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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禁军休整完毕,便启程前往建康。”

李淑妃低低惊呼:“这么快!”

见嘉祐帝望着自己,她有些赧然,低下头,小声道:“陛下恕罪,妾这么说,兴许有些罪过,但老实说,在襄州这些日子,妾才真正有了与陛下神仙眷侣的感觉……”

“朕明白。”嘉祐帝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感叹道,“朕又何尝不是?”

李淑妃黯然垂泪:“等陛下到了建康,必然又有接连不断的国事要烦心,妾实在是不忍心看见您如此劳累……”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嘉祐帝失笑道,怜爱地将人揽入怀中。“大不了朕答应你,就算到了建康,朕也绝不会冷落你的,大不了平日将奏疏搬到你这里来批阅。”

李淑妃依偎在皇帝怀中,闻言不知不觉露出笑容,正想再说两句软话,忽然感觉额头上落了水滴,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递到眼前。

指缝间的猩红令她瞬间杏眼圆睁,脸色煞白。

嘉祐帝迟迟没听见李淑妃的回应,忍不住低头,却见对方一脸惊恐看着自己。

“怎么了?”

啪嗒,啪嗒。

一滴,两滴。

嘉祐帝感觉鼻子发痒,有东西从鼻孔里流出,自然而然伸手去摸,毫不例外摸到满手血腥。

李淑妃尖叫起来。

凄厉而悲惨,那是一种恐惧到了极致的声音。

嘉祐帝听得皱起眉头,感觉脑袋瞬间被这种声音穿透,一下子变得剧痛。

在视线黑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李淑妃惊慌失措往后退,忙不迭避开自己伸出的手。

而后,天地回归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大家应该知道李宽当时为什么要自己的庶女入宫为妃,而不是让李遂安入宫了,因为庶女明显更好控制。

这个时代称呼后宫嫔妃应该是贵妃娘子之类,不应该是娘娘,但反正是架空,没所谓了,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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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50章

李淑妃的尖叫引来了门外的侍女,两人急急忙忙推门进来,入目就看见嘉祐帝倒在地上,边上一滩血的情景,下意识也想尖叫起来,却被李淑妃一声断喝,生生扼杀在喉咙里。

“不许叫!”李淑妃难得的疾言厉色,只是原本的恐惧加上此时的色厉内荏,反倒显出几分狰狞来。

两名侍女果真被吓住,不知所措回望她。

李淑妃定了定神,对其中一人道:“你马上去找李相,让他立刻过来!”

侍女领命而去,另一名留下来的侍女看着倒在地上的嘉祐帝,想近前察看,又不敢,怯生生道:“娘子,现在怎么办?”

李淑妃哪里知道怎么办,她握紧了秀拳靠在柱子上,只觉身力气悉数被抽光了一般,若非身后这根柱子的支撑,她早就软倒在地上了。

她不敢上前靠近嘉祐帝,生怕对方忽然之间就睁开眼睛,说自己被她这个红颜祸水害死,又怕对方从此不再睁眼。

李淑妃在李家时,便处处受到长姐李遂安的压制,低人一头,入了宫之后,头顶又有裴皇后,依旧是低头一头,若非因着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她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听了父亲的话……

嘉祐帝的年纪与她虽然殊不相配,但对方待自己是真心的好,抛开那些外在的身份与排场,有时候李淑妃甚至觉得,她与天子,才是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实则什么也没想出个结果,最后忍不住悲从中来,低声抽泣。

门外传来动静,李淑妃像受惊的兔子跳起,便见李宽推开房门入内。

“父……”

方才情绪大起大落,此时开口,声音浑不似平日那般婉转柔和。

李宽抬手制止她的声音,将另一名侍女也叫进来,然后反手关上门,朝嘉祐帝走去,蹲下身,又是把脉,又是探看鼻息。

“陛下还有气儿,不必担心,我这就让人去叫太医。”他镇定道。

李淑妃睁大眼,想说不可能,她亲眼看着嘉祐帝倒下的,明明一动不动,又怎么可能还……

但下一刻,李宽忽然抽出随身长剑,以所有人都未能来得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捂住侍女的口鼻,长剑递入对方身体,侍女闷哼一声,软软倒下。没等另一名侍女逃跑,他又如法炮制,从背后一剑穿心,令人死不瞑目。

李淑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神情恍惚,脸色苍白若死人。

李宽没理会她,而是走出门外,对亲兵下达命令:“你们马上去皇后与七皇子那里,将周围控制起来,闲杂人等不得进出,然后去将刘太医给我找来!”

