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正中下怀

蓟王少年成名,今已贵为三朝元老,却仍是武陵年少。二十又五,英姿勃发。羡煞旁人。

负天下所望,莫过英雄豪杰。汉人重诺,故侠义之风盛行,悠悠四百年,历久弥新。英杰辈出。饶是奇女子,亦不逞多让。赵娥、荀采,还有扶风马氏。

男女之事,终归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古往今来,种田耕地,通渠为首。

万事万物,宜疏不宜堵。所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后人诚不欺孤。

难得朝会,一团和气。蓟王当面,无人敢捋虎须。董骠骑、何车骑,敬蓟王之深重。发乎肺腑,溢于言表。

蓟王远道,不宜操劳。国事暂且放置一旁。说些家长里短,又叙通家之好。家国天下,家事亦国事。下朝后,刘备又引窦氏入后宫相见。窦琼英,乃窦妙姑母。若以此论辈分,刘备犹长太皇一辈。刘备还汉室宗亲,今汉亲疏有别,故不必从此论。再者说,亲上加亲,汉室屡见不鲜。只恨窦氏满门横祸,唯剩窦氏一人,深闺待嫁。

帘后董太皇之心,可想而知。可恨董承之女,尚不足十岁。不然早早嫁于蓟王,也成通家之好。心念至此,董太皇一身神游天外。

太皇此宴,少帝作陪。窦太皇遣人去西园请何太后。果被婉拒。何太后回话:蓟王还朝,理应虞侍。只憾今日抱恙,强为欢笑,恐扫王兴。待他日痊愈,再请蓟王宫中赴宴。

好一个“强为欢笑”。

其中深意,刘备焉能不知。且贵为当今太后,竟用“虞侍”。虞侍者,谓“伴侍而使悦之”。乃弄臣倡优,取悦主人之词。堂堂太后,自甘下作。非行谄媚色诱,而是隐晦其意。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实(果实)。

守邸丞刘平已六百里密报。天降流火,麒麟送子。种出蓟王,绝无差池。

刘备心知肚明。以麻姑针术,当十拿九稳。只可惜“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麻姑侍寝日久,且颇得宠溺。然却未能如愿受孕。却不知何故。

话说,观天阁女仙中,唯有倭妃等寥寥数人,珠胎暗结。蓟太医令华妁,正为众女仙悉心诊治。若无转圜之机,唯有施以麻姑针术。以期正中下怀。

蓟王少年多情,年少多金。身边国色天香,异域风情。一般庸脂俗粉,断难入眼。便是宫妃,亦难比肩。二宫太皇,自有先见之明。御赐美人,便算了。倒是窦太皇有心。以亲手缝制紫艾绶相赠。遥想当年,太后窦妙,被禁云台。缺衣少食,难以为继。刘备奉上重礼,彼时太皇亦以紫艾绶相赠。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紫艾香气依旧,蓟王徒生恍惚之感。不由举至唇边,轻轻一嗅。

本是席间不经意之举。却看得窦太皇心头一暖。皆说蓟王乃长情之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所谓闻香识人。蓟王必曾先闻,今才又尝。忆中寻香。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蓟王感慨心生。微微动唇,未发出一声。

然帘后窦太皇似心有戚戚,竟泪洒当场。

蓟王善待天家帝胄,又何尝不是感念先帝,有求必应,钱货两讫之恩义。虽说君无戏言,然能恪守皇商信誉,买定离手,落子无悔。纵观上下五千年,亦称罕有。

只需谈好价钱,先帝从未食言。试问,能有此信誉者,便是煌煌天汉,前后诸帝,又有几人。

刘备着实钦佩。

见窦太后情难自禁,乃至泪流。董太皇略作思量,这便心领神会。所谓“老无所依”。自前大将军窦武,兵败枭首。窦氏一门惨死,置身窦妙孤家寡人。若非少年时,刘备误打误撞,将诸母从比景接回。又送入永安宫,与窦妙朝夕相伴。恐已早亡,难成三宫鼎足之势。

少帝年幼,不宜沉湎酒色。便以茶代酒,频频举杯相敬。

蓟王来者不拒。果是酒豪首徒。

蓟王向来有礼有节。从未人前失语,君前失仪。唯一一次殿前失仪。乃击鞠大赛后,与一众好友酩酊大醉。不料翌日,先帝问计疏通西域之事。遂命人将刘备抬入殿中。蓟王开出超低价,领麾下数百之众,再通丝路。中西域而立幕府。遂为天下所知。

刘备入朝,左丰便有了主心骨。人前人后,步步生风。今为帝后君王,亲自把盏添杯。喜上眉梢,乐在心田。

蓟王多行和亲聘娶。类似酒宴,早已烂熟于胸。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然礼不可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蓟王起身拜别,由左丰搀扶出后殿。出宫后,乘王驾下山,登三足踆乌号。升入船宫,娇妻美姬,已等候多时。

华室堆光,金碧辉煌。轻纱曼妙,毕现纤毫。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闲垂,直挂。妙哉、妙哉。

月光如水照襌衣。

忽有一人,飞临七重旗楼宝顶。

正是春潮晚来,麻姑仙。衣袖翩翩,迎风眺望数里之外,四百尺千秋观。

与此同时,千秋观顶阁,上元夫人忽轻轻睁开双眼。移步出平座。亦眺望西园阳港,三足踆乌,七重楼船。

“中夏仙门,人才济济,何必王母东来。”麻姑仙喃喃低语。

“天师逆乱,乾坤倒悬。此时不来,更待何时。”上元夫人亦自说自话。

“王母此举,正中旁门下怀。佛自西来,未必有害。华夏仙门,故步自封,互相斗法,为证己道,多行不义。自寻死路,与佛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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