抢一份差事干干,武林第一家若聘用总管的话,可否用我?”
聂云飞忙道:“那岂不太委屈老前辈了?”
百里青悠然自得地道:“逢场作戏而已,难道还能叫我干一辈子么?”
目光凌厉地一转,又道:“冲我笑天翁这三个字,大约还能替你撑得住门面,加上五位侍者相助,相信天下群雄必然闻风景从,把血旗门赶出泰山,好像不会是太难的事!”
聂云飞忖思着道:“既是老前辈如此热心,倘若晚辈再加推拒,那就是晚辈不识时务了!”
百里青欣然道:“这话十分中听,我老头子这武林第一家的总管只怕是要干定了,地点暂设何处,似乎该由家主决定了。”
聂云飞忙道:“晚辈承先人余荫,得蒙老前辈相助,晚辈虽属家主,但却不敢专断,这件事还是请前辈决定的好。”
百里青笑笑道:“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再卖个老,这武林第一家的地址,就暂时建在淮阳山吧!因为淮阳山位于泰山与黄山之间,联络上也许方便一些!
聂云飞连声道:“对,前辈选得好。”
百里青捋捋披肩的白发道:“事情既经议定,咱们也该分手了……你们五位还愿意继续跟我老头子么?”
风部侍者丁子捷忙道:“自然愿意,但少主……”
神鹰侍者接口叫道:“少主不能没人保护,由老奴跟随少主吧!”
聂云飞摇头道:“眼下我还要保持留春谷总提调申不明的身份,但你已是江湖上众人熟悉的人物,由你陪我同行,那又算怎么回事呢?”
神鹰侍者拍拍后脑道:“不错,这件事果然不妥,可是少主……”
百里青一笑接道:“你知道你们少主目前的武功已到何种程度了么?”
神鹰侍者应声道:“仙桃镇上少了曾经救过我们,那是自然知道的了。”
百里青笑道:“你知道就好,恕我老头子说句不中听的话,你陪着你们少主除了增加累赘之外,似乎别无好处。”
神鹰侍者老脸一红,道:“这话说得不错,少主……自己保重了!”
聂云飞颔首道:“你们尽管放心,我还能够照顾得了自己!”
百里青笑道:“在武林第一家新厦落成,接受贺客庆祝之日,是你必须露面之时,那一天你可准定得去。”
聂云飞沉凝地道:“前辈现在能够决定日期么?”
百里青摇摇头道:“我老头子可没有这个把握,必须到淮阳山弄出一个头绪来之后,方才能够决定,不过,我可以尽快的设法通知你。”
聂云飞道:“晚辈只要接到通知,必会立刻赶去。”
百里青欣然一笑道:“这样就好……”
目光四外一转,向丁子捷等人道:“事情既经谈妥,不宜久留此处,快些向你们少主拜别吧!”
丁子捷等人立刻同时又向聂云飞叩首施礼道:“少主保重,老奴等暂时要拜别了!”
聂云飞半礼相答,黯然点点头道:“你们也要保重……老前辈,等淮阳山相晤之时,再拜谢您老人家了!”
百里青神秘地一笑道:“到淮阳山时,可不能再这样前辈前辈的称呼,要记住你是家主,我是总管,总管名望再高,也不能被家主称为前辈!”
不待话落,当先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