亲兵领命而去,他返身回屋,便见李淑妃还回不过神的模样,不由嫌弃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杀害陛下的凶手吗!”

李淑妃流泪道:“我、我没有杀害陛下,父亲,不是我做的……”

李宽不动声色:“若不是你,陛下最近怎会频频头风发作,只有来你这里,吃你做的点心,闻你点的熏香,才会有所好转?”

李淑妃娇躯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点心是李府厨子呈上来的,陛下偶然吃了一次之后说好吃,是我将那厨子要过来,给陛下接着做,熏香、熏香也是那个府里拿的,说是安神定惊的,陛下每回头疼,来我这儿之后都能睡个好觉,难道……您、您给陛下下毒?!”

李宽神情不变,负手淡淡道:“你不是不想被人压着吗?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现在国事维艰,更应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自太子去世之后,陛下一直想立九皇子为储,连遗诏也拟好了,只因裴皇后有孕,方才暂不宣发,不过皇后听说陛下驾崩的消息之后,悲痛过度,不慎小产,重病不起,无力出面主持大局,而且很快就会一命归西。你身为新君生母,自然而然,也就是皇太后了。自此之后,王朝之上,无人再能压制你,也无人再比你尊贵。”

李淑妃呆呆看着自己的父亲,朱唇微张,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头一日认识他。

不成大器。李宽见状微微一哂。

刘太医很快来到,他看见已经被抬到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嘉祐帝,神色略略一变,但很快镇定下来,也没有像李淑妃那样惊慌失措,而是让药童在外头候着,自己背着药箱进来,坐在床边为天子把脉。

触手冰凉,刘太医的手又是微微一抖,他深吸了口气,故作不知情,依旧硬着头皮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才起身朝李宽拱手,悲痛道:“李相,陛下已经宾天了!”

李宽看着他:“陛下因何宾天?病因为何?”

刘太医低着头:“陛下原本就有头风旧疾,肝阳上亢,累迁积重,回天乏术,加上南迁之事一直心绪不宁,忽然发作……臣赶到的时候,陛下已经没气了。”

李宽高深莫测道:“见了张相等人,你也应该知道如何说了?”

刘太医忙道:“是,臣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老实说,陛下先前在长安时,经常于房事上不加节制,臣屡劝而不听,这些皆为病因。”

李宽嗯了一声,让人出去请张嵩等人,不过也无须去请,士兵将刺史府围起来的这一番动静,他们那边想必很快也会得到消息。

一名士兵匆匆赶来,神色慌张。

“相爷,皇后与七殿下那里,都找不到人!”

李宽冷冷问:“找不到人,是何意?”

他平时温声慢语,一脸和煦,令人如沐春风,但此时沉下脸色,面无表情,却让士兵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近身伺候裴皇后的两名宫女也一并不见了,那个院子里的人说,皇后说想出去走走散心,离开之后就未回来过,他们正想去找。”

李宽冷笑一声,慢慢道:“一个孕妇,一个少不经事,从未出过远门的皇子,几个宫女,能跑多远?给我搜,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搜出来!”

他转向刘太医。

“这又怎么说?”

刘太医心头一颤,话不知不觉冒出来:“陛下刚驾崩,皇后与七殿下就畏罪潜逃,这其中必有蹊跷,很可能是、是他们谋害了陛下!”

李宽拍拍刘太医的肩膀:“这些说辞,就不劳刘太医帮我想了,我想问你的是,陛下死因,你是否有把握说服张相他们,让他们相信陛下是被人所谋害的?”

