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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遂安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突厥人破关而入,□□中原河山,杀害那么多百姓,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要皇位,就活该那么多人给你陪葬吗!”

李宽淡淡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贺氏难道就一身清白?他们的皇位,不也是从前朝皇帝手里抢来的?贺泰的祖父,不也是从尸山血海杀出一条路,才能创下这份基业的?先帝那几个儿子,包括贺泰在内,哪个能称得上明君?不过都是平庸之辈罢了!时无英雄,徒使竖子成名!他们能当皇帝,为何我就不能?”

李遂安咬着牙,说不出半句话。

李宽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贺氏的气数还不算完,我现在称帝,只会让贺湛贺融与张嵩他们联合起来一致对付我,正好你妹妹生了一个皇子,我会扶持他登基,再以丞相身份摄政,至于突厥人,就先让贺融去与他们厮杀,互相消耗实力吧,等我整顿了南方,再渡江北伐,届时再坐收渔人之利,到那时,幼帝自然会禅位,而你,就是开国公主了。”

李遂安的声音一字一顿迸出来:“我并不想当什么开国公主!”

李宽淡淡一笑:“现在不想,以后你就会想了。傻孩子,我知道你喜欢贺融,但他早知我间接害了他的生母,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吗?等你成了皇帝的女儿,贺秀、贺融,这些人都会成为过往,到时候天底下的男人,你要谁,谁就得娶你,还得捧着一颗心求你喜欢,这样难道不好吗?”

原来是这样……

原来贺融早就知道……难怪自己三番四次去找他,他都直接拒绝。

李遂安忽然想起,当初贺融离开长安之前,与她说过一句话。

你是你,李宽是李宽。

那时候她并不明白对方是何意,只道贺融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父亲抱有偏见,一度还感到委屈,为父亲不平。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可是已经迟了。

迟了整整二十年。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缓缓流下,李遂安的视线模糊一片。

“贺融的确有几分能耐,与他那个无能的父亲和大哥不一样,如果他生母没有当年那层关系,我会很乐意看见你们成婚,也很乐意有那么一个能干的女婿,我们翁婿联手,只会比现在更顺利。但很可惜,你们注定有缘无分。”李宽的语气里,还真有那么一丝遗憾。

“我不需要那样的缘分!”李遂安尖叫起来,反应激烈,“我也没有你这样一个卖国求荣,里通外国的父亲!”

她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早已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住。

李宽在她身后冷冷道:“你当真以为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出去通风报信?别以为我不知道,裴皇后能跑,少不了你的功劳。你应该庆幸你是我女儿,不然现在早就是个死人了。将她打晕,拖下去关起来!”

李遂安挣扎起来,甚至要伸手去抢侍卫手里的刀,但她后颈随即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往地上栽倒,人也再无知觉。

……

此时的长安,已不复昔日天下繁华之都。

东、西两市,往常这个时候,早该热闹非凡,叫卖声不断,但现在,长安城一片萧瑟,只有不时传来的短兵相接与哭喊声,昭示着这座巨大的城市其实还有不少人。

突厥人进了长安之后犹如饿狼进了羊圈,四处冲入百姓人家去搜刮抢掠财物,看见一些稍有姿色的女人也不放过,这些伏念都知道,但他没有加以制止。

突厥大军跟着他,千里迢迢从突厥来到这里,看似所向披靡,实际上也折损了不少人马,若是没让他们抢个痛快,满载而归,哪怕他这个大汗是依靠铁血上位的,也做不长久。

狼到了中原也不会变成羊,伏念没想过去改变他们,在他看来,突厥人就是要有这一份血性,才能在战场上克敌制胜,如果将他们驯化得软绵绵,那跟中原人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突厥士兵正抱着一个装满金银的瓮匆匆路过,看见大汗带着一行人穿过朱雀大街,忙停下来行礼,直到对方走远,才喜滋滋地拿着财物快步离开。

伏念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为所动,面不改色,他径自穿过长街,走向高大的城楼。

“我听说灵州和甘州还有不少兵马,他们没朝长安打过来吗?”伏念问走在自己左边的突厥大臣。

对方轻蔑笑道:“他们现在被萧氏拖住了脚步,哪有空管我们?再说了,中原人不是擅长内讧吗,他们肯定指望李宽先讨伐我们,自己才好跟在后面捡便宜吧!”

