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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你多去瞧瞧她老人家也好,如今宗室剩余的老人不多,你祖母年高德劭,若是有何不妥,你也不必来请示我,直接进宫请太医就是,陛下不会不答应的。”

李遂安应了下来。

她在外头泼辣好强,在父亲跟前却寡言少语,判若两人。

父女之间缘何走到这一步,其实李遂安自己也不大明白。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祖母义阳长公主就鲜少回镇远侯府,基本都是住在公主府那边,有什么事也都让人回来传话,当时李遂安的□□母还未过世,因此还曾当着李遂安的面颇有微词,但毕竟人家是公主,谁也奈何不了。

祖父母关系平平,祖母与父亲的关系也淡如白水,李遂安甚至一度怀疑父亲不是祖母亲生的,私下偷偷问过母亲,被母亲训了一顿,后来当然证明她的猜测很不靠谱,她的父亲是毫无疑问的侯府嫡长子,公主亲子,绝没有什么混淆血脉充作假子的事情。

然而义阳长公主,如今随着新帝登基,已经晋为大长公主的祖母,即使在她面前,也很少提及李遂安的父亲,她每日伺花弄草,出席宴会,与京城中最会寻欢作乐的贵妇无异,久而久之,李遂安也就习惯了这样奇特的家族关系,有时觉得这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祖母毕竟是公主,不能与寻常人家相比,有时又觉得,也许在自己还不懂事的时候,她的父亲与祖母之间也许曾有过罅隙,以致于多年来面和心不和。

但有什么罅隙,能让亲母子数十年形同陌路?李遂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李宽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开始在为你物色婚事,你祖母那边,可有什么说法?若是有,你还得趁早与我说一声,免得到时候让你祖母为难了。”

李遂安还在胡思乱想,闻言下意识道:“没听祖母提起过。”

李宽颔首:“那就好。”

李遂安一惊,忙回过神:“爹,我还小,不想那么快成亲!”

李宽摇摇头:“都十八了,怎么还小?你祖母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我了。你放心,以我们李家的门第,我们为你选的,必然也是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

李遂安咬住下唇,正思索着用什么法子推脱,便听父亲又道:“你觉得纪王殿下如何?”

纪王?二皇子?

李遂安一愣,想也不想就道:“我不要!”

李宽的语气依旧平和,如在朝堂上一般,不急不缓,徐徐道来。

“纪王殿下虽然娶过妻,但膝下还没有儿女,你母亲也打听过了,他如今房中无妾,连侍婢也无,你嫁过去之后,就是明媒正娶的纪王妃,你们年纪相仿,纪王也爱往外跑,不正好情投意合吗?”

李遂安也听说父母最近在为自己择婚,但当真正当面得知消息时,仍不由有晴天霹雳之感。

“父亲,我与纪王不熟,也不想嫁给他。”

李宽不赞同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下随便一桩婚事,除非男女青梅竹马,否则哪里有未婚前便熟识的?你若想见纪王殿下,等订了婚,你们便可以时常见面了。”

李遂安心慌意乱之下,脱口而出:“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谁?”李宽终于沉下脸色。

时下虽世风开放,但男女之间无媒苟合仍为世人唾弃,更何况是李遂安这样身份的女子。

李遂安不知怎么回答,脑中乱糟糟的,无数念头一掠而过,浮现得最多的,却居然是贺融的脸。

她无法静下心来细想,见李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得道:“安王,我喜欢的是安王!”

李宽淡淡道:“不可能。”

李遂安原还有些心虚,听见父亲这样说,反是激起心气:“为何不可能?安王与纪王,不都一样吗!”

李宽:“自然不一样。单从身份上讲,纪王殿下的生母,已被陛下追封为贤妃,而安王殿下的生母,无须我多说,当年的事,或多或少,你应该也听说了。况且,安王身有残疾,为父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他?”

李遂安:“安王的腿疾并不影响日常起居,我见过他骑马的,比我还快,同样是继妃,我还宁愿当安王妃!”

李宽注视她片刻,见女儿的目光毫不退缩,终是摇摇头:“他不会娶你的。”

李遂安:“……父亲缘何这般肯定?”