刘太医忙道:“可以,可以!不过至于张相他们相信与否,就不是下官能掌握的了。”

李宽微微笑道:“你只管说便是,其余的事,有我。”

……

“这是一瓶□□。”

萧重看着士兵递过来的瓷瓶,听见贺融如是说道。

“这里头的药丸,用的俱是□□、乌头等剧毒之物,保管你吃下之后,人事不省,在睡梦中七孔流血,绝无痛苦。你我战场相见,各为其主,不得不拼尽力,落败者并不可耻,我本想劝你弃暗投明,但你既然有心为萧豫尽忠尽孝,我也不欲多言,只能成你。至于萧氏降兵,他们原本就是我朝士兵,因萧豫造反,才不得不跟着易帜,如今回头是岸,我自然会一视同仁,你放心地去吧。”

萧重叹息一声,没有惊惧之色,却面露遗憾。

“多谢安王殿下,老实说,我很敬重你的人品,佩服你的胆识,若我不姓萧,现在恐怕也早已被你折服,甘愿拜入你麾下。我也不是不知道,兴亡皆是百姓苦,眼下突厥南进,我等不思驱逐鞑虏,还自相残杀,争权夺利,实在可笑,但正如你所说,自古忠孝两难,义父养我重用我,对我有大恩,我只能以这一条性命相报。”

贺融颔首:“我明白,你是条汉子,你在凉州可还有什么亲人?来日若能收复凉州,我定会让人善待他们。”

萧重摇摇头:“我生身父母早已亡故,为免家室所累,也还未娶妻生子。”

他哪里是怕被家室所累,是怕娶妻生子之后,万一遭遇今日境况,或者被萧豫生疑,落得凄惨下场,反倒连累了妻儿。在贺融看来,其实萧重心如明镜,只是不愿承认,只能一条路子走到黑。

萧重说罢,起身朝贺融拱手行礼,而后拿过药瓶,倒出三五颗,直接仰头吞下。

身体并没有出现疼痛,眼皮却渐渐有些沉重起来,萧重原本是盘腿坐在地上,最后抵挡不住,身体一歪,晕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缓缓睁开眼睛,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乏力,犹如绑上铁块负重数百里,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萧重想,他这是死了?可要是死了,怎么四周看着还像在人间?

他又想,该不会是安王给的药效果不够吧?难道当时他应该整瓶都吃下去?要么直接往自己脖子上来一刀?

脑子里天马行空,眼见四下无人,萧重正待起身往外走,就听见隔壁屋子似乎传来一阵说话声。

他扭头一看,最终在墙壁上找到一处孔洞,声音便是从孔洞中传出,耳朵贴近,更是清晰可闻。

萧重眯起眼往孔洞另一头端详,还能瞧见那头还有几个人在走动。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陛下……啊不,我是萧豫的重臣,我知道许多事情,杀了我,你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许侍郎的声音。

萧重无声冷笑,他早就看清对方外强中干的本质,仗着有尚方宝剑,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百般阻扰,一旦面对安王等人,立马就怂了下去。

“你能知道什么!”林淼轻蔑冷哼,“我们想知道的,包括萧氏现在兵力多少,布防几何,萧重早就告诉我们了,不差你一个!”

许侍郎慌了:“萧重他是胡说八道的,他哪里知道陛下的打算,陛下说他脑后生反骨,早就打算除掉他了!”

林淼冷笑:“你还真是上下嘴皮一碰,就开始胡说八道啊!你们现在那个朝廷,除了萧重会打仗,还有谁堪重用?萧豫是脑子坏了才会想杀萧重?!”

许侍郎喃喃道:“是真的,陛下给过我口谕,一旦发现萧重果真与你们暗中勾结的证据,立马可以就地处置,先斩后奏,无须请示,我带来的人里,就有陛下跟前的侍卫,他们可以作证!”

萧重已经没有心思再偷听下去了。

他离开孔洞,返身坐回地上,怔怔望着门口,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壁的动静渐渐变小,少顷,一切恢复平静。

贺融推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萧重这副模样。

“致远死而复生,不知是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