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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李宽思忖道。

嘉祐帝笑道:“朕还以为你想说什么,你说得不错,衡国公与张尚书,皆是朕的股肱之臣,先前朕还有些为难,如今多亏你出了这个好主意,从今往后,左右二相,更可为朕分忧解难了。”

李宽与张嵩忙谦逊推辞,说自己无德无能,不足担此重任云云,但此事既然嘉祐帝开口,其他人又没有异议,就已经算是定下来了。

贺融从进来伊始,就没说过话,贺融一直在琢磨进来之前,太子对他说的话。

太子说,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他。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着立相这件事的,那么也就是说,今日朝堂上,还会有另外的变故?

就在此时,贺融听见刘衷道:“陛下,臣有本奏。”

嘉祐帝刚要打出来的呵欠只好又生生收了回去。

“说。”

刘衷:“自高祖皇帝以来,天家子嗣渐丰,这本是好事,高祖皇帝在时,爱惜诸王,不愿他们远离自己,因此赐食邑于诸王,令他们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但人心不平则鸣,不足则贪,素来如此,高祖末年,就发生了诸王兄弟阋墙之变故,到了先帝末年,又有齐王大逆不道,弑杀先帝的惨剧,归根结底,皆因几位陛下本着慈父之心,希望儿女和睦孝顺,却对人性贪婪有所疏忽,因此,为避重蹈覆辙,免除萧墙之祸,臣请求陛下,分封诸王,令其各往封地,以安天下臣民之心,以保江山社稷万年。”

本朝诸王公主,只有食邑,享受封邑所出的食禄,却没有实际上的封地,像贺融、贺湛这样,他们可以被派驻某地长期任职,如其他朝廷官员一般,任期一到,或者皇帝旨意一下,他们也要回京述职。

刘衷肯定不会自己无缘无故提出这个提议,如果提议被通过,先帝的儿子卫王也好,贺融他们这几兄弟也好,都要各自到封地上去,从今以后,若无王命,不得擅自离开封地,更不止何年何月才能回京。

如果贺秀也要到封地去,哪怕李宽当了丞相,隔着千里之遥,两人也没法勾连到一起去,太子是想用这一招,来化解李宽任相带来的危机。

贺融终于明白太子为何会对他说那句话了。

其实太子原本也不必特意多嘱咐那么一句,就算没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贺融也不会开口的。

因为还有人比他更急。

嘉祐帝面上没有意外之色,显然是先前太子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此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张嵩一派没有意见,他们既非□□,也非纪王党,无论最后谁当了皇帝,哪怕是改朝换代,只要皇帝还想让王朝长治久安,就不可能将世家抛到一边。

而且正如刘衷所说,诸王分封,将他们都分散在天南地北,降低诸王叛乱的风险,让他们想图谋不轨也没有那个能力,有利于社稷稳固,天下太平。其实早在先帝时,丙申逆案之后,丞相周瑛就已曾私下向先帝建言,让余下诸王都前往各自的封地,只是当时先帝没有听从,一拖就拖到后来齐王谋逆。

见李宽面露沉吟之色,嘉祐帝温声道:“李相怎么看?”

这正式的旨意还未下,一声李相就叫上了,太子心中腹诽道。

李宽道:“身在外地,离京城千里之遥,诸王往后若想尽孝道,却有心无力,只因轻易不得离开封地回京,但前朝也有分封诸王之例,是以臣觉得此事,有利有弊,一时说不好,只是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嘉祐帝:“有话只管说。”

李宽:“诸皇子前往封地,那……往后裴皇后所出嫡子,也得如是照办吗?”

众人冷不防这一问,都愣住了。

李宽见众人噤声,便继续说道:“太子名分已定,再无疑问,若不照办,未免对其他皇子不公,也显得陛下偏袒,若是照办,八殿下毕竟是皇后所出嫡子……”

饶是贺融,也不得不说李宽这一招反击实在精彩!