其他突厥人闻言都笑起来,带着心照不宣的轻视。

如果说打败陈巍,让突厥人充满自信,那么打入长安,就让他们的自信心与骄傲膨胀到了极点。

试想突厥跟中原打了那么久,有谁能真正打入中原,甚至将这座闻名已久的城池据为己有?

只有他们。

胜利的事实,由不得所有人不感到热血沸腾,志得意满。

但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质疑。

其中就有人对伏念道:“大汗,我们的战线拉得太长了,眼下长安距离王庭已经甚远,一旦对方从后方袭击,截断我们的后路,前方又有人迎面打来的话,我们可能会很难应付。”

没等伏念说话,立马有人反对道:“李宽忙着夺取他们皇帝的位置呢,留着兵马对付他们自己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来跟我们打仗?咱们突厥又怕过谁,真要打仗,中原这些软脚鸡哪里够我们打?大名鼎鼎的陈巍不也成了大汗刀下的鬼吗?”

“但是咱们突厥的优势在骑兵,又不是守城,要是大汗还想继续南下,打下来的地方总得守着吧?谁会守城啊?我们可都是没守过的!”

伏念抬起手,制止手下人的争执,正想说点什么,余光一瞥,却仿佛瞧见一抹兵器反光。

他眯起眼,忽然往前跑去!

随着他的动作,一把刀忽然从旁边巷子伸出来,持刀人一跃而起,扑向伏念原先站着的位置!

一击落空,刺客反应极快,扭身对伏念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又有数十人分别从暗处蹿出,持刀扑向跟随伏念出来的一行人。

这是有预谋的暗杀!

朝前跑的伏念很快发现自己前方去路也被阻挡了,两名刺客,连同刚才在后面追击他的人,一共三个,围攻他一人,刀刀致命,杀气腾腾,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对方没有蒙面,从打扮上看,应该是之前守城的禁军,伏念打入长安前,就听说他们被纪王就地解散,四处溃逃,原来是想化整为零搞暗杀吗?

不自量力!

伏念冷笑一声,抽出随身佩刀,斩向自己前方的敌人。

他力气极大,双刀相接,铮的一声,对方刀背上居然崩出一道口子。

而在伏念身后,贺秀觑见机会,用尽自己平生气力与速度,刀身虎虎生风,掠作一道白光,杀向对方后背!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前10个留言送红包包~

一直以来的阴谋,李宽终于讲清楚了,所有线都串起来了。

正文第154章

贺秀没有自家兄弟贺湛那样精通兵事,但起码也上过战场,知道单凭己方区区两万人,是抵挡不住突厥人如狼似虎的攻势的。更何况,在那之前,陈巍已经战死,朝廷兵马的士气一溃千里,根本收拾不起来。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就地宣布解散两万人,让他们各奔东西,自谋生路,然后召集其中愿意与他一道去刺杀伏念的人,最后集结成为一个十人小队,潜伏城中,等待时机。

从伏念入城起,贺秀亲眼目睹长安如何被践踏,他几次忍住想要出手的**,隐忍蛰伏在长安街巷一角,为的就是今日。

突厥人一路畅通无阻,志得意满,伏念刚刚打下长安,不可能不将其当作战利品四处巡视炫耀,他终于等来这个机会。

势在必得!

