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只怕没几个人能做到。”
有人应声叹道:“可惜了,林氏女尚未过门,就占去安国公夫人的元配名分,往后有人再嫁,这就算是续弦,终归不美。”
随即又有人反驳她道:“嫁给贺三,别说续弦,哪怕是三嫁,我也愿意,比起张泽宋蕴这等纨绔子弟,贺三简直如珠如玉般宝贵了!”
“那你快去与你姨母说,请王妃出面,让你与贺三见一面!”
众少女随即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其间又有多少人悄悄将目光落在贺融身上,不得而知。
却说贺融那边,他亲自将薛潭带来,又作了介绍,大家就都明白了他的用意,众人知道他主动为林氏女服丧一年的事,心里暗叹可惜之余,暂时也不好再为他介绍婚事,但贺僖与薛潭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他们俩一个是鲁王府四郎,一个是朝廷新贵,后者有亲父而无生母,又已分家别居,成婚之后更不必伺候公婆,这等良缘,在场贵妇俱都暗暗留意在心,开始盘算自家有没有适龄的晚辈。
贺融见薛潭与贺僖身陷众贵妇堆里抽身不得,心头不由暗笑,闲话几句就趁机功成身退。
走至半路,却被人叫住:“喂!”
这声音,贺融已听过两回,十分熟悉,他很想装作没听见,但对方身形轻盈,转眼就跑到他面前,直接堵住他的去路。
“阁下明明是腿疾,缘何见了我就跑,莫不是耳朵也出了问题?”果然是李遂安。
对方似乎对红衣情有独钟,当然她肤白貌美,本身也十分适合这身颜色。
贺融淡淡道:“你在我家中,却对主人家如此无礼,这就是李家的礼数?”
李遂安面上闪过一丝恼怒,又有些尴尬,片刻之后,方才道:“是我失礼了,还请安国公见谅。”
对她如此轻易就服软,贺融有些诧异,旋即道:“李小娘子不必多礼。”
见贺融举步要走,李遂安忙道:“其实这次,我是特地来多谢你的。”
贺融挑眉:“我并未做什么当得上李小娘子道谢的。”
李遂安:“上回在市集,多得你挑破,我才知道那摊主将东西卖贵了给我。”
贺融:“那只是因为当时你纠缠不放,我想尽快摆脱你而已。”
李遂安:“……”
对方的直白让李遂安很是牙痒痒,她瞪着贺融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有上回,我听说朝廷原本有意从宗室里择一女子去和亲西突厥的,多亏你出使西域,与真定公主结盟,不仅立下大功,也为宗室女子免除一祸,我好友便是宗室女,不管怎么说,也该代她多谢你。”
贺融:“不必。”
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欠!李遂安心道,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我从未来过鲁王府,你能否带我四处走一走?”
贺融原想拒绝,但忽然心头微动,又改变了主意:“好。”
……
另外一边,贺穆在正院的书房内来回踱步,难掩心焦,直到婢女来报,说是鲁王回来了,他方才面色一喜,急匆匆出去迎接。
“父亲!”他上前几步,亲自将贺泰迎进来。
换作旁人,书房重地,多有忌讳,但贺泰的书房就是个摆设,他自己平时都很少进来,旁人出出入入,自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父子二人坐定,贺穆迫不及待问:“陛下答应了吗?”
贺泰喝一大口芡实饮,解了喉渴,却摇摇头:“陛下说,治河赈灾,事关重大,术业有专攻,要让懂行的人去才行,你从未出过远门,更未办过这么大的差事,所以他点了三郎,并工部侍郎季凌,一道前往洛州,旨意应该不日就会下达了。”
贺穆大为失望:“陛下既然说术业有专攻,派了季凌,那怎么又让三郎去,不让我去呢?”