不仅精彩,而且对方反应之快,完出乎意料。

太子这个储君之位是怎么得来的,贺融再清楚不过。除了他占据长子名分,嘉祐帝因自己身份遭遇而感同身受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裴皇后不争!

当初裴皇后深明大义,不但不争,反倒还主动出面,请立太子,如果她想争,不说太子现在还能不能安稳坐在朝堂上,起码彼此之间也有好一番龙争虎斗,她这一让,连太子也得承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现在如果分封诸王,正如李宽所说,皇后嫡子,将来是遵从,还是不遵从?

如果不遵从,其他皇子肯定觉得不公平,如果遵从了,那太子又要怎么对裴皇后交代?

说我不仅抢了你儿子的太子之位,还把你儿子给扔到外地去,让你们母子以后不得相见?

只怕就算是裴皇后再睿智大气,也得觉得太子是故意在给她的亲生儿子挖坑吧?

太子脸色微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嘉祐帝微微皱眉,面露为难:“李相所说,也有道理,这样吧,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接下来,众人又议了几件事,有季凌呈报的陵寝工程,有薛潭禀报的试策进展,各方士子已陆续汇聚京师云云,但跟之前比起来,这些都已成了小事。

从头到尾充当旁观者的贺融,本以为自己今日可以彻底当个哑巴了,谁知嘉祐帝宣布散朝,众人陆续离去,他走到宣政殿门口时,却被贺秀叫住。

“三郎,慢走。”

贺融转身:“二哥有事?”

贺秀走过来,望着他:“分封诸王之事,是不是你给太子出的主意?”

贺融摇头:“不是。”

贺秀:“那设立二相呢?”

贺融不答反问:“二哥问这些,做什么?”

贺秀哂笑一声:“那就是了?”

贺融沉吟片刻:“不瞒二哥,我的确曾向太子建言,设立二相,只因本朝丞相大权集于一人之身,周相卧病时,丞相差事无人可做,最后不得不分回六部,是以二相设立,理所当然。”

贺秀看了他好一会儿,面露讽刺:“三郎,我一直以为,你跟大哥是不一样的,就算我对大哥有心结,起码你对我们两人的心,是不变的,但我没想到,你已悄无声息站到大哥那边,还对我满口冠冕堂皇。这些话,你哄哄五郎也就罢了,难道还想哄我?”

贺融:“二哥,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无论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但我对你,对五郎,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变过。”

贺秀嘴角微扬:“大哥也说他从来没有变过,但事实上呢?你看看,裴皇后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但皇后嫡子挡了他的路,他想也不想就出手,什么时候轮到我?什么时候轮到你?”

贺融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他觉得再无解释必要,便也不答贺秀,拱拱手,转身就走。

昔日他受太子之托,去劝说贺秀,放下成见,放下仇恨,走出自己的路,当时他愿意去,是因为他知道,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今日他不愿多说,也是同样的道理。

江水奔腾往前,绝无可能再掉头回流,正如他们兄弟之间,走到了分岔口上,一个想要往东,一个想要往西,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只能分道扬镳。

贺融举步往前,明知身后贺秀在注视他,等他回头,却再也没有停过片刻。

……

“他们兄弟角力,关我什么事,怎么就把我给扯进去?这真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衡国公府内,来客愤愤然道。

“殿下不必如此生气,往另外一方面想,这未尝不是好事,在京城,天子脚下,时时刻刻都被人注视一举一动,凡事都要战战兢兢,生怕惹上嫌疑,您不觉得累吗?去了封地,山高皇帝远,还不是您自己说了算?”

李宽微微一笑,亲手从侍女那里接过茶盏,递给卫王。

“话虽如此……”卫王忧虑重重,“难道就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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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呀,莫回头!