李宽神色淡淡:“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问问。”

李遂安攥紧了膝盖上的裙子绣面。

……

“您在笑什么?”

见季凌伏案写字,边写边笑,情不自禁嘴角上扬,伺候他笔墨的侍女禁不住好奇问道。

再探头一看,季凌笔下所书,俱是寻常书法,没有什么值得发笑之处。

季凌不答,写下最后一笔,看了看,满意道:“父亲回来了吗?”

侍女道:“婢子打听过了,郎君刚刚回来了,就在娘子院中。”

季凌搁下笔,起身整整衣裳。

“正好,我有事情向他们禀告,随我前去。”

“是。”侍女不明所以,但她清楚一点,能让主人如此郑重其事的,一定不是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有点事,字数少一点,反正字数少也能讲蛮多内容,所以无妨=3=

贺湛:三哥,你今天在请命出征的事上跟我好有默契耶,咱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啊!

贺融:可惜你在另一件事上跟我没有默契。

贺湛:哈?

贺融比了一个给钱的手势。

贺湛:……

正文第80章

季榕正与张氏在叙话,见了季凌进来,张氏便笑道:“大郎来得正好,我让厨下煮了百合莲子羹备着,你也用一碗吧。”

季凌谢过母亲:“儿子有事向双亲禀报,还请父亲也稍留片刻。”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季榕与张氏不由相视一眼。

甭看季凌现在虽然官居工部侍郎,再往上一步就是六部尚书了,但他在季家,还真没法端着gāo • guān架子。

天子以孝治天下,历朝历代,孝悌都为世人所重,且不说面前二人俱是季凌父母,寿春季氏传家两百年有余,自前朝起就在朝堂上大放光彩,季氏子弟gāo • guān显位者不计其数,虽然到了本朝,季氏已经不像前朝那么显赫,但底蕴尚在,季家人看待季凌这个官职,也觉稀松平常,并不大惊小怪。

季榕道:“何事,你说吧。”

季凌先行了一礼,方道:“我想续弦。”

季榕与张氏面面相觑,后者很快笑道:“是了,妙娘去世也有几年,先前你说暂时无意,又要随三殿下去治河,我怕触动你的伤心事,也就没有催你,如今总算是想通了,别人家似你这等年纪,孩子早就两个三个不嫌多,我们季家虽不与寻常百姓相比,但你是长房长子,总该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季凌原配姓张,是母亲张氏的远房侄女,几年前难产而亡,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季凌又一心扑在治河上,成日东奔西跑,不似那等喜爱女色的世家子弟,几年来别说继室了,连个房中人也没有,季家以家教严格著称,不兴给子弟塞侍妾那一套,故而季凌身边也就一直空荡荡的,张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番旁敲侧击,如今终于等到儿子主动开口要求续弦,自然很是欣慰。

“我与你父亲原想还给你找张家的女子,又唯恐你见而伤情,想起秒娘,便打算从义兴周氏与陈留范氏的适龄女子中挑……”

季凌不得不打断母亲的话:“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张氏一愣:“是哪家小娘子?”

季凌:“安王府上的。”

张氏莫名其妙:“没听过安王府上有什么适龄女子啊,安王自己都还……难道是安王妹妹?”

刚说完,她也发现自己的话太荒谬了。

谁都知道,安王只有一个妹妹,天子也只有一个女儿,已经不在人世。

季榕道:“大郎,你不是个促狭的性子,怎么也学起你弟弟,来捉弄我们了?”

季凌只得实言相告:“文姜是安王的婢女。”

张氏顿时变了脸色。

但她总算没忘记教养,并未尖叫或咆哮出声,而是望向季榕。

接收到妻子目光的季榕只好清清嗓子:“你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娶一名婢女?”

季凌道:“文姜并非寻常婢女,乃是在房州时就已跟随陛下一家,安王殿下视她如亲姐一般。”

季榕虽未当官,但他们这等人家,消息又哪里会闭塞到哪里去,他闻言便沉吟片刻:“我听说前些日子,三殿下要为一名女子求官,该不会就是你说的这位吧?”