“你别急,我是这么想的,”贺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三郎连西域都去过,洛州对他来说更不在话下,而你的确从没出门办过差事,陛下担心出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别想太多了,陛下对孙儿向来一视同仁,绝无偏心一说。”
贺穆:“三郎的功劳已经够多了,他与五郎能力出众,我也知道他们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肯定更重一些,我不奢望超越他们,但我也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为陛下和父亲分忧,我不想将来被别人说,父亲膝下的儿子个个能干,只有长子平平无奇,承蒙父荫。”
贺泰就笑了:“你也知道你是长子,那又何必非要像弟弟们那样呢,三郎五郎他们既非长,又非嫡,他们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去挣,如今封公封侯,那也是他们自己的本事,而你,大郎,你是长子,与他们不同。”
贺穆愣愣地看着父亲。
他没想到一向鲁钝的父亲,竟将他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
贺泰道:“其实我先前就跟陛下提过,说要封你为世子,早日将名分定下来,当时陛下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不答应。论排序,你居长,论德行,当年我们一家在房州,也是你这个长子带着弟弟们一手撑起来这个家的,不管怎样,为父的心意没有变过,大郎,这个世子之位合该是你的。”
贺穆眼眶一热,哽咽道:“父亲……”
贺泰失笑:“难道你以为为父会立你哪一个弟弟当世子吗?二郎他们可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争这个位置!”
“我知道,我就是……”贺穆擦去眼角湿润,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思虑过多了。”
贺泰温声道:“这段时日陛下身体不大好,我不好拿这些事让他老人家烦心,再过些日子吧,我会再向陛下上奏的。”
贺穆迟疑道:“可裴王妃那边……”
裴氏毕竟是正室,若将来她诞下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嫡子,届时大家的处境都会变得很尴尬。
贺泰拈须,微微一笑:“其实这件事,王妃早与为父提过,你若愿意认到王妃名下,以后自然名正言顺,我与王妃若再有嫡子,你也依旧是世子,只是王妃年纪比你还小,我们怕你不自在,一直未与你提起。”
贺穆心头滚烫,再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纳头拜倒:“父亲母亲大恩大德,儿子无以为报!”
正文第55章
“四郎,鱼深,方才宴会之时,就有好几户人家的女眷打听你们,你们自己若是有看对眼的,也可与我说,不必拘谨。”
散宴之后,裴王妃将贺僖与薛潭叫过来,对他们如是道。
薛潭老老实实道:“多谢王妃美意,方才我遥遥看见几位小娘子,相貌俱是上佳,却不知性情如何,一切请王妃做主。”
他年纪到了,也的确该成家,但如果交由他的父亲或继母来操持,薛潭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给自己娶一个歪鼻子裂嘴巴,又或者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悍妇,如今裴王妃愿意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
薛潭也很明白,裴王妃这是看在贺融的面子上。
裴王妃闻言一笑:“那好吧,我就先帮你相看着,若有合适的,就让三郎与你说。”
薛潭拱手:“有劳王妃了,在下感激不尽。”
裴王妃笑道:“其实像你这样的女婿,比那些王孙子弟还要受欢迎,方才为了抢你,还有两家女眷差点吵起来呢!”
上面既无婆婆辖制,房中也没有小妾堵心,谁不想招薛潭为婿呢?
别说薛潭了,哪怕贺融这样已经娶过冥婚的,都有一堆人抢着想当继室。
贺家里,比较老大难的,反而是贺僖。
贺四郎在外面名声不显,但原本也没什么恶名,冲着鲁王府,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并不难,但前阵子贺僖刚闹出一件事:他闷声不响跑到玄都观里,求里面的老道长收自己为徒,说要出家学道。若玄都观是不禁婚娶的正一道也就罢了,偏偏是茹素禁婚的真道,对方哪里敢收皇孙为徒,当即就派人过来给鲁王府报信,让他们将人给领回去。
有了这一出,贺僖想要当道士的事,在京中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其实时下不少人,心里都有个神仙梦,也曾想过修炼得道,白日飞升的好事,但大家顶多就在家里清谈论玄,又或者关起门来炼炼丹,谁也没像贺僖那样当真要跑去出家。
一时间,贺四郎的“痴”名远播,虽说想出家不像爱逛青楼,好男色那样令人退避三舍,可毕竟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缺陷,加上贺四本身并不像他的其他兄弟那样才能出众,裴王妃物色了好一阵,方才选定选定武威侯张韬的一位侄女。
裴王妃对贺僖道:“武威侯那位侄女的亲兄长,你也认识,就是你五弟的好友张泽,张氏虽是庶出,听说与张泽的兄妹之情却颇为深厚,她本人也是个有品行的,你若不放心,可以找个机会,先跟张泽打听打听。”
贺僖没有几位哥哥的厚脸皮,对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裴王妃实在叫不出母亲,他苦着脸道:“我、我……现在还不想成亲,我还未像三哥那样建功立业呢,不着急!”