正文第108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太子想对沛公下手,坐在沛公边上的人,难免被波及。”李宽悠然道,“我看这件事,陛下早晚会同意,与其等到陛下下旨,您不如早些主动向陛下提出前往封地,以陛下的性情,必会觉得有所亏欠,再给你一块不错的封地。”

“再者,”李宽喝了一口茶水,好整以暇续道,“现在太子与纪王相争之势已成,您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卷入旋涡,身不由己,您想想,连先帝末年,齐王争位,您也能安然度过,没道理最后却栽在侄子们的事情上吧?”

卫王苦笑:“表哥,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怨我,怨我当年思虑过多,不肯当机立断,以至于今日……”

李宽抬手,示意卫王不要再说下去。

“往事已矣,殿下再说,只会徒增烦恼,于事无益,如今纪王头角峥嵘,不肯相让,太子咄咄相逼,意欲彻底消除隐患,早已不是当年先帝在时的光景了。此一时,彼一时,您须得明白这个道理。”

卫王露出一丝不甘心,最终却也只能点点头。

“我明白,说到底,是我之过,不过表哥如今拜相,权势更上一层,又与纪王亲上加亲,往后可算是煊赫逼人了。”

李宽笑着摇摇头:“我如今手无兵权,连相权也被人分走一半,做什么事都有人在旁边盯着,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再说纪王殿下也将去封地了,往后我想见女儿一面都难,这个右相,不做也罢。”

“说得也是。”卫王又一次想起当年在太庙,如果自己能再果断狠决一点,看见李宽带着兵马来解围,就趁乱将鲁王给解决了,事后再对外宣称是齐王杀了鲁王,那么今日……

他觉得李宽说得对极了,世事没有如果,他做错了一步,所以今日必须低下头,又要一步步给赶离京城。

“我至今仍觉得,有些对不住表兄你,当初你费心为我筹划,我却没有珍惜那个机会,如今害得我俩只能在此相对嗟叹。”

李宽摆摆手:“不必如此悲观,我说了,离开长安,未必就不好,京城风起云涌,二龙相争,难不成其他人就一点念想也没有?”

卫王心头一动:“你是说,兴王……?”

李宽含笑:“兴王立有军功,又与纪王同母,虽然排行靠后,但既然纪王也有念想,他为何不能有念想?兴王有功劳,安王更有功劳,他出使突厥,出征南夷,足智多谋,论功劳,陛下诸子之中,应以他为首,你道他会不会有念想?”

卫王迟疑:“兴王也就罢了,但安王腿脚有疾,不可能吧?”

李宽:“正因腿脚有疾,多少人轻视了他,疏忽了他,连带陛下也有爱重冷待之分,你觉得他心里会甘心吗?一个当时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为了杀出一条血路,就不惜以身犯险,远赴突厥的人,依你看来,他的内心,会是一潭死水,甘愿为他人作嫁衣吗?”

卫王摇摇头:“换作是我,恐怕也很难无怨无悔。平定南夷,与杀退突厥人,同为战功,虽说现在兴王还未回来,但安王毕竟也是副帅,功劳不容置喙,但陛下给纪王赐婚,给纪王赐下别庄,增加封邑,却只给安王增加了百来封邑,两相对比,何其不公,同样是儿子,怎么陛下的心,就偏成了这样?”

李宽道:“陛下倚仗安王为左右臂,却没忘记他当年间接害死自己的嫡子,也没忘记安王生母的罪名,因此心怀芥蒂,也是人之常情。”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我要是安王,心里也会不痛快!”卫王郁闷道,但他知道李宽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转念一想,卫王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现在看起来,只是太子与纪王之争,但迟早有一天,安王与兴王也会加进来?”卫王恍然,“对了,还有裴皇后之子!堂堂皇后嫡子,却一出生就得屈居人下,我不信裴皇后真就那么超凡脱俗,连为儿子争一下也不!”

李宽低头欣赏盏底随着茶水微微荡漾的花纹。

“想通了这一点,您是不是觉得,离开长安这件事,看上去也不那么糟糕了?”

卫王:“看来表哥早已目光如炬,预见到这些事了,难怪您如此淡然,敢情是准备坐山观虎斗。”

“诶,这你可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