季凌喜道:“正是!文姜曾随殿下前往洛州,当时我也在,日间接触,难免交谈几句,这才渐渐了解,文姜性情温和,为人品行都是没得说的,所以儿子特地过来拜见父母大人,希望求娶文姜为妻。”

张氏暗暗用手肘撞了撞丈夫,见他没反应,只好自己道:“大郎,我们寿春季氏,虽非什么了不得的豪门望族,却也是传家两百余载的世族,前朝时曾有天子想许嫁天家女给季氏祖先,却依旧被婉拒,你应该知道,这其中是什么缘故。”

季凌心下一沉,面上已没了笑容,他沉默片刻,回道:“小时候我上族学,夫子曾说过一句话:季氏门第清贵,耻于诸姓为婚。”

张氏:“不错,这诸姓,同样也包括天潢贵胄,如今的国姓。我们寿春季氏,世代只与高门著姓通婚,你说的文姜,固然是个好女子,但你不能娶她,若你真心喜欢她,可以纳为妾室,不过得在你娶了正妻之后,与你妻子商量过。”

季凌:“母亲,自本朝高皇帝起,就竭力想要扶持寒门子弟当官,世族还能风光多久,犹未可知,这世上没有千年不变的规矩,兴衰起伏,天道所在,世家迟早也会重复这一规律。”

张氏平静道:“但既然现在世家的地位依旧特殊,就得照现在的规矩来。如今便是天子赐婚公主,季家尚有拒绝的权利,何况一婢女耳?”

季凌不是一个擅长争执辩论的人,他通常喜欢埋首故纸堆里,研究那些治河方略,在不熟的人面前,甚至是有些寡言木讷的。但这一次,他却并未选择退让妥协,而是直视父母:“文姜是我唯一想要娶的人,我不愿委屈她为妾,更不愿忤逆父母,令二位不快,若果如此,我只好终身不娶了。”

张氏终于来气了:“你也年近而立了,还在朝中为官,最后就学来这么一招?你们不过见了几面,又非海誓山盟,哪来那么多无法割舍?”

季榕没有张氏那么生气,但他也劝诫儿子:“高皇帝和先帝,的确是想扶持寒门,但你看如今现状何如?朝中超过半数的官员,依旧是门阀世族出身,连大将军季嵯……说到季嵯,当日陛下想要为季嵯寻觅宗亲,问到我们季家来,当时为父其实是没有意见的,但后来族长与族中几位耋老坚决反对,说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混淆我季氏血脉,族中尚且如此,你想想,其他人会是什么想法?退一万步说,你与那位文姜娘子成了亲,她的出身是改变不了的,将来你们的孩子,又要如何在世家之间行走?”

张氏叹了口气:“不错,还是你父亲说得明白透彻!我们并不单单是为了你着想,也是为了文姜着想,孩子的事先不说,你们成了亲,她以后就要经常与世家女眷打交道,但她的出身注定会让她被许多人看轻,你可以在私底下安慰她,可你能每次都冲在她前头护着她吗?”

季凌彻底怔住了。

……

兴王府门口,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门子瞧着对方马车精致,上头还有家族标记,也不敢怠慢,忙迎出来,便见车上下来一名容貌清秀的婢女,递上名帖。

“我们乃是义阳大长公主府的,特来拜见安王殿下。”

这年头上门拜会,除非关系很熟,否则都要先遣下人过来递名帖,提前跟主人家约好时间,然后才过来,哪里有来了之后才递名帖的?但对方报上大长公主的名头,门子也不敢怠慢,双手接过名帖,笑道:“您可是弄错了?这里是兴王府,不是安王府,您要找安王殿下,应该去对门。”

婢女道:“方才我们去了胭脂铺子找安王殿下的朋友,对方说他今日都会在兴王府上,我们才直接过来的。”

对方竟摸得这般清楚,门子也不敢再隐瞒拖沓。“那请稍候。”

过了片刻,李遂安等得不耐烦,直接从马车上下来。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这样贸然跑过来有些莽撞,但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