裴王妃笑容不变:“先成家后立业的,比比皆是,能像三郎五郎那样少年成名,封公拜侯的,你看本朝又有几个?再说这件事是殿下托付给我的,你若不想成婚,可以与陛下说,我却做不了主了。”
正说着话,贺泰便来了。
裴王妃起身相迎,薛潭行礼之后就先行告退,贺僖缩缩脖子,并不想被父亲骂,很没胆地跟着薛潭一起离开了。
贺泰:“方才我看四郎神色鬼祟,可是又惹了什么祸事?”
裴王妃含笑:“四郎方才只是对我说,希望不要那么快成婚。”
贺泰哼了一声:“那可由不得他!”
裴王妃委婉道:“我看四郎的意思,的确对成婚兴趣不大,他这婚事,还是慢慢来的好,欲速则不达,若是让他生了反感,也有碍夫妻成婚后的感情。”
贺泰没好气:“他素来资质平庸,不比三郎他们争气,却成日总想着做些出其不意的事来博取别人注意,你不必听他胡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惯得他无法无天!”
平心而论,贺泰诸子之中,贺僖反倒是最肖其父的,奈何其他几个儿子都太争气了,这才衬得贺僖越发平庸。但对贺泰而言,既然已经有了那么多出色的儿子,再看见贺僖,自然也就恨其不争,更不会因为他最像自己,就有半分偏爱。
人,总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贺泰也不例外。
但裴王妃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反是贺泰主动提起方才与长子的谈话,末了道:“大郎有些急了,我想为他请封世子,你看如何?”
裴王妃摇摇头:“不可。”
迎上贺泰疑惑的神色,她道:“我还未来得及与殿下说,昨日我入宫去给贵妃问安,贵妃与我说,殿下新近无事,下了差也尽量不要往外跑,就在家中多看看书,陶冶性情。”
贺泰奇道:“贵妃这么说是何意?”
裴王妃沉吟:“我猜贵妃的意思,可能是陛下那边有什么动向,贵妃略知一二,却又不好说得太明白,所以让殿下凡事低调,不要轻易出头,这立世子的事,还是缓一缓为好。”
贺泰将殷贵妃与裴王妃的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咀嚼了好几遍,这才品出一点味道来,心跳也跟着加快:“莫非……陛下要立太子了?”
裴王妃摇摇头:“贵妃没有明说。”
贺泰急道:“她自然是不好明说的,但依你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裴王妃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一切皆取决于陛下,但帝心难测,所以我才让殿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您的一举一动,就算陛下不会误解,也难免让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贺泰:“我省得,贵妃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话虽说得淡定,喜色仍旧忍不住从面上一点点透露出来。
遥想当初一家人在房州受苦的时候,贺泰觉得只要温饱度日,保性命就足够了,及至从房州回京,贺泰又想,能在京城终老就行了,他也不奢求更多的,人总是一步步往上走,*也总是永远都填不满,如今身为鲁王,一跃又成为诸皇子之首,若说贺泰不想再更进一步,那完是不可能的,别说贺泰了,齐王和卫王,同样也对皇位仰望已久。
谁又不想君临天下,位列九五呢?
裴王妃提醒道:“越是这个时候,殿下就越要谨言慎行。”
贺泰摆摆手:“你放心吧,贵妃既已这样说了,大不了每日下差之后,我哪儿也不去就是。不过大郎之事,恐怕我还得寻个时机,好好与他说一说,让他稍安勿躁。”
裴王妃:“大郎素来通情