然而并没有那么容易。

在场的突厥人很多,能在伏念左右的,更是身经百战,剽悍勇猛之人,他们反应极快,在贺秀朝伏念后背追袭而去之时,已经有人纵身而起,抡起锋利长刀,伴随着刀锋划过空气的厉厉声响,斩向贺秀。

对方以为贺秀必然回防,但他没有想到,贺秀宁可受这一刀,也要杀到伏念。

而伏念此时回身已然不及,因为前方正有一人拖住他的脚步,他不得不分神先对付这个人,如此一来,后背自然出现缺口,给了贺秀可趁之机。

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在眨眼之间。

若旁边有人,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

“啊——————”

一声惨叫随着血光而起。

贺秀手起刀落,一只健壮的臂膀从伏念身上剥离开来,落在地上,泼出一滩鲜红。

浓浓的血腥味霎时飘然开来。

伏念拼着剧痛,居然也不回头,长刀直接刺入面前那人的身体。

贺秀却有些遗憾,如果刚才准头再好一些,说不定能将对方的性命取下。

但现在再想补上一刀已是无法,越来越多的突厥人蜂拥而上,将贺秀一行人团团围住。

伏念很快被人扶起来,手下大惊失色扯下衣裳,将他的断臂伤口紧紧捆绑止血,失血过多让伏念脸色惨白,神色却更显狰狞,他盯住贺秀陷入包围的身影,眯起眼,吐出一连串突厥语。

贺秀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知道他们的处境不太妙,此行很有可能铩羽而归。

又或者,连命都得折在这里。

虽然早有舍身成仁的准备,但他很不甘心。

贺秀将身前护住,长刀舞得滴水不漏,直让对方无从下手,然而他们几个人逐渐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包围起来,不得不一退再退,最终围困在一起,像几艘被大海淹没的小舟,即使奋勇搏击,依旧无法免于被倾覆的命运。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贺秀想不明白,突厥人怎么一夜之间,说南下就南下,云州失守,竟连陈巍也无法阻挡突厥人?难不成淮朝仅仅三代就覆灭,还要就此背负上被突厥人破关而入的罪名?

电光石火之间,脑海里回溯起无数人事,如长河奔腾,倒映星空,可其中最清晰的,让他最恋恋不舍的,却是小陆氏明媚的笑颜。

即使他后来又与李遂安成婚,即使李遂安门第容貌都不逊小陆氏,但小陆氏对贺秀的意义格外不同。那是他从苦难走来,陪伴他见证幸福的女子,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是那样快乐,以致于即使后来遭遇许多事情,贺秀也不想轻易从美梦中醒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脱离了一切外物,重新又回到那种暖洋洋的,慵懒的感觉之中,仿佛还在鲁王府的院子里练武,而小陆氏就趴在卧室窗前,撑着下巴,笑吟吟望着他。

下一刻,贺秀感觉到身体传来的剧痛,他忍不住低下头。

他的前胸,后背,分别被一支箭矢和一把刀贯穿,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胸口。

死期将至。

贺秀心中,忽然清晰地浮现出这四个字。

他不甘心,为什么他只想与妻子举案齐眉,妻子却先他而去?为什么他想建功立业,却被人处处阻拦?为什么太子好不容易死了,可他依旧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妻儿再也无法活过来,他当不成太子,就连这个朝廷,也摇摇欲坠。

苦笑连同鲜血,从贺秀的嘴角缓缓溢出来。

围着他的突厥人缓缓往后散开,长刀从贺秀手上落地,他直直瞪着前方,身体扑通跪倒在地。

突厥人不想让他死得那么好看,直接一脚踹过来,贺秀顺势歪倒一旁。

眼睛还睁着,气息却没了。

与他一道的那几名禁军子弟,自然也都将性命交代在此处。

突厥人将城中最好的大夫抓过来,给伏念上药包扎。

“都抓住了没有?”伏念问左右。

他的语气很不好,也没有擦拭溅上脸和脖子的血渍,神情越显狰狞阴鸷,仿佛随时择人而噬的秃鹰,令人不寒而栗。

但任谁被斩落一边臂膀,反应都不会比他更平静。

“一共十二人,都就地斩杀,正想请示大汗,是否把尸体烧了?”

伏念的目光落在贺秀身上。

“不,将他们的首级都斩下来,悬挂在长安城门上,我要让中原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

虽然贺秀坚决留在长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