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一般称为《周易》。《周易》之名,最早见于《左传》一书。至西汉时,儒家学派将《周易》、《诗》、《书》、《礼》、《乐》、《春秋》等著作奉为经典,名曰“六经”,《周易》这才被称作《易经》。
《周易》一书到底成于何时?对此,《周易大传》曾以一种把握不定的疑虑口吻写道:“《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当文王与纣之事邪?”迄今为止,学术界虽然尚未得出一个无可置疑的肯定结论,但大都认为该书成于三千多年前的殷商之际或之前。
那么,作者又是谁呢?在中国古代文化史上,历来就有所谓伏羲画八卦、文王演六十四卦之说。《史记》作者司马迁也认为《周易》的作者就是周文王,他在《报任安书》一文中曾写有“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之语。西伯,也就是周文王,因其为商朝末年西方强大的方伯之国周族领袖,故称西伯。当然,也有人因为《周易》六十四卦的爻辞中记有周文王之后的史事而提出质疑,认为卦爻为周文王推演,而辞文出自周公或他人之手。其实,像《周易》这样的经典之作,其成书难以一蹴而就,肯定得有一个从雏形到充实、完善的漫长历程,必须经过多人乃至数代人的构思、采辑、撰写、订正、增补与润色才有可能形成我们今天所见到的《周易》文本。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肯定作者就是周文王一人,但我们至少可以推断,周文王在《周易》成书的过程中起过至关重要的作用。
作为六经之首的《易经》,在我心中一直是部望而生畏的皇皇大著。它像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洞:错综复杂的卦爻符号令人眼花缭乱、简略古朴的文言语汇几乎不知所云、枯燥艰深的哲学内涵“密码”般难以破译、包罗万象的繁复别致一时无从言明……《易经》以一套古奥艰涩的话语系统,向我们诉说、展示的是一个遥远、朦胧而游移的陌生世界。
它像一个环环相扣的巨大迷宫:这里,既有远古的愚昧与浅稚,也有文明的智慧与深邃;既有僵化腐朽的文化因子,也有现代科学的朗朗光照;既有天人合一的融融交响,也有焦虑矛盾的痛苦撕扯;既有唯物的辩证,也有唯心的神秘;既有恬淡幽静、舒缓寂寞的小桥流水,也有惊涛拍岸、一泻千里的长江大河……《易经》将这些既矛盾又统一、既复杂又简单、既绚丽又平淡、既古朴又现代的对立融于一炉,总是搅得我们晕头转脑,无法理出一个了然于胸的明晰世界。
它像一座庞大的综合知识宝库:组成《易经》的“硬件”,即原有的文字与符号并不多,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就可全部囊括,然而,它却集中国古代天理、命理、圣理、数理、哲理、心理、文理于一炉,举凡哲学、史学、数学、美学、医学、天文学、地理学、物理学、生物学、生态学、经济学、文字学、符号学、伦理学、文艺学等多层次的自然社会学科,似乎无所不容。诚如《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所言:“易道广大,无所不包。旁及天文、地理、乐律、兵法、韵学、算术,以逮方外之炉火,皆可援《易》以为说。”
它像一个硕大无朋的“空筐”:《易经》除了它本身固有的惊人容量外,人们还可将大千世界一些新的发现与发明、认识与解说等各式形形色色的东西装入其中,它也就像一个神奇的魔筐,似乎什么东西都可容纳得了,消化得了,解释得通。
……
哦,《易经》,这是怎样的一部大书、奇书、异书呵!
我第一次接触《易经》,除了陌生茫然,更多的是无所适从。我不知怎样来阅读它理解它破译它,只有借助注家们的解释与诠说。看得多了,注家们不仅大同小异,更多的则是自己都没弄懂就来装模作样地指手画脚,还有的则是自己钻了牛角尖走入迷潭进了死胡同之后又来误导读者。
要想深刻地认识理解某一事物,抵达本质进入胜景,除了前期必要的引导外,更多的则靠自己的执著追求、艰苦努力与不懈探索。研习《易经》更是如此,作为一部中国古代文化思想与文化智慧综合宝库的神秘主义代表作品,除了常规的分析拆解,逐一串通外,更得依靠个人的灵气与悟性予以总体把握。阅读《易经》,得摒弃浮躁的心态入静入定,细细地揣摩、咀嚼、品味,慢慢进入《易经》那一个个古奥文字所营造的独特氛围与神秘的强力“气场”之中,与它展开喁喁对话。由遥远而贴近,由陌生而熟悉,由神秘而理解,由深入而亲切,于是,两种不同的文化心态才有可能产生摩擦、对撞与交融,进而迸射出耀眼的火花,激荡出一个光彩夺目的灿烂世界。
十多年来,我不知捧读过多少个不同版本、不同注家的《易经》,有时,我似乎窥其堂奥,进入了它的深层内里;有时,我觉得还在它的外围兜圈子,只抓住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皮毛;有时,我恍惚间与它融为一体,天上人间,遨游八极;有时,我又感觉着自己与它是两套相互拒斥的不同系统,无法认同那容纳其中、附着其上的杂质……就是这样一本薄薄的小书,它那独特的文化品格与精神气质磁铁般牢牢地吸附着你,它促你潜心思考、探赜索隐,它使你流连忘返、乐此不疲,它时而让你感到陌生神秘、茫然窘迫,时而又让你豁然贯通、惊喜莫名。
越是深入其中,你就越觉得《易经》实在是太博大太艰深太古奥了。自古至今,历代儒生皓首穷经,读《易》不辍,注家不下千余,留传下来的论著大约三千多种,几乎每年就有一种问世。据《史记·孔子世家》所载,孔子晚年喜《易》,“韦编三绝”,勤奋苦读而至编连竹简的绳子都断了多次。尽管如此,孔子仍不得不叹道:“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又曾言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连千百年来被历代统治者尊为圣人的孔子于《易》尚且如此,其古奥艰深、奇异独特、恢弘博大由此可见一斑。
《易经》,是中国古代文化史上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开启了中华文明之源,我国古代所有学问的哲学思想皆源于易学;它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宣告了中华传说时代、半信史时代的结束,标志着信史时代的开始;它自诞生之初,就以其勃勃生机,一点一点、一天一天地冲刷、改造着我们脚下这块既贫瘠又肥沃的土壤,中华民族、中国文化之所以演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似乎都可以在它身上找到文化渊源与发展轨迹;它不仅在本土,即使在欧美、日本、东南亚也有广泛的知音;它至今仍然风采翩翩,熠熠生辉,以其独特的魅力影响着东方